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与星飒的木剑撞击的刹那间,分明有一种剧烈的、麻木的疼痛顺着剑身传导到她的双手。

双手瞬间充血滚烫,剧痛已然震麻撕裂了她手上的每一根神经……

啪嗒!

木剑从她已经毫无知觉的手中掉落,她绝望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麻木剧痛的双手,痛苦地颤抖着。

原来……

她拼尽全力的所有的反抗……

在他的面前,都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死寂的剑道场上。

星飒从她的身边缓缓地走过,犹如一阵清冷的风。他毫无感情波澜的声音,高傲凌人!

“如此对我挥剑,这是你的第一次,也是你的最后一次!”

哗啦!

移门被侍卫拉开,星飒目光沉静,缓步走了出去。安臣和宫廷侍卫跟着他一同离开了。

剑道场上,只留下了玄栀林。

她跪倒在地板上,面孔煞白。

夕阳的光芒笼罩着她哀伤清瘦的身影,似乎是想要带给她一点点的温暖。

玄栀林深深地埋着头,乌黑的长发顺着她脸颊垂落,遮挡住了她绝望痛苦的表情。

她跪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良久。

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的眼中缓缓滚落,落在了原木地板上,在夕阳的照耀下,折射出哀伤的光芒来……

第八章 莺之宫

三月上旬,星释王国已经俨然变成了一片快乐的海洋,王子大婚迫在眉睫,全国人民都在翘首以待这场盛世婚礼。

三月三日,王太后在中宫殿接见外国王室使者,接受贺礼。

三月六日,按照王室百年的传统,准王妃的父亲玄奕在崇禧堂接收王室聘礼和王室封号,王太后亲自颁布懿旨,任玄奕为王国教育部部长兼皇家隶书院院长。

而册妃礼和迎亲仪式则定在了三月十六日。

三月十五日深夜。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七八个女仆不安地站立着,不知所措地看着呆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一言不发的玄栀林。

桌子上,有纹丝未动的晚餐,侍女小葵的眼角一片湿润。

玄栀林静静地坐在地毯上,眼眸幽黑,连长长的睫毛也静止不动。她的呼吸很轻很轻,仿佛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

在她的面前。

星释王室最传统最纯洁美丽的王妃大礼服静静地躺在那里,耀眼温暖的乳白色,繁复美丽的蕾丝,象牙色裙裾如起伏的波浪,缀满了如繁星般耀眼的珍珠和宝石。

缅栀花在礼服长长的裙裾上美丽地绽放着,整整长达六米,华美得令人屏息。

礼服一旁,是纯白色的缅栀花花冠,金色的花蕊和雪白的花瓣上,光芒流转。

玄栀林呆呆地看着,目光一片空茫。

“栀林……”身穿蓝色尚仪服饰的夏笛走上前来,蹲下身去伸手轻触她冰冷的肩膀,小声地说道,“去休息一下好不好?明天还要早起,会有……好多的仪式……”

玄栀林抱膝而坐,一言不发。

夏笛为难地看了看她:“要不我们吃点东西?你都好多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她摸摸栀林的头发,栀林还是无言地坐着。

夏笛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那些女仆说道:“你们先下去吧!让栀林小姐休息。”

“是。”

女仆走了出去。

小葵担心地看了栀林一眼,但还是跟在夏笛的身后走出了房间。她关好房门,转身却发现夏笛还站在走廊里。

夏笛早已经打发走了所有本应守候在栀林门外的女仆。现在,整个走廊里,只剩下了她和小葵。

“小葵,你现在下楼,守住楼梯口。”夏笛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慌乱,“不要让任何人上楼来。”

今晚的玄宅,来了很多的宫中尚仪和侍卫,他们忙碌着为明天的册妃礼做准备。

因为明天势必会有很多的媒体蜂拥而至,为了避免场面失控,所以就连王子的贴身侍卫安臣,都已经临时调到这里来保护准王妃栀林的安全。

小葵稍稍愣了一下,迟疑地说道:“这样做……真的可以吗?夏尚仪。”

夏笛转头凝望了她一眼:“你在害怕吗?”

小葵低下头,犹豫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是,夏尚仪。我马上去,绝不会让任何人上楼来!”

安静的房间里。

天花板反射出一片灿亮的光芒,映照得房间亮如白昼。

落地窗敞开着,微凉的夜风拂过,白色的窗帘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在明亮的月色中静静飞舞。

狐猴辛巴早已经被小葵带出了房间。

柔软的地毯上,温暖的乳白色礼服优雅华贵,迷离梦幻,礼服上的蕾丝随风轻舞。

神情木然的栀林安静地坐着。

她的眼眸中闪着一片空茫茫的颜色,恍若一望无际的雪原。簌簌的雪花在她的心中落下,寒冷而空旷……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地走进来,柔软的地毯上响起了很轻很轻的摩擦声。

她恍若未觉。

直到……

一双手臂忽然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冰冷瘦弱的肩头,默默地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

栀林的眸子在刹那间震颤。

她没有回头,却清楚地感受到了身后温暖的气息。他在她的身后,将抱膝而坐、缩成小小一团的她,拥进自己温暖的怀里。

依然是那种安心而温暖的感觉……

栀林忽然紧紧地闭上眼睛,因为她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但是,在下一秒……

她猛地拉开了他的手,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从地毯上站起来跑到梳妆台前,抓起一样东西,转身奋力地朝他的方向扔过去——

啪!

