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不整天在家呆着。”
第54章 背影
其实陈经纪人真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是认真的。
说实话, 他当经纪人也有些年头了，一开头就带出了歌后薛筱, 后来陆陆续续的，捧红了两个艺人, 就连现在如日中天的电视剧女王岳禾，当初也是他挖掘的。
他在辉影, 也算是经纪人里的大哥了。
但陈克坚一手带出这么多明星, 靠的其实不是手腕和公关能力，而是眼光。
他非常能判断一个人身上的特质, 究竟能不能让他红, 也非常能判断一个节目甚至是一个剧本，会给这位艺人带来什么样的回报。
所以他当时带薛筱和岳禾时，有一个很特殊的现象。就是她俩参加一个节目或者出演一部电视剧, 哪怕其余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骂的很惨，她们依然一枝独秀。
——这样的经纪人，眼光简直精准的可怕。
所以，那时候陈克坚转交岳禾，选择去带一个新人男团时，业内很多同行都在想他是不是疯了。
他疯倒是没疯, 但其实吧, 也不是自愿的。
主要还是因为, 江母给的条件实在是太丰厚了，现实的陈大经纪人完全拒绝不了。
而且，陈克坚在最初接触江小少爷的时候, 其实还在内心嗤笑来着。
——说是说要隐姓埋名凭自己的实力出头，但是从头到尾，不还是要依靠江家的背景。
——整天惹是生非的，不知人间疾苦，这种人进娱乐圈，会被黑到死吧。
那时候的江小少爷，在陈大经纪人看来，就像是一个来娱乐圈过家家玩的小朋友。
既然是小朋友，那就随心带着，让他自己玩个尽性好了呗。
陈克坚这样想。
但是后来，随着相处的时间渐渐加长，他慢慢地也就改观了。
因为陈克坚发现，这位看似肆无忌惮的小少爷，实际上非常聪明。
不管是采访也好、面对粉丝也好，哪怕和前辈们之间的相处也好，分寸拿捏的都恰到好处。
除了不可抗力的情敌，陈克坚还真没发现，江衍北在娱乐圈有树立过什么仇人。
而且，团体组合其实真心比个人solo容易出是非的多。
主要就是因为，维持平衡真的是一门大学问。
BT虽然没像VI一样，内部差异大到一红三透明的地步，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气也是不太均衡的。
刚开始一段时间，江队长的人气，要远远高于其他三个人，而且粉丝涨势疯狂，三个成员的关注量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人高。
——但BT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矛盾。
这个矛盾，不仅仅指成员之间的，也指粉丝之间。
毕竟BT的粉丝，那是出了名的和谐。
为什么？
一是因为，团队之间成员的关系是真好，那种氛围压根假装不出来。
二则，队长是个好队长。——而这，才是最重要的。
从江衍北刻意减少行程，把通告推给成员们时，陈克坚就发现了，他享受是真享受，但懒，未必是真懒。
他只是在马上要变质的那个临界点，果断地选择了压低自己，先助推团队而已。
江衍北身上最鲜明的特点就是，不仅能保持着少年的蓬勃朝气，也总能在关键时刻，体现出不输过来人的周全和稳重。
全局观比一般人强很多。
当时，在江衍北因为《双生》大火的时候，许达辉就问过他，要不要给他出张个人专，另外开展个人活动。
江队长微微皱眉，拒绝了。
“不着急吧，等BT有能力开世巡了再说。”
——在那个时候，这真的还是一个非常宏大的梦想。
但是他表情懒散而无所谓，好像对于这似乎遥遥无期的目标，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陈大经纪人当时还愣了愣，有点惊讶，稀奇极了，“看不出来，你这么心系BT啊。”
江队长就撑着手笑了，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我是队长啊。”
哦，对了，你是队长来着。
但是你一直这么轻松自在的样子，眉宇间时不时就出现一抹顽皮和肆意，让人下意识地就忘记了，原来你还是身负重担的队长。
但是仔细想来，你好像真的做的很好。
陈大经纪人想了想，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是看错了人。
他挖掘行星这么多年，第一次，差点在一开始时就错过了一颗恒星。
但是现在，BT已经起来了，任何一位成员选择判断时，都不用再瞻前顾后的。
而前方就是大好河山。
所以年逾四十的陈克坚，难得又生出了这样的豪气，想要把这颗发光发热的恒星，打造成恒星中的超巨星。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压低声音。
“怎么样？”
“陈哥。”
