“如今,他对我们于家究竟有几分忌惮几分防范我们尚不得而知,我不会轻举妄动。迟早我都会一个一个的收拾过来,就再给他们一段逍遥日子又何妨?倒是爹爹,果然棋高一着,对恪纯的安排真是妙极。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一天了。”笑声由低渐渐上扬,闻者不寒而栗。

入夜,雪花簌簌落下,犹有暗香袭来。婉辞裹紧身上的鹤麾,把面容隐在衣领间。霜娥为她撑起伞,一阵风卷过,雪花迷离了双眼,前方模糊不可辩。

“小姐,非得这时候再去颐华宫么?你素来身子弱,怎禁得起这样的风雪。”霜娥陪她走了几步,仍是不放心的想要打消她的念头,“皇后娘娘不会怪罪你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婉辞轻轻摇头,语声柔和却坚定。“如今你我白天哪有自由?若不是皇上今晚歇在紫宸宫,又是这般恶劣的气候,我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出宫。”

“小姐,皇后娘娘找你必然是为了那天皇上提起你的事。依娘娘的性子,定然想留下你,如今,恪纯公主远在边关,你在宫里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人,皇后娘娘又如此待你,怕是你无从拒绝她的好意。”

婉辞低头,避过风雪。“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再拒绝皇后娘娘的。即便不是为了自己,我也不会留下皇后孤军奋战。”

“小姐你终于想通了。”霜娥喜不自禁,“你若有心与毓妃斗智,岂会输给她。怕就怕,你不肯委屈自己。”

“我看皇上的态度,对于家虽有忍耐却不纵容,始终维护该有的底线。仅此一点,他便是值得尊敬的帝王,我亦不会小觑了他。”她微微一笑,道,“有他在,皇后多少没有后顾之忧。”

言语间,已到了颐华宫。挽绿见她们冒雪拜访,又惊又喜,忙吩咐下去给婉辞送来暖炉。沈沁如看她整个人犹如冰雪雕砌一般透明的好似会化开,心中也是一暖,上前握住她的手。“本宫没有想到,今夜你会来。”

婉辞吟吟笑道:“劳皇后娘娘惦记,前些日子婉辞多有不便,不能看望娘娘,请娘娘多多担待。”

沈沁如嘱咐给她沏壶新茶,一面将她按在暖炕边,屏退左右后,意味深长的道:“你的苦衷本宫明白,本宫与你一样,也多有不便。”她微微冷笑道,“本宫没有料到她竟这么快算计到本宫头上来!”

婉辞宽慰道:“皇后娘娘不必生气,依婉辞看,毓妃并非真心算计娘娘,不过为的是试探皇上的底线罢了。皇上既没有让她称心如意,想必短时日内,她不会轻举妄动。”

沈沁如慢慢点头,轻扯唇角。“你说得对,皇上心中明镜似的,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任由她只手遮天。”她复又叹气道,“只怕,边关战事吃紧,皇上想要一味压制她并不容易。”

婉辞默然点头。

她注视婉辞,许久才又道,“本宫身边始终缺少一个得心得力的人。”

婉辞会意,忽然向她叩拜道:“婉辞谢皇后娘娘对家父雪中送炭。娘娘的恩情婉辞无以为报,即便粉身碎骨也会为娘娘分忧解难。”

沈沁如讶然道:“你竟都知道了?本宫本不想你知道太多。”

婉辞含泪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婉辞岂可知恩不报?家父年迈体弱,若非皇后娘娘眷顾,实在无法想像。婉辞欠娘娘的,一生都报答不完。”

沈沁如默然。她的确是着家人为慕青山在大理寺收押期间内打点一二。但当她行动时,发现慕青山已被秘密送往别处静养。婉辞将人情计算在她身上,她却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是,只得含糊应下。“你且起来,本宫也不要你的报答,你肯留下来,本宫已很知足了。只是,如今这是非地,恐怕留下你,只会给你带来更大的灾难。”

