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膳的时候,沈妩好容易才睁开眼,几乎是明心和明语端着碗,一口口喂进她的嘴里。

第二日启程的时候,沈妩直接就被皇上拉到了头一辆马车内,她连旁人的面都没见到。坐到马车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驿馆待了两日,她除了一开始在自己的房间内转悠了一圈,两个晚上都是宿在皇上的房间里。

跟在马车后头的明心和明音,则是苦不堪言。她俩好容易把东西收拾好了,沈妩硬是一眼都没来瞧过,今儿一早又得原样收拾起来。明音已经不知道叹过多少气了,此刻她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李总管被马骑的怂样儿!

李怀恩完全没有在意四周投向他身上的异样眼光,他根本无暇顾及,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身下的马上。马走动的时候,整个脊背都要运动,虽然被马鞍阻挡了些,但是李怀恩却能感觉到。

马一动,他也跟着动,最后就变成他整个人跟得了癫痫似的,不停地扭动着。驮着他的马,被他这样躁动不安的情绪,也带的烦躁起来,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马车内,沈妩依然坐在榻上,手里被皇上硬塞了一本书册,依然还是那日的《地方童谣两百句》。她的脸上挂着几分无奈的神色,但是嘴里哼唱的歌曲却没有停下。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悠长的古调在车内回响,齐钰躺在她的腿上,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神色。

马车走了几日,沈妩就唱了几日的《送别》,皇上似乎爱上了这首曲调,不厌其烦地让沈妩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中途又停了一个驿馆,才总算到了洛阳的行宫。

几日来的路途跋涉,总算是有个像样的地方用来规整。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回随行的五位妃嫔中,丽妃的位份最高,所以她分配的院子离皇上最近。沈妩的位份第二,倒也选了个不错的位置,不远处就有个莲花池,倒是凉快些。

当日抵达行宫的时候,众人都忙着收拾行李,倒是平安无事。与行宫这边的安宁不同,缺少了皇上的后宫里,倒是斗得凶猛。

皇上走的第二日,瑞妃就冲到了听风阁里。崔瑾还处于情况不稳定中,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迷糊地睡过去。瑞妃赶到的时候,崔瑾恰好醒过来,倚靠着床头喝御膳房送过来的补汤。

宫女还没来得及进来禀报,瑞妃就带着一帮宫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瞧见了喝汤的崔瑾,崔瑾的脸色十分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不过瞧见瑞妃之后,原本双眼无神的崔瑾,却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她猛地推开站在身边的宫女,猛地朝着瑞妃的方向扑过去,似乎要从床上下来。可惜她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只做了这么一个动作,就开始咳喘起来,瞧着甚是吓人。

瑞妃轻轻拢了拢发髻,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她的脖颈上缠着几圈锦布。当日御医诊完脉之后,就告诉了瑞妃,可能会有痕迹留下,开了消肿的方子给她,让人熬成水,每日涂抹在脖子上。

果然如太医所说,第二日她的脖子就疼痛异常,嗓子都哑了,几乎说不出话来。脖子上更是留了十根指印,根根分明。足以见得当时崔瑾是使了全力,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皇上走了之后,瑞妃刚休养好了些,就冲了过来。她莫名其妙地被崔瑾打了,还是往死里打,哪有不报仇的道理。

“呦呵,慧妹妹竟然这般有精神,看样子太医所说的话不能尽信啊!不是说你悲伤过度,引发了哮喘,要休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好。怎么现如今瞧着,倒是生龙活虎的!”瑞妃轻轻扬高了声音,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语气里极近嘲讽。

当初她听到崔瑾得了哮喘,心里头还舒畅了好几日。这就是报应!哮喘这东西,很难治愈。一想起以后若是到了冬日,崔瑾肯定还有的罪要受,瑞妃就越发得意。

崔瑾坐在床上,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原本咳喘的厉害,此刻也好了些。听到瑞妃如此说,崔瑾抬起头,斜看着她,目光幽冷而怨恨,脸上却是露出几分笑意,只是显得有些狰狞,此刻瞧着诡异十足。

瑞妃被她这样的眼神瞧着,心里有些发毛。好像面前就躺着一条毒蛇一般,还“咝咝”地冲着她不停地吐毒信。

“你能等到看着我好的时候么?你活不了那么久的!”崔瑾的双手,死死地抓住身边的锦被,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完全被愤恨取代。

