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往晓晓的屋里张望了一眼,抬起脚,隐了身跟着八哥向外走,八哥正在空中看方向,突然就见李月白屋内闪出一道红光,尔后迅速消失不见,她不由地多看了一眼,鸭子唤道,“往哪里走啊?”

“往右往右…”八哥赶紧接了话,向外飞去,晓晓成了别人的替罪羊这事摆明了是坏了上仙的事,李月白却不说,似乎还在袒护晓晓,他究竟打什么算盘呢?八哥猜不透,但是看上去他好像又没有要害晓晓的意思,目前的情势晓晓在明,不知道谁在暗,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哟,这难得你这几日都没来烦我。”李月白对着来者一笑,“害我太过清净都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我这几天睡沉了…”朝音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出了这么多事,你还能睡?”李月白抬眼看去,“上仙难道没让你带话给我吗?”

朝音低头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当然,这不一醒就赶紧来找你了?出了点事,有个小妖去举报那锦囊乃纪晓晓所有。”

“小妖?”李月白挑起了眉头,“哪个小妖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去讨好上仙?不过也太急功就利了吧…”

朝音回道,“一只松鼠,这事要被上仙知道了,定是要以为是你的疏忽,好在我赶去时那小妖呈上锦囊通传还未入殿见得上仙,我便让她说那锦囊本就是你发现的,只是你在人间太忙,交由我处理…”

“那小妖倒这么容易就能摆平了?”李月白随意地说。

“她也只是为了求得人身而已,我答应满足她,她也自然愿意卖我一个人情了…”朝音回道。

“这样啊…”李月白点了下头,“那上仙怎么说?”

“上仙让你带着纪晓晓,去仙界受罚。”朝音回道。

“可是朝音…”李月白低声道,“晓晓的身份,你我都清楚,她娘如今在什么地方,我想不用我说,且不论这事是不是晓晓做的,就算是她做的,我们似乎也不应该抓她吧。”

朝音的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可是,这是上仙的命令啊。”

“我知道。”李月白的声音越压越低,“可现在这里就我们俩而已,我们和羽娘是什么交情?晓晓可是她的女儿啊…”

“那你想怎么办?”朝音突然问道。

“我想…”李月白往屋内扫了一眼,凑到朝音耳边道,“我们把她放了?”

朝音身子一僵,“这…我们能放得了吗?羽娘最后还不是被发现了?”

“那可不一定啊。”李月白道,“羽娘在妖界躲了百年都无人发现,若不是因为四百年前的事…”

朝音不等他说完,立刻就接了话,“可是羽娘是以仙为妖,已是自贬,上仙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四百年前就双眼睁得那么大呢…”李月白一脸疑惑地摸着自己的下巴,“那晓晓岂不是难逃此劫?”

“…”朝音没说话,李月白眯缝着眼瞥了他一眼,“难道你在上仙面前也没办法求情?我是带罪之身,而你可天生的仙啊。”

“那我去与上仙商量商量…”朝音道,不待李月白再开口,他便一个转身化作了一道红烟散去。

“好吧,我姑且信你,可我总得想办法杀了李月白!”晓晓忿忿地说。

韩逸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晓晓相信自己,却一不小心就激起她的愤怒,如何打消她的念头这是一个大问题。“你总要考虑到自己力量的悬殊吧…”

“那就下毒!下咒!”晓晓扼腕道。

“若他真这么容易就死了?我还会忍到现在吗?”韩逸之道,五百年来,他哪天不想着去报仇。

“忍?”晓晓一愣,这个字从来都是与她无关的。

韩逸之点点头,“忍一时吧,主人将在明年春天出现…那时候,一切都可以了结了。”

“明年春天?”晓晓叫了起来,“那么久?!那时候永定王朝估计都灭了,李月白又回去做他的快活神仙了!”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韩逸之道,“二十年不满,主人的力量会被限制…”

“张口主人,闭口主人…”晓晓撇嘴,“你的主人是谁啊?”

韩逸之沉默了一会,晓晓是她的少主,她的问题,自己一定要回答,“是紫微星君。”

晓晓一怔。

李月白扬起嘴角,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两下,尘立刻出现了,“主人…”

“你帮我传句话给冰凌。”

“什么话?”

“就是朝音。”李月白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四个字。

尘点了下头继续问道,“上仙会来抓晓晓吗?”

