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请黄永贵吃黑鱼,王桥到楼下骑着摩托车前往山南最大的水产批发市场。

山南最大的水产批发市场和农产品批发市场比邻而居,距离山南大学十来分钟的车程。来到水产批发市场门口便能闻到浓浓的鱼腥味道,地面湿漉漉的满是水渍。王桥转遍整个水产批发市场,没有发现黑鱼的踪影。

走进隔壁农产品批产市场,王桥取出记录着土豆、姜、葱、蒜等主要菜蔬价格的小本子。逐一核对,他发现本子里的价格普遍比批发价要高。

离开农产品批发市场,王桥将东西城区的农贸市场跑遍,在记录菜价时也在寻找黑鱼。在西城区偏僻的太平农贸市场的角落里,他无意找到两条黑鱼,黑鱼颜色偏黄,品相远不如羊背砣暗河里的黑鱼。

“鱼是哪里的,看鱼的颜色,河水一般。”王桥蹲下身。抓起一条黑鱼看看,又扔回盆里。

黑瘦且散发着鱼腥味的老农一幅姜太公的神情,道:“看你是个懂鱼的,明人不说暗话。黑鱼只有野生的,我这两条就是王家河网起的,三十块钱一斤。”

王桥不屑地道:“黑鱼腥味重。山南人弄不好,要不然上午就卖掉了。你说个实在价。两条我都要了。”

老农道:“我的黑鱼从来没有卖不掉的,自有识货人来买。见你心诚。二十五块一斤。”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黑鱼以二十二块钱成交,王桥道:“我以后经常都要黑鱼,你有没有电话,我好联系你。”

老农将旁边一个干货店的座机电话留给王桥,道:“看你这个小伙子耿直,要黑鱼时,你提前打个电话,我给你留着。”

两条黑鱼花了八十四元,让王桥心里直滴血。为了兑现请黄永贵吃黑鱼的承诺,八十四元值得。

转遍了东城区和西城区的农贸市场,王桥得出结论:“为了节约成本,老味道餐馆每天安排专人到批发市场买菜,但是购买价与农贸市场的零售价格持平,这就意味着老味道采购人员以批发价买菜,报账时用的零售价。”

在老味道餐馆开业前,王桥明确表示不参加餐馆的具体经营,所以明知采购环节重要也没有去核查。每个品种只多几角钱或者几分钱,看似不过分,但是细水长流就是软刀子割肉,细算起来是很大一笔收入。从本质上来说,这是采购人员直接从利润里面扣钱。

如何解决采购问题比较伤脑筋:利之所在,除非由艾敏和自己亲自采购,否则无法杜绝采购人员这种行为,区别只在于高明和笨拙。

骑着车回到老味道餐馆,门前停了一辆长安车,车上印着卫生防疫四个大字。大堂内,艾敏一脸晦气地陪着一位中年帅哥说话,见王桥进屋,轻微摇了摇头。

王桥不动声色地坐在堂内,听着卫生防疫工作人员与艾敏交谈。

浓眉大眼的中年帅哥和蔼可亲地道:“餐饮企业最关键就是卫生,你们这个店厨师和服务人员有十四人,只办了五个健康证,这是不对的。”

艾敏解释道:“我们是新开的店,人员流动大,没有办证的都是服务人员,我们正在补办。”

“那就尽快补办。”中年帅哥又道:“你们的食用油、大米、肉类分别从哪里进的货,我们要查一查发票。”

艾敏赶紧到办公室取出相关发票,摆在桌上让防疫站的工作人员检查。中年师哥微笑着站在一旁,一位年轻女子一张一张检查发票。

王桥冷眼旁观,想着各种可能性以及相应对策。

半个多小时以后,几方检查情况汇总以后,中年男子脸上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严肃地道:“经过我们现场检查,发现老味道餐馆存在三个问题,一是缺九个健康证,你们营业有一段时间。早就应该过来办健康证;二是进货发票不全;三是厨房脏,苍蝇多。根据《山南省卫生防疫管理条例》的规定。老味道餐馆必须立即停业整改,另外罚款3000元。”

