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会儿,送你回去。”沈瑜一边穿着外套,大步往楼下走。

“不用麻烦了。”

“就这么决定了,等我下去。”

王帆八卦起来,追上去:“沈大哥,安安真的离婚了?”

“知道的太多无益。”沈瑜把手机装到口袋,扣上外套的扣子。

晚饭转了下眸子,沈瑜已经没了影踪,连忙追上去。

陈安还没走出店门沈瑜就从楼上下来,他表情沉着一直走到陈安面前:“送你回去。”

“我开车来得。”

“你不是不开车么?”沈瑜说:“安全么?”

“还行吧,小心点就没事了。”

“找个地方吃饭,你没吃什么东西。”

陈安转头看向他身后的王帆,笑道:“当着你女朋友的面邀请别人,不怕挨打。”

“什么女朋友,邻居,拉过来凑数的。”沈瑜转头对王帆说:“要送你回去么?”

“刚刚你不是要我打车回去?”王帆笑了起来,走过来大大方方的介绍:“我的邻居,沈瑜。安安,你不要多想。”

两个人搞什么?陈安心里疑惑,表面不动声色。

“一块吃饭吧,那些人……”王帆皱了下眉:“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也没什么可吃。我们也好多年没见了,好不容易碰到,你可得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盛情难却,陈安到底还是被王帆拉到了车上。

沈瑜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陈安,询问:“想吃什么?”

“吃火锅行么?”王帆抢先回答,立刻转头看陈安:“我们当年的毕业饭也是火锅,本来还想考一所大学,还是好闺蜜,谁知道命运弄人啊。”

王帆高中毕业□□本留学,起初还联系,渐渐就断了。

“我当时其实也想出国。”陈安笑道:“在日本好么?”

“不好,所以我毕业立刻就回来了。”

“火锅,陈安能吃么?”沈瑜再次从后视镜里看了过来,陈安说:“没问题。”

电话铃响了起来,陈安不得不中止对话,从包里找出手机,来电是周维。她在犹豫要不要接,忍不住就拧眉。

“怎么了?不想接的电话么?”

王帆问的直接,陈安笑着摇摇头,接通:“喂。”

“你在哪?我爸情况不太好。你和我回一趟老家,现在我去接你。”

陈安一怔:“什么?”

“赶快点陈安,我怕他——”周维声音沉了下去,哽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订的晚上九点飞机,之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第22章

陈安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选择,她以为自己可以狠得下心永远不和周维联系,可事到临头,她又做不到。人若是机器就好了,锁定什么情绪输入指令,按章办事多方便,也不用如此纠结痛苦。

陈安转头看着窗户外面,浩瀚深沉的黑夜。耳朵里舒缓的音乐,她咽了下喉咙。她母亲走的时候,陈安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受。至亲的人,连走都带着遗憾,她不忍心。

空姐的声音响起,陈安抿了下嘴唇,转头看过去:“给我一杯水,谢谢。”

周维把水递给她,陈安看了他一眼才接过。周维穿着纯黑色的西装,整个人严谨而深沉。

陈安喝完了水,闭上眼靠在座位上。

她来了,周维父亲的病他们都知道怎么回事,能熬三年,已经是极限。嗓子有些发硬,梗得慌陈安深吸一口气,抬手盖在脸上。

一个小时的飞机,到的时候晚上十点。周维疾步往外面走,陈安是从聚会上过来,穿着一件及膝的裙子外面搭小外套。走出机场,风一吹有些冷。

周维回头看到,一把拉过陈安脱掉外套就搭在她身上。他什么都没说,晚上十点多机场人不是很多,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

“l市人民医院。”

车子启动,陈安要拿掉身上的外套还给周维,他皱眉:“穿着吧。”

陈安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咽了下喉咙坚持把外套递给周维,从包里掏出耳机塞在耳朵上,闭上眼靠在座位上。灯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她的脸颊上,陈安的肌肤白皙干净,浓密睫毛乌黑。周维知道她睁开眼是什么光景,陈安不会让人惊艳,她像水,干净的水。

结婚前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对陈安动心,结婚后,他知道陈安会乖巧听话。可是,他没想到离婚,陈安坚决的离婚了,一点余地都没有给他留。

周维有些烦躁,生生逼着自己移开视线,父亲的病是悬在头顶的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

到达医院是半个小时后,周维偏头看到陈安睡着了,头发倾斜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周维喉咙滚动,片刻后伸手去碰陈安的脸颊,她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周维义无反顾的伸手把陈安额前碎发给别过去到耳朵后面,露出整张脸。

“到了。”

陈安皱眉,这人什么毛病,又伸手把耳朵上的头发给拿下来。

跟着下车,外面有些冷。

周维在前面走,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阴影。陈安想起他刚刚手指刮过自己的脸颊,有些痒,脸一热,埋头继续往前面走。