“那是自然。”李月白道,“上仙若不抓晓晓,对九凤便没了交代,这自然是说不过去。”

“可晓晓是羽娘的女儿啊…”

李月白眼神里透出悲悯之情,“从羽娘踏入鸾音阁那一刻起,晓晓就是自由的了。上仙也动不得她,除非她坏了上仙的事…”

“可要我把那指证晓晓的小妖抓来?”尘问道。

“那倒不必。”李月白抬手道,“她不过是受了诱惑,待梦醒了,也许那悲痛远远大过我们所能给的伤痛…”

“明日晓晓就要嫁给太子了吗?”尘皱起了眉头。

“嫁不了。”李月白伸手掐指一算,笑了起来,“今夜,帝星陨落,辅星移位…”

第三十五章

“紫微星君…”晓晓想起八哥说过的话,脱口而出,“就是仙界第一美男子?”

“…你还关心这个?”韩逸之皱了下眉头。

“他转世来人间做皇帝?”晓晓接着继续说。

韩逸之心中一惊,晓晓平日里对这些不能说是不了解,而是一窍不通,怎么今日知道的这么多,而且还都是对的,“你知道?”

晓晓抓抓脑袋,这都是八哥说的,明明八哥说很多,可是到她转述的时候却只寥寥记得他是来做皇帝的。“那李月白他们奉了上仙的指令来灭了永定王朝,而紫微星君明年春天就要出现做皇帝?”她撇了下嘴,“他要做新朝代的皇帝?”

“不。”韩逸之说,“他要做这永定王朝的皇帝。”

“吖?”晓晓叫了起来,“他不是天上的星君吗?上仙要灭朝,他偏偏要来做这个皇帝?他想干啥啊?”她光知道妖怪之间有争斗,人和人之间有矛盾,倒不知道这仙与仙之间还有互相撬墙角的时候。

“这是他与上仙之间的事。”韩逸之避开这个话题,“只不过我们可以从中获得我们想要的。”

晓晓有几分明白了,“你是说,我们杀不了李月白,而紫微星君和上仙之间关于灭朝之事有纠纷,而李月白又是为上仙办事的,倒时候紫微星君动不了上仙却可以帮我们灭了李月白这个老狐狸?”

韩逸之点头,难得她这次反应得这么快,也许有句话说的对,仇恨是让人成长最快的方式。

“可是紫微星君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出来,若是到时候李月白早就把永定朝灭了,还我们还忙活个什么劲啊!”晓晓之前对李月白是一点也猜不透,如今虽然还有很多难以解释,但是却着实清楚了不少,他的闪烁其词,他的话中有话,自己娘被关在鸾音阁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干系!一想到这里老奸巨滑的狐狸之前对自己的捉弄,再想想自己那受苦的娘,晓晓心中自是难以平静,恨不能用嘴先啄瞎了他那双眼睛!

她的小鸡脑想完了这么一圈,突然大惊,“永定朝的皇帝!那不就是太子了?!”

太子商棋明年春天就行冠礼,很可能就要即位,而紫微星正是满二十年出来,而且还是要做永定朝的皇帝,八哥说,紫微星君转世为人就要做皇帝,那不就是商棋吗!

韩逸之点了下头,这是为什么他这个世康朝的太子侍读甘愿为永定朝太子的仆人,“不过主人并不能随意出现,商棋与他既是脱离的又是不可分割的,主人依附在他体内,却不可彻底占领他的身体,也不能随意控制他的思维,他保护转世体的安危,直至他登上皇位。”

晓晓显然被这样的发现吓得舌头打结,“那…商棋要收我为妾,是他的意思,还是紫微星君的意思?”

“自然是商棋本人。”韩逸之解释道,“主人并不是操控了商棋,他的存在只是肯定了商棋要做皇帝,而且永定王朝灭不了。”

晓晓对这样的事还是难以接受,结巴地说,“那我看见了商棋要不要向他膜拜?”

“…”韩逸之终于忍无可忍,“主人和商棋是分开的!!!主人只是借用商棋的身体来完成他的使命!”

“那还是一体啊…”晓晓惊恐地说,她原来得罪商棋也从不在意,这些好了,得罪的竟然是紫微星君!