艾敏在不同厨房工作过。卫生防疫部门检查是家常便饭,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严厉的处罚,一下就懵掉了。她原本想塞几包烟或者单独给带队领导送个红包,听到处理结果,知道事情不能轻易解决,只能木然地接过了处罚通知书。

一阵轻烟之后,长安车在轰响中离开老味道,卫生防疫四个大字越来越模糊。艾敏眼泪水扑啦啦就滚了下来,哽咽不能语。

厨师老段看罢处罚通知书。一阵大骂。痛快地骂过之后,他不阴不阳地道:“杜老板,难道你开餐馆没有和防疫站勾兑?没有勾兑就是你的不对,这是厕所里打手电——找死。”

艾敏心乱如麻,没有回应老段。

王桥走到桌边,递了一张纸巾给艾敏,对围观的厨师和工作人员道:“大家该做什么事做什么事,别在这里围着。”

老段的胖徒弟道:“已经停业整顿了,我们还能做什么事情。回去睡觉。”

王桥瞪了胖徒弟一眼,拿着处罚通知书来到柜台上,拨通大姐王晓的电话。

老段和两个徒弟认为艾敏是个女人家,王桥又是个学生。两个老板都不是正宗开餐馆的人,因此很有些瞧不起,瞧不起便生异心。老段想承包伙食团。试探几次都没有反应,因此他和徒弟们开始做些小动作。弄点事情出来,艾敏被逼到走投无路之时。自然会答应承包厨房。

胖徒弟打电话向区防疫站举报了老味道餐馆,这事神不知鬼不觉,艾敏和王桥绝对不会知道。可是他被王桥瞪了一眼之后,没来由觉得心虚,转身走回厨房,自我打气道:“王桥就是一个学生,我怕他个逑。”

王桥在山南没有属于自己的社会关系,有什么事情只得通过大姐,这让自尊心极强的他感觉没有面子,可是面子毕竟是虚的,眼前的困境必须马上解决。在电话里讲完事情经过,总结道:“大姐,今天防疫站来得突然,而且针对性极强,我估计有两种可能性,一是竞争对手使坏,二是内部人捣鬼,现在我还没有完全判断出来。”

“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托人找关系能够解决。你和艾敏以后得注意点,不要留下把柄。你要欢迎防疫站来检查,换个思路来看,他们是帮你提高管理水平。”

“老味道才开业,在管理上存在不少问题,我以后慢慢弄,但是餐馆不能停业,停业后更没有人气。”

“你在电话前等着,有了消息我给你打过来。”

王桥坐在吧台慢慢抽着烟,等着大姐电话。

老段坐在厨房里也在吸烟,他了解艾敏的底细,有把握最终实现自己的目的。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况且他只是想多赚点钱,并没有想着把艾敏搞死。如果由他来承包厨房和采购,艾敏可以不费力就赚钱,虽然赚得少点,总比亏掉好。

王桥抽到第二支烟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李澄给区防疫站的头头打了招呼,同意可以营业,罚款免了,但是健康证得补办。”王晓反复叮嘱道:“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二娃,你做餐饮业,一定要仔细,国家规定的政策都是能帮你加强管理的,理解到这一点,别人就不容易抓住你的把柄。”

解决眼前急事,王桥心情轻松下来,道:“姐,你越来越啰唆了,到了妈的年纪就真的要变成啰唆老太婆。”

“以前就是对银湘放手不管,他才越走越远。”王晓重重叹息一声,道:“我会经常啰唆你,谁叫你是我弟弟。”

“李澄帮了大忙,什么时间请他吃顿饭。”

“对他来说是小事,你别管,我会安排。”

放下电话,王桥来到艾敏身边,道:“事情解决了,防疫站同意我们继续营业,罚款也免掉,你赶紧将几个人的健康证办了。春节前,你得想办法到防疫部门走一趟,必要的勾兑还得有,免得以后又找麻烦。”

