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妍。”婉辞重复了一句,笑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好名字。”

暄妍这才微微一笑,明媚柔美。“颖贵人谬赞,奴婢愧不敢当。”她视线触及地面被霜娥丢弃的披风,神态亦是平和,霜娥反是羞惭的低头。她拾起残破的披风,恬淡的笑道:“奴婢不敢劳烦颖贵人,今日定将贵人的衣饰修补妥当。”

婉辞心头涌起阵阵温暖,本以为皇后终究会因除夕夜一事与她疏远,如今才明白,她的关心始终不着痕迹。“如此有劳暄妍姑姑了。”

嘱咐霜娥取过烛火,暄妍含笑谢过,仔细端详衣裳的裂口,方才认真的缝补起来。婉辞见烛光犹如为她白皙的皮肤晕染光华,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神态安静。“暄妍姑姑芳龄几何?”

暄妍一愣,才笑回道:“颖贵人直呼奴婢名字即可。奴婢今年十九。”

婉辞度她年纪,知她尚年轻,却也不免讶异。十九的年龄却是针线局掌事宫女,可想而知技艺精湛,众人皆服。

两人一问一答间却是熟捻许多,婉辞渐渐了解她本是,却因家道中落,十三岁时入宫为婢。她自幼绣工出色,在针线局三年便升为掌事宫女,因其性情温柔平和,技艺出众,深得个宫主子以及太妃们的喜爱。

黄昏时分,暄妍方才把所有残破的地方修补完善,婉辞接过她手中水绿色的披风,裂口处被她绣上了精致的白梅,针脚细密,连素日绣工精湛的婉辞也不禁拍案叫绝。“果然好针法,平生罕见。”

暄妍莞尔道:“雕虫小技,实不值贵人的夸赞。”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奴婢也该回去复命了。”

婉辞笑道:“不妨多坐会,用过饭再走不迟。”

暄妍摇了摇头。“贵人明日一早便要上路,奴婢不便打扰贵人休息,先行告退。”

婉辞没有多留,只淡淡笑道:“也好,路上小心。”

暄妍复又行礼道:“多谢贵人。”

待她离开,屋子里似乎还残存着她淡淡的仿若梅花的幽香。霜娥不禁拍手道:“可真是个妙人,我看宫里头不少主子都不及她。”

婉辞淡淡一笑道:“不同的人本就不能拿来随意的比较。”

霜娥眼珠一转,笑道:“可在霜娥眼里,世人都及不上小姐。”

“我看世人的嘴都及不上你才是。”婉辞轻笑着拧她的脸颊,“去把凝香找来,我有些话要叮嘱她。”

霜娥稍顷唤了凝香跟前伺候,婉辞收敛一贯清淡的笑意,正色道:“这次去鸿锦寺我会把你留下。你曾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按说我该带你去比较妥帖。但眼下,宫里情形不明,你素来心细如尘,我把你留下,也好发生变故时能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

凝香果然惊喜的望着她,磕头道:“主子的心意奴婢定然不会辜负。”

婉辞示意霜娥扶起她。“你不必谢我,眼下留下未必就是好事,小心提防。”婉辞在空中比划了个“于”字,凝香心领神会。

“奴婢明白。”

婉辞微笑颔首。“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锦儿比你年幼,也该是时候带她出去经一经事,这里,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凝香郑重的点头。

婉辞环顾四周,这里虽只呆了几个月,却好像是自己另一个家。不知为何,竟有种感觉,三月后,恐怕她回不到这里了。

轻轻摇了摇头,她暗暗嘲笑自己,何时竟变成多心多疑的人了。“你下去吧,好生叫锦儿准备着。”

凝香得令离开,婉辞怔怔的出了好一会神,霜娥看出她的疲惫,问道:“小姐,要不要早些歇息。”

她摇了摇头,才要回答,却看到门口不知何时伫立一青衣身影。她忙起身,叩拜道:“参见皇上。”

萧霁睿淡淡浮现笑意,转瞬即逝。注视她淡静清雅的面容,道:“朕想到会有许久听不到你的曲子。”

婉辞笑了笑,问道:“皇上可有想听的曲目。”

萧霁睿淡淡摇头道:“不拘什么,由你做主。”

