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呀,痛死了!咱家是皇上身边第一得用人,你们也要客气一点儿。咱家要是没了,以后没人伺候好皇上,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更何况咱家还受了伤…”这边贺亦瑶刚得到一点好的对待,那边卢英已经叫开了。

主要是他原本就受了伤,再被绳子那么狠狠地勒紧了,他都感觉自己要流血身亡了。那殷红的血液像不要钱的井水一般,哗哗地流了一胳膊。

“他是大秦皇宫中常见的太监,民间称他们为阉狗。皇宫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大秦的皇帝一定不会在乎。不过也别让他死了!”那个头领看都没看卢英一眼,直接丢下这一句话,就上了马带头走了。

因为贺亦瑶有了身孕,他们并没有走太快,而且还是挑了另外一条路走,根本就不会撞上赶回来的齐珣。贺亦瑶此刻放松了下来,才发觉自己的肚子开始疼起来,她动了动腿,发现腿根附近的裙衫上已经染了些许的红色。

“大夫,快找大夫!我见血了!”贺亦瑶立刻喊道,她连大声喊叫都不敢,只是不停地深呼吸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车队停了下来,那个领头的人朝这边看了一眼,果然见到那斑斑点点的血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似乎是嫌弃贺亦瑶麻烦。

“找个附近的地方住下!”难得那个头领竟然如此顾及着贺亦瑶的身体,兴许真的是因为方才她所说的话。

被他抓住的人,听到此刻要歇息,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就怕贺亦瑶出什么差池。

贺亦瑶听到这句话之后,知道自己会得到妥善的照料,在放轻松的同时,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我劝你们醒着的人不要耍花招,否则一旦被我查出来了,你们这弱不禁风的昭仪娘娘就要受苦了。到时候你们恐怕无法与你们的狗皇帝交代!”那个头领看着这一群清醒的人,冷声地警告着。

其实他不想就这么停下休息的,但是这个女人真的见血了,若是半路上没了孩子,会很麻烦。他虽然觉得还是把腹中的小孩弄掉了比较好,不过他顾忌着女人的态度。万一若是让这个女人发疯,宁愿死了也不合作,那么他可就白费功夫了。

***

一行人飞驰而来,打头的正是齐珣,他一路上几乎没有发现什么踪迹。直到他发现了无数的尸体和血迹,才感到背后发寒。一眼就瞧见了那些横躺在地上的侍卫,以及无数的黑衣人,显然这里刚经历过一场血战!

“快给朕搜!”齐珣猛地大吼了一声,他跳下马,快步地往前跑着,眼神掠过四周,想寻找马车的踪影。

三辆马车只还剩下一辆被砍坏的,他掀开帘幕就瞧见里头有一个被砍死的宫女,似乎是贴身照顾六皇子的,其他人没有任何踪影。

“亦瑶!小六…”他顾不得其它,扬高了声音喊着三人的名讳,浑身都感到发冷。

他就知道,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是没想到后果竟然是这样的惨重!他们一定要活着,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以后的自己!他一个个蹲下查探这些横横躺着的人,就盼望能找到一两个活口,也好询问一二。

“主子,卑职找到了记号,应该是他们留下的!”一道黑影跪倒在齐珣的不远处,显然是影卫查到了些许的线索,前来汇报!

第173章 阿史那思磨

“快带朕去找他们!”齐珣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就站起身来,急声催促道。

他的脸上带着十足焦急的神色,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一般。他就不该回去的,哪怕担个恶名也比现在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变得草木皆兵的好。

等影卫领着众人一路寻着记号,找到了地方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原本应该都是乞丐待得地方,现在里面躺着的几乎都是受伤的侍卫。

“他们人呢?”齐珣揪住了其中一个侍卫的衣领,急声地问道。

立刻就有人带着皇上过去了,原来是在破庙的后面,还藏着两辆马车,周围也都有诸多侍卫把守。齐珣一下子就冲了过去,撩开帘幕就看见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小孩子,听兰和听竹就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哄着。