艾敏做事勤劳踏实,从墩子到厨师,脏活累活难活都能做。欠缺的是社会交际,到区防疫站拉关系对她来说是一个大难题。

“好,我去。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就把这张脸抹下来,去见见这些当官的。”

“你也别怕,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回生二回熟。”王桥想到农贸市场的事和老段等人的表现,叮嘱道:“我们得提防内部人,还有,管理要跟上。”

艾敏在静州经营小饭馆,店小生意小,全凭勤快,如今管理两层楼三十多张桌子的中型餐馆,只觉压力剧增,让她心情始终轻松不下来。她目送王桥走出店门,咬着牙想道:“无论再苦再累,总比刚刚下岗时要好百倍。”每次回想起一只脚已经跨到了熟女的行列,总是心惊胆战,后怕到极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客串

走进校门以后,王桥将老味道的事丢在脑后,全心全意思考起艺术节的细节。他有事想和雷成商量,来到男生二公寓三楼,发现雷成寝室大门紧闭。偌大的男生公寓人气全失,风吹过,几张废纸在角落乱转,老鼠胆大如虎,在走道上慢条斯理地散步,黑眼珠子看着王桥,没有丝毫畏惧。

又隔一天,陈刚离开了学校。

雷成、吴湘和王桥根据系里意见,对方案进行了多次修改。经过反复修改的方案送给校党委副书记梁柏文以后,梁柏文在方案稿上潇洒地签道:“同意此方案,各部门支持。梁柏文,1996年2月14日”

在办公室看到梁书记签字,雷成、吴湘和王桥三人兴奋得互相击掌庆祝。王桥道:“我在老味道馆子准备了黑鱼,为了庆祝方案通过,我将老味道献上自己的小手艺——酸菜黑鱼。”

方案通过,黄永贵也着实高兴,道:“这一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今天就不在餐馆吃饭,都到家里去,好好喝一杯。王桥既然想献丑,你就把黑鱼弄到家里来,由你掌厨。”

王桥拍着胸膛道:“我做的酸菜黑鱼绝对霸道。”

到校外老味道餐馆取了黑鱼和酸菜,再来到教师楼。师母夏琴伸手接过装鱼的袋子,道:“不知老黄是怎么想的,客人到家里来,怎么还能让客人动手。”黄永贵坐在客厅看电视。道:“雷成他们几个人到家里来,难道还算是客人吗?王桥一直在吹牛。说是他做的酸菜黑鱼霸道,我们就是要看看他是吹牛还是真牛。”

夏琴埋怨道:“这位是王桥吧。第一次进家门,他连菜刀都不知放哪里,怎么能让他来做饭。”

吴湘挽着袖子道:“师母去看电视,我给王桥打下手。”她说笑着将师母推到了客厅。

进了厨房,吴湘悄悄问道:“王桥,你到底行不行?”王桥戴上围裙,转过身让吴湘帮着拴带子,自信满满地道:“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你帮我剥点蒜就行了。”

王桥用刀背拍了拍鱼头,手脚麻利地开始剖鱼。吴湘原本以为王桥顶多就是会做鱼而已,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动作如此具有庖丁解牛的风范,一片片雪白鱼片如变魔术一样出现在瓷盘里。

“好漂亮的刀功,你还当真没有吹牛。”

“那是自然,我三岁爬树,四岁下河,五岁就和小朋友搞野炊,六岁就进过家家进洞房。啥事都做过。”

“你平时挺严肃的,没有想到居然挺幽默。”

夏琴凑到厨房,见到剖好的鱼片,赞道:“王桥做鱼水平还真不错。谁做你的老婆肯定有福气。你得教教我怎么剖鱼片,我的鱼片每次都很厚,形状也不好看。”