江队长终于放下手中的曲谱，声音缓缓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这次你又接了什么惊为天人的戏了？”
这熊孩子，怎么这么破坏气氛呢。
“你直说吧，看在你刚才急的都快哭了的份上，我能答应的，都会尽量答应的。”他想了想，“借钱也行。”
“我他妈现在就想休假，辞职，回家带孩子。”
江衍北扬扬眉，有些诧异，“刚步入老年就退休啊？”
“唉。”陈克坚的表情已经绝望了，“衍北，你这样，以后可怎么跟你谈恋爱哦。”
等等。
是他听错了还是怎么的？
“对不起，你这样，以后可怎么谈恋爱哦。”
好吧，其实陈克坚还真给他接了一部电视剧。
但肯定不是惊为天人的那一种。毕竟以江衍北现在的水准，还真难接到让他惊为天人的剧本。
不过就是辉影自己投资拍摄的一部大IP古装剧。
讲述了在皇权争夺中的爱恨情仇。
女主角还是江衍北比较熟悉的一个新人女演员——那个盼望着和他正经合作一部戏的黎涡小姑娘。
算上前面两次，已经是第三次合作了。
而且，又是演情侣。
所以江衍北翻了下剧本，挑了挑眉，“黎涡？”
“不一定是她。”经纪人解释，“如果你接的话，这部戏的前期宣传肯定是不用愁的，那公司就打算借这个机会，推一推新人。”
“不过你要是不想接呢，估计就会再斟酌斟酌了。毕竟男女主演里，起码得有一个要能保证这部剧的基本流量和曝光度。”
说到这，陈经纪人又想起什么，奇怪地看着他，“哎，不是你之前说什么，看好她，相信她，她就是辉影下一代的中坚力量什么的吗？”
“当时还好多人问我，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呢。”
“我一下子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答的。”
“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陈克坚郁闷道，“不过为了保险一点，我就说，你们师兄妹关系好，同个公司的，你比较关照她喽。”
“喂，我这个回答没毛病吧，黎涡她确实演技也还行啊，你和谁演不是演，刚好带带自家公司新人，不是一举两得嘛。”
“不是。”
江衍北拧起眉毛，叹了口气，“我主要是觉得，和一个未成年小姑娘拍感情戏，有点像在犯法。”
“没关系，这部戏还挺长，你们先培养着，说不定等拍到感情戏的时候，她就已经成年了呢。”
——三个月后，拍新婚戏那天，黎涡刚好成年。
——不得不说，陈大经纪人真是真知灼见。
聊了半天，戏最后还是定下来了。
陈克坚当即就通知了剧方，然后提了两大袋东方朔妈妈送来的特产准备回家。
但是他年事已高，老腰不太好了，只能是江队长就好人做到底，帮他给提下楼。
“这部戏进组比较晚，因为他们会先把配角的戏拍的差不多了，再集中排你和黎涡的戏份。所以你先好好看剧本吧，再写写歌什么的，刚好后天还有个品牌活动要参加。哦，对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金鼎奖了，我估计这一次你的两部电影都会入围，不管能不能获奖，你都先准备准备获奖感言。”
“金鼎不是每年三月份举办么？”
“我就是先给你提个醒，主要不是想给你点积极的信息，振奋振奋你嘛。还有，前段时间桑卡跟我说，你上次录的那首歌，后期已经完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还有BT的那三首，你是打算就当作单曲公布呢，还是留着给下一张专辑？”
陈经纪人空着手在前面走，一边叨叨絮絮地念个没完，直到楼梯口，没听到声，才转回头来，打算问他的意见。
但是他一回头，就发现了不对。
“衍北，你咋了？”
楼梯靠右侧墙边的少年，正怔怔地站在那，视线定格在某处，一动不动。
陈克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个年轻女孩的背影，可打量了好久，也没找到什么熟悉之处，有些奇怪。
“粉丝？还是认识的人？你怎么这个表情？”
江衍北没有回答。
他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然后把手上的袋子递给经纪人，就什么也没说，转身上楼了。
“嘿，这小子！”
陈克坚拉不住他，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皱眉，还是带着满肚子疑惑走了。
那姑娘是谁？
妹妹？前女友？还是暗恋对象？
他怎么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
第55章 见面会
江衍北窝在沙发上, 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这条手腕上有一条浅浅的疤，是当年那位因为他自杀的女孩的妈妈, 情绪失控下拿着剪刀向他冲过来时，他躲避不及给划伤的。
江小少爷手上, 也有。
