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等我死了,你就和文晴川在一起!”星飒静静地重复,淡漠地笑着,“这样就一下成全了我们三个人。”

栀林瞪大眼睛,声音带着怒意,“星飒,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我离开的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什么?”栀林怔然。

面对栀林刹那间的怔然,星飒自嘲地笑笑,“看来我这么问是多此一举了,没有我,玄栀林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呢,相反的,我回来会带给你更多的困扰吧!”

栀林眨眨眼睛,看着星飒的背影,良久,她低声说道:“你好好地留在王宫里,别再离开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

星飒的心却重生地一震,一股炽热的暖流在他的胸中瞬间涌动着,他的嘴唇轻轻地一颤,竟然因为太过激动而没有发出声音。

她竟然让她留下来!

星飒猛转过头,怔怔地看着玄栀林晶莹剔透的眼眸:“栀林……”

“王太后虽然不说,但她一直都在想念你。”玄栀林静静地说着,声音平和安静,“而且你是王国的王储,不能这样肆无忌弹地伤害国民对你的感情和信任,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那也应该是我离开。”

星飒的目光在刹那间黯然。她的几句话,就可以让他在刹那间进入板乐的天堂又在刹那间落入痛苦的地狱,他的感情,其实比一块玻璃还要脆弱易碎。

“是吗?原来如此。”

星飒努力地笑笑,紫眸中一片伤痛的落寞,在澄亮的月光下,有着令人心碎的光芒。

“三年前那个雨夜,谢谢你。”玄栀林抱着膝盖蜷缩着,像个小小的孩子,眼眸中带着安静的清光,“我醒来的时候,听她们说,是你……救了我,而且为了救我,你左腿还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说话的时候,心轻轻地悸动。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抱着她拖着受伤的左腿在风中踟蹰,冰冷的雨水,痛苦的声音,温热的眼泪……

即使是昏迷,但那时的她,不是没有感觉……

“那个时候……”她抬头看他,声音很低,“你的左腿,伤得很严重吗?”

星飒已经转过头去,再也没有勇气看她,他听到她的声音,手指轻轻地颤抖,眼眸中一片湿润的光芒。

只是声音依然倔强,“谢谢你的关心,只是小小的扭伤。”

“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好人……”

“……谢谢!”

“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都很讨厌你……”栀林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在他耳边响起,“但是,后来又想了想,据说你的父母都是因为我和文晴川的家族才死去的,你其实也……很可怜……”

“……”

“……你讨厌我和文晴川也是应该的,那个时候……我们可能都太小,只会凭着自己极端的感情去做事,即使伤人也在所不惜,哪怕最后酿成无法挽回的错误,我成了你的王妃,我们三个人都同时不可能得到真爱!”

星飒轻轻地闭上睛睛,沉默。

“可是……既然成为了王室的王子和王妃,维护王室,维护许许多多人对王室所抱有的美好梦想,无论心中有多么的难过,我们都必须要微笑着面对那些人……”玄栀林微微地笑着,晶莹的瞳眸中一片宁静的光芒。

“既然……无可避免地有了这份责任,就让我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承担这份责任,弥补这个错误。”

“你想要……弥补错误?”

“是的,整个王国的人都在看着我们,我们没有办法逃避,只能面对,所以……”

玄栀林静静地说道,“我们不要吵架了,就像朋友一样好好地相处,然后……等到哪一天……等到星飒你……”

听到了玄栀林叫他的名字,星飒睁开眼睛,他转头看着玄栀林在月光下分外柔和的面容,目光深邃幽暗。

玄栀林的声音很静,在寂静的房间里缓缓地响起,“等到星飒找到了你生命中最爱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可以带给你快乐和笑容,等到那时候,我们就分手,好不好?”

房间里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洒入房间一片清冷的银辉,缅栀花醉人的香气在空气中静静地飘扬着,透过百叶窗窗格,可以清楚地看着窗外的花枝,随风轻扬。

玄栀林抱膝坐在白色的沙发上,目光清澈星飒坐在地毯上,靠着软软的沙发,他的眼中带着沉默的光芒。

良久。

他忽然微微一笑,笑容清透安然,“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真的?”栀林抬起头,纯澈的眼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抹欣喜的光芒,莹亮得犹如月光。

“等到我找到可以带给我快乐和笑容的女孩时,我们就分手。”星飒很缓慢地说着,眼眸深邃,“但是在那之前,玄栀林,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玄栀林微怔。她看着星飒,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自己的心头升起,仿佛是突然坠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陷阱,她这样感觉着,星飒已经从地毯上站起来,走到大床旁的桌前,从桌面上拿起一个银质的打火机,转身走到了紧闭的大门前。

“你做什么?”玄栀林不解地看着他。

“放你出去。”星飒很干脆地答道,他弯起手指敲了敲房门,声音低沉却足可以传出去让外面的人听到。

“查总管,你信不信我能烧了这扇门?!”

外面没有回答,看来守在外面的人并不是很相信。

星飒轻笑。

他按开打火机,幽蓝色的火苗立刻在他的眼前跳跃着,玄栀林惊愕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星飒俯下身,点燃了房间里的长毛地毯。

地毯见火即着,阵阵白烟马上升腾起来。

“快住手——”栀林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这样做,她忙冲上去,不让他再点燃地毯的另一处,吃惊地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

“不这样他们根本不会放我们出去!”

星飒把打火机扔在了地上,地毯再次被点着,他背对着玄栀林,声音淡漠。

“除非你真的想和我在这个房间里待一夜!”