“父皇!”猛地看见齐珣那张脸出现在马车外面,六皇子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张开双臂,冲着他挥了挥,显然是要他抱。呼喊的那一句,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齐珣顺手接过他,眼神在马车里扫了一圈,却缺少了一个他想见的人。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之极,他单手抱住六皇子,飞快地跑到另一辆马车边上,伸手把帘幕撩开,结果只看见几个受惊过度的奶嬷嬷,还是没有那人的身影。

“母嫔,走了!她说等小六睡醒了一觉,她就会回来的!”六皇子似乎知道他要找谁,直接趴在他的怀里轻声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就打了一个哈欠。软塌塌地将脸枕在他的肩膀上,眼皮一开一合,显然已经开始打盹,准备入睡了。之前他一直处于惊慌的状态之中,身边几个伺候的人也是那样诚惶诚恐的模样,有些顾不上他,所以六皇子犹如惊弓之鸟,根本不可能睡。

直到现在,他这无所不能的父皇回来了,他才感到安心。立刻困意就袭来了,先前紧绷着的神经早已专注过头,此刻累得够呛。等齐珣抱着他回到第一辆马车的时候,六皇子已经彻底睡熟了!

“卑职该死,昭仪娘娘为了引开刺客,所以假装带人逃离。有一部分侍卫跟着去了,沿路一定会想方设法留下记号的!”侍卫长已经过来了,他跪在地上,面色也十分难看,头始终低着。

其实他的心底早就后悔了,这趟差事儿可真是吃苦不讨好。兄弟们都那么拼,死伤过半,但是把瑶昭仪弄丢了,很可能被那些刺客给抓住了,皇上恐怕不会念着他们一丁点儿好处。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齐珣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说话,他轻轻眯起眼睛,视线显得有些飘忽,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十分不高兴,甚至还很愤怒。此刻不过是死死地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否则侍卫长恐怕早已被他踢开了。

“朕 一向是赏罚分明的,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护送三位主子安全到达京都,结果却弄丢了一位。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记住,如果能安全找到她了,朕就绕过你们。如 果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你们就等着受罚吧!”齐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面色暗沉如黑夜,即使想要保持着面无表情,却也是徒劳。

脸部的肌肉,因为他一直用力咬着牙齿,而有些颤动。情绪也有些激动过头了,他现在很想知道贺亦瑶是死是活。

“还不快滚去找记号!”齐珣冷声地开口喝骂道,他已经不想多看侍卫长一眼,生怕多看了那么一眼,心底积压的阴郁情绪就爆发了,转而对侍卫长拳打脚踢。

影卫和一群侍卫都分散开去寻找记号,齐珣就双手背在身后,来回地走动着。他无意识地绕圈,虽然想冷静下来,但是脑子里却是乱得很,只有借助这个动作,让自己看起来好像有些事情做,不会彻底失去了理智。

“父皇!”大皇子的声音响起。

齐珣抬起头望过去的时候,大皇子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直接走到了齐珣的身边,陪齐珣一起站着。

“母嫔说她会活着回来,安全地回到你的身边!”大皇子早就看出了齐珣的焦躁,他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是对于贺亦瑶这件事儿,却比齐珣要冷静了些。

兴许这就是关系亲疏远近的差别吧,即使大皇子在心底把贺亦瑶当做娘亲,但是相比于齐珣把贺亦瑶当做这辈子最爱的人,可能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齐珣微微愣了一下,显然是努力伪装的心思被戳破,有些尴尬。但是听到他这一句安慰,心底竟是奇迹般的安稳了些。其实九五之尊也有担惊受怕的时候,他只是需要别人宽慰几句,只不过此刻他的身边没有那样有眼色的人,好在大皇子也算歪打正着了。

贺亦瑶毕竟怀了身孕,万一若是路上骑马的时候,磕着绊着,说不定就酿成了大祸。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得活在这个世界上!齐珣不会允许她比自己先死,按照年龄来讲,他都已经是个老男人了,但是贺亦瑶比他小了十岁,应该活得更长远才是!

