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神医的妙手回春之术,她一笑,脸上的苍白都被她眼梢的生气给遮盖了过去,一双眼睛漆

黑乌亮,明迟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狡点。

墨云晔稍稍出神,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嘴角却不可抑止地弯翘起来,“郡主好才智。”

“王爷过奖了。”青画眯眼笑,墨云晔天生就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她从来没想过可以在事后

瞒过他,这次的事只要事前就已经足够了。

“伤重之说,也是郡主杜撰?”墨云晔的笑变了味儿,“倒教云晔担心得紧,多亏贤妃娘娘告

知郡主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你…”青画大惊,书闲会不会把她伤势不重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即

使恋慕墨云哗,也不可能对墨云晔说出实情,除非是逼供,墨云晔怎么进来的、墨云晔怎么知道

她的伤势不重?

“你对书闲做了什么…唔…”她一着急就想坐起身来,结果动作大了,牵动了伤口,剧

痛从肩上传来,疼得她的脸瞬间惨白,有那么片刻的工夫,她两眼泛花看不见东西,耳朵轰鸣,

肩膀上的痛也蔓延到全身,让她支撑着身子的手也跟着不住地颤抖,她看不见、听不见,所有的

感官就只剩下剧痛。

青画知道自己在发抖,也许是动作太过剧烈,到未了她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气,她死死撑着手

紧闭着眼睛不肯放弃,这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她身体底子差,她知道这一放松,很可

能是晕厥过去,而现在墨云晔在房里,他还没说书闲怎么样,她不能…

一抹微凉润滑贴上她的后颈,继而是手腕被凉透的手抓住了,轻轻一牵,有一股柔韧的力道

把她按回了床上。

“躺好。”有个温润的声音这么说。

青画没了力气,只能狠狠咬下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睁开眼,墨云晔的眼近在咫尺,略略噙

着一抹润色,就是这一抹润色,让她从手心凉到了后脑勺,彻头彻脑的冰。

墨云晔的眼里闪过的是复杂,他犹豫了片刻才缓道:“青画,你没告诉我,十岁之前…你在

哪?”

“宫里。”

“那,司空为何专程去收徒?”墨云晔轻声笑,“你以为帝师司空十数年不涉足宫闱,会

真的去赴区区一个宫宴,嗯?”

“无可奉告。”青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紧了嘴唇移开视线,司空当初为什么出现在宫

里她的确没有深究过,但是无论他是抱着怎样的目的,都轮不到墨云晔来过问。

墨云晔久久没有开口,青画只见到他绛紫的衣摆轻轻动了动,划过一个踟蹰的弧度,片刻后

是他几乎轻不—可闻的问话:“你我非得为敌?”

青画累极,脑海里浑沌一片,她睁不开眼,听不见多余的声响,只能奋力抓着自己身下的一

方被褥,到未了,连这丝力气都消失殆尽了,最后的最后,她只听见墨云晔略显诧异的声音,青

画?

青画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知何时敞开的窗户外有虫鸣鸟叫,声声入耳,记忆中

站在床边的墨云晔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花香从窗户外头攀爬进屋子,淡淡的雅致,

花香之中还混着一丝别的味道,似乎是补血的药车味。

青画发现之前挣扎撕裂的伤门已经被人包扎过,房里的雕花木桌上多了个陶瓷罐,显而易见

的,药草味就出自那儿。

屋于里静悄悄,空无一人,连个侍候的宫女都没有,她躺在床上思量了许久,才慢慢支起身

子,咬咬牙从床上下了地,一步一步靠近桌子,这诡异的安逸让她心慌,这个时候,闲庭宫里怎

么可能没有一个侍候的人进房呢?书闲在哪里?采采呢?桌上的药是谁煎的?墨云晔…到底有

没有对书闲做什么?