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大小和形状。
甚至连愈合程度都一模一样。
很早之前他接受这具身体的记忆的时候, 他就发现了, 这位江小少爷，跟他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不一样的女主人公, 不一样的纠缠方式。但是过程极其相似。
都是那样沉默的表情, 疯狂中带着执拗的眼神，电话里绝望的告别，教学楼底下血肉模糊的尸体。
而这些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负面回忆, 在今天全部都被翻了出来。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女孩，叫崔有矜。
而这个世界江衍北的同桌，叫陶霖音。
可是今天，他看到的那个人，分明就是死在那个世界的崔有矜。
这太奇怪了。
这个世界里, 所有的影视明星、电影剧作, 等等一系列可以公开查到的原创作品、参与人员, 都和江衍北的世界不一样。
他一开始觉得，可能因为是电影里，所以算是衍生出来的另一个时空, 出现差异很正常。
所以他也慢慢接受了这种差异，习惯了这种差异，这么长一段时间下来，他遇见过无数路人，没有一个让他觉得眼熟的。
除了崔有矜——简直一模一样。
江衍北突然想到很多他曾经觉得很奇怪的事。
比如为什么，这个江衍北的生活经历、兴趣爱好和饮食偏好都和他那么相似，相似到连说话时的习惯性姿态，都一模一样。
又为什么，明明是两个灵魂，他却能迅速掌握这具身体本来的乐感和知识，发挥出来一点生涩都没有。
或者为什么，明明他也没有刻意掩饰，整个人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就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奇怪，反而很自然地就接受这个成熟稳重的江衍北。
为什么？
他记起自己曾经看过一部小说。
那部小说里，男主人公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陌生人，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频繁了一点。
他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上班、回家甚至逛街，就算是换了一个城市，周围的路人也永远翻来覆去，都是曾经看见过的那几个。
他开始疯狂地查询、探索——但是无疾而终。
直到小说最后揭露，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生活在一部电影里，甚至他本身，就只是一个被人创作出来的角色。
路人翻来覆去永远不换，只是因为，最开始，导演就只找了这么几个群众演员。
江衍北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摸不清未来的迷惑。
他想到了那些见过一次之后就反反复复出现在身边的人。
比如方夏瑾，比如陆宁溪，比如黎涡。
一次一次，好像命中注定。
他开始思考，自己会不会其实不是穿越到了电影里，而是本来就是电影里的人物。
这些莫名其妙不停出现交集的人，其实，就是主人公身边注定的重要角色。
而崔有矜，就是导演在安排角色时出现的Bug。
是这样吗？
江衍北怔怔地盯着手腕，突然觉得，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深深的疲倦。
许科南这几天觉得，自家队长有点不太对劲。
他以前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对很多事情都懒得关注。
但是这几天，他时常就这么探究性地盯着你，然后问，“许科南，你家的具体地址你还记得吗？”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外婆呢？”
“你们家乡的气候怎么样？”
“你小学是哪所学校毕业的？学校有什么历史吗？”
那专注的眼神，没完没了好像调查户口一样的执着力，让老幺不寒而栗。
甚至有时候都怀疑，自家队长是不是加入什么秘密刑警队了。
而且，由于他也去看了《上岸》，心里对江杀人魔衍北有了某种恐惧感和敬畏感，所以每一次都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地回答。
然后他就快疯了。
“北哥，你就放过我吧，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永远热爱我的祖国，绝不背叛，为中华民族之崛起而努力工作，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