王桥挥了挥刀。道:“这个没啥技术,唯手熟尔。今天先介绍三个小招。一是片鱼前要先去侧线,准确来说。侧线就是腥线,是鱼感知外部环境的神经传导系统,位置在鱼头后的背肌,里面是液体,比较腥臭。”

夏琴竖起了大拇指,道:“好专业。”

王桥想起初与艾敏接触时帮助做鱼的事,道:“那是当然,我以前差点就当了厨师,准确地说,我曾经客串过厨师。”他用手捏住剔出来的侧线,然后不停地拍着鱼背,轻松地将整条侧线取了出来。

“第二个要点是不能前后拉切,要一次就片掉。”

“第三个要点对于技术不是太熟悉的,就用毛巾压紧鱼身。”

夏琴和吴湘都紧盯着那双会变魔术的手,完全被折服。吴湘道:“你这双手很了不起,不仅书法好,切鱼也这么棒,以后谁嫁给你就享福了。”夏琴听到吴湘如此说,趁着王桥没注意,朝吴湘眨眨眼睛。吴湘脸就有些红了。

黄永贵被吸引到厨房,看到盘里鱼片,这才确信王桥没有吹牛。

黄永贵和夏琴夫妻育有一对刚满十二岁的双胞胎,姐弟俩从室内球场回来,进家门就闻到家里有一股浓香,弟弟黄小波将篮球扔在屋角,嚷道:“今天中午吃什么,好香啊。”

雷成是黄家人的常客,知道黄小波的喜好,道:“吃酸菜鱼,由中文系著名中锋亲自下厨。”黄小波是超级篮球迷,中文系95队的比赛一场不落地看完,他跑到厨房,见到厨师果然是自己的偶像,激动地道:“蛮哥,签个名。”他将自己的球衣拿了出来,来到厨房,强烈要求签字。

夏琴哭笑不得:“小波,你的心情可以理解,现在蛮哥在煮鱼,稍等会行不行。”王桥抽了个空,俯身签了一个“王桥?蛮哥”。夏琴是个碎碎嘴:“小波,每一次练字你的屁股下面就有针,你看蛮哥的字多漂亮,篮球也打得好。”黄小波捂着耳朵,道:“妈,你烦不烦。”夏琴道:“以后我请王桥给你当老师,好好练书法。”黄小波道:“其他人就算了,蛮哥当老师,我可以接受。”

说话间,酸菜鱼起锅,王桥用大盆子将散发着异香的酸菜黑鱼端上桌,道:“黄老师,师母,大家围上来,黑鱼汤要趁热吃,鲜味才足。”

众人围在桌上,暂时忘记说话,专心致志地喝鱼汤吃鱼肉,满满一大盆鱼眨眼工夫就被消灭了一半。

黄永贵砸巴着嘴,道:“明年学生会改选,我建议增设一个美食部,由王桥来当部长。”

王桥道:“主要是食材好,黑鱼不能人工喂养,是在野生环境中长大,味道肯定和稻田鱼不一样。”

黄永贵道:“王桥是虾子过河——谦虚(牵须),近期你想办法弄两条黑鱼,到时我要请梁书记到家里吃饭,你还来当厨师。”

王桥自是满口答应。

黄小波是铁杆球迷,吃饭过后拉着王桥到室内球场。

寒假期间,室内球场冷冷清清,黄小波一遍遍学习王桥传授的突破上篮绝技。他臂长腿长,反应灵敏,是个打篮球的好材料,用了半个小时,把王桥上栏技术第一招学了个有模有样。

吕一帆穿着体育系老旧训练服,拍着篮球走进球场。她见到有小孩打球,便走了过来,和王桥一起站在场边观看黄小波上篮,不时指点两句。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两男两女,吕一帆道:“我们打半场正缺人,王桥来不来玩一会儿。”

王桥道:“吕教练放假不回家?你们还能聚在一起打球,难得。”

吕一帆道:“都是我的同学,我和一个同学是没有回家,另外三人是山南本市人,他们每天都要过来打球。”