“算了算了…”韩逸之觉得自己告诉晓晓太多了,以她的脑子,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等主人出现,你自然就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了。”

“出现了会不会找我算旧帐啊…”晓晓心里松了一口气,暂时商棋还是人,但是却不能不想以后的问题。

“你可以放十二个心!”韩逸之回道。

晓晓咽了下口水,“那我现在的问题怎么办?”远虑可以暂时放下,近忧却不能不管,和李月白这么个大仇人在一起,晓晓觉得自己很危险。

韩逸之想了一下,“李月白现在对你不错,恐怕他也没什么你的把柄…”

“他对我不错?”晓晓咽了下口水,“那蓉妃的咒可是我下的…李月白他也知道…”

“你下的咒?!”韩逸之一愣,惊呼道,“你有这个本事?”

“…”晓晓承认自己没本事下咒,但是那符咒可是她埋进土里的,“是我埋的,别人给我的…”

“是谁给你的?”韩逸之问,之前八哥说晓晓有难,却不告诉他是什么事,竟然是蓉妃之事。

“他变作了我原来认识的一只黑鹅。”晓晓老实地说,“可是后来八哥告诉我,那黑鹅早在见我之前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那李月白可追问过你?”韩逸之问道,怎么这件事自己有点风声也未听到呢?

“他不但没问还不让我说是我做的。”晓晓撇撇嘴,说句真话,虽然韩逸之的话把李月白一半的奇怪行为解释了,但是还有一半却无从解释,“不过他却不让我回妖界,是不是怕我跑了啊?”

“这倒奇怪了…”韩逸之摸了摸下巴,目光转向晓晓看去,她一脸的疑惑,细瞧她的模样,眉梢高挑,双目清澈,嘴巴左右撇来撇去,看上去倒是活泼讨喜,太子看上了她不假,难道那李月白也看上她了?

他想了下继续说,“我这就回去和劝说太子关于收你为妾的事,你心里知道李月白是什么人就好,但切不可冲动行事。”他说完了却是不放心,临出门又叮嘱了一遍,晓晓两眼一瞪,吼了一嗓子,“麻烦鬼!你又开始罗嗦了!”他才急急离开。

“你看你看…”八哥飞在半空中,拍打着翅膀道,“前面就是后宫了!”

地上的鸭子却没有她的好兴致,明显没有什么精神,只是一摇一摆地跟着她走,“后宫有什么好去的啊…”

“可以看皇帝老儿力战群艳啊…”八哥一边说着一边奸笑,鸭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力战群艳…是什么?”

八哥从空中直飞而下,落在鸭子的背上,轻啄了一下他的脑袋,“这都不懂?”鸭子一脸的迷茫,八哥却笑得越发奸 淫,她记得晓晓说过,她和鸭子待在一起会心跳,虽然这两个小家伙发展的十足缓慢,但是却不能否定他们之前的可能性啊。她笑道,“你不是想和小鸡在一起吗?”

鸭子害羞地低头不说话,八哥调 戏道,“就是你要让小鸡去下蛋啊…哈哈哈哈…”

鸭子的扁嘴巴吧唧了几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好一会顶回去一句,“说得好像你做过一样…”

八哥一愣,腾地变回了人,一把揪住鸭脖子,把鸭子提了起来,“我做没做过关你屁事啊!”

鸭子被她死死掐住,也变回了清秀的少年,挣脱开来,摸着脖子咳了起来,“咳,咳,你激动什么啊…”

八哥又恢复她的八婆嘴脸,摇着手帕哼了一声,“小样!”

鸭子追上她的脚步,白净的脸上红晕还未散去,抬头望望天,“这天还未入夜呢,皇上会去后宫吗?”

“当然是守到晚上啦!”八哥啐道,“顺便捞点上好的胭脂水粉…”

“可是…”鸭子忍不住说,“你与其拿道行换钱去买胭脂水粉,不如存着道行,道行高了,脸自然也会变年轻的…”

八哥斜了他一眼,泪水立刻在眼眶地打转,鸭子一惊,连连后退,可是八哥已经快一步伸出两手拼命捶打鸭子,“你说的轻松!你说的轻松!一千年!那是我能忍得了的吗!你说啊,你说啊!要不你把你的道行给我!给我啊!”