霜娥见状识趣的退了回去,婉辞欲请他落座,他却摇头拒绝,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影似带了夜色的寒气,隔开所有有心的窥测。她没有坚持,敛衽落坐。随意的拨动琴弦,曲声潺潺,散淡的调子轻易的融入夜色里,遍寻不着。

他亦沉默,冷峻深沉的气息淡淡的弥漫,她专心抚琴,没有瞧他,却仿佛那身影已然静驻脑海,悄无声息。

一曲毕,屋里却仍是窒息的沉静。婉辞再抬起头,已看到他转过身,幽黑的眸子里有审视的意味。“出行的物品都置备齐全了?”

她不由点头道:“谢皇上关心。”

他亦淡然点头,目光瞥到那件水绿披风上,不由笑道:“内务府的人倒是会审时度势,竟给你这般特别的待遇。”

婉辞站起身,看似随意的笑道:“是针线局暄妍姑姑的针线出色。”

萧霁睿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似是对她猜到他的心思早有所料。“你倒是会安朕的心。”

婉辞一双翦水明眸在笑意中分外明澈。“婉辞不过不想担莫须有的罪责而已。”

“倘若给你选择的自由,你可会一去不回?”他忽然问道,随意至极的语气偏偏是最不得随意的问话。

婉辞一颤,宁定的注视他,半晌,摇头轻道:“不会。”

“为何?”他似是不信。

“因为我不会有这样的自由。”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不会去奢求不可能的梦想。与其汲汲追逐想象,倒不如摆正心态做自己该做的事。

萧霁睿眼底无波无澜。“朕有时看不明白你。”

婉辞侧过身,与他并肩而立,悠淡的笑停驻嘴角。“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翌日,婉辞站立在宫门口,看画栋雕檐、琼窗玉宫,心绪复杂无比。离开这无声的战场她本该高兴,但内心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过是踏入另一个没有硝烟的对局,一样的不得安心。

皇后倦怠的目光迈过众人的身影,遥遥落在她身上,带一抹信任的温和,婉辞亦微笑以对。皇后这才和颜悦色道:“此次礼佛,非同以往,各位姐妹当齐心协力,诚心向佛,以慰太后之心。”

芳嫔似是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沈沁如看在眼里,并未加以指责,只淡淡道:“寺中不比宫里,难免自由散漫。本宫若是听到有人僭越规矩,待回到宫里,必加倍责罚。”

众嫔妃神情一凛,俱恭敬道:“嫔妾谨听娘娘教诲。”

不多时,太后凤撵已到。沈沁如向前一步,待恪纯搀扶太后落轿,亦谦恭道:“母后,儿臣已派了宫里针线、炭火、花苑等处拔尖的宫人一起随行。”她转向碧云道,“太后娘娘素来菩萨心肠,你们要多用心,可不能让太后在寺中有何不惯。若有要事尽快禀报,不可怠慢。”

太后故意板着脸孔,道:“你尚在病中,大清早的跑来絮叨这些做什么,莫不是上哀家这,向哀家的人摆皇后的威严?”

沈沁如不由笑道:“儿臣谢母后挂念,这也是儿臣分内之事。”

恪纯一旁娇笑道:“皇后娘娘请放心,他们若是敢怠慢,不说太后娘娘生气,我便是第一个忍不住的人,到时定会让娘娘操心的。”

太后笑骂道:“皇后面前不许胡闹。”她转向皇后,嘴角微扯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把身子调养好了,这儿一切有你,哀家放心。”

沈沁如淡静回道:“儿臣明白,母后,让儿臣送你一程吧。”

太后摇头道:“你身子还未大好,经不起折腾。”她转而看向沈沁如的身后,问道,“毓妃来了么?”