“你们这几个臭小子,真应该快快长大,这样朕就可以和太上皇一样,早一些逍遥自在了!”齐珣深吸了一口气,强制性地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

只是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由得“啧”了一声,怎么在大皇子面前提起这个。旁的小皇子如果听了,只会单纯地想要长大,但是大皇子现在毕竟都十岁了,说不定会悟出别的东西来。

***

贺亦瑶醒过来的时候,小腹的下坠感已经完全消失了,一丝疼痛的感觉都没有。此刻正有一个村妇喂她喝药,想来应该是保胎药。

“你说,这堕胎药的效果可真好,她已经就不痛了,连自己的孩子掉了都没感觉!”略显沙哑低沉的声音在房间的角落里响起,带着几分刺耳。

贺亦瑶的面色一惊,立刻抬起手来挥落了那村妇手中的药碗。乌黑的药汁一下子洒满了地面,瓷碗也应声而碎。她猛地坐起来,手下意识地就摸向了自己的小腹,还是微微凸起一块,孩子还好好地在她的肚子里!

查探到这一点之后,贺亦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躺了回去。

“对不住,麻烦再让人熬一碗这种药给我!”贺亦瑶冲着一旁被吓得发呆的村妇轻声说道,脸上带着些许的歉意。

“好!”那村妇呆愣了半晌,似乎才反应过来贺亦瑶说的是什么,地上的碎片也来不及收拾,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呵,你不会不知道,带着个球跑路有多困难吧?本王要你弄掉你肚子里的血块!”那个人见到贺亦瑶方才如此激烈的反应,不由得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夹杂着无数的嘲讽。

他此刻已经解下了蒙面,露出一张面部轮廓略显粗犷的脸。头发也不是纯黑的,而是带着一些棕色,长发卷曲地随意披散在肩膀处,看起来十分狂放。眼睛是墨绿色,贺亦瑶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不由得微微愣住了。

这个人的眼睛根本不像是普通人类的,配上他说那句话时,阴冷刺骨的眼神,活脱脱就像是野兽一般。甚至在他说到“弄掉你肚子里的血块”时,脸上那种嗜血的神情,加上那双闪着冷光的眼眸,让贺亦瑶想起深山之中,被饿了许久的野狼。

“你 不会不知道,我不想跟着你跑路!虽然你强人所难,我迫不得已要跟着一起跑路,但是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如果你弄掉了我的孩子,那你接下来一定会麻烦不断!况 且大秦的皇帝十分看重子嗣,甚至把子嗣看得比女人还重要,你多一个筹码不是更好!”贺亦瑶虽然受到了他的威胁,但是并不为所动。

在她看来,既然这个绿眼睛的妖怪男人会让大夫弄保胎药给她喝,就不会再把孩子弄掉,否则一开始也不会如此的大费周章了!

“我 姓阿史那,是突厥最尊贵的姓氏。我是汗王第三个儿子,名叫思磨。这次和你们大秦的狗皇帝有要事相商,你就是其中最重要的筹码!原本我还想着在福建交易,但 是似乎你们大秦的狗皇帝十分狡猾,所以为了避免谈判失败,你得跟着我们挪地方!”思磨抬起头,一直认真地观察着他。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沙哑,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闪烁着幽冷的眸光。此刻跟贺亦瑶说话的语气,也一丁点儿起伏都没有,说是商谈,实际上更像是威胁。

贺 亦瑶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低低地说道:“第一,你想从皇上的手里捞到好处,无论是谈判还是威胁都无所谓,但是如果你还用‘狗皇帝’这三个字当称呼,那就永远 没有成功的一天!第二,别这么说,好似你不狡猾一样。之前我见到你是黑发黑眸,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棕发绿眸,显然你用了药水遮掩你的容貌。你有资格说别人狡 诈吗?第三,那就是对我好点儿!”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说到最后一点的时候,语气不由得加重许多,好像在强调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思磨依然与她对视着,最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挑着眉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第174章 失败的救援

“你们大秦的女人真是奇怪,有时候看起来比谁都要胆小,连只老鼠都害怕。但是有时候又会忽然变得勇敢起来,敢用命相搏!”思磨抬起手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转而又耸了耸肩,将这些想法丢开去。