玄栀林站住。

地毯在持续燃烧着,白烟升腾,火苗跳跃着、吞噬着一片片白色的地毯……

星飒转过头,狠狠地砸门,有着决绝的愤恨。

“门外的人听着,你们要是再不开门,我就和王妃死在这里,你们以为我不敢吗?给我开门——”

砰砰砰——

他拼尽全力去砸门,厚重的门板甚至都不堪重负,不堪忍受他突然爆发的怒气,剧烈地摇晃着。

白烟在弥漫着,顺着门缝蔓延出去。

玄栀林站在他的身后,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愤怒的样子,看着他孩子般地跟一扇门死缠到底。

连她都没有想到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竟然静静地笑出来。

星飒回头看了她一眼,居然看到她的笑脸,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扬眉。

“你笑什么?我看上去很像一个笑话吗?!”

“没有。”

玄栀林摇摇头,而此时,门外居然真的传来开锁的声音,房门很快被打开,查总管无奈的面孔出现在星飒和玄栀林的面前。

“王子殿下……”

他无可奈何,而他的身后,那些仆人很快地冲进来,先进行灭火的工作!

星飒朝前走了一步,把房门打开,转向了玄栀林,“好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以后晚上十点后王太后的任何传召你都不要听!”

栀林看着星飒,有点发怔。

星飒看着站着没有动的玄栀林,微微蹙眉,声音带着挑衅的意味,“玄栀林,你在等我后悔吗?”

这一次,他的话完全生效了。

玄栀林低着头快步从他的面前走过,很快地走上了殿外的长廊。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星飒才转过身看着一室的狼藉,看着那些仆人手忙脚乱地整理,他再次转过身,走出房间,在长廊的台阶上站住。

月光下,缅栀阁的缅栀花开得分外灿烂。

他俯下身来,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修长的身影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影子,他无声地仰头看着漫天飘飞的缅栀花瓣。

查总管从长廊的一头匆匆赶来,在看到星飒的那一刻,怔愣地站住。

月光清冷如水,星飒默默地坐在台阶上,他仰头看着那些飘飞的缅栀花瓣,紫色的瞳眸里,有着清晰的落寞和孤寂。

寂静的院落里,只留有他一个人的影子。孤零零的……长长的……影子……

查总管的眼角忽然一阵湿润。

他忽然想起十三年前,当星诺王子离开王宫的那一天夜晚,星飒也是独自一个人坐着这里,安静落寞。

……

“查总管……”

淡淡的月光下,八岁的星飒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稚嫩的面孔上带着清晰的哀伤,“什么叫做囚禁?”

“囚禁就是……”查总管面露难色,却无法回避小星飒想要得到答案的目光,他努力斟酌着用词,“囚禁就是将一个人永远地关在一个地方,他不能与任何人取得联络,其他的人也不可以再提起这个人,不能有任何的来往……”

“你的意思是,我再也不可能见到我的哥哥星诺了,是吗?”星飒抬头看着他,紫眸清澈莹亮,“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从此以后,这个宫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会的,王子殿下,”查总管尽量安慰他,“还有王太后陛下陪着您,王太后陛下一直都很喜欢殿下您的。”

“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我呢?”星飒低下头,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着台阶时候那个厚厚的缅栀花瓣,声音带着哽咽。

“不是星诺放的火,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承认的,是我放的火烧的宗殿,我讨厌那个地方……它让我失去了爸爸妈妈,现在连我的哥哥都被带走了……”

查总管低下头。

良久,他忽然听到小小的抽泣声,他抬起头,看到小星飒很孤单地坐在石阶上,抱着膝,头深深地埋下去。

“殿下,您……”

“你不要误会,我才没有哭!”

查总管怔住,看着独自坐在台阶上深深埋下头去的星飒,苍老的脸上出现了心疼的表情。

月光下。

小星飒独自安静地坐着,倔强执拗地低着头,这样就没有人看到他脸上那些恣意奔流的泪水。

……

查总管感到一阵心痛。

十三年前的小王子星飒,十三年后的王储星飒,十三年的时间,却依然没有一个人可以留来他的身边。

清晨。王宫的外面,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停好,后面是几辆黑色的宾士,司机和保镖都站在车旁,等着还没有到来的王妃。

少顷,玄栀林从妃宫殿一路跑出来,她因为晚上睡得太晚所以早上起不来,夏笛又不在,而给她守夜的小葵居然起得比她还晚。

所以迟到几乎是天经地义的。

司机带开车门,玄栀林马上坐进去,然而她还没有坐正,却最先睁大眼睛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星飒。

“你……”

“从今天开始我还要去星柏亚的星宿楼。”星飒看了她一眼,声音很淡,“怎么,你也会迟到?”

“我起晚了。”玄栀林检查了一下自己带的东西,发现并没有少带,轻轻地松了口气,平时这些事都是夏笛做的,夏笛不在,居然就有这么多的不习惯。

“你……没有吃早餐吧?”

“嗯?”

玄栀林抬起头,讶异地看着星飒把头转向车窗,背对着自己,看似无所谓地说着,“我问你,有没有吃早餐?”

她不在意地摇头,“没有,因为害怕迟到,而且陈内侍他们都在这里等我,我就比较着急。”

“等一下有什么关系?”

“可是……如果我知道有人在等我,我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会觉得愧疚的。”玄栀林说得很认真。

星飒依然看着窗外,在听她说话的时候,眼瞳中的光芒却无声地凝住了,“愧疚?如果你知道有人在等你,你就会觉得愧疚吗?”

“是。”栀林回答着,顺手把写着今天的日程表拿出来看,她并没有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有多在意,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在她这样说的时候,星飒眼中泛出的那一片柔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