“贱/人,你在说什么!”瑞妃被她气得脸色发白,猛地要往前冲,双手向前已经做好了要攻击她的状态。

崔瑾这句话刚说出来,瑞妃身后的几个宫女就做好准备,此刻瑞妃一动,立刻就有人冲上来拉住她。瞧着慧嫔那样儿,眼看也挨不了打。瑞妃又是一向以没轻没重闻名,若是一个激动,把慧嫔给弄死了,那么这一屋子的人都讨不了好。

“我说什么,说你早死呢!”崔瑾却依然不依不挠的,双眼早就被愤怒染红了,面色苍白,嘴唇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此刻这副癫狂的神色,倒像是厉鬼索命一般。

瑞妃被身后的宫女扯着,也不好真的不管不顾冲过来。索性站稳了身子,原本濒临爆发的神色,也冷静了下来。瑞妃在后宫里,毕竟是靠挤兑人和整治人出名的,此刻脑子一清醒,面对崔瑾这样的言语攻击,就有了对策。

只见她轻轻挥开宫女的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脸上恨恼的神情消失得干干净净。轻轻抬起头,竟是大笑出声。

“慧妹妹,你可真会开玩笑。本宫在这后宫里浸淫这么多年,依然活得很好,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完蛋了。本宫可不像你那个短命姐姐,一眼瞧过去,便知是蠢货一个。本宫虽然没有对崔绣出手,也不明白你究竟误会了什么,要找本宫报仇。不过本宫告诉你一句,崔绣的死,是这后宫里不少人的期盼!她死了,才能证明这个后宫一直没有变,蠢货不配活在这个地方,免得污了旁人的眼!”瑞妃嘲讽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来。

每一句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戳进崔瑾的身体里。崔绣的死,一直哽在她的心头,她始终带着几分自责。若是当时她再坚持一下,死活不让崔绣搬出去的话,或许崔绣就能一直活着了。

此刻瑞妃这般诋毁崔绣,更把崔瑾心底的伤口撕开了。她的情绪不断地翻涌,身体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带着疼痛。她张了张口,刚想开口说话,没想到竟是一下子喷出一口血来。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楞住了,看到锦被上的血迹,周身发凉。显然崔绣是被瑞妃这番话,狠狠地刺激到了。怒极攻心,才吐了这口血出来。

瑞妃反应过来之后,就忽然伸出手来只想崔瑾,扬起头开始狂笑。

“哈哈,慧妹妹,本宫看着你吐血,真是心头畅快。你方才那几句话还是留给自己吧,多活几日好让本宫慢慢折磨你!”瑞妃边笑便冷声警告崔瑾,她整个人都笑得花枝乱颤,似乎真的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儿一般。

崔绣推开往她面前凑的宫女,伸出手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轻轻抬起头,看着瑞妃笑得那副张狂样儿,心底恨到了极点。她的眼神一扫,便瞧见了放在一旁的青花瓷碗,里面还盛着半碗燕窝。她直接抄起碗就往瑞妃的方向扔过去。

瑞妃正笑得得意忘形,没注意那碗过来,待她看见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碗直接就砸到了她的腿上,燕窝也跟着洒到了罗裙上。

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瑞妃弯下腰伸手捂住被砸到的地方,不得不说痛得要死。她很想冲上去与崔瑾再来一场肉搏,但是身后的大宫女不停地劝慰着她,顺带着还提了一下太后与庄妃,瑞妃才稍微冷静下来。

太后主管后宫事物,她和庄妃是协理的,若是她此刻犯了什么错,恰好就让太后和庄妃联手了,说不准她还得受到惩罚。

瑞妃细想了一下,便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搀扶着宫女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崔瑾坐在床上,心口烦闷异常。瑞妃方才所说的话,像是魔咒一般,不停地往她脑海里钻。她越想越气恼,心口一痛,再次吐了半口血出来。吓得侍立的几个宫女一阵惊呼,连忙派了个小宫女出去找太医。

瑞妃和崔瑾这回的对抗,两人都没讨到好处,一个被碗砸到瘸着走出听风阁,一路上被人围观着;另一个则连吐了两口血,病情更加严重了。

这二人都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对方不得好死!

瑞妃在听风阁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过一顿晚膳的功夫,就已经传到了太后和庄妃的耳朵里。两人都只是大概了解了情况,并没有要插手管的意思。

太医去了听风阁诊脉过后,慧嫔身子每况愈下这个消息,却是传遍了后宫。庄妃一听,立刻派人送了许多补品过来,宫里头不少人就跟着风,也都纷纷表示自己的关怀。!