婉辞拭去眼泪,淡淡一笑道:“眼下局势尚未明朗,毓妃不会轻举妄动。皇后娘娘心中定然明白,如今毓妃在后宫的隐秘势力深不可测,一动不如一静,皇后娘娘静观其变的好。”

“你的话我明白,只是心中到底有不平。诺大的后宫,便要由得她只手遮天么?”沈沁如眼中划过一丝锐利。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想必,皇上也是同样的理。只不过,贵为天子,他的底线能进亦能退。她们终究只能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便宜行事。

沈沁如淡淡点头,轻道:“看来,这雨雪怕还有好一阵子才能消停。”

第二十一章 机关算(上)

大漠孤烟,沙尘满天。

温宁远皱了皱眉,却仍是不动声色的在棋盘西北角落下一子。

景王却纵声大笑,道:“宁远养尊处优,怕是跟恪纯一样无法习惯边关的气候、水土。等到道路畅通以后,还是跟恪纯一道回京吧。”

温宁远凝目打量近在咫尺的景王,岁月在他脸上刻下风霜的痕迹,一双眼睛却炯然有神,似能穿透一切,旁人却无从窥测。

“叫老王爷笑话了。”温宁远淡然一笑,“宁远奉皇上旨意而来,使命未完,实不敢懈怠。”

景王凝思不语,良久,落子,方道:“从小我便看你长大,世人对你多有误会,我却明白这不过是你跟皇上合演的障眼法。如今你来了,我也可松口气,我老了,行军布阵多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你可帮我盯紧了。”

温宁远敛了敛神色道:“宁远不敢昝越。”

“无妨。”景王朗声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今年气候异常,有利却也有弊。你虽没有实战经验,却是旁观者清。”

温宁远微一沉思,抬头道:“宁远心中一直有一层隐忧。”

“你且说。”

“边城的地下水库,由城外引水入城,若是鸪望族人趁机投毒,后果不堪设想。”他略略沉吟,又道,“即便非鸪望族人,换作有心人,也十分可怕。”

景王神色一凛,长身而立。“我的确忽略了。战场上能刺出利刃的人不仅仅是自己的敌人,有时恰恰是自己的盟友。”

“如今老王爷是天朝的中流砥柱。”温宁远意味深长。

景王会意的一笑,道:“看来我们有必要秘密的建造新的水库。”

温宁远点头道:“我已勘测过地利,选中了祈山。皇上派了一支亲兵跟随,供老王爷差遣。我想就让他们借操练为名修建水库。”

老王爷皱了皱眉道:“恐怕等道路畅通以后,这点人手远远不够。”

“这点我跟皇上都很明白,所以,道路畅通后,皇上会派遣另一队人马,一部分专做工事,修建水库;另一部分则秘密操练,作为开春战事的奇兵。”温宁远娓娓道来,神情悠闲宁静。

景王微笑颔首,抚着下巴道:“皇上果真没有让老夫失望。”他双目紧了紧,又道,“今年雨雪多,来年雪化后水流湍急,会带起很多的泥沙使河水混浊。”

温宁远赞同道:“城内的井水要派人滤清方可给军士食用,我回到京城后会向皇上禀告,收购绿豆送往边城,用作普通的解毒汤药。”

景王亦微笑道:“如此一来,我也放心多了。”

“爷爷!”门外传来清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跟撒娇的味道,待恪纯进来,满室的冰寒似被她的满面春风驱散,她进门看到温宁远,立刻沉下脸,“你怎么也在这里?”

温宁远笑了笑,道:“微臣陪老王爷下棋。”

“爷爷身体才好,你就让他受累,你到底有何企图?”恪纯瞪他一眼,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我来陪爷爷就够了,皇叔派你来可不是让你无所事事的。”

景王微微的咳嗽,无奈道:“我看,太后把你的脾气惯得越发任性了。朝廷命官也给你呼来喝去的,快给宁远道歉。”

恪纯哼了一声,撇过脸去。温宁远笑道:“微臣不敢,公主的责骂微臣已经习以为常了。”

恪纯气结。“你竟还敢告状?如果皇叔再不把你带回去,以后我都不会理他!”

