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刚走出寿康宫的时候,她的鼻子酸涩难耐,眼泪便一下子流了出来。

“顺仪,您快莫哭了,这里可是寿康宫门口。那么多人都长着眼呢,这要是传出去,太后心里头估摸着更得恼火呢!”跟在许衿身后的大宫女一瞧她哭成这样,连忙快走了几步,边轻声劝说着,边从怀里掏出锦帕,让她擦眼泪。

心里却是叹息连连,她是许衿从许侯府带出来的丫头,后宫这趟子浑水,当真是污浊不堪。本以为跟着许衿,有太后做靠山会舒坦点儿,没想到正因为姓了许,才叫水深火热。

许衿回到霁月殿就一直闷闷不乐,午膳也用得极少。整个霁月殿的气氛也都十分冷清。

直到一个小宫女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脸上挂着几分欣喜的神色。

“顺仪,皇上那边传来口谕,今晚要来霁月殿,让您好好准备一番呢!”那个小宫女因为跑得急了,声音里还带着喘息,但是满脸都是欣喜的神色。

毕竟许衿自从头回侍寝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提过她。

许衿先是愣了一下,转而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连忙从榻上爬起来,开始吩咐人收拾内外殿。皇上是出了名的*干净,好容易才要来她这里一趟,当然不能在这方面失了分寸。

许衿要侍寝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后宫。众妃嫔除了错愕之外,还真没有别的表现了。有人暗地里嘲笑许家女,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若是让皇上主动记得许家女,除非太阳打西边升起。

原本只是私底下的谈笑而已,没想到皇上竟真的想起了许衿。

消息传到锦颜殿的时候,沈妩手里正拿着剪刀,在修剪月季。月季分为好几种花色,此刻开得正艳。汇报完消息的明音,低垂着头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在一旁。毕竟皇上也有好几日未召幸沈妩了,再加上冒出了个瑾嫔,沈妩现在的地位急需皇上的宠*来巩固。

“听说今儿远顺仪是哭着从寿康宫里跑出来的?”沈妩头也没抬一下,依然认真而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剪刀,轻声问了一句旁的。

明音微微愣了一下,才低声应道:“是的,奴婢听说远顺仪哭得可伤心了。”

沈妩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她拿着剪刀对着一处枝丫猛地一用力,一朵开得正好的月季花便被剪了下来,沈妩并没有用柔荑去接,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朵花滚到了地上。身旁一直观察着沈妩动作的明语,瞧见那一朵月季被剪掉,不由得轻呼了一声。

当初明语几个说要剪几支花下来□瓷瓶里,沈妩还拦着不让。说这些花儿只有长在花枝上才显得漂亮,红配绿。

沈妩并没有理会明语的惊讶,而是将剪刀递给了明音,便朝着内殿走去。粉嫩的绣鞋恰好从那朵盛放的月季上碾过,沈妩边走边抬起手,将前额上被风吹乱的碎发撩到耳后,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长在高枝上的花,只要一朵就够了。”沈妩轻启红唇,一句话轻飘飘的话传来,似乎是别有所指。

明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果然几朵盛放的月季,只有一朵火红色的月季开在最高处,旁边还有一个断根,显然是方才被剪掉的。落在地上的是一朵偏白色的月季,可惜被沈妩踩过了,有些花瓣已经从花骨朵上掉了下来,上面甚至还有脚印。

傍晚很快便来临了,许衿已经等在宫中。她早早地便洗过了,身上还特地抹了些油膏,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的青丝上也滴了几滴头油,柔顺无比。风轻轻吹动,带起几缕发丝拂过她的面颊,许衿唇边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皇上的龙撵总算是过来了,许衿披着厚厚的披风慢慢地向他行礼。齐钰对着李怀恩使了个眼色,许衿就立刻被人搀扶起来了。

“远顺仪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齐钰边走边四处看着,似乎在观察着许衿的内殿情况。

许衿颇有几分受宠若惊,连忙娇声道:“这里是后宫的宫殿,自然是舒适周全的。”