晶莹剔透的缅栀琥珀从他的身边飞过,砸中了他身后的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千年琥珀掉落在地毯上。

栀林瞪大眼睛,眼中全都是晶莹的水光。

文晴川站在她的面前,原本俊逸的面孔消瘦了好多好多,幽黑的眼眸中一片黯然,他唇色淡白,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他看着她,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房门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同时房门被敲响,安臣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栀林小姐,我听到有异样的声音,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房门内。

栀林和文晴川面对面站立,默默无言地对望着,文晴川静静地看着她,眼眸宁静如漆黑的夜。

栀林死死地咬紧嘴唇,怕自己会哭出声来。她强忍着不愿流下眼泪,直到眼眶一片酸涩疼痛。

沉默在两人之间横亘着……

“栀林小姐——”门外的安臣因为得不到回答而警醒地提高了声音,他伸手去开门,门是反锁的,“栀林小姐,请回答我,我要进来了。”

仍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文晴川忽然低下头,唇角浮现出一抹很忧伤的微笑,他转过身,朝着房门走去。

安臣就在门外,如果文晴川此时开门,相当于自投罗网,他会被安臣直接抓住。

他握住了门把,将要打开门。

这时,另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那只白皙的小手微微地颤抖着。文晴川抬起头来,看到栀林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握住了他将要拧开门的手,孩子般倔强地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她不让他开门!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栀林的眼中成串地滚落……她像孩子似的哭着,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一片……

文晴川的心底一片灼热般地疼痛。

“栀林小姐——”门外的安臣更加紧张,他已经准备随时破门而入了。

而此时,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安臣大人。”

安臣转过头去。

尚仪夏笛沉稳地站在他的面前,低头说道:“女仆们正在伺候栀林小姐试王妃大礼服,请不要在此大声喧哗。”

“可是……我听到……”

“那是女仆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摔碎了杯子,惊扰了安臣大人,真是对不起。”

安臣微微皱眉。他看着一脸镇定的夏笛,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最终转过身来,带着侍卫朝楼下走去。

夏笛一直看着安臣下楼,她禁不住轻轻地松了口气,快步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边走边小心地看着四周,谨慎而细致。

房间内。

栀林缓缓地松开了文晴川的手,她朝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来用力擦干自己的眼泪,声音却在颤抖:“谁……谁让你来这里的?”

文晴川的目光无声地停留在栀林的面颊上,他的声音沉静,带着干涩的沙哑,“夏笛告诉我,你一直都没有吃东西。”

“……”栀林捏紧手指,鼻子酸酸的。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伤害自己。”文晴川俊逸的面孔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淡漠哀伤且令人心碎,“因为当一切都变得不值得相信的时候,你只有依靠你自己才能坚持下去。”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栀林扬起幽黑的长睫毛,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苦涩,“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你是怕我不吃东西就撑不过明天的婚礼,还是怕我不能顺利地成为星飒的王妃?”

“……”文晴川无言地看着她。

夜风不停地灌进房间,他的沉默让她的心似乎在刹那间完全碎掉了,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好。”

泪水从她明亮的眼眸中滚落,带着水晶般澄澈的光芒。她孩子般执拗地看着他,很苦涩地微笑,“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说的,那我吃给你看,这样,你就会很放心了,对不对?”

她转身走到桌前,端起已经凉了的莲子粥,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清亮的泪珠却不住地滴落到碗中,嘴里一片苦涩的味道。

握紧勺子,她还在一口一口拼命地吃着。

文晴川走到玄栀林的身边,温和却坚定地把粥碗从她的面前移开,玄栀林倔强地拨开他的手,“我不用你管!”

“栀林……”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栀林站起身来猛地推开文晴川,眼中一片刺痛的水光,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悲伤,“从你把我关在门外不肯见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

文晴川望着她,目光隐痛,喉咙一阵发紧,“对不起……”

“我……真的很傻……”眼泪从栀林清澈的瞳眸里滚落,她的声音很轻,“直到现在,我还固执地以为,你会改变这一切,你不会眼看着我成为王妃,你一定会……一定会……带我走……”

心中一片空落落地疼痛。

她痛得闭上眼睛,幽黑的长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轻颤,眼泪从睫毛上滑落,她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

“就算是你不肯见我,就算是你这么久都没有出现,我还是那么坚信着……可是,为什么你到现在不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你不说会在婚礼上把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