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坦诚的女人,唐辰睿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有点像在看稀有动物。

但毕竟她说的也是实话了,提出订婚前他就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看上这样一个女人不是她的问题,而是他的眼光有问题。

思及此,唐辰睿放缓了手上为她上药的动作,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工作上有压力?”

向晚支支唔唔地‘恩’了一声,并不多言。

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唐辰睿停了停手里的动作,三秒钟之后,了然。

“…今晚又要写三千字的检讨书?”

“…”

向晚‘唰’地一下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唐辰睿答得漫不经心:“因为我会用脑子…”

向晚黑了一下脸。

什么会用脑子?是因为当领导的都一样,虐待起下属就有垃圾那样的思考方式吧!

就比如他第一次看见她咬着铅笔头痛苦地写检讨书时,他端了杯清水往旁边一站,就这么闲闲地看着她痛苦,等她写完了他也喝水喝完了,慢悠悠地感叹一句:“如果我有你这样的下属啊…”话说一半,摇摇头,自顾自走出去了,留下一个黑了脸的向晚。

也因为此,向晚留心注意了一下唐辰睿手下的高管们,一旦做错事会有怎样的下场。最后,当目睹了那些高管们被唐辰睿搞成什么样子时,向晚心中的震撼性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

同志们,知识分子坏起来绝对要比普通坏人…垃圾十倍啊!

很多时间里,唐辰睿之所以始终能提前预料到某项决策的垃圾后果以及严重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善于站在垃圾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所以,唐辰睿这个人,在席向晚心里的形象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脑子一流,人品三流。

当向晚正偷偷鄙视着辰同学的三流人品时,忽听得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话。

“要不要我帮你?”

向晚‘啊?’了一声,“帮什么?”

唐辰睿为她擦拭好肩膀处的一道伤口,俯□,拿起用酒精擦了擦手消毒,准备继续下一处伤口,答得很随意:“三千字的检讨书。”

“…”

席向晚当即陷入天人交战!

唐辰睿所说的‘帮忙’,向晚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倒是他忽然而来的大方让席向晚陷入了异常矛盾的境地,她堂堂一个检察官,连写份检讨都要男人帮忙,这是不是太那个了一点…?但如果推说‘不用’的话,又是他主动开的口,这不是要她把好处往外推么?苏记者说过,有油不揩即傻蛋。她很动摇的…

刚这么一想,向晚就忽然想到伟大的苏记者了。曾经某次机会她认识了苏小猫同志,协同作战,结果两个人双双抗命,当场和人打了起来。小猫打架不行,打小报告煽动群众倒是行的,打到一半开溜出去找来一帮农村大汉,煽动群众为了正义冲锋陷阵,她就拼命把向晚往外拉,边拉边说‘你傻呀你傻呀这么拼命干什么!’。

做了坏事就要有做坏事的觉悟,回程的路上,向晚抓紧时间在车上写检讨,苏记者倒是很悠闲,躺在座位上睡大觉。下车时,向晚正好奇小猫要怎么向已经等着抓她的唐劲先生和新闻集团的领导解释时,只听得苏记者已经先发制人吼起来——

“是他们先动的手!真是他们先打的我!五个人打我一个!一拳挥过来!”

所谓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要让自己都深信不疑,伟岸的苏小猫记者显然已经达到此种高境界了。话语中那愤怒中夹杂颤抖的音调,还有那么一丝被迫动手的无奈,完全被她活灵活现地演绎出来了,再加上细节描写,完全就跟真的一样。

回忆到这些事,向晚顿时什么心理障碍都没有了。靠男人就靠男人吧,垃圾就垃圾吧,好歹还有苏小猫这种人在道德的底线上替她垫背着。她怕个毛!

向晚厚着脸皮,一咬牙:“恩,那谢谢你了…”

唐辰睿倒是没想到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复杂的心理活动,‘恩’了一声,打了个电话给韩深:“老规矩,三千字,明天交给我,注意要写出真情实感。”

向晚只听得韩特助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出其的愤怒出其的激动:“唐辰睿!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八份了!…”

向晚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们的韩特助再愤怒始终还是个有道德的文化人,不会骂人,骂来骂去也不过就是‘唐辰睿你无耻’‘唐辰睿你无耻至极’这两句话,听得唐辰睿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手指一掐地就挂了电话。

在这一刹那,席向晚心里的感觉的确是近乎于感动和无耻的‘有个未婚夫真的很棒啊…’,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装嫩装乖傍大款啊…

于是,在体会到傍大款的爽之后,席检察官立刻掐灭了心头那一丁点‘应该自己写检讨’的良心,迅速朝着苏记者那个垃圾的方向堕落了。

7、相处(1)

“这两天记得上药的地方不要沾水,发炎就麻烦了。”

“唔,知道了。”

唐辰睿收拾好药箱,一抬眼,看见席向晚揉着已经被饿扁的肚子,正忙不迭地把爪子伸向茶几上那块啃了一半的吮指原味鸡。

唐辰睿走过去,二话不说把那全家桶扔进垃圾桶。

“这种东西以后不准吃。”

“!!!”向晚郁闷地转头看他:“我用七十八块钱买的!”都涨价了!

唐辰睿以一种身高上以及精神上的双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回餐桌旁拿了刚才买的巧克力慕斯,慢吞吞地走过来,放在她面前。

“…”向晚打开一看,有点小惊喜:“给我的?”

这不是废话么,这个家里喜欢吃巧克力这种东西的也就她了啊,他和兔子都不屑吃。

唐辰睿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姿态闲适,看见她正埋头吃得欢,唐辰睿难得善良地没再去吓她,端着玻璃水杯去厨房了。

身后还传来向晚含糊不清的声音:“你还买了一大包小饼干是不是啊?我看见了,就在餐桌上,五颜六色的小饼干。”恩,唐辰睿买的,上面全是德文,她看不懂,但再笨也知道肯定是高级品。

言下之意是:她能吃不?

唐辰睿对这种小事一向不屑一顾,‘恩’了一声算是回答。

向晚抓起一块小饼干放进嘴里,嚼完咽下,又抓了一小把慢慢吃。

边吃边建议:“唐辰睿,这个小饼干不错,但我不喜欢胡萝卜口味的,你以后能不能买巧克力口味的?”

唐辰睿连头也没回,声音悠悠地传来。

“那是兔粮。”

向晚:“……”

趴在餐桌上吃完小蛋糕,向晚摸摸肚子,完全还没饱,正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唐辰睿已经从厨房端着一碗海鲜粥走出来了。

把粥放在她面前,他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发话:“去洗手,喝粥。”

“那你呢?吃晚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一点?”向晚站起来去洗手。

洗完手回来,只见唐辰睿就那样悠闲地靠在餐桌旁,手里拿了杯冰水不紧不慢地喝,含在嘴里,似在回味,咽下去,喉咙口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格外勾人。

看见她回来了,他才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倒时差,我没胃口。”

“哦…”

向晚搜肠刮肚只想到这么个感叹词,挠了挠头,坐下喝粥。

唐辰睿靠在一旁忽然问:“你今年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