齐钰点了点头,目光四处扫着,张了张嘴巴似乎想找话题说。可惜他天生便和许家人相克,男人的眉头深深皱起,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的神色,却是稍纵即逝。

“上回远顺仪侍寝的时候,朕玩儿得很开心!”齐钰搜肠刮肚之后,总算是说出了一句话。

这已经是他能夸许衿的最大限度了,偏偏效果完全相反,让许衿想起那一晚的噩梦,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甚至透着几分惶恐。

齐钰进了内殿,一屁股就坐到了主位上,眼睛一抬便瞧见了许衿那苍白的面色,他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

“李怀恩,把酒端上来!”皇上轻轻抬起头,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开写第二章哒,其实这是皇上设下的一个局,沈妩也猜到了,不知妞们有木有猜到。

估计猜到之后,有的妞又会说皇上太渣了o(╯□╰)o

这个计谋,皇上真的很木有节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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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恩,把酒端上来!”皇上轻轻抬起头,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061 婉仪发怒

许衿被他这么一嗓子叫唤,弄得有些迷糊。怎么好端端地就要上酒了?

还不待她惊诧完,就有宫女端着酒壶走了过来。她将酒壶和空酒杯放到了小桌上,又亲自斟满了两杯酒,才慢慢地退开了。

“来,远顺仪,过来喝几杯!”齐钰冲着许衿招了招手,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许衿看着男人嘴角那抹笑意,竟是鬼使神差地迈出了步伐,走到齐钰的旁边,两人面对面坐着。

齐钰一直看着她,瞧见她落座后,眸光不由得一闪。不待许衿说话,手里面已经被他塞了一支酒杯。

“嫔妾不善酒量,到时候若是醉了,还望皇上莫要见怪。”许衿的脸上露出几分恬淡的笑意,话语里虽是带着歉意,不过表情却丝毫看不出。

齐钰脸上的笑意一僵,扭过头去不看她。

许衿也不以为意,举起酒杯就往嘴里倒,齐钰轻轻抬起眼帘,许衿喝酒的方式比沈妩还要爽快。他的眼眸轻轻眯起,一直盯着她瞧。

殿内原本霁月殿的宫人已经被吩咐退下了,整个内殿就只有他们两个喝酒的人,外加一个李怀恩。

三杯下肚,齐钰的脸上仍然保持着笑意,许衿却觉得头开始犯晕,视线也变得十分模糊不堪。还不待她开口说话,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头一下子栽倒了小桌上,发出一道细微而沉闷的声响。

齐钰脸上的笑意立刻便没了,他晃了晃酒杯,随手扔到了小桌上。里面还未喝完的酒水一下子喷溅出来,有几滴甚至滴落到许衿的青丝上。

“李怀恩,把她送到绣床上去,别在朕的面前碍眼!”皇上挥了挥手,满脸都是不耐的神色。

李怀恩瞧了一眼趴在桌上的许衿,脸上露出一阵为难的神色。无论皇上再怎么讨厌许衿,这许衿都是顺仪,他一个人若是不小心把许衿弄得磕着碰着了,可如何是好。

齐钰许久不见他有动静,便挑着眉头看过去,脸上不耐的神色越发明显。不由得气急败坏地吼道:“磨蹭什么,她都被蒙汗药迷成这样儿了,还怕什么。你只要别把她摔死了,就没事儿!”

李怀恩被他猛然吼叫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生怕齐钰引来旁的宫人,到时候发现了就得不偿失。也只有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先咽了口口水,又无辜地瞧了一眼皇上,见没有回旋的余地,便直接拖过许衿的一条手臂搭在肩上,摇摇晃晃地搀扶着送到内殿的绣床上了。

将被角捻好之后,李怀恩的鼻尖上还萦绕着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看了一眼精心打扮的许衿,在心底默叹了一口气。

远顺仪,这辈子您遇到了皇上,真是作孽了。一辈子都没指望了!今日皇上知道许衿被太后撵出来之后,脸上的神色就透着欣喜,专门派人找来了杜院判,仔细询问了关于蒙汗药的使用,并且还要了不少的分量。

然后就上演了这么一出,既嫌弃远顺仪,又必须得走这一遭,竟然连药都用上了!忒不是东西!

