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太后陛下。”

御医提着药箱退了出去,宫女走出房间后轻轻地关上了厚重的殿门。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王太后,星飒,和俯首站在王太后身后的查总管。

厚厚的窗帘已经拉上,宽敞的房间里灯火通明,柔软的波斯地毯为房间增添了几分暖色。

星飒斜倚在床头,幽幽的眼眸犹如神秘的紫水晶。他知道王太后有话要说,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漠的笑意。

 “那个玄家的孩子——玄栀林,”王太后目光淡然,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情绪波动,“你喜欢她吗?”

“……”星飒抬头看王太后。

王太后优雅地一笑,“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她,但是我希望你离她远一些。别忘了,那个孩子和晴川是有婚约的。”

星飒抬眼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不要去触动文氏家族,”王太后沉稳依然,“文氏家族掌握国家军权几十年了,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把你的小姑姑嫁入文家。论及血缘,文晴川和你是表兄弟关系,他会服从你!”

“所以呢?”

“别碰玄栀林!”

王太后的声音很冷很冷。

风从窗外吹进,星飒转头看了看随风而动的深蓝色窗帘,俊美的面容沉静冷酷。

“如果……我不听从你,”他淡笑,“是不是也会像我的哥哥一样,被你关在国外的城堡里,当一个高贵的囚犯?!”

“你的哥哥火烧宗殿,惊扰祖宗灵魂,”王太后站起身,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行,你应该感谢我,让他活了下来。”

夜风忽然大了起来,深蓝色的窗帘仿佛是海上的波涛,随风起伏。

星飒目光黯然,抿紧了嘴唇。

王太后缓步走到房门处,查总管已经推开了房门,她微微仰着头,高贵地静静地走了出去。

寂静的房间里。

星飒的面色带着淡淡的苍白,他望着厚厚的窗帘,虽然看不到外面的一切,眼眸中渐渐地浮上了一层哀伤的神色。

十年前,年幼的星飒和哥哥藏在宗殿的长幌后,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王太后赐死,看着玄家的人和文家的人给母亲灌下毒药,看着母亲垂死挣扎……那时候的他,愤怒得想要毁了全世界。

是哥哥,大他一岁的哥哥,紧紧地捂住他的嘴才没有让他喊出声来。他恨所有人,除了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永远都会保护他,不管他做错了什么,都愿意去为他承担一切罪责。

十年前,那个半夜跑去宗殿放火的人——是他!

然而,站出来承担这一切后果的却是他的哥哥星诺。王太后相信了哥哥的话,所以哥哥被永远地囚禁了。不许走出囚禁的城堡,不许与王室的任何一个人联系,从此与王室再无瓜葛。

他的哥哥替他承担了沉重的命运!

空荡荡的房间里。

星飒缓缓地闭上眼睛,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他眼中的懊恨和悲痛,曾经的记忆是血淋淋的,心像被撕开般地痛。

因为那两大家族,他失去了父母亲和哥哥。他不得不面对这世界上最残酷的一切,而那一年,他只有八岁。

耳边。

是八岁的他,对着哥哥离开的背影哭喊的声音。

……

“哥哥,我会把王位还给你的,我一定会把王位还给你!”

他要把王位还给哥哥!

他要报复,报复那些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报复玄氏家族和文氏家族的人!

他有痛恨的权利!

5

中宫主殿。

王太后坐在软榻上,华丽的宫灯带给这个房间一片金黄色的暖辉,奢华的王宫工艺品摆满房间里古香古色的横格,宫女侍候在门外,整个空间静谧安详。

靳楚南将一条形似于蛇的物品放在了王太后的面前。

王太后看了一眼,淡声说道:“就是这个东西让玄栀林的马受惊的?”

“是的,”靳楚南低声说道,“这个东西不仔细辨认确实如真蛇一般,马视蛇为天敌,所以才会发生今天的意外。”

“……”

“我在草丛里找到了它,而且根据在监控室查到的录像,是艾琳娜公主做的。”

王太后垂下眼帘,平静无波地说道:“那个傻丫头。”

靳楚南没有说话,等待王太后最后的决定。

“这件事牵扯到丹麦王室和星释王室的和平问题,不许再让任何人知道。”王太后没有半点犹豫,“把这个东西和录像,全都毁了。”

“是,王太后陛下。”靳楚南应道。

王太后微微地坐直身体,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文晴川呢?”

“他一直都在意熙阁的休息殿,陪着还在昏迷的玄栀林。”

王太后再没有说话,仿佛很累了,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很快就要睡去了,查总管转身拿过一条薄毯,盖在了王太后的身上。

意熙阁的休息殿。

休息殿的光线柔和舒适,柔软的地毯带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松弛了人们紧绷的神经。房间很美,白色的纱制窗帘随风飘扬,金色的桌面上摆放着绽放的缅栀花朵,空气中飘着花朵独有的香气。

玄栀林躺在床上,沉睡的面容带着淡淡的苍白,长长的睫毛柔顺地依附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文晴川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着她的吧?