“纯儿!”景王沉声喝道,“快回房收拾好你的行李,一旦道路通畅立刻给我回京城,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爷爷相信,皇上一定可以保护你。”

“我不回去!”恪纯气鼓鼓的道,“我不能把您一个人留下来。”

“你忘记倪家的祖训了么?”温宁远认识景王多年,第一次见到他训斥恪纯。

恪纯紧咬嘴唇,倔强的道:“家国天下。恪纯不敢忘记,可是皇叔为什么不能体谅我们倪家的付出?我爹战死、我娘殉情,这么多人为这个国家殉难还不够吗?难道一定要我们倪家家破人亡才肯罢休吗?”

“住口!”景王抚着胸口,身子不断的颤抖,“你是要整个倪家为你一个人陪葬么?我把你送到宫里不是为了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让你任意妄为!”

恪纯固执的昂起头。“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不能让爷爷做最后的牺牲者。就算,皇叔要牺牲爷爷,我也要跟爷爷一起,绝不一人苟活!”

“你…”景王指着她,眼底满满的净是难掩的痛苦。温宁远见状忙扶着他,边道:“老王爷请宽心,公主只是小孩心性,她会理解您的深意。”

恪纯心里早已后悔,偏偏温宁远的话让她更加不肯低头,僵硬的甩过一句:“我没错。”便甩了帘子往外走。

温宁远将景王扶正,正要开口劝慰,忽听到一声马嘶,大惊失色道:“不好!”

景王立时变了脸,忙喘气道:“快去、快去截住她…”

“老王爷请保重。”温宁远大步流星往外赶,果见恪纯疾驰在马背上的背影。他暗叫不好,因他文弱,都道他的坐骑温顺,岂料他的“惊风”极为的烈性,轻易不被驯服。恪纯盛怒之下,怕制服不了。

他忙牵过景王的马,一甩鞭子,奔驰而过,向着她的方向追去。“惊风”嘶啼一声,已是立了起来,恪纯不防,缰绳脱落,被“惊风”抛了上去,眼看急急落下,一道青色的身影闪过,纵身扑来,将她紧紧搂住,一齐跌落,直在地面上连续打滚方才停了下来。

恪纯只觉天旋地转,堪堪睁开眼,温宁远焦灼惊慌的面孔逐渐清晰。她呆呆的看他半天,喃喃道:“书呆子?你真的是书呆子么?”

温宁远见她没事,方安了心,松开对她的禁锢,恪纯微微红脸,也不忘瞪他道:“书呆子,你竟然又骗我!”

温宁远装傻道:“公主的话,微臣不明白。”

“你既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何从来都不说?”她恨死他瞒了她一桩又一桩。

温宁远无辜的眨了眨眼。“公主从来没有问过微臣。”

“你!”恪纯气结。

温宁远正色,温言道:“公主,眼下老王爷的身体要紧,你若有要责怪的地方,微臣改日定然负荆请罪。”

恪纯本就揪心,立刻道:“我们快去找太医。”

她急急的走在前面,温宁远跟在身后略带无奈的一笑,笑容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温暖,如春风一般轻易化开边境的清寒。

没过几日,道路通畅,京城运送的物资已平安到达,后宫女子缝制的棉衣也尽数在内。众将士们喜不自禁,纷纷称颂圣上的仁德。

负责发放棉衣的舒克望一件一件仔细的检阅,才放心的郑重交到每个人的手上,恪纯觉着新鲜跑来看他们,见到舒克望如此严谨,不禁笑道:“舒参军是不是太过小心了,宫里出来的东西怎会有大的纰漏?”

靠着最近的王勇挤眉弄眼道:“公主你误会了,他这不是在检查,是在把他未婚妻缝制的棉衣留下来给自己,他才不舍得叫别人拣去。”

恪纯来了兴致,笑问道:“参军的未婚妻是哪位姑姑?”