贺亦瑶的嘴角抽了一下,对于思磨的问题,她还真没法回答。突厥的女人估摸着都是表里如一、直来直往的?不会像她们一会儿柔弱,一会儿强悍的。

“那是因为你威胁到了我的孩子!”贺亦瑶只能简单地说一句,那是母爱的力量。

“总之我不会害你的孩子,但是之后赶路的时候,如果你坚持不住,孩子自己掉了,也怨不得别人!”思磨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明显对于她的回答也不感兴趣,冷声丢了这句话下来。

他的眼神再次恢复了阴冷无情的状态,轻轻地瞥了一眼贺亦瑶,就像是一把小刀子刮过去一般。

另一个房间内,卢英躺在床上,嘴里哼哼唧唧的,仿佛随时要死过去一般。大夫刚刚替他看过了,也只是草草地包扎了一下,基本上不管他的死活。卢英此刻已经发热了,他的脑袋烧得晕晕乎乎的,只是心底还在不停地咒骂着那个领头人。

混账玩意儿,竟然还敢说他是阉狗!到时候一定要让那人变成阉狗!

夜 幕降临了,贺亦瑶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这突厥人到真是有意思,对待俘虏竟然是如此优渥的条件,虽说她是非常重要的人质,但是突厥人本性凶残。之前与大秦 战争的时候,每次攻进一座城,必定是要屠城的,如今却是又找地方给她休息,又熬保胎药给她喝,肯定是有所企图。

她正苦思悯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几声猫叫声。贺亦瑶皱了皱眉头,她一直躺在床上休息,所以不知道这户人家是否真的养了猫,但是听这声音如此清晰,竟像是就在她所住房间的附近。

又有几声猫叫,贺亦瑶不由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咚——咚——”两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贺亦瑶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里,外面有人!

她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涌现出了这个想法,刚才那两声闷响,应该是有人来把突厥守在她门口的侍卫给打昏了。

“昭仪,昭仪!”两声低低的呼唤声响起,极其熟悉。

贺亦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在!”

她应了一声,就从床上下来了,将门打了开来。原来是蒙着面穿着一身黑色夜行服的冬虫,门外边果然躺着两个被敲晕的人。

两个人进了屋,迅速地把门关上。

“昭仪,现在那边突厥的人在喝酒庆功。奴婢这就带你离开,只要你离开了,不被他们抓住把柄,皇上那边就好对付他了!”冬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语气坚定地说道。

贺亦瑶愣了一下,轻声地问道:“我们如何离开?必须得快些,趁着天亮之前找到皇上,说不定还能回来救人!”

她知道一旦她跟着冬虫离开成功,那么这里剩下被抓到的人,恐怕都要死的。贺亦瑶并不会因为这些人命,就留下来,她不能留下给思磨增加筹码。只要能早一点儿找到齐珣,那么还可以回来救人。

“奴婢先带你出去,外头停了两匹马,还得委屈昭仪跟着奴婢一起骑马回去。马车弄不到手!”冬虫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始终带着坚定的神色,仿佛只要跟着她,就哪里都可以到达一般。

“不行!”贺亦瑶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本就没什么要带的东西,直接跟着冬虫走就行,只是她即将推开门的时候,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丝什么,整个人的面色都变了。

“吱 呀”一声,门打开了,却只走出一个人来。月光投射在她的身上,赫然就是贺亦瑶。她站在门口没有动,轻轻眯起眼睛看向院子,只见院子里站着无数的人,一双双 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望看领头的那个用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眸,即使在这样有些昏暗的夜色之下,似乎那双眼眸也在冒着绿光。

“他们都叫你什么来着,对,昭仪娘娘?看样子你带了新朋友过来,怎么能不让他出来与我见见面认识一下?”思磨在看到只有她一人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一下,转而又轻声说了一句。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咚咚——”的闷响声,显然又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冬虫从后窗突破,随手甩着几枚暗器,将要阻拦到她退路的人一一射杀,这些人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已经被暗器弄得见血封喉。

听到后面的动静,思磨的脸色也忽然变了,他立刻挥了挥手,对着身后的人说:“快去后面拦住他,不许让他跑了!”