第二日清晨,许衿只觉得一场好眠。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意识还处于迷茫期。待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脑袋逐渐恢复清明时,似乎才想起昨晚皇上来了,后面喝了酒,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忽然就是一阵慌乱,连忙冲着外面高声呼喊了几句。立刻就有宫女进来了,瞧见她没事儿,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皇上呢?昨儿晚上究竟是怎么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许衿抬手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后脑,一肚子的疑问纷至沓来。

那个宫女见她如此着急,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莞尔的笑意,低声道:“顺仪不用着急。皇上昨儿晚上兴致好,便让人取了酒来让您一起陪着喝。没成想您酒力不胜竟是醉了,皇上睡了一晚上后,已经去上朝了,见您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还派李总管去寿康宫帮您告假呢!”

宫女的声音十分柔和,似乎怕吓着她一般。许衿的脑袋还有些晕,不过意思却是理解了。她想起上回沈妩侍寝之后,未去寿康宫请安,结果太后雷霆震怒。

许衿挣扎着要起身,无奈身子发软,根本就无法使力。又想起太后昨日给她没脸,便暗暗咬紧了牙,也不去理会,就这么躺在床上。

快到了晌午,许衿才起来梳洗。她刚收拾妥当了,外面传来通报声。

“顺仪,李总管带着皇上的封赏来了!”一个小宫女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

许衿整个人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昨晚上她并没有侍寝成功,却能得到封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远顺仪斐氏体贴朕心,特荣升为正四品容华。钦此!”李怀恩看着那一张比他两张脸还大的圣旨上,偏偏只有这么一行字,当真是少得可怜。

皇上,你敢再敷衍一点么!

许衿却是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到了,她的位份终于比沈妩还高!估计就连日后斐安茹得了宠,也不可能超过她!

“恭贺远容华高升!”李怀恩半真半假地道贺,接过银子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许衿的荣升,像是一块巨石从山顶上落下般,在后宫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太后这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儿,许衿原本便是她的人,此刻皇上这么一亲近,倒像是要随时叛变一般。

一旁的许嬷嬷深知太后的心结,毕竟自从太后喝骂了许衿之后,许衿还没登门与太后和解。偏生皇上昨晚上宠幸了许衿,这第二日皇上便派人来替她告假。无论怎么看,这皇上都有拉拢之心。

“太后,您也别往心里去,平日里不是总盼望着远容华能得宠么,现在这样便很好!”许嬷嬷轻声劝慰了几句,眉头却是紧紧蹙起,真希望许衿别做了第二个元侧妃!千万莫要被男人的表面功夫,给蒙蔽了双眼!

太后颇有些不自在地挥了挥手,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锦颜殿之中,从执掌姑姑兰卉到底下的小宫女,来回走路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谁笨嘴拙舌地惹恼了姝婉仪。

没想到抢先越过沈妩位份的人,竟然不是斐安茹,而是许衿。

沈妩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院子里剪花枝,明音在一旁瞧着,心里直打颤。沈妩手中的剪刀每挥舞一次,明音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跟着眨一下。

这两日,姝婉仪每回剪完花枝,就要报废一株月季。姝婉仪都是摇曳生姿地踩着满地的月季花瓣回内殿,这一块小花圃的月季都快被剪完了。

待沈妩剪完花圃里最后一朵花骨朵时,她轻轻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忧郁。侍立在一旁的明音和明心,更是低眉顺眼的,生怕刺激到她,到时候若是美人落泪,那可真是千古罪人。

“砰——”的一声闷响,利器猛地刺进土地的声音。那二人猛地惊了一下,轻轻一偏头,就瞧见沈妩的手心朝下高高扬在半空,似乎刚把什么东西扔掉的姿势。而那把剪刀,就这么尖朝地,深深地刺进了泥土里,只露出后面一点点的地方。

明心和明音二人下意识地对看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心中都在暗自琢磨:姝婉仪这突然发火的毛病,是不是被皇上传染的。而且还是面无表情啊,就把剪刀戳进地里了,其实当时她一定把地面幻想成远容华的心脏吧!