舒克望早已连脖子也涨得通红。“回公主,是…是针线局的暄妍。”

恪纯拍手笑道:“舒参军好大的福气呢,暄妍姑姑的品貌可是宫里头拔尖的呢。”

舒克望腼腆的一笑,上了战场英勇杀敌的舒克望谈起未婚妻时竟害羞的有如孩童,恪纯心中促狭更甚。“待我回了京城,一定向暄妍姑姑转告参军的心意。”

“公主请别取笑奴才。”舒克望急急道,连连作揖。

恪纯开怀大笑,温宁远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她,听到她说回去,不禁勾起嘴角。这丫头,终究是想念京城的。

入夜,天际苍穹,一弯新月从偶尔飘过的云彩里穿过,寥寥几颗星子忽明忽暗,犹如萤火虫的飞舞。在这广袤之地,夜空里的一切仿佛都如此的清晰,即使,他们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舒克望细心地把干燥的柴火堆在暖石砌起的围炉里,用引纸点上火放置其中,不一会,橘黄色的火焰便从中冒出来,晕染一室的暖意。

王勇搓着手,粗声粗气道:“我看,这里除了那温大人就属你最不像个兵,你也算饱读诗书干嘛不去求功名,非要从军呢?保不准打起仗来,你的小命都没了。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可有个年轻貌美的未婚妻在京城等你呢。”

舒克望淡淡笑笑。“从军是我从小的心愿。我和你们一样,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我爹、我的叔父都死在战乱里。我曾立誓,要用自己的双手不让世间再有相同的惨剧发生。”

王勇不悦道:“这都是我们这些粗人做的事,你们这些读书人哪能吃得了这些苦?你看那温大人,来了这些天,整天病怏怏的,连公主都比不过。堂堂的朝廷命官,这不让人笑话么?”他很不以为意道。

舒克望注视着火堆,若有所思道:“温大人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王勇瞪着铜铃似的眼,诧异道:“莫非他还能带领我们上战场不成?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出谋划策还可以,带兵打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舒克望也不与他争辩,加了点柴火道:“你只要记着不去得罪温大人便好。他是皇上派来的钦差,虽没有明确的旨意却等同监军,就算是老王爷也要让他三分。你素来粗心大意,我生怕你哪天开罪他也不自知。”

王勇拍拍胸脯道:“怕什么?我王勇行得正坐得直,管他是不是皇上派来的,想寻我的错也没有那么容易,你这读书人就是想得多。”

舒克望见他不把他的话放心上,无奈的摇摇头,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如今温大人在军中威望不高,要树立威信势必要拿一些人作阀,你这样的往往首当其冲,最易被他寻到差错。”

王勇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哥哥我也不是傻子,再说,有老王爷在,会护着我们的。你是才来不晓得老王爷的为人,那是坑他自己也不坑我们的大好人。你就放心,好好在王爷面前表现就是了,王爷也不会亏待你。”

舒克望点了点头,抬眼望去,空中渐又飘起了绒雪。

第二十二章 机关算(下)

自皇后设宴,毓妃食物中毒以后,皇后沉寂了许多。一场冬雪一场寒,素来身体柔弱的皇后因伤寒反复而病倒,宫中大小事宜一应由毓妃于冰艳掌管。曾经有的微妙的平衡在不知不觉中被打破。

明霞特意选了一支红宝石做成的梅花簪插在于冰艳的发髻上,衬得那张明艳绝丽的面孔益发充满光泽。“娘娘,唐公公今早送来件裘袄,是北秩国进贡的,独此一件,可是连皇后都没有的殊荣呢。”

“是么?”于冰艳听得漫不经心,“把它收好便是。这样的东西,府里又不是没有见过,何必大惊小怪?”