只是等到那些人冲过去之后,只来得及看见冬虫上马的身影。她已经骑着马飞奔而走,思磨立刻召集了弓箭手,“嗖——”的一声,箭直接迎风而出,冬虫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左闪右避。

“王爷,那个黑衣人左肩受了伤,只是不是致命伤,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她无法隐藏血迹,肯定会被抓到!”弓箭手的头领见冬虫已然受了伤,而且跑得够快,已经不在射程之内了,就立刻从房顶上下来了,躬身对着思磨汇报道。

“大秦的昭仪,你也太不识抬举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立刻就整队,准备撤离福建!”思磨冷哼了一声,看向贺亦瑶的眼神十分不善,想来若不是留着贺亦瑶还有大用处,兴许在这里,他就要把贺亦瑶结果了来消除心头的不爽。

贺亦瑶被人推着出来了,各个破草屋之中住着的其他大秦的人也都被推了出来。可怜卢英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要跌倒的模样,面色也不是一般的红,一看就是发热了。那几个剩下的侍卫也好不到哪里去,伤口都未及时处理,此刻脸色极其难看,仿佛随时都会死在路上一般。

“大人,你们一路走好!”一个穿着简朴,甚至浑身补丁的男人,畏首畏尾地被推了出来。看着这一群人在整顿行装,知道他们要走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说些好话,显然是希望他们早点离开。

他 的身后跟着一个妇人还有两个小孩子,几个人身上的衣衫都十分破旧,好在很干净。瞧着比较爽利,一看就是本分老实的人。只是他们的几间破草屋都被占领了,也 多亏这些突厥人找到这里,贺亦瑶出来看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坐落在山脚下,离那边的村庄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会被别人发现。

那个妇人就是今儿喂药给贺亦瑶吃的,此刻她偷偷抬眼打量着贺亦瑶,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多谢你们款待!”思磨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拿着一托盘银锭子走了过来,显然是要给这一家人。

“不不不,不用!”男人拼命地推辞,猛地见到这些银子,连话都说不全了。

“给了就拿着,哪里那么多的废话!”那个给银子的人,见这男人不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冷声呵斥道。

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似乎怕稍微一动弹,上面的银子就不见了一般。

“谢谢大人赏,小的——”他显然想要道谢,只是话音戛然而止,一把雪亮的大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抽出来的时候,上面带着一层鲜红的血迹,滴滴答答地让人红了眼。

身后的妇人和小孩子还来不及尖叫,身体里也都被刀子刺穿了。只不过是眨眼间而已,这一家四口,就死于非命。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浓烈的血腥味四散开。贺亦瑶瞪大了眼睛,胃里不停地翻涌着,看着那刺目的鲜红色,流得满地都是,她的心越来越沉。

“哇——”她直接蹲下身,开始大口地呕吐起来,根本就控制不了。

“女人真麻烦!”思磨淡淡地把眼神从那一家四口的身上收回来,看了一眼贺亦瑶,轻声说了一句。

“你们也快点儿,接下来的路不好走,还要走水路,顾上大船去海边!”思磨瞧着身边有几个在发愣的人,不由得扬高了声音吆喝了两句。

直到贺亦瑶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思磨才挥了挥手,立刻就有突厥人钳制着她塞进了一辆破败的马车里。好在里面用棉被铺的厚厚的,只是看着那有些破旧的棉被,贺亦瑶的心底再次涌起几分不舒服的感觉,这棉被显然也是这一家四口的。

车队很快就整装完毕,思磨一声令下,就悄悄地隐藏在夜色之中,快速地撤离。

等到冬虫带着齐珣他们赶来的时候,只看见破旧的院子,横躺着四具尸体,血迹还没有干涸。那些银锭子撒在尸体附近,平日里干净的银子,此刻都沾上了粘稠的血红色,看起来肮脏又悲哀。

齐珣的面色十分难看,他的眼神从这个院子里扫过。稀薄的月光照射在院子里,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边一滩呕吐物,里面似乎还混杂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他的眼睛猛地眯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找了根树枝拨弄着,挑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珠子。