从床到桌子只有短短的几步路,青画走得有些费劲,等到她安安稳稳坐上桌边的椅子的时候,

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待到缓过气来,饥渴就一丝丝蔓延开来,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过陶瓷罐闻了

闻,仔仔细细查看,斟了一杯灌了几口,苦涩的滋味渐渐在舌间弥漫开来,她咬咬牙又站了起来,

扶着墙一步一步靠近门口。

她肩上的伤原本不重,只是几次撕裂已经足够让她这身体禁受不住,在门口一时脚步不稳,

狠狠栽倒似乎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在落地前,一双手扶住了她。

“你受了伤,就不要乱跑了。”突然响起的声音温柔缙蜷,却透着一丝说不清的疏离,居然

是书闲。

青画诧异地瞪圆了眼,不敢相信这音调居然出自书闲的口,她迟疑地缩回了靠她扶持着的手,

呢喃道:“书闲?”

书闲是明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眉宇间的怯懦柔婉已经成了精明温煦,这样的书闲

不是她熟悉的,这些日子她的确有些忽略了她,却也不曾有过半分让她误解的地方,论理也不该

有生疏的地方才是。

“父皇托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信笺询问你病情,既然你醒了,我想你亲自回信会妥贴些。”

“好。”

书闲递上来的是青云老皇帝的信笺,青画默默接过了,并不急着拆开,而是踟旷着看了一眼

书闲,犹豫道:“书闲,墨云晔…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书闲一愣,倏地巧笑,“你多想了。”

“书闲?”

“我这几日会住在陛下寝宫,闲庭宫里会留下几个宫女照料你起居。”

青画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了。”

书闲来得匆忙,去得更加匆忙,书闲走后,一起来的想容却没有随她走,她非但没走,还上

前几步轻手轻脚的,把青画扶着门框的手拉了下来放到自己肩头,朝她轻浅一笑,扶着她踱步到

床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布包递到她怀里。

“饿坏了吧?”想容轻声笑,在她诧异的眼光中打开了那个绸布包,五色的糕点,是玲珑糕,

她居然还记得这个。

青画犹豫着点点头,脸上有尴尬之色,“谢谢你。”

“药是我午后托了宫外的名医配的,一会儿记得喝。”

“嗯。”

“这几日,宫里不甚太平,你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了。”

“嗯。”

“好好休息,贤妃妹妹那儿…她也许是被近来的事吓着了才会反常…”

“我明白。”

想容看着,青画尴尬不过,只好回到桌边又斟了一杯药,缓缓送入口中,药罐里的药是补血

益气的,混杂着能治伤的洒丝草,闻起来带着一股苦涩的气味,这浓重的味道的确不是宫中御医

惯有的顺口甜蜜,倒像是江湖上的名医术上调配的,药没有异样,想容的热情却来得有些奇特,

虽然她向来是个热情性子,但是这般明显和书闲对着行事的作为却不多见。

青画喝完了一杯,在想容含笑的眼神下又斟了一杯,这药性子不烈,想必也没什么剂量的说

法。

“秦瑶毒发,听说是去了半条命。”想容突然道。

青画一愣,慢慢地把杯盏递到口边,沉默地喝下,七月流火不比三月芳菲,三月芳菲毒发几

次后没解药会丧命,七月流火却不会,只是七月流火发作起来药性却比三月芳菲强了数倍,论痛

苦,秦瑶的确是会去半条命,这结果,她早就知道。

“墨云晔并没有追查下毒之事。”想容又道。

“那又怎么样?”

想容低眉轻笑,拿过青画手里的杯盏替她斟上一杯,贴近她呢喃:“画儿妹妹,墨云晔该不会

是对你怀了什么心思吧?”一句话,惊醒了青画,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书闲写给墨云晔的那张信

笺,想起了她方才的淡漠,而后是良久的沉默;想容一直静静等着她答话,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

么,只是皱眉咽不已经让她有些作呕的药,半晌才道:“验兵典上的事陛下作何处置?”

“昨日审了,青持太子协助,总算是拿下了墨云晔的几个党羽,如今重职空缺,正挑着人选

顶上。”

“墨云晔…没有阻拦?”