 

117葵水血崩

听风阁倒是收了许多人参燕窝,每日都按照太医叮嘱,分量适当地炖给崔瑾吃。听风阁里到处都散发着中药味,崔瑾药量也增加了。

瑞妃这边倒显得收敛了许多,也不再到处乱蹦q了,只是每日请来大夫诊脉,似乎怕得了什么病症一般。

崔瑾坐床头,手里捧着一碗药一口一口地吞咽着,秀气眉头紧紧蹙起。那股苦涩味道,总让她心底泛起一阵恶心和抵触感。直到后几口时候,她实是咽不下去了。

皱拧着眉头,将碗推到一边。身边看着她喝药宫女,立刻将装有梅子小碟子递了过来。崔瑾连忙捏了两粒塞进嘴里,酸甜味道一下子涌上来,将那股苦涩味道压下去。

酸甜和苦涩一下子相撞,竟是生生地把她眼泪都逼出来了。宫女手里还端着药碗,里面还有几口。

“慧嫔,您再把这几口药喝了吧!太医说这药必须定时定量才管用!”那个宫女将药碗朝她面前推了推,那股子浓郁中药味,再次传了过来。

把崔瑾鼻子都熏得发酸,她摇了摇头,双手不停地推拒着,心里头排斥感越发明显。

“这药似乎比前几日要苦上许多,太医为何换了方子?”崔瑾眉头依然皱得紧紧,她脸上满是不耐烦神色。

先前药方,并没有这么苦涩,可是前几日听说要换药,这么一喝才知道有多苦。就连平日里不怎么怕苦她,遇上了这药,也得心里害怕。

“太医说您身子需要调养,病情与前几日也有些变化,就调整了方子。”那个宫女虽然见她讨厌喝药,但是却并没有妥协,相反轻声细语地解释着,手中药碗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她面前推着。

崔瑾没有法子,心中虽然烦闷却也不好对着身边宫人发火,只有接过碗来,屏住呼吸扬起脖子,速地往嘴里倒。希望这样能减少一点苦涩,结果却恰恰相反。嘴里方才吃了酸梅,那酸甜味道显然已经沁入心底,此刻再接触如此苦,就有些承受不住。

“哇――”一声,她直接倾身倒向床外,将嘴里药吐了出去。心里那股子恶心感为严重,她开始不停地呕吐起来。方才好容易喝下去汤药,这回悉数吐了出来,甚至连之前午膳也呕了出来。

崔瑾趴床边,不由得呻/吟出声,全身都难受极了。胃里一阵阵皱缩,呕吐感觉始终没有消失。这几日她还恰好来了葵水,也许是因为病情恶化原因,这几日葵水也属于不正常范围,量特别多,经常一动弹就是波涛汹涌。导致她躺床上,经常一动都不敢动。

她这副憔悴模样,着实下人,此刻是不停地抽搐着,整个人都打颤。几个宫女瞧眼底,心里都是一片着急而惊慌。慧嫔这身子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而且这葵水来得真不是时候,加雪上加霜了。

一旁宫女递来一杯热水,喂着她喝下,又从衣袖里掏出锦帕,细细地替她擦拭着嘴角污物。

“扶本嫔起来吧!”崔瑾又漱了口,才感觉好些,轻声指示了一句。

那个宫女轻轻地扶住她胳膊,轻轻用力要搀扶起她。只是眼神一扫,余光扫到了一处红红地方。那个宫女动作便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仔细看过去,待瞧清楚之后,她整个人都一惊。

那里通红一片,全部都是血。并且是从崔瑾身下流出来,当场宫女脸色就变得苍白如纸,嘴唇也哆嗦起来。

“慧嫔,您流血了,好多血!”那个宫女把她扶着坐好,便猛地后退了几步,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其他几个宫女,也连忙凑了过来。经她这么提醒,崔瑾似乎才发现自己肚子异常胀痛,下意识地掀开锦被,低下头瞧着了一眼。

浓郁血腥味传来,几乎将她熏得晕过去。那刺眼红通通一片,是让她心惊。

“还愣着做什么,去宣太医!”崔瑾一下子便急了,猛地扬高了嗓音喊道,只是她微微一用力,身下又是“哗啦”一下,床上血又多了一些。

她整个人都被吓得震颤,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疼痛,还有这样多血流出来,几乎让她感到绝望。

“回来,直接去找杜院判,就说本嫔忽然流了好多血,让他来救命!”崔瑾脑子急速地转动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将那个跑到殿门口宫女唤了回来,急声地叮嘱着。