穿过门诊大楼,又过了两栋楼。

白色的灯光照亮了医院,疏影倾斜,夜风微凉。

走着走着陈安就跟不上周维的步伐,夜里的医院里很安静,偶尔会有一两人路过。远处突然响起了哭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在这黑夜里格外渗人。

抬眸就看到周维停下脚步在等她,陈安连忙跟上去。

“冷么?”周维打量她。

“还好。”

周维就慢下了脚步,陈安拒绝他一切的示好,周维也不做无用功了。

上到五楼,刚出楼梯口就看到一个人影匆匆走了过来。

“姐夫。”

周维先开口,刘永臣就停住了脚步,他是个四十来岁的微胖男人。

“你和弟妹来了?走走,赶快过去。”他面色凝重,周维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拉住陈安的胳膊,快步往前面走:“爸怎么回事?”

“情况不太好。”刘永臣看了眼陈安和周维,陈安要挣扎的手就停止了,拧眉听着。周维有一个姐,比他大八岁,嫁到老家这边。

周维握着陈安胳膊的手紧了下,陈安感觉到他的紧张,抬眸看过去。

“你们先过去看看吧。”刘永臣说:“爸妈在等你们。”

气氛忽然就凝重起来,陈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进病房,周母就站起来,她眼圈通红。

“妈,姐。”周维快步往病床前去,父亲昏迷着,并没有清醒,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心一下就揪了起来,他皱着眉鼻子有些发酸,眯了眯眼睛:“爸?”

“医生说——”周琴哽咽着红了眼圈,泣不成声。刘永臣连忙揽住她的肩膀,接着说道:“爸爸昏迷前还念着你们,想看看你,他肯定会醒来——”

陈安偏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眼睛发涩。

保姆搀着周母,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悬起。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周维喉结滚动,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

“你太忙了,我们想着没什么事呢。”

陈安看到周维胸膛起伏,他紧抿着嘴唇面色沉重。病房里没有人说话,许久后,周维说:“爸……还能醒来么?”

老人熬的灯枯油尽,醒来怕是难了。

医生也说了,吊着命,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

陈安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可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周维说:“我在这里守着,姐夫你先送妈和姐回去,有任何情况我立刻给你们打电话。”母亲年纪大了熬不住,然后视线就落到了陈安身上,陈安不等他安排先开口了:“我在这边陪着你。”

家离的有些远,来回要二十来分钟。刘永臣在医院附近酒店开了房间,他们三个先过去,这几天他们都守在医院没有合眼。

周维是周家的男人,他回来就是主心骨。

病房里安静下来,陈安走过去在病床前鞠躬,突然就红了眼圈:“叔叔,对不起。”

如果她不任性,昨天跟着周维回来,最起码他能看看儿子。

她母亲走的时候,是满意闭上眼。可这个老人,她忍心让他们伤心么?

周维拉过椅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父亲,一言未发。

房间里只有仪器滴滴的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维抬手搓了一把脸,深吸气:“你过去找姐夫他们,找个房间先睡一会儿。”

陈安没有说话,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黑暗。

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她什么都来不及做,母亲就离开了。

陈安在小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周维一夜没睡守在病床前。陈安是被医生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就看到满屋子的人,她立刻坐起来身上有东西滑下去,看了眼是周维的外套。

“这些仪器,也不过是增加了他的痛苦。”医生推了推鼻梁的眼镜,声音残忍:“拖一天,也不过是多一天痛苦,你们想清楚。”

周琴嚎啕大哭,陈安愣怔怔的看着面前混乱的场景。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铺撒了整个病房。天亮了,天亮了,他要离开了么?

他没有看到周维,没有看到孙子。当初结婚的时候,抖,他高兴的塞给陈安一个厚厚的红包。他中风后遗症,手指一直在抖,他说:委屈了告诉他们,他训周维。

陈安抿了下嘴唇,如果早回来,他会不会安心的走?

他们在犹豫在争吵,谁也狠不下心来断了他的命,可是这样苦苦的熬着都痛苦。

下午三点,周父毫无症状的醒来了,陈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迅速跑了过去。周维握着父亲的手,他站在病床前弯腰全神贯注的静听着。

“爸——”

周父看着他,努力的扬起嘴角,他的手指颤抖着指了指周维身后,周维回头看到陈安,另一只手拉过陈安:“我和安安回来看您。”

他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声音被氧气罩给盖住了。

周维的泪一下子就滚落下去砸在白色的床单上,他似乎笑了,嘴型似乎在说好。

然后就再次昏迷过去。

周维紧紧抓着陈安的手,他站在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