于冰艳越众上前道:“不如让臣妾陪太后娘娘一会吧,皇后娘娘连日忙碌出行的事,怕身体多有不适。”她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语声也本分有礼。

太后展颜欢笑道:“正合哀家的意思,皇后先回宫里歇息吧。”

沈沁如不好再坚持,只得福身道:“儿臣先行告退。”

浩浩荡荡的队伍迈出宫城,婉辞掀开轿帘,贪婪的吸允外边的气息。虽是冰天雪地的寒,却让她分外亲切也分外明净。

曾经以为她终将与外边的世界告别,未曾料到还能停留在熟悉的地方。虽然这并不会是愉快的行程,到底离开那不得见人的地方。

或许,在尘光大师的帮助下,能见到她的父亲,那么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也是值得的。

第三十一章 总关情(上)

鸿锦寺座落在青山翠岭中,错落有致、石阶盘延,古树参天、曲径通幽。从前鸿锦寺香火并不旺盛,但自从萧霁睿登上皇位以后,鸿锦寺却俨然是皇家寺院的风范,几次盛大的佛事均由鸿锦寺主持。

此时的鸿锦寺已不复当初婉辞熟悉的模样,殿宇楼阁,富丽堂皇。婉辞看在眼里,不知是惊喜是失落。霜娥却是兴致勃勃,不住的观望,像一朝获得自由的笼中雀一般欢欣雀跃。婉辞微笑着任她的快乐肆意的蔓延,感同身受。

婉辞的厢房是寺院最偏僻的一角,临水而居,此时湖面亦冻结成冰,似一面宽大的镜子,清晰的倒映四周的景致。虽冬日清寒却掩不住空旷的清新。婉辞推开窗,闭上眼深呼吸,一脸惬意的微笑。

霜娥一边放置行李一边笑道:“小姐这下可开心了,刚来的时候见你闷闷不乐的,还以为你有心事呢。”

“不过是觉得陌生,所以不大习惯罢了。”婉辞回头展颜道,“倘若厢房是尘光大师的安排,我倒是安了心。大师到底是了解我的禀性的。”

霜娥亦灿然笑道:“倘若这里独门独户的只有小姐一人住便好了。”她打了个呵欠,续道,“小姐早些歇息,明早要去佛堂做早课。”

婉辞摇摇头,正要回答。外边响起了嘈杂声,婉辞挑了挑眉,霜娥嬉笑道:“我去瞅瞅,说不定是恪纯公主上这来看小姐呢。”

婉辞随她一同走到庭院里,几个清秀的宫女拿着包袱进进出出,还有人将暖炉等物什搬进院子。一个管事太监吆喝着:“定嫔娘娘过会就到了,大家手脚利索些。”转头看到婉辞默默的注视这边动静,忙上前打千道:“奴才见过颖贵人,太后娘娘才刚吩咐,因定嫔娘娘素来喜静,看中贵人这间院落,稍顷便搬过来,请贵人多多包涵。”

婉辞微笑道:“无妨,定嫔娘娘身份尊贵,原该让她的。”

那太监闻言,行礼告退后,复又指挥那帮人上下打点。婉辞默默地回房,霜娥紧随其后,不解地道:“什么时候这么偏僻的处所倒成了香馍馍了。”

婉辞好笑道:“只许我们贪图清净,人家便不能选个僻静的地方修身养性?”

“那也犯不着跑来跟小姐挤一处院子。”霜娥撇嘴道,“听说当年正是定嫔娘娘心存歹意,害得旧王妃难产身亡。若非看在二皇子年幼的份上,皇上早不能容她了。偏把她送到小姐这来,谁知道是不是个面慈心恶之人。”

婉辞微一摇头道:“过去那么久的事情,谁又明白当年隐藏的真相?说到底,在这宫里,没有谁比谁更无辜,又何必揣测她的性情。她若当真十恶不赦,皇上岂能真容她到今日?”

霜娥不赞同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小姐,总是要当心些的。”

婉辞抿嘴笑道:“就你最刁钻,去看看锦儿是不是都拾掇好了,咱院子右侧还有厢房,不知道一会是不是还有别的主子娘娘搬过来。”

霜娥哭丧着脸,道:“小姐,莫非你还嫌这里不够热闹,要不,加上芳嫔跟琳贵人,你可就不必担心没有人跟你生事了。”末语,不忘取笑她。

婉辞展眉道:“这儿恐怕不是所有人都待得习惯的,我想,定嫔娘娘该是个沉静寡言的人。她素日里也并不张扬的,倘若…”她适时的沉默,其实那不曾道来的半句却是,倘若定嫔真是加害前王妃的真凶,贞妃又是祉容公主的养母,皇帝岂会轻易纵容祉容与二皇子萧湛私下的交好。