第175章 留下的记号

那是一颗蔚蓝色的小珠子,十分的精巧,做成了水滴状,看着就让人爱不释手。

“他们准备离开福建,去海边找人,立刻!”齐珣掏出锦帕,将珠子上沾到的东西,细细擦拭干净。仔细瞧过之后,脸色倏地变了,苍白难看。

这珠子是他送给贺亦瑶的,当时只不过觉得好看,就随手丢了过去。贺亦瑶却是极其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甚至还拿在他的眼前,轻声问他像不像大海的颜色?甚至直接表达了她想去海边戏耍,威逼利诱他以后有机会,就带她去海边。

没想到现在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让他看到。齐珣捏紧了手中的珠子,只觉得手指都被膈得生疼,但是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

“快点走!”不停地有人催促着,马车颠簸得十分厉害。贺亦瑶双手死死扶住车的边缘,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这样颠簸的马车,她根本就不能长坐。但是瞧着前头领路人的气势,似乎要奔行许久。她的面色有些发白,想想都觉得会很难熬,而且还不知道她肚子里的这个能不能撑得住。

“昭仪娘娘。”旁边的卢英已经被颠得昏过去一次了,现在又被颠得醒了过来。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贺亦瑶就坐在一旁,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伴随着又一阵颠簸的路之后,卢英彻底清醒了,他直接坐了起来。看着贺亦瑶的身体来回晃荡着,当真是心惊肉跳,生怕一个颠簸之后,贺亦瑶肚子里的小主子就掉了。那他的小命也玩完了。

他抬起双臂,似乎想去帮她,偏偏这个姿势又蠢又傻,而且根本不知道这只手该往哪里放,无从下手。

贺亦瑶一偏头,就看到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没?皇上能看见并且认出来的,把那些小东西找找,想法子扔出车外。要小心些,为皇上做个记号!”贺亦瑶轻声问道,只是由于马车里太过颠簸,她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颤音。

卢英立刻开始摸自己的身上,竟然真被他找到了,还是当初太后赏的一串佛珠子。要太后赏东西不容易,更何况还是赏这种开过光的佛珠,简直是天大的脸面。当初卢英可是嘚瑟了好一阵子,每回都要巴巴地带在身上,甚至还挽起袖子,让旁人都瞧见。

齐珣还曾因为这件事儿,而笑过他。希望皇上还能认出这东西来。

卢英心里琢磨着,边狠心拆了手链,边肉痛地挤眉弄眼,简直心如刀割。第一颗珠子被扔了出去,根本连声音都没有听到,就这么消失了,那些急着赶路的人更不可能发现了。

有了先前的试探,卢英一下子变得异常胆大起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扔出去一颗珠子。

“啊,什么东西砸到我脸上了!”忽然后面响起了一声怪叫,几个附近的人都凑过去瞧了瞧,但是那个人并没有抓住那个东西,所以只得作罢。

“马跑得太快,可能是什么虫子吧!”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再次分散开,继续疯狂地赶路。

马车里的两个人则都松了一口气,贺亦瑶不由得看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对卢英表示很不满。

卢英干笑了两声,这回变得无比小心翼翼,不敢再随便一扔了。而是手紧贴着马车的边缘,然后丢出去,就不会再扔到后面人的脸上了。

思磨他们走的这条路显然是条捷径,竟然天亮的时候,贺亦瑶就已经闻到了咸腥的味道,显然是大海的味道。甚至偶尔还能听到浪潮涌动的声音,“哗——哗——”地传进耳朵里,原本应该让人心安的声音,此刻在贺亦瑶听来,却是那样的紧张和惊慌。

她根本不想离开福建,而且如果在离开福建之前,皇上还没有找到她,那么之后更加困难。或许半路上思磨改变了主意,她的小命都有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后面的路已经好走了不少,不再是那种坑坑洼洼的山路,贺亦瑶也得以休息了片刻。马车稍作休息,大夫就拿了药汁过来给她喝,还替她认真地诊了脉。耗子啊她这胎比较稳健,可以撑到他们上船的时候。