六个人,三男三女,为了分组平衡,体育系球技最好的男生和另外两个女生组成一队,吕一帆、王桥和另一个男生为另一队。他们商定打三局,每局十二个球,输队要做40个俯卧撑。

吕一帆知道王桥的篮球水平,两女一男那一队必输无疑,她也不点破,只是咬着嘴唇笑。

黄小波拿着皮球坐在一旁观战,为王桥加油。

第一局结束,12比5,在场除了吕一帆以外的所有人这才发现眼前这个普通系男生无论是球感、体力、技术、战术都非常出色,女生根本防不住他。

看着另一队三人做俯卧撑。黄小波不停鼓掌,手都拍红了。

第二局结束得更快,12比4。

另一队做完俯卧撑以后就提出修改规则,将二队变成三队,每队皆是一男一女。两队交战,输队离场休息。

三队模式得到大家一致赞同,这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王桥有资格和能力与体育系男生较量。

后面的比赛非常过瘾,王桥和吕一帆配合非常默契,连胜了十三局才第一次离场休息。三个队轮番交战,三个小时才罢战,皆呼过瘾。

“蛮哥,打得好棒。”人小鬼大的黄小波称赞之后见王桥没有什么反应,顺着其视线往前看,看到了吕一帆的背影,他若有所思地道:“蛮哥,这位姐姐长得挺漂亮,你有女朋友吗,如果没有,赶紧去追。”

王桥收回目光,拍着黄小波肩膀,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黄小波眨巴着眼睛,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王桥道:“长大以后你就知道了。”

从室内球场回家以后,黄小波找到姐姐,一脸神秘地道:“姐,我考你一个问题,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黄小琴正在看书,不想理睬调皮捣蛋的弟弟,道:“那里有唐诗选,你自己去查。”黄小波道:“唐诗这么多,是哪首唐诗?”黄小琴仍然沉浸在书里,随口道:“应该是元稹的。”

黄小波找到《全唐诗》,找到元稹的诗,果然找到了那两句,赞道:“姐,你真是天才,什么都知道,我不佩服都不行。”黄小琴依然在看书,道:“你把打篮球的时间用来看书,就和我一样。”黄小波摇头道:“那样的人生会很无趣。”

夏琴在一旁听到儿女对话,既欣慰,又觉得揪心,暗道:“女儿太优秀了,我们当父母的怎样做才能对得起她的才能。”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她就觉得心烦意乱,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而耽误了女儿和儿子的锦绣前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摊牌

走回卧室,夏琴坐在床边,对躺在床上休息的老公道:“你们班上那个王桥很有特点啊,做得一手好饭菜,还能打篮球,成为美少女的偶像,我看是一下届学生会主席的材料。”

黄永贵客观地道:“他混过江湖,当然比一般同学要成熟。至于能不能当学生会主席,还得再观察,听其言,观其行。”

夏琴嘲笑道:“不就是一个学生自治组织的主席,纯粹是系里的牵线木偶,有这么重要,还要听其言观其行。”

黄永贵道:“学生会主席在分配上很有好处,要占先手,属于稀缺资源,还是值钱的。更重要的是选好学生会主席,我的工作至少轻松一半,回家陪你的时间也就多了,你说重不重要。”

夏琴道:“你的花言巧语我喜欢。我建议就让王桥当学生会主席,他能力强,能够把学生工作打理好,你多回来陪我和娃儿们。相比起来,秦真高幼稚得多,他当个部长就合适了。”

黄永贵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拍了拍妻子,道:“学生会的事情还得多想想,总之不管选谁来当学生会主席,我都要多回家陪你,再生一对双胞胎。”

“想得美。”夏琴感觉痒,扭了扭腰。

夫妻俩谈笑一会儿,夏琴出去收拾客厅。客厅电话铃响起,夏琴接通说了几句,喊道:“永贵,吴湘的电话。”

黄永贵披着衣服来到客厅。“嗯,你回去吧。晚上火车要注意安全。过完春节早点回来,开学以后就肯定特别忙。”