明霞低了低头,不情不愿道:“是,奴婢遵命。”

于冰艳心念一转,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慢着,那边还有几件内务府送来的银鼠袄,你看着喜欢的,拣一件去。东西让他们收拾,你陪我晓畅苑走一走,难得今日暖和了许多。”

明霞喜出望外,忙道:“奴婢这就给娘娘准备暖炉去。”

于冰艳眼角的余光的淡淡的掠过站立身旁却身形一震的小绪子,不易察觉的冷笑勾起。“小绪子还愣在那做什么?连事都办不利索了?”

小绪子忙道:“奴才这就给娘娘备轿,娘娘稍等片刻。”

待他离开视线,于冰艳斜眼扫过李嬷嬷,李嬷嬷会意的点头,退了出去。于冰艳闲闲的拨弄玉扳指,勾起一丝浅笑。

落华轩里祉容静静的看着其羽在纸上涂抹,长其羽五岁的她俨然一副沉稳宁静的神态,眉宇间满是恬静温和的气息。待其羽放下笔,她体贴的让宫女端过水盆,帮她洗去手上的墨汁,一面微笑道:“今儿画得很好,似模似样了,下次落笔可别再淘气,将墨泼的满纸都是,当心父皇知道了罚你。”

其羽有些不服气的犟道:“不就浪费些笔墨和纸张么,父皇才说过,习画不比读书,要多多练习,他才不会罚我呢。”

祉容知道因她年幼,父皇跟太后向来宠爱,不欲跟她争执,只是笑着替她擦手。贞妃的性子沉静,她自小耳濡目染,也明白生母离世,她不比其羽的骄纵,惟有以长姐的身份督促关心弟弟妹妹,方能按贞妃的心。

祉容专心致志,却未曾看到背后早已立了身影。她仔细的帮其羽擦拭完毕,轻笑一声,道:“好了。”这才转过身,差点撞上沉默不语的于冰艳。

祉容唬了一跳,她知道皇后卧病,毓妃有协理六宫之职不能怠慢,忙拉过身旁的其羽,行礼道:“祉容见过毓母妃。”其羽看到是她,有些不情不愿的行礼。

于冰艳似笑非笑,对其羽的态度并未放在心上,反倒亲切的拉住祉容的手,问道:“一直听你父皇说容儿懂事可人,本宫路过落华轩,便想到来看看你,果然跟你父皇说的一样,叫人看了便喜欢。”

祉容心中忐忑不安,面上勉力笑道:“多谢毓母妃的夸奖。”

其羽在宫里一直备受宠爱,如今看于冰艳并没放她在心上,小孩心性不由作祟,忿忿道:“挽绿,我要回宫。”

挽绿本就担心于冰艳会生事端,起先看到她专心对待祉容,其羽又要回宫,求之不得,于冰艳挑了挑眉,淡笑道:“既然其羽要回宫,挽绿,你可得好好的照顾公主,磕了碰了可就不大好了。”

她说的极慢,听在挽绿耳朵里却是不寒而栗。“奴婢谨尊娘娘吩咐。”

于冰艳不再看她,转而温柔的对祉容道:“容儿可愿意陪毓母妃在晓畅苑里走走?外面的气候可是极好的。”

祉容还没答话,一旁伺候的晚秋早已白了张脸,忙道:“回毓妃娘娘,贞妃娘娘交代过奴婢,嘱咐公主要早早回宫。”

于冰艳沉声喝道:“本宫跟公主说话,岂容你这个贱婢插嘴?明霞,给本宫赏她几个耳括子,看她还敢不敢以下犯上!”

晚秋慌忙跪下道:“娘娘开恩,奴婢并非有意冒犯娘娘,请娘娘开恩,饶恕奴婢。”

祉容变了变脸色,也求饶道:“毓母妃请不要责罚晚秋,她也是关心容儿,生怕容儿回去被母妃责罚,并非有意冲撞毓母妃,请看在容儿求情的份上,饶过她这一遭吧。”

于冰艳意态悠闲的扫了眼颤抖不已的延冬,笑道:“既然是容儿为你求情,本宫就饶了你。容儿是不是也该卖本宫一个人情呢?”