“只要到了海边,就有大船在等着,到时候上船了,就可以好好调养身体。昭仪娘娘不必担忧!”那个大夫为人比较和善,无论是说话还是平时的行为作风,瞧起来根本不像是突厥的人,倒是与秦人没有什么区别。

贺 亦瑶只是点了点头,道谢之后也没有多交谈。齐珣之前就在她的面前说过,突厥的细作很多。每年都要往大秦的境内输送很多人,这些细作全部按照秦人的习惯培 养,只是内心深处却是恨极了大秦的子民,一心只为了突厥人做事儿。所以这个答大夫,也很有可能是突厥放在大秦的一个细作。

等到大夫走了之后,贺亦瑶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卢英的模样也很糟糕,他那串佛珠已经用完了,甚至身上的小东西都扔得差不多了,如果皇上再不追过来,他们可能真的要失去联系了。

依照着目前的情势看来,一旦他们到了海上,齐珣能找到他们的概率几乎为零。大海那么大,谁知道思磨这批人要去哪里。更何况到了水域里,无论扔什么东西下去,都瞬间被淹没,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记号。

两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各自的心底都有些吃不准。为了赶路方便,之前那些侍卫也在半路上就被灭了口。只留了他们两个人,看起来能对齐珣起到谈判作用的人。

其实当那些侍卫被杀掉的时候,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传了进来,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细碎的闷哼声,卢英的心底就十分不安生。

当初那个叫思磨的混小子,不是无比地瞧不起他吗?还叫他阉狗之类的,怎么现在倒是不杀他,甚至还留了他一条命!如果以后有机会,他卢英一定要亲手废掉思磨的命根子。

“马车里的人撑住了,前面还有一段路非常难走!”前面领路的人再次开口提醒,应该是思磨之前叮嘱过的,就是怕到时候贺亦瑶的孩子被颠掉了,到时候怪他们没有事先通知,让她做好准备。

两个人一听到这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之前一开始走了那么颠簸的路,那些人都没开口提醒,现在倒是提醒了,难道说前面的路比之前的还要难走?

贺亦瑶不由得抬起手来,轻轻捂住自己的小腹,面上的神色十分严肃。她清秀的眉头紧紧蹙起,心里开始飞快地琢磨着,究竟该怎么办。说不准那条路,真的会撑不过去,毕竟她即使胎做得再稳,也经受不住这样三番四次地颠簸。

“昭 仪主子,不如您坐在奴才的身上吧。奴才这个时候什么优点都用不上了,唯一的缺点倒是成了大用处!奴才人胖肉厚,可以给你当个垫子,而且还能减少震动呢!” 卢英扫视了一圈马车里的东西,所有的棉被都已经折叠成豆腐块似的,塞到了贺亦瑶的屁股底下垫着,就怕她有什么闪失。

但是现在瞧着似乎这棉被也没多大用处了,到最后也只要让他亲自上阵了,才能勉强抱住贺亦瑶的胎儿。

贺亦瑶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扫了一圈,虽说这主意不怎么样儿,要她坐到卢英的身上,怎么想都觉得别扭。但是现在这么仔细一瞧,不得不承认,卢英那副肉嘟嘟的身板,说不准真的比棉被还敦实!

“成吧,那你先躺着,若是我们安全了,一定让皇上好好赏你!”贺亦瑶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

卢英毫无芥蒂地半躺在马车上,颇有些不自在,其实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只待宰的鸡一样。不过好在贺亦瑶也不是冷血无情的屠夫!

贺亦瑶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其实肚子上的肉最多,但是估计贺亦瑶坐到上面,再加上颠簸的马车之后,可能卢英就会活活被压死了。卢英躺在棉被上,倒是感觉比之前舒服多了。贺亦瑶多了一个人来分担颠簸的幅度,明显比之前要稳妥了些,心里更加安定了许多。

车队摇摇晃晃,颠簸得比什么都厉害,总算是跑到了海边。只是并没有立刻从小路里出去,思磨派人先去打探了一番,结果带回来的消息却不怎么理想。

之前他们雇好的船只竟然不见了,完全是凭空消失。无论是船家,还是留在这里镇守船只的突厥士兵,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他们根本就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