即将回家过春节。吴湘十分高兴。

挂断公用磁卡电话后,她坐上了王桥摩托后座。摩托车如灵活的鱼,在拥挤的城市街道上左拐右突,二十多分钟就来到山南火车站。吴湘躲在王桥后背躲避着凛冽北风,突然觉得男人有一个宽厚肩膀真的很好。她随即将旖旎的念头压在心底最深处,作为一名来自双江城郊的女孩,留校是她最灿烂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她必须舍弃许多女孩的梦想。包括大学时期的爱情。

到了火车站,王桥取下姐姐新送的头盔,脸颊被冻得发白,鼻子红红的,他吸着鼻子,道:“吴湘,冬天坐摩托车很受罪吧。”

吴湘解开长围巾,道:“我还好,在你背后躲了风。而且围巾厚。谢谢蛮哥。如果没有你送,这个时间点还麻烦。”在黄永贵家中知道了“蛮哥”这个绰号,她就觉得这个绰号很符合王桥的形象,形神兼备。在私下也称呼王桥为蛮哥。

山南火车站在春节期间治安秩序向来不好,时有单身女人被偷、被抢甚至被猥亵的新闻传出,王桥买了一张站台票进入站台。轰隆隆的火车带来一阵旋风。眯了吴湘的眼,这一阵她恍惚起来。暗觉有这样一个英俊潇洒且能干的男朋友是一件幸福的事。

上了火车,吴湘隔着车窗向王桥挥手。笛声长鸣。火车慢慢动了起来,王桥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小黑点眼里,火车变成一条会跑的长虫,在寒风中呜咽着逃离了山南。

王桥搓着手离开火车站站台,暗想道:“春节火车票难买,如果不是有个师兄在火车站这边当兵,吴湘恐怕拿不到票。黄老师当了这么多年辅导员,这个关系网宽得有些吓人。”

在凛冽寒风中回到老味道餐馆,老味道餐馆即将迎来生意最好的晚餐,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准备着食材,熬制的老汤弥漫着昌东菜特殊的醇香。

脸带寒霜的艾敏将王桥叫到了二楼办公室,关紧房门后,道:“蛮哥,你该配个传呼机了,我整个下午都在等你。”

看着艾敏严肃的神情,王桥道:“这么严肃,是不是老段在装怪。”

艾敏道:“老段今天正式发了话,如果我们不同意他承包厨房,他今天晚上就要辞职离开,包括两个徒弟,一起走。我和他谈了一个多小时,说来说去两句话,一是承包厨房,二是加工资。老味道餐馆生意这么好,老段几人还是有功劳的,如果他们在春节期间走人,对餐馆影响很大。”

王桥火气腾就涌了上来,道:“老段提工资和承包厨房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可是他们用这种方法,我不接受。我这一辈子最讨厌受威胁,今天妥协,明天他又提新要求,最终我们还是得和老段翻脸,与其这样,还不如快刀斩断麻,让他走路。”

艾敏道:“生意刚有起色,老段走了肯定要受影响。而且临近春节了,厨师不好找。”

王桥态度十分明确:“走了张屠户,照吃带毛猪。这几天我不上课,天天守在厨房里,酸菜鱼、肥肠火锅鱼由我来弄,烧鸡公和炒菜你来弄,同时打出招聘厨师的广告。”

“那我今天晚餐后最后和他们谈一次,如果谈不拢,就让他们走路。”

与老段谈崩以后,艾敏一直心神不宁。王桥一锤定音后,尽管老味道面临着重重困难,她就有了主心骨,心情却完全平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应对最艰难的局面,道:“我以前在当墩子的时候,有一次也是老板要让厨师走路,算工资时起了纠纷,打得满堂是血。老段脾气也不好,我怕起冲突。”

“我认识一帮体育系的同学,人高马大,我晚上叫他们来吃饭。有这群人作为后盾,老段不敢做什么。”从小到大,王桥打过无数次野架,特别是经过了看守所锻炼以后,打架水平突飞猛进。如果换作以前,他肯定不会找一帮人来压场子,到了山大以后,心性渐变。他不希望只用拳头解决问题。