祉容心跳猛然加速,对上于冰艳高深莫测的眼,心中一慌,答道:“容儿能陪毓母妃散步,很是开怀。”

于冰艳笑得畅快。“果然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

晓畅苑里有人工挖凿的湖,前几日下雪结了厚厚的冰,因着暖暖的日头渐渐融化。于冰艳牵着祉容的手没走几步,前头延冬一路飞奔过来,看到祉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跟毓妃行过礼后,斟酌道:“毓妃娘娘,奴婢奉皇上旨意要带公主回锦瑟宫,还请娘娘恕罪。”

于冰艳嘴角笑意加深,似是不以为意道:“既然皇上召见祉容,本宫自然不会跟皇上争。本宫还道皇上忙着处理政务不便打扰,原来,是在贞姐姐那里。”

延冬慌忙道:“皇上是有事要找公主。”

于冰艳也不看她,只微笑对祉容道:“改日来毓母妃宫里坐坐,我给你准备你爱吃的茶点。”

祉容忙谢过,延冬轻轻的呼了口气,跟在祉容身后,未及转身,却听到于冰艳唤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祉容跟晚秋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却看到延冬使眼色示意她们速速离开。晚秋担心祉容安危,便拉着祉容回去。剩下延冬神态平静,跪道:“回娘娘,奴婢名叫延冬。”

于冰艳也不叫她起身,微微咳嗽两声,明霞忙递过帕子,于冰艳手一松,帕子随风落在湖面上。于冰艳微微讶异,扼腕道:“本宫的帕子掉了,那可是本宫心爱之物,可恨明霞不通水性,你可愿帮本宫把帕子捡回来?”

她问得很温柔很轻快,眼神却像对着落入陷阱的猎物一般。延冬平静的和她对视许久,忽然起身向着祉容离去的方向遥遥叩拜,方才回道:“奴婢遵命。”声音若死灰一般寂静。

于冰艳浮起踌躇满志的笑意,看她一步步向湖边走去。

“你说冬儿她…”贞妃失神的退后一步,跌坐在湘妃椅上,神情木然,声音痛楚,“我不该让冬儿去,是我害了冬儿,是我害了冬儿。”她抚着胸口,不住的喘息。

“娘娘,娘娘您别这样。”晚秋啜泣着,眼圈早已哭得通红,“是奴婢没用,没有等延冬一起回来,是奴婢害了她…”

贞妃闭上眼,泪水顺着她柔婉的面孔滑进嘴角,淡淡的苦涩。“她若不是我的丫头,又怎会平白无故的送命?说到底,是我害了她。”她忽然睁开眼,眼神决然,“我要禀告给皇上,我要为冬儿讨回公道,我要她一命偿一命!”

晚秋惊慌失措,下意识的拉住她,苦苦哀求。“娘娘您不能去,您去了圣上也不会处罚毓妃娘娘啊。”

贞妃反握住她的手,半阖的嘴不停的颤抖。“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冬儿白白送命么?皇上如果包庇她,不肯治她的罪,我就死在皇上面前!”

“娘娘您不可以这样,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公主着想。公主把您当作亲生母亲,您不能把公主一个人撇下。我们是假传皇上口谕,才保住了公主,如果您去找皇上,怪罪下来,谁还能保护公主呢?”晚秋死死的拽住她,苦口婆心的劝道。

贞妃被她的话警醒,怔怔的松开手,声音遥远的如同天际传来。“我不能去,我去了,冬儿就真的白白的送命了。”

晚秋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贞妃一步一步的走到宫门口,紫宸宫仿佛就在她面前。于冰艳张扬恣意的面孔正得意洋洋的向她宣告她的胜利。她慢慢握住自己的手,直到长长的指甲刺破手掌。“冬儿,我一定会保护好容儿跟我自己,不会让你白白的牺牲。”

“他果然是去了贞妃的宫里?”于冰艳悠悠的道,“猜中别人的心思也不是一件特别让人愉悦的事情。”

李嬷嬷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娘娘,您预备如何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