想容巧笑,“青持太子顶着,陛下遇刺众所皆知,你重伤是事实,他再通天也拦不得。”她稍

稍停顿,才轻声道:“画儿,你这招着实足兵行险招…说到底,未免太过危险了些,倘若墨云晔

追究秦瑶身上的毒和火烧摄政王府的事,你恐怕也…”

青画咬咬牙撑着回到了床边,倚着床拦撑着身子喘了口气,低头不语,苦涩的药让她本来浑

沌的思绪渐渐清晰明了起来,她垂着头匆匆搜索着记忆,不期然的,一个很小的线头露了出来,

这问题实在是太过小,乃至于从情理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有些事情,禁不起任何一点

点的误差;她思量片刻,抬眸眯眼细细打量房里的另一个人,与书闲相反,想容这几日脸色不大

好,穿着也朴素了许多,却依旧掩盖不了天生丽质,她的眼时而是睿智的,但大部分时间是一个

宫妃特有的柔婉,知书达理、才智聪颖又不骄不躁,这样一个女子,据说是墨轩从民间青楼画舫

间挖来的,倒也算是女中豪杰。

“我说过秦瑶身上的毒是我下的吗?”青画眯起眼,极轻地问了一句。

想容面色不改,只是微微怔了片刻,笑了,“画儿,你没来青云之前,我也是有自己的人脉的。”

朝政上的事青画是插不得手的,就连青持也不行,所以验兵典后的三审,青画只能通过偶尔

会来探望的杜婕妤知道近况,验兵典后第二日一审,墨云晔以新官上任、情有可原为由,鼓动朝

中七成官员请命,几个武官原职不动;验兵典后第五日,青持插手,以青云郡主遇刺为由,要求

朱墨朝廷负责,否则结盟一事就此搁置,墨云晔总算是退了一步,答应由他亲自挑选接任人选;

第十四日,朱墨、青云结盟,青持公然挑衅墨云晔,以书闲之前在宫中几番遇害为由,令墨云哗

交出秦瑶,就地正法,理由是…莫须有,摆明着是借势杀人。

这进程,出乎了青画的意料,她呆滞良久才勉强笑了笑,把手舞足蹈的杜蕊、杜婕妤快戳到

自己的手挡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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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秦瑶快倒了,你不高兴?”

青画沉默地喝下一口药汤,移开了视线,杜蕊的性子让人捉摸不定,青画至今猜不透自从她

受伤后,为何杜蕊会成了闲庭宫的常客?第一次见到杜蕊,是她凶巴巴地把一堆药材砸到了桌上,

说是几年前的药搁在宫里浪费,让它烂了还不如拿来施舍给她,青画沉默地收下了,上好的人参

鹿茸,她还真担心会烂;有一就有二,一而再、再而三,当闲庭宫成了半个御医房的时候,杜蕊

也就彻彻底底地把闲庭宫当成了自己后院,再往后,就成了午后晒太阳,青画听、她兴奋地比划

的局面,当然,杜蕊的原话是她闲得很,施舍给没人陪护的病号一点时间。

“你为什么兴奋?”她可是忘了,第一次认得青画,是她和秦瑶联手用并蒂情莘在婚宴上下

毒?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她怎么就跑到了这边?

杜蕊一愣,揶揄地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刚入宫的时候并不得宠,正巧我宫里一个侍

卫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我就拜他为师便和他走近了些,在宫里赏花、赏月就足够让人打你下十八

层地狱了,有一次,被秦瑶撞见,我感恩她没找碴,就和她交好,她有事相托,我就当是还她人

情,用了并蒂青莘。”

“那你后来…”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我差点死在了牢里。”杜蕊眼里的揶揄更甚,“你不知道的

是,秦瑶为了我和她合谋的事不败露,杀了先生,这样一来,仇就大于恩。”

“所以,你才与我走近?”青画迟疑道。

“错!”杜蕊大笑,“我杜蕊要报恩可以填命,要报仇自然也可以,何须他人相助!”

青画皱眉,“那你为何?”

杜蕊扬眉得意,利索地把杯盏收拾了,“是你郡主忒好欺负了,糯米团子一样,让我看着很不

舒服!”

杜蕊是个异类,至少在宫里绝对是个异类,青画放弃了去琢磨她心思的念头,闭上眼细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