“如果不出意外,就这两日,对于皇上如此慷慨的赏赐,远容华就该有回报了!”她从衣袖里掏出锦帕,一根根擦着手指,似乎上面沾染了不洁之物一般。红唇轻启,轻飘飘的一句话传来,口吻坚定的不像是猜测,倒仿佛是断言一般。

第二日,斐老夫人便递了牌子进宫,她一改往日作风,先去探望了许衿。然后才去的寿康宫,而平日里一向支持太后的斐老夫人,这回竟也倒戈相向。

无奈太后硬是不依,好容易过了一次寿辰,她如何会同意将寿宴弄得那样寒酸,分明就是在向皇上屈服。

最终还是斐老夫人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斐老侯爷在上朝之时便趁机提了出来,这回太后的寿宴,斐家出一半的银两来操办。齐钰没有丝毫犹豫,当下就拍案定了下来。

沈妩待得知了消息之后,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多说。她手里把玩着皇上的玉佩,忽然朝明心要了一把剪刀过来,就这么三下两下把玉佩上系好的挂绳全部都剪断了。

众人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得,姝婉仪这回是把这玉佩的挂绳当成皇上来剪了吧!

明音大着胆子不由得伸长脖子多看了两眼,眸光里带着浓浓的艳羡。她在心底琢磨着,待会儿等婉仪剪过之后,她也趁机剪两刀。混账,再叫你整日闲着蛋疼作死地折磨宫人!剪不死你!

“明语、明心、明音,你们三人得了闲,一人编一条挂绳出来!要尽快,指不定哪日皇上就来要玉佩了!”沈妩总算是再次开口说话了,只是这几句吩咐,听在那三人的耳朵里,却不怎么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阿妩的升位,快了哦!剧透一下,应该是连续升位两回的!

还有对于阿妩现在位份不满意的妞,然后直接质疑到题目,那真是不必哒~

因为阿妩的奋斗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还有质疑皇上对于阿妩的宠*,皇上那样的性格,阿妩总要慢慢地磨。前世五年的宠,都没换来*,难道今生重活了一次,就会变得轻而易举了么?当然不会哒,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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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语、明心、明音,你们三人得了闲,一人编一条挂绳出来!要尽快,指不定哪日皇上就来要玉佩了!”沈妩总算是再次开口说话了,只是这几句吩咐,听在那三人的耳朵里,却不怎么美好。

062 宠幸瑾嫔

这许家的连连动作,明显让各方势力都警觉起来。大秦后宫的宫规之所以如此定下,去母留子,就是不想让国丈家一家独大,扰乱了超纲。三方制衡,方是帝王权术。

自古帝王亲近国丈家的,根本就没出现过。可是这回皇上的一个看似随意的举动,竟然让许家破了例,主动迎合皇上的意思,也足见这位远容华在许侯府的地位。众世家,无论是名门还是新贵,对于许家的这番作为,心里都颇有几分忌惮。

除了国事之外,皇上一向都是随性而发。特别是在后宫之中,更是随性到骨子里。曾有一位武将在私底下腹议过:皇上有时候随性起来,连他祖宗都不认识!

所以,对于皇上宠幸并且如此荣升许衿这事儿,诸位心里都有些摸不透。

只是在这节骨眼儿上,太后却是病了。寿康宫上下都慌了手脚,还有一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辰了,到时候所要穿的衣裳首饰,还有宴请名单都没弄出来。这会子病倒了,即使寿辰的时候有再多的银票堆起来,也于事无补。

许嬷嬷边替太后按摩,心里边叹息连连。好容易对于寿宴大张旗鼓地举办,可以如愿以偿了,偏偏这当事人却是病倒了。

“哀家这心里头总是堵得慌啊,你说哀家争了一辈子,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命,可不就为了许家么?现在倒好,许家为了一个小白眼狼,竟然不听哀家的话——”太后侧躺在床上,声音哀切而嘶哑,只是她的抱怨还没结束,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嬷嬷挥了挥手,一旁的穆姑姑端着碗亲自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子温水喂进她的嘴里。

穆姑姑先喂了一口,便连忙停下来,轻轻地拍着太后的后背,替她顺气。

太后挥了挥手,眉头紧紧蹙起,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不耐。

“这水怎么没味道?哀家不是说了,要御膳房做些甜的来,口苦得很!”太后的语调十分不满,不过明显是抱怨的话,却因为浑身没力气,而失了往日的威仪。

穆姑姑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水,又偏过头有些为难地看向许嬷嬷。许嬷嬷从她手里接过碗,低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水?”