那个小宫女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几分仓皇神色,见崔瑾没有其他要吩咐了,便连忙撒开丫子跑了出去。

由于失血过多,崔瑾已经有眩晕、意识不清醒反应了,后直接躺床上,只能任身下血液染红了锦被,一阵阵腥臭味充斥着内殿。守一旁几个宫女,瞧着她这副奄奄一息模样,都红了眼眶,显然是极其害怕,全身瑟瑟发抖起来。

待杜院判提着药箱匆匆赶到时候,瞧见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内殿里隐隐传来女子抽泣声,几个宫女一个赛一个悲伤,脸上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神情。而崔瑾躺绣床上,身上并没有盖被子,不过身下那红红一片,却是桥上一眼,便觉得触目惊心。

整个房间里散发血腥味,也是刺鼻很。杜院判连忙让人打开窗户,他立刻坐到了小凳子上,手搭上了崔瑾脉搏。细细诊治了一番,脸上神色猛然一惊,有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你们主子喝了什么药?”杜院判语气有些低沉,眉头也紧紧地蹙起。

“就是太医院开方子,外头还有些,奴婢立刻端过来!”其中一个大宫女走近了几步,轻声回复道。

她看到杜院判亲自过来,心里就稍微有了些底。毕竟杜院判素来就有妙手回春美名,崔瑾被治好几率大些。

待杜院判接过那碗药,仔细放鼻尖嗅了嗅,脸上神色就是惊诧万分。他有些不解地问道:“明明就是葵水时期,为何这要里头会有凉药配方,这不出血才是怪事儿!”

殿内几个宫女被他问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药理这东西,她们作为奴才又不会懂。此刻杜院判即使问她们也不会有结果。

杜院判轻挑了一下眉头,不再多说废话,直接打开药箱开始救人。他先从一个小玉瓶里倒下一颗药丸,让宫女喂崔瑾服下,那是吊命药丸,此刻情况危急,也只能下虎狼之药了。

又从箱子底层摸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才发现是无数大小不一银针。显然他要施针救人。

但是他又不能把崔瑾衣裳脱掉,只能派人找来司药司懂穴位宫女,又让用屏风遮住了,才慢慢地指点着。

折腾了半晌,才算是把穴位都找齐了,崔瑾身下血也总算是止住了。听得止了血,杜院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到一旁书桌前,提起笔就开始写方子。

“对了,上次帮你家主子诊治是哪位太医?”杜院判让宫女下去抓药,又伸手招来了另一个小宫女,轻声问了一句。

“回院判大人话,是姓崔太医,年纪挺大,似乎耳朵也不大好使!不过因为旁人都说请资格老太医,诊治得有保障,所以才请了他!”那个小宫女口齿极其伶俐,三言两语就讲述清楚了,面对着杜院判也不害怕,非常直白地说出了口。

杜院判一听,脸上神色就不大好看了,他低声地应了一声“哦”,紧接着就长叹了一口气。

“这崔太医前日刚告老还乡,立刻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京都。恐怕你们主子这罪要白遭了!”杜院判替这后宫大大小小主子诊脉有几十年,早就练得一双火眼金睛,洞察先机。

这崔太医资格比他还老,确到了告老还乡时日,所以前日向他请辞,他便同意了。流程批得特别,原本他还想着请这老家伙去喝一杯,没想到请帖递到时候,早已人去楼空。显然这事儿,是崔太医故意为之,而且连后路都铺垫好了。

那个小宫女,一听他这么说,脸上就流露出几分戚戚焉神色。杜院判医术是太医院好,听说年轻时候,就外漂泊,民间很有名气,曾有“神医”一称,后来也不知何事,入宫当太医,很便成了院判。后宫里请他前去诊脉人,自然多数不胜数。崔瑾只是一个嫔而已,而且近又许久未曾受宠幸,自然是不敢贸贸然请杜院判过来。

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院判,慧嫔那里收拾好了,您再去诊治一下吧!奴婢瞧着她面色依然难看!”司药司宫女走了过来,冲着他轻轻行了一礼,低声建议道。

杜院判也不再磨蹭,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床边手搭上崔瑾手腕,仔细地诊治着。崔瑾眼睛紧闭,脸上豆大汗珠,不停地冒出来,甚至滴进了衣襟里,连满头青丝都湿透了。整张脸也泛着惨白,似乎是出血过多,导致整个人都抽搐起来了,瞧着甚为可怜!