与艾敏商定细节以后,王桥骑着摩托车直奔体育系女生宿舍。宿舍门口守门阿姨在专心致志打毛衣。用警惕眼光看着站在门口的高个子男生,自言自语道:“这些娃儿放假都不回家。光顾着谈恋爱,老人都不要了,没名堂。”她不等王桥多说,道:“你要找哪个女娃儿,自己扯开喉咙喊,我才懒得给你传。”

王桥站在楼下吼:“吕一帆,吕一帆。”

两嗓子以后,吕一帆从四楼探出头,见是王桥。开玩笑道:“这个时候来找我,是不是请吃饭,请吃饭我就下来。”得到王桥肯定回答以后,她穿了一件军大衣下楼。

吕一帆快人快语:“你别哄我去吃面啊,要吃就吃大餐。”

王桥道:“你将打球的几位朋友叫上,门外老味道餐馆,请你们吃烧鸡公。”

吕一帆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先告诉你一声。想追我没门啊。”

王桥笑道:“你怎么像啰里啰唆的唐僧,七点,在老味道二楼大堂。”

晚上七点,牛高马大的二男三女来到老味道。王桥开了一瓶白酒。道:“这个馆子是我姐和别人合开的,才两个多月。今天我请客,大家放开喝。”

八点钟左右。除了二楼大堂体育系几人还在喝酒,已无其他客人。

艾敏、老段从底楼上来时。王桥端着酒杯拍着体育系两个男生的肩膀,道:“你们慢喝。老板叫我有事。”

两位身高在一米八的大汉很有威慑力,老段斜着眼看王桥,不声不响地跟着艾敏进了办公室。

艾敏道:“段师傅,感谢你这三个月为老味道做出的贡献。”

老段坐在竹藤椅上,阴沉着脸抽烟,打断艾敏的话,道:“当初我不想来,是你求着我才来。一个月三千块,对我这种级别的老师傅太低了。”

艾敏道:“段师傅,我问过你工资要多少,你喊了一个价,我一分钱没有少。这几个月都没有赚钱,我们少过你一分没有。”

“老味道从雅间到大堂总共有30多张桌子,生意好时,我们一天做到黑,没有歇过气。你们当老板赚大钱,可不能亏了我们下力人。”老段拍着胸膛道:“我们打开天窗就说亮话,我的工资五千块一个月,两个徒弟三千五,要么就是由我们来承包厨房和采购,你们当老板的只管收钱就行了。你们那个采购真的不行,买的菜不好,还贼贵,每天至少吃了你们上百块钱。”

搞采购的人是艾敏一个厂的下岗工友,老段当着王桥的面指责采购,让艾敏感到很难堪。

王桥慢条斯理地道:“段师傅,我们这里庙小养不起大神,这两个条件都答应不起。”

老段在厨房混了二十多年,天天拿菜刀砍肉,很有几分火气,道:“既然谈不拢,那就把工钱算清楚,我们来回的车船费、星期六、星期天的加班费、国家节假日的三倍工资。你要辞退我们三人,还得多给一个月工资。把账算清楚,我们立刻卷铺盖走人,算不好,你们也不要想营业。”

听到最后一句话,王桥眼里闪出一道凶光,道:“你们自已先算账,算好以后拿给我们核对,一分钱不会少你们的。但是,明天我们要正常营业,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凶光如剑,老段甚至感到眼睛有些发疼,他回避了王桥的目光,硬邦邦地道:“如果十天八天算不好账,我们就在这里晾着。还是那句话,不算清楚,别想营业。”