“奴婢吩咐御膳房特地熬制的雪梨,太医说了能止咳的。”穆姑姑柔声回了一句,便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

许嬷嬷看了一眼碗里,果然里面的水不是清的,而是带着一种偏白色。鼻尖若是凑得近了,依稀还能闻见几丝甜腻的气味,看样子这水里放了不少的雪梨煮着。

“太后,用一点吧。”许嬷嬷边说边用勺子送了一口过去,太后叹了一口气,努力地往下咽。

无奈她这是被气出的病,浑身皆不舒服。头昏脑涨,气喘咳嗽,几乎什么毛病都来了。现在连喝口水,这嗓子都咽得极其痛苦,每咽一次,就像有刀割似的。

许嬷嬷看着她这副痛苦难耐的模样,心里头也不是滋味。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愁思着什么,想了片刻才开口道:“太后,若您真的如此难受,不如把远容华叫来伺候您。将她放在跟前看着,您再多指点她几句,她自然——”

只是许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太后便猛地睁开眼怒瞪过去,她抬起手死命地拍打着绣床。绣床上传出几道闷响声,有些吓人。

一旁的穆姑姑被吓了一跳,心里暗道:还好喂水的人是许嬷嬷,估摸着要是换成别人,太后就直接把碗夺走了往那人脸上泼了。

“太后,您消消气。老奴也知道远容华做的事儿不地道,您不要她来便不来!动气伤身作甚,还有一个月就是您的寿辰了,到时候可不能拖着病体去,让那些命妇小瞧了!”许嬷嬷也是吓了一跳,她还没曾想过太后会如此发怒,连忙把碗递给穆姑姑,转过身来轻轻地替她顺着后背。

太后不停地喘息着,好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了,只是面色更加低沉难看。

“放她在哀家眼前,哀家怕折寿!”太后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便再次咳喘连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显然是对许衿失望透顶了。

许嬷嬷不好再劝什么,现在连许衿的名字都不能提及,否则只会惹来太后更深沉的怒火。她在心底叹息连连,前有世家、新贵虎视眈眈,后有许衿不懂事儿地拖后腿,当真是左右为难。

太后勉强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们。许嬷嬷知道太后不想再说什么,便替她捻了捻被角,退到了一边。太后却是不想睡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她睁大了一双眼眸,眉头紧皱。

许侯府这次的行为,已经在预示着,相比于她这个垂垂老矣的太后,他们更支持年轻貌美有机会往上爬的许衿。太后从来没想过,把许衿拉进宫,也会形成这种局面,她和许衿竟会形成一种对立的形式,反而便宜了皇上!

太后病倒的消息,自然是传遍了后宫。皇上和诸位妃嫔的慰问礼源源不断地送进寿康宫,不过真心来看望得倒是少之又少,只是意思性地坐会儿就罢了。许衿自然是要过来的,不过她连门都没进去,便被太后下令撵了出去,落了个没脸。

沈妩根本没去,太后是肝火太盛,此刻正是发脾气的时候。许衿那是没法子,明知要被打脸也得往上凑。她和太后可是无亲无故,不过没受太后的挤兑,她的心情也好不起来。整日肃着一张脸,往常有些傲气的姝婉仪,现如今变成了冷傲,让人不敢靠近。

因为太后病了,连请安这种事儿都免了。沈妩整日待在锦颜殿,更是无所事事。那月季已经完全秃了,绿油油的一片,没一朵花儿在上头,瞧着好不可怜。锦颜殿上下都暗自在心底把皇上骂了无数遍:混账东西,你有本事宠女人,怎么没本事继续啊!你有本事宠女人,你有本事哄好啊!混账!