很多真相果然是蒙着尘埃的。

所幸霜娥也未曾注意到她的吞吞吐吐,只是皱眉问道:“小姐,明日的早课你可要把那件水绿色的斗篷围上,看这天,怕是又要下雪。”

婉辞摇头道:“不必了,早课是在佛殿内,顾虑太后的身子应当会很暖和。这前去的路并不远,索性将就一路罢了。”

霜娥絮叨道:“我是不敢阻你,回来若是有个伤风感冒的,我可不伺候你。”

婉辞失笑道:“我不怕,我还有锦儿。”

霜娥气鼓鼓地瞪她一眼道:“小姐越发没心没肺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嫌我碍手碍脚,打发我走了。”

婉辞一本正经道:“你说的极有道理,我是很想打发你走来着。”

霜娥跺着脚,气道:“那我就在这剃了头发做姑子去。”

婉辞见她小性子上来,越发觉得有趣。“这儿是寺庙,可不是庵堂,才不会收你。”

“小姐!”霜娥实在斗不过她,偃旗息鼓道,“你非把我气死不可。”

婉辞揽过她的肩,温言道:“霜儿,若有一天,我有这本事,定会送你去配个好人家。我这一辈子,注定会锁在红墙里,你要代我走我未走的路,做我不能做的事,方才是真正为我好。”

霜娥眨着明净的眼,问道:“小姐,你真不要我么?”

婉辞笑道:“就是在乎你,才要把你交到另一个懂你惜你的人我才安心,那时你会明白,即便我再好,也总有一个人比我更值得你去守护。”

霜娥固执道:“在我心里,谁都不能代替小姐。”

婉辞莞尔道:“好,没有人能够代替。那你也该让你举世无双的小姐用饭吧,稍事歇息后,我还要去拜访尘光大师,也可托他打听爹爹的事。”

霜娥失笑道:“我这就去准备。”

入夜,纷纷扬扬下起小雪来,清幽的雪景与皇城宫墙的凝重截然不同,处处透着空灵的寂静。婉辞本欲先拜见定嫔再去探望尘光大师,却不料被定嫔的宫女拦在门外,只说定嫔身子不大爽快,婉拒了她的求见。

婉辞倒是平常,霜娥却忿忿不平道:“我就说她定是难缠的性子,看小姐好欺负所以才住过来的。”

婉辞对她的反应无奈的摇头。“天下人哪都有你想的那般复杂。”她略一思索道,“你还是先回去,大师那我一个人去便好。倘若恪纯过来你也能陪她说说话,不致怠慢了她。”

霜娥撅嘴道:“我要陪着小姐。”

婉辞取笑她道:“素日把恪纯挂嘴边惦记着的也是你,如今反倒矫情起来。”

霜娥俏脸一红,不依道:“她再好也比不过小姐重要。”

婉辞一推她,笑道:“去吧,恪纯爱使小性儿,你我若都不在,恐怕她又为难锦儿,你且候着,多少能担待些。”

霜娥这才勉强点头应承。

婉辞转身离去,前去正殿有一处幽深的林荫道,寒风吹面,四周宁静的有如世外桃源。待走进正殿,丝丝袅袅的香火掺杂着山中特有的清旷。

佛像有些脏有些旧,却带着不容亵渎的庄严。香烧过了一半,尘光大师盘膝静静的在佛前的蒲团上打坐诵经。婉辞站立门外,安静的聆听。

寂静的大殿仅余尘光大师平静淡然的声音。

漫长的辰光过去,婉辞的心绪清明而洁净,尘光大师停止诵经,缓缓起身,含一丝意料之中的淡笑,合十道:“慕施主,别来无恙。”

婉辞掸落肩头的落雪,悠然的走进大殿,回礼道:“久别重逢,婉辞特来拜见大师。借大师吉言,我们果真又再见面了。”

尘光大师宁定地道:“慕施主风采如昔,老衲很是感怀。”

婉辞将披风解下,淡笑道:“婉辞一介凡人,得大师提点,纵天性愚钝,却也有所长进。前方的路,终究都是未知数,婉辞不会为着变故伤己伤人。”

尘光大师微笑颔首道:“慕施主天资聪颖,老衲平生罕见。”