艾敏没有想到老段翻脸之后会如此强横和无赖,如果是她一个人应对这种局面,十有八九会犯难。王桥在这里坐着,她便觉得有了依靠。

王桥怒道:“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今天晚上你们自己算账,明天拿钱走人。只要敢在这里耍横,一分钱拿不到,老子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大堂有两个牛高马大的两个壮汉,老段自知真要打起来自己占不到便宜,而且王桥家有东城警察头头撑腰,他的气焰没来由弱了三分,缓了口气,道:“艾敏,当初你在月华酒楼时,我好歹教过你几天,现在就这样对待师傅吗,没有想到你是忘恩负义的人。”

艾敏轻声道:“按行规,你们几人要离开都得提前一个月打招呼,好给我们留时间找新厨师。现在我们不计较这些事情,算好了钱好合好散。大家都是做餐馆的,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天还要遇到,互相留点面子。”

王桥拿出烟,扔了一枝给老段。

老段闷坐了一会儿,道:“我去给两个徒弟商量商量。王老板要让我卷铺盖走人,在钱上不能太计较,否则我跟两个徒弟无法交代。”

老段算准了艾敏一个弱女子撑不起老味道餐馆这个局面,原本想着趁着生意红火起来后给自己多要点钱,谁知艾敏有王桥撑腰,态度强硬,局面弄僵了,他无脸继续留下来,只得选择离开。

这是一个双输的结果,老段和两个徒弟在春节期间找不到下家,王桥和艾敏的餐馆生意必然会受到影响。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吊汤

老段离开办公室,王桥道:“今天晚上我住在这边,免得起什么幺蛾子。明天你早点叫我起来,尽量不要让餐馆停业,停业了就会有损失。”

艾敏道:“你就睡这间办公室,房间里有张行军床。”

王桥道:“看来我春节也回不了家,都得在这里吃睡。你让人把三楼阁间收拾出来,以后我住三楼。”

三楼有阁间,平时堆放着杂物,老鼠横行于此,员工都不愿意上去。艾敏道:“我们都在外面租有房屋,怎么能让你一人住在阁间,老段他们三个人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间,以后你住在老段房里。”

王桥道:“创业初期,节约一个算一个,我就睡阁间,老段房间留给新厨师。我再去陪陪客人,有事叫我。”

在大堂里,吕一帆等人喝了两瓶白酒,没有人喝醉,但是都兴奋起来。吕一帆与王桥又碰了一杯酒,道:“王桥这人不错啊,完全就是体育系风格,中文系大部分男生都酸不拉叽的,动不动还写诗。”

王桥道:“中文系写诗的也不多,你见到的只是极个别的。”他又道:“写诗哪里不对,这是中文系的业务。”

吕一帆哈哈大笑道:“你能够想象一个长发飘飘的男生站在舞台上朗诵——大海,啊,你真宽。那酸爽滋味,哈哈。”

王桥道:“你这就是傲慢与偏见了。你真觉是我很酸爽。”

吕一帆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体育系编外学员。”

另一位女生醉眼蒙眬地道:“今天下午打球我还以为你是大三或是大四的,没有想到是大一。我给你讲一个经验,你若想谈恋爱就要下手快。脸皮厚,否则好姑娘就要成为别人的女朋友。”

王桥爽快地道:“为了这个经验。我们干一杯。”

女生颇豪气,举杯便碰,然后又对吕一帆道:“你不是常说要毕业了都没有谈一次恋爱,王桥不错,和他谈恋爱,毕业后就一刀两断,多爽快。”

吕一帆上下打量王桥,道:“这还可以考虑。”

俗语说,酒醉后来人。王桥作为后来者,遭遇了车轮战,接连与五位同学碰酒。喝到第三轮,吕一帆仗义阻止,这才结束了车轮战,开始公平碰酒。

这一顿酒喝到九点多才结束,五个体育系同学酒量都还不错,两个男生虽然脚步踉跄,却还知道在厕所里呕吐。吕一帆酒量出奇的好。酒喝得不少,只是略带酒意,她左右手各挽着一位女同学,说说笑笑进了校门。

送走客人后。王桥到厕所吐了一阵子,回到办公室躺在行军床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