正端坐在案桌前批阅奏折的皇上,没来由地打了三个喷嚏。英俊的脸上表情立刻变得不好了,一旁的李怀恩连忙小跑了几步,双手将锦帕呈上。

齐钰猛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指,一下子就将手中那份奏折扔出了案桌。

“混账东西,又是哪个老不休的在背后嚼朕的舌根子!朕日日夜夜守着这些奏折,整个人都快废掉了!”皇上的心情也不好,他这大半个月,一直过着苦行僧似的日子,奏折就快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

上回好容易得了闲,本想放松一下,偏生他作死地要去哄许家那女人。虽然心里头一直不舒服,不过把太后弄病了,许家弄得两头不讨好,这还是笔划算买卖。

“瑾嫔身子怎么样了?”男人的手轻轻划过桌上那所剩不多的奏折,冷声问了一句。

李怀恩悄悄抬眼打量了他一下,才压低了嗓音道:“回皇上的话,太医前几日诊治过,说是已经大好了,云烟阁那边也收拾好了,这会子估计已经搬过去了!”

齐钰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露出特别的神色,只是轻拧着眉头似乎想了一下,才道:“那就让她准备一下,今儿晚上侍寝,这位份也该升升了!”

李怀恩轻声应承了下来,便悄悄退下去吩咐人办事儿。

当龙乾宫的小宫女把这消息告诉斐安茹的时候,云烟阁上下都替她高兴。毕竟只有侍寝之后的妃嫔,才能算是真正地融入这后宫之中。斐安茹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一丝一毫欣喜的神色。

原先就一直跟着她的大宫女,自然瞧见了她的表情,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斐安茹的性子倔,虽同意了安生待在后宫,可是这侍奉皇上是另一回事儿,伏低做小那是必须的。

斐安茹也不理会宫人们的心思,只是兀自地四处看着云烟阁,偶尔吩咐小宫女去为她找几本书册。

好容易熬到了晚膳后,皇上的龙撵来了。斐安茹带着云烟阁上下恭迎他,按照宫里头的规矩,妃嫔既然被定下了侍寝,那当晚迎接皇上的时候,是一定要准备好的。纱衣、绣鞋必须是要穿好的,恭迎皇上的时候,只需在外面裹上厚披风就行。

不过齐钰眼睛一扫,便看见斐安茹身上仍然穿着宫装,不过后脑垂下的满头青丝却是半干的状态,显然是刚沐浴完。男人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斐安茹这半调子的打扮,真不知是在搞欲拒还迎的把式,还是为了表达自己不愿,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无论是云烟阁的宫人,还是齐钰带过来的人,都瞧见了斐安茹这身异样的打扮,心里头便有些忐忑不安。不过皇上却没有发火,面无表情地让他们起身,便带头走进了内殿。

“你们都下去吧!”齐钰刚进入内殿,便对着身后跟着的宫人挥了挥手,脸上的神色淡淡,却是一个眼神都不肯给。

其他人皆摸不透皇上的意思,只好看着李怀恩。李怀恩恭敬地冲着二人行了一礼,便带着满殿的宫人退下了。

“脱衣裳吧!”待殿门被关紧,男人把下巴一挑,冷声说了这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斐安茹的侍寝,倒霉得肯定是她,我怕不剧透,妞们会拍我。

混账东西,你有本事宠女人,怎么没本事继续啊!这几句吐槽的话,请用雪姨让傅文佩开门的口吻念!虽然不怎么押韵。

还有一更今晚再来,现在要出去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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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衣裳吧!”待殿门被关紧,男人把下巴一挑,冷声说了这一句。

062 升为容华

斐安茹直接愣住了,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皇上一开始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就是让脱衣服,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齐钰看着她一脸惊恐和屈辱的神色,脸上带着几分冷笑。

“瑾嫔究竟是什么意思?朕现在给你机会说清楚。”皇上见她没动静,便挑了张椅子坐下,双手十指交叠放在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显然在等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