婉辞但笑不语,走到佛像前,平生首次恭敬地参拜。“婉辞虽敬神佛,却从未诚心拜过神佛。”

尘光大师道:“慕施主心中自有信念,无须借助参拜神佛得以庇佑。”

婉辞俏皮轻笑道:“依大师所言,反倒是婉辞悟了,大师却未曾参悟。”

尘光大师淡笑道:“参悟与否本不在叩拜一事上。”

婉辞抬头,凝视佛像,轻道:“不过,适才婉辞叩拜时只觉内心从未有过的宁静,或许是沾惹的世俗太重,到底要神佛来助我洗涤。”

“有些人虽远离红尘是非,却有浓重的鸾凤情结。而有些人则虽身在红尘之中,人却在是非之外,是以真正的超脱。”尘光大师淡然浅笑道,“慕施主又何必在意究竟身在何方呢?”

婉辞敬道:“大师是真正的智者。”

尘光大师淡然微笑道:“慕施主却在尘世中亦游刃有余。”他顿了顿,才问道,“老衲从未见慕施主求过签。”

婉辞摊开手,微笑着抚过手中的掌纹,缓慢却坚定地道:“生命的无常与不测婉辞已然体会。既然有手相一说,婉辞便始终相信,掌纹既在手心,自然命运亦在手心。何必锱铢必较一时的得或失。”

尘光大师渭然道:“慕施主性灵聪慧,宠辱不惊,便有大难亦可逢凶化吉。”

婉辞偏首笑道:“那婉辞谢过大师吉言。”她仰头注视尘光大师平和的面容道,“事到如今,婉辞亦不愿与大师打哑谜。婉辞虽不知晓个中详情,却也明白大师非普通的世外之人,家父年事已高,还请大师私下照拂,婉辞不甚感激。”

尘光大师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淡淡点头道:“老衲自当尽力。”

婉辞欣然微笑。她料定当时恪纯虽对她留意,若无尘光大师的保荐,皇帝必不会随意增添她的名字。这恐怕便是他所说的,并不止一人向他提及过她的缘故。

婉辞再拜一拜道:“如此烦劳大师,深夜拜访,婉辞告退了。”

尘光大师双手合十道:“慕施主在这三月里若有不便的地方,老衲会适时的助施主一臂之力。”

“多谢大师。”婉辞坦然微笑,翩然离去。白雪皑皑,顷刻间已然覆盖大地,墙角的几杆翠竹虽被积雪压弯,却更见挺拔之姿。

踩在雪地里,淡淡的脚印蜿蜒,细碎的脚步在宁静的夜晚好似天籁般作响,婉辞伸手,接住落雪,在她掌心化为清澈的水。

冰凉刺骨,却又奇异的迸发热量。

她淡淡一笑,缩回手,伸进宽大的衣袖内,款款向前。许是静谧的四周叫她格外放松,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惊觉淡静的光映在皑皑白雪上,微微可见一道黑影紧随其后,她停住脚步,黑影也驻足不前。

她蓦然转身,看定来人后,惊道:“是你?”

第三十二章 总关情(下)

雪渐渐如柳絮般扯落,漫天漫地,覆盖在眼前娇小而瑟瑟发抖的身躯上,她的睫毛和两颊均落满晶莹的冰晶,嘴唇苍白的如同雪花。

“主子。”锦儿似是第一次看到婉辞凌厉的表情,不由低了低头,才颤抖着嘴唇怯怯的说道,“奴婢该死,怕惊扰主子,所以没敢说话。”

婉辞心头微微一松,继而有种莫名的情绪闪过,她微微一笑,问道:“你怎会在这儿?”她顺手把怀中的暖炉递过去,“还有些余温,你且将就些。”

锦儿受宠若惊的伸手,又警觉的缩了回去。“奴婢不敢。”

婉辞淡淡笑着,将暖炉按在她手掌。“不妨事的,我也给不起你别的。”

锦儿困惑的眨着眼睛,婉辞见状,不作声,与她一同走,锦儿始终小心翼翼的离她一步的距离跟在身后。“主子,您从前来过这里么?”沉默许久后,锦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婉辞淡淡点头道:“每年我都会来给我娘做佛事。”

锦儿低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