看着她开心,看着她难过,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越来越可爱,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笑靥如花。

他想要永远呵护着她,永远都把她当成自己掌心里的宝贝。

所以……

他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文晴川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神色,他把她柔软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轻轻地握住。

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文晴川转过头——

星飒站在房间的中央,他的右肩缠着白色的绷带,紫色的眼眸倨傲冷淡,俊美的面容上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长长的白色窗帘被夜风拂起,带着一阵凉意。

星飒的目光,停留在沉睡的玄栀林的身上。

文晴川没有说话,他再次转过头来,同样默默地注视着沉睡中的玄栀林。

房间里的气氛古怪而僵凝。

夜风吹进,吹动着金色桌面上绽放的缅栀花,脆弱的缅栀花瓣随风落下,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永远服从于星释王室,这是文氏家族的家训!”

打破僵局的是文晴川,他依然看着玄栀林,目光深邃而幽深,表情却沉静如水,“所以你很清楚,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在服从着你,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你想要得到的,我都拱手相让!”

星飒淡笑,“那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了。”

“可是……”文晴川的声音没有变,可眼眸深处却迸射出了一道锐利的光芒,“即便文氏家族的家训让我必须要这样做,但这并不表示,我会把栀林让给你!”

“……”星飒的目光一片冷然。

“她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由我来守护,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命运。”望着玄栀林,文晴川俊逸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光芒,“我想要被她依赖,想要一直照顾她,想要把她当成自己的生命来爱护,如果没有她,那文晴川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文晴川的声音斩钉截铁。

星飒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紫色的眼眸一片冷魅,“文晴川,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对,我是在警告你……”文晴川声音淡冷,不卑不亢,“玄栀林是我的,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无论经历多少磨难,她都是我文晴川的,因为我和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连在了一起!”

静寂的房间里。

空气紧绷得几乎让人窒息。

“原来如此,”星飒的眼眸中没有任何被激怒的神色,相反地,他依然平静,完美精致的面孔上带着淡然的微笑,“命运之神还真是伟大啊!”

他的笑容优雅自若。

转过身,他缓步走出了华丽的房间,背影固执骄傲。

他走上长长的雕花长廊,侍立在长廊两边的宫女纷纷弯下身来施礼,而长廊外,是两排整齐的缅栀花树。

缅栀花在夜风中犹如一只只纯美的白色蝴蝶,随风飞舞,使这片长廊美丽得犹如一幅华美精致的油画。

一枚缅栀花瓣在星飒的面前飘落。

星飒停住脚步。

他伸出手来,接住了那片凝结了月亮美丽光芒的缅栀花瓣,看着它脆弱地依附在自己的手心里。

缅栀花……

玄栀林……

“我是在警告你……玄栀林是我的,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无论经历多少磨难,她都是我文晴川的,因为我和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连在了一起!”

完美的唇角浮现出一抹淡冷的嘲笑。

星飒将缅栀花轻轻合在掌心,俊帅的面容倨傲冷淡,紫色的眼底有着深邃的微光闪烁。

如果……

你所说的命运是真的!

那么——

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让这命运,变得一文不值!

第五章 神之语

星飒王子受伤的事情,在第二天马上传遍了整个星柏亚。

女孩子心中的梦幻偶像王子殿下,居然受了那么重的伤。接连一个多月,无数的礼品和鲜花被送到了星宿楼,那个专门给王子殿下学习的地方。

下午。

学校的缅栀花园里,夏笛捧着厚厚一沓书翻看着。一抬头,便看见了心不在焉的玄栀林,她清秀的面孔上勾起了一抹恬静的微笑。

“栀林,又在想晴川学长吗?”

“没有。”玄栀林摇头,才不理会夏笛话中的促狭,她翻翻夏笛看的那些书,有点吃惊地皱眉,“夏笛姐姐,你怎么看的全都是有关宫廷礼仪学的书啊?”

“因为我想考宫中尚仪啊!”夏笛认真地做着笔记。

“什么?”栀林惊愕地瞪大眼睛,“夏笛姐姐的成绩那么好,难道不应该考王国最好的大学吗?怎么会想做尚仪呢?那只是宫中的女官啊!”

“我想进宫,”夏笛认真地写着,“我要做宫中的最高尚仪,只有这样做,我才能恢复夏家的贵族身份,从我爸爸那里失去的,要从我这里拿回来!”

“嗯?”栀林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有些疑惑。

夏笛温柔地一笑,“等到晴川学长和栀林举行婚礼的时候,我说不定可以以最高尚仪的身份为你们祝福呢。”

这是星释王国的传统,贵族的儿女结婚,宫中最高尚仪将要代表王室,给予新人祝福。

栀林的脸一红,“谁要和小七哥……举行……婚礼……”

“果然还是叫晴川学长为小七哥啊!”夏笛微笑道,“你们的关系,真是让人羡慕!”

“他是七月初七出生的,当然就是小七哥啦!”栀林蹙蹙眉,有点担忧地看着夏笛,“可是,尚仪是一辈子都不可以结婚的,夏笛姐姐你会……一辈子孤单的。”

“我不在乎!”夏笛的面容宁静,“为了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这根本就不重要。何况在古代,尚仪就是王储的后宫,从古至今,哪有结婚的尚仪啊!”

王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