从晓晓屋里出来的韩逸之正要往东宫去,走到半道上就远远看见隐身打闹着的闻歌与一个红着脸的清俊少年,他不由地一怔,心中腾起莫名的不悦,可是很快又被无奈所替代,看见她能找到一只小妖,不是他所期待的吗?他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笑,而笑中是喜是悲,他自己也不知道。

入了东宫时,商棋正在院子里散着步,见韩逸之走了进来,立刻迎了上去,“可与那丫头说清楚了?”他是思量到那晓晓公开说自己看上了自己的侍读,如今自己又立旨要收她为妾,怕日后再出是非,便要韩逸之去与那晓晓说个清楚,与她划清界限。

韩逸之虽然得令而去,但说的却是另一番的话,甚至还得到了晓晓不会嫁给太子的准信,他此时面对商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恩。”

“那她还说什么了?”商棋问道,本以为那丫头得了消息,一定是火烧屁股一般得来找自己理论,他还早早的开始盘算如何回应,却不想她这次这么耐得住气,反倒让他失望不少,一直在院子里转悠等她来。

树上的小舒知道商棋这两日的转悠所为何事,她心中焦虑不安,几次欲变作人身去见他,却又不知见面如何解释,只能按捺住性子等那凤仙的回话。

“她说…”韩逸之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她在家乡早有婚配,不能嫁给太子您…”

“婚配?!”商棋一愣,即而很快地喝道,“荒唐!宫女入宫前能自行婚配吗?!惟有出宫后才可婚配!”

“可是…”韩逸之回道,“她若无心侍奉太子您,强留也未必是好事…”

商棋何尝不清楚这个道理,他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他可以包容晓晓一入宫就顶撞他的事,可以包容她之前略显流氓的言论,但是却不能容忍她对自己的这般不屑。他已公开说她在东宫留住过,她却还说看上了自己的侍读,这叫他的面脸望哪里搁?他明白这样的事不可强求,可是与生俱来的傲气不允许他被这样戏弄。

他商棋再是宽宏,再是大量,也丢不起这个脸面,如今他旨意已下,更是不会更改了,若是更改了,他这个东宫之主岂是在皇宫内贻笑大方了?

“此事已定,没有商榷的空间了。”

韩逸之也清楚这件事也算是晓晓一手造成的,可她毕竟多年为妖,哪懂人间的种种,如今自己既然认她为少主,哪怕她千错万错,他这个属下也自是要为她化解一切。“可是以她的性子,我怕这样下去若是闹出什么事来,岂不难以收场了?”

“韩逸之!”商棋喝了一声,“难道你也是看中了她,所以才这般阻挠?”韩逸之以前向来是言听计从,从不提出异议的,难道一切果真如此,所以那丫头也敢当众说自己看中了他?

“太子明鉴!”韩逸之见此情景,立刻单膝跪下,“我是为太子着想,纪晓晓并非一般宫女,把嫁于太子视为一步登天而以此为荣,她…”

商棋打断他的话,“那你的意思是说,她把嫁于本太子视为耻辱?”

“属下不敢!”韩逸之低头道,“只是此间利弊太子须认真权衡。”

商棋一挥手,“我既是太子,岂能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太子是皇储,自是未来的皇帝,岂能做不了主,只是事有不同…”韩逸之继续说道。

“你别说了。”商棋打断他的话,“蓉妃的事以后,父皇的龙体一直欠安,也不知是不是那妖孽给父皇下了什么药,朝局恐有动荡,王丞相也催促我先立个一妃半妾,若是尽快能有子嗣便是更好…”

“太子的意思是…”韩逸之应承道,“要为皇家传宗接代?可太子若要选妃,这王公贵族的家的千金哪个不是翘首以待,何须要选纪晓晓不可呢?”

商棋一路踱着步子,已经走回了书房内,“父皇身体欠安,我大肆选妃,你以为其他那些皇子都是瞎子哑巴不成?既要收妾又要低调行事…自然,也要我看上的人才行。”

韩逸之此时豁然明了,早就被太子公开留宿过东宫的晓晓毫无疑问满足了这些要求,最重要的是,太子看上的,是她。

晓晓听了那韩逸之的话,在屋里稍稍平静了自己的心情,才深吸一口气,出了自己的屋子,去敲李月白的房门,如果她这么久不去找那李月白一次,刻意避开岂不是更明显?晓晓觉得她还应该时时监视那老狐狸在做什么。

李月白拉开房门,一见晓晓,笑了起来,“真难得你也会敲门。”

其实这话说的是事实,况且李月白平日里一贯如此调侃晓晓,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晓晓此时心里混乱,光是看见李月白就怒火中烧,此时他又这般说话,毫无疑问是火上浇油,“难道我不可以敲门吗!”

李月白一愣,那天自己才教她要隐忍,她却依旧火暴不改,“哟,脾气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