 

118 沈娇犯病

杜院判这次的诊脉时间较久,眉头紧蹙着,显然在愁思着什么。当他撤回手来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对于病情却是未置一词。

“我在开副药方子给你们主子,待她醒过来,再传我过来吧!”杜院判边说边坐回到书桌前,提起笔就写。

一座奢华异常的宫殿里,瑞妃躺在贵妃椅上,悠然地轻晃着,手里把玩着一个玉扳指。忽而一个宫女走上前来,套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瑞妃原本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情,待听了这个宫女的回话之后,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起来。

她猛地从贵妃椅上坐起,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一伸手便把旁边小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声色厉茬地道~“好个杜院判,老不死的东西!竟然去替那个贱人诊治,坏了本宫的好事儿!”

瑞妃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狰狞,候在内殿的几个宫女,纷纷跪倒在地,低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瑞妃花了不少钱财,才买通崔太医,又替他一家老小安顿好,才换来崔瑾何时来葵水这个消息,又让崔太医开了凉药。这才让崔瑾血崩了,本以为她肯定是必死无疑,没成想竟被救活了过来。一切的努力就白费了!

崔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她依然十分虚弱,稍微动一下都像是即刻要死过去一般。她被灌下一碗药之后,又晕过去了。

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便瞧见了杜院判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恰好照在他的身上,那老头儿竟然靠着椅背打起了瞌睡,瞧着倒是没了平常的顽固不化。

“慧嫔醒了,奴婢喂您喝口热水!”站在床头的宫女首先发现她已经醒过来了,连忙端着一碗茶走过来,慢慢地将她倚靠在床头坐起。

看着她端茶过来,崔瑾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很干,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才发现嘴唇上也已经起皮了,干裂得甚至能察觉到一次血腥味。

一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崔瑾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昨天大出血的场景,又一下子涌入脑海里来。

杜院判被这边的动静惊醒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崔瑾将一碗水喝完。崔瑾知道杜院判是有话要对她说,便冲着身边的宫女轻轻地挥了挥手。

“多谢院判大人昨日救命之恩。”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就已经开始喘息起来。

杜院判一挥手,制止了她下面要说的话,低声道~“慧嫔客气了,这是老臣该做的。至少皇上回宫之前,这后宫里各个主子的生命安全,老臣还是要竭尽所能地救治。你的药里被加了黄连、生地黄等,这些都是凉药的药材。所以药汤里才会很苦,恰逢葵水时期,顿顿喝凉药,自然就引起血崩了!”

杜院判的语调十分平稳,他的话音刚落,崔瑾就紧紧地蹙起了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

“老臣告退了,慧嫔还该静养才是。”他轻声说了一句,便慢慢地退了出去。

杜院判一步三摇地晃回了太医院,进门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明明还是青天白日,可是此刻天生却是乌云密布,颇有几分悲壮低沉的意味。

“又要变天咯!”杜院判下意识地轻哼了一声,然后就走进殿内,嘴里悠然地哼着小曲儿,脸上带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到了洛阳行宫这边,沈妩当日晚上还是和皇上住在一起。随行的宫妃虽然有五人,但是皇上一直召幸沈妩,其他四人就犹如摆设一般,不少臣子也都注意到了,看样子姝修仪盛宠的传言不假。

其他几个人还算是沉得住气,偏生沈娇急得跳脚。她对于自己从正二品变成从二品末位的位份,一直感到耿耿于怀。得知皇上这次避暑,将她带出来,她的心底重新又点燃了几分希望,就靠着这次的避暑之行,她准备在皇上面前露脸,再将妃位夺回。

哪晓得皇上根本就完全迷上了沈妩,只围着她一人转,对于其他人也都是爱理不理。

沈娇心里头憋得慌,一路上看向沈妩的眼神就不大对劲。这次跟着皇上出来避暑的,沈王府也上报了名额。不过却不是沈王爷,而是身为世子的沈安陵,并且皇上还欣然应允了。

其实沈王妃是不赞同的,因为沈王爷要留下来,完全就是因为离开京都将近一个月之久。他怕时日太长,待他再回来的时候,如烟阁里他好容易勾搭上的头牌,会把他给忘了。于是他便将这个重任交给了长子,即使沈王妃不停地念叨着,却也被沈王爷直接忽视了。

偶尔太过分了,沈王爷便把崔绣的死拿出来数落一下王妃。立刻四周便清静了下来。

沈娇心里暗自琢磨着,若是沈王爷来的话,她还可以派人去暗自联络一番,大倒苦水,再让沈王爷联合有心的朝臣向皇上进谏,不要太偏宠沈妩。可是偏偏来的就是沈安陵,那可是和沈妩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可想而知,根本就不会帮她的。

沈娇怎么想,心里都觉得憋屈,最后索性就派人把沈妩请了过来。沈妩正思索着今儿晚膳该开什么菜单给小厨房,就见到了沈妩身边的宫女。

“姐姐。”沈妩推门而入,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她身穿着藕色的罗裙,因为不用出去,整个人的妆容很淡,发髻也比较简单。面对这样的沈妩,沈娇心里头涌出一丝嫉妒。沈妩长得俏,这样素淡的打扮,就能用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来概括。如果换成沈娇她自己,恐怕没有那一层厚厚的脂粉遮着,脸上几乎不能见人了。

而且她还比沈妩年长了五岁,二十岁的后宫女人,与十五岁的娇艳少女,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妹妹来了,坐。瞧我现在年岁大了,这么一会子功夫,就已经等得睡着了!”沈娇歪在榻上,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神色倦怠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沈妩轻笑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听着这开场白,就知道沈娇下面没什么好话要说。

一旁的宫女连忙上来倒了杯茶,沈妩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看向沈娇只是笑而不语。

沈娇微微眨了眨眼,脸上闪过几分尴尬。她完全没想到沈妩不接话,一般这种情况,不都要客气地安慰几句么?沈妩这般不给面子,沈娇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引出心底想说的话了。

沈娇不开口,沈妩就一直低着头喝茶,那悠哉的模样着实让人恨。

“这几日的马车坐过来,我这副身子着实承受不住了。头晕眼花的,也不知能不能见到皇上了?”沈娇憋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沈妩原本就是硬骨头,难啃得很。沈娇对付她,也只有厚着脸皮这一招了。

沈娇听着她直接这么问出口,嘴角轻轻上扬,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低声道~“姐姐不用担心,待会子我若是见到皇上,便让他不要翻你的牌子,让你好好休养几日才是!”

沈娇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弄得胸口沉闷,异常痛苦。怎么沈妩的回答,竟跟她原先想的有天壤之别!

“我不是这个意思,已经请了随行的太医瞧过了。开了一副方子吃过,身上已经大好了。只是这几日皇上一直待在妹妹那里,姐姐也想着占个光。我们毕竟是亲姐妹,可不比另外三个不相干的人。妹妹若是念着姐妹之情,不如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我。也不是要争妹妹的宠,这一个月的时间,皇上哪怕只来个一两晚,我这脸面也说得过去,更不会丢了沈家的面子。你说是不是?”沈娇轻拧着眉头,暗自斟酌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这么一长串的话,也多亏她能圆得过来。

她的话音刚落,沈妩就“扑哧”笑出了声。沈娇这是老毛病又犯了,眼红沈妩的受宠,以姐妹之情来逼迫沈妩替她引荐。看样子上两次的处罚,她还没受够!

沈娇对于沈妩突然地这样狂笑,有些拿捏不准。不知道这位庶妹,究竟又想干什么。

“好说好说,今儿晚上我就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姐姐说的对,我们毕竟是亲姐妹!”沈妩慢慢地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不变,直接应承了下来,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

沈娇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心头有些犹疑。毕竟沈妩从入宫之后,就一直所向披靡,从没吃过亏。而那些窥视她宠爱的妃嫔,则一个个受到了责罚。沈娇自然也是其中一员,上一回是被皇上抓了个正着,这次也不知道沈妩会不会背后阴她。

“姐姐也就是这么一说,若是你不愿意,便罢了。别弄得你心情不好!”沈娇装模作样地婉拒道,眼神却是一下子都不离开沈妩,似乎在试探她的反应。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姐姐就在这里等着好消息吧!”沈妩轻轻地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几分不在乎的神色,似乎对于分宠这事儿,一点都不介意一般。

看着沈妩摇曳生姿的背影,沈娇心里有如打了五味杂瓶,也不知是喜是悲。

 

119 皇上撑腰

沈妩出了她的屋子,脸上柔和的笑意就消失殆尽了,只剩下一片阴冷和嘲讽。

直到差不多用晚膳的时辰,皇上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身上带着一身尘土。他先到内殿沐浴过后,才披着头发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显然这一整天的奔波让他累得够呛。

“开办花会的日子定下来了?”沈妩瞧着他一脸抑郁的神情,心里有些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