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说,八哥猛然一怔,鼻子一酸,“你说这些做什么?”

“只…想问问,我还算是忠犬么?”他似乎想自嘲地笑一下,但是嘴角动了动,却也始终也没笑出来。

“你一辈子都是忠犬!”八哥的双手有点轻颤,因为她知道,韩逸之现在的状态,熬不过一炷香,不,可能连半炷也没有。

晓晓不明白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为何要说这些,只有八哥和韩逸之相互明白这其中的状况,不过谁也没有开口明说。

“晓晓,这里过一会就会有人发现了,结界也保持不了多久,你先把小舒带走吧。”八哥开了口,晓晓应了一声,扶着墙起身离开。

韩逸之咳了几声,整个身子全部在剧烈的颤抖,八哥回道,“她已经走了,你可以告诉我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

韩逸之叹道,“你真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你觉得,你还有这个时间,和我在这里扯闲话么?”她坚决地说,其实眼珠一直在打转,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什么事都得给她一个理由。

韩逸之对此很了解,他轻笑了一下,“既然都没时间了…我们就扯一下闲话吧…”

“韩逸之!”她大声喝道,“你是不是就是一定要和我扯不清,你就满足了!你要害我到几时?!”

韩逸之自己也开始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了,“你救过我,现在我还了你…我们不就…不相欠了么?”

八哥本还想继续强忍下去,却终究因为这句话一下子涌出了眼泪,不过她倔强的一抹泪,“你欠我的了多了!你想一死了之?做梦!”她虽然知道他将死,泪水忍不住要流,但是心中却未伤痛到极点,她是妖,有的是时间,他是鬼,死了还可以轮回。

“是么…”韩逸之道,“只怕还不了了…”

“你想跑不成?”八哥哼道,“等你转世了,我抓也要把你抓回我的妖洞里。”

韩逸之双眼突然睁大了几分,“闻歌,难道你还…”

“还你个头!”八哥骂道,“你别以为我还喜欢你,我这是要去讨债,讨债你懂不懂?!”

“可是…”韩逸之突然开口,“我没有转世了…”

八哥身子一僵,似乎不敢相信地说,“你、你…说什么?”

韩逸之似乎气息越发微弱了,说话也很吃力,“为了救晓晓,帮他偷到李月白的道行…我请了鬼歃…”

他这话一说,八哥立刻明了了,只是难以相信地问,“你…你拿了你的转世,去换鬼歃?”

韩逸之不知是无力说话,还是不想回答,只是轻点了下头,闭上了眼睛,尔后睁开。

“你…”八哥努力睁大眼睛,可是眼泪还是滚落了下来,沿下脸颊滴落,“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韩逸之的声音也有几分哽咽,“不,是你说,永远也不想见我了…”

八哥这才想起自己那天的话,以及他当时的轻喃的那一声,“你、你…”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韩逸之突然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但是却停在空中,说,“最后一次,让我看看你吧。”

“让…让你看个鬼!”八哥啐道,但是转瞬间就变做了个神采飞扬的少女,韩逸之轻触了一下,终于笑了出来,努力抬起手,在怀里摸着些什么,却无力拿起,只能使劲的拨弄着,直到一柄匕首掉落在地上,他说,“这匕首你还记得吗?”

八哥声音呜咽,只是点点头,韩逸之以指尖轻扫一下匕首柄上雕刻的花纹,“刀很久没用了,已经钝了,我应该磨锋利了,再还给你…这样就和以前一样了…”

八哥啐道,“老娘我丢出去的垃圾,绝对不会拿回来的!”

明明她的话很凶,可是韩逸之听来却是一种甜蜜,他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又似乎是想些什么,可是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要将他生生撕裂,他猛烈地抽动了一下,吸了口才用一种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恨我吗?”

“我恨你!我恨你恨到骨子里!一辈子!永远都恨你!”八哥的声音尖锐中带着嘶哑透着绝望,“恨死你了!”

可是韩逸之的回答就一如他的一贯风格,简单,明了,“可是,我爱你。”

“我恨你——!!”八哥向怀中的人拼尽全力的喊道,只是那人已经闭上眼睛,周身模糊了起来,最后化作一道青烟散去,八哥拼力去抓,却始终扑空,最后无力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晓晓本应将小舒带回妖界,但是她却偏偏修了人身,再也回不得妖界了,晓晓无奈,念及她至死也不忘护着商棋,便将她埋在了东宫的后花园内,这里可能是她记忆里最好美好的地方,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了。

临走时,东宫门前的老松树依旧在风中沙沙响,在此时停来格外的凄凉,晓晓走上前,摩挲着树干,一下就蹲在树下哭了起来,恍惚间一切就还像是一场梦,梦里八哥叫她快点去报恩,鸭子让她早些回来,李月白让她给自己去找个狐狸精,小舒捂着脸说着她的太子哥哥,韩逸之缠着她问这问那,而如今,唯一不变的只有这棵老松树,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只是立在这里,迎风作响…

她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天上降下一片金光,无比熟悉的感觉,金光之中正是白衣翩翩的冰凌,晓晓一怔,莫不是上仙知道了李月白的事,或是因为她未杀了商棋而来向自己问罪?晓晓咬了下嘴唇,打定了主意,这事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了。

“姨娘,你怎么来了?”

冰凌看上去并不向原来那样神态平和,虽然现在也未有什么明显的神情,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而是伸手从怀一掏,将一块玉牌拿了出来,玉牌本是玉壁的一半,正面刻着“世”,反面是个“渊”字,晓晓不由自主地伸手握向自己腰间的玉牌,她记得,玉牌是她和她娘一人一半,谁也不会轻易的丢弃。

看到这玉牌出现在冰凌手里,晓晓不禁脑子一嗡,立刻想起之前韩逸之的话,她试探地问了一句,“我娘怎么了?”

冰凌见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她也不再隐瞒,其实这话她早就想说了,之前她有所顾忌,那日遇上朝音以后,恍然间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了,因为那些追逐了许久的,到最后终究成了一场空。

她把玉牌递到晓晓手上,“你娘…在你见过她以后,就解脱了…”

晓晓木讷地说,“解脱…什么叫解脱?”

冰凌长叹一声,“她一生为了升仙苦苦修炼,终于得偿所愿却又被剔仙骨,下凡偶遇一凡人,只愿与他天长地久,却阴阳相隔,产下一女,只求平淡生活,护她长大,却无奈生离不得见,而她却又要在鸾音阁里,生不能,死不得,如今她已不求成仙,不求相守,又见你已长大,便将道行给了你,自求解脱…”

晓晓只想着拿了她娘的道行她就可以快一点完成与上仙的交易,救出她娘,却怎样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救出她娘,可现在来告诉她,那些她所不原因却还是做了的事,却是白忙一场,她所想要的没有实现,她所不想失去的,却已经无法挽回。“不…这不可能!姨娘,你在说笑对吧?我娘她还活着,四百年了,她一直没有消息,可是她没有死,她还活着,等我去救她!对不对!她那天还和我说话的!”

面对她的声声反驳,冰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也许这事早就应该告诉她,拖到如今,想让她接受,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姨娘,你说话啊!”见她不答话,晓晓就更急了,心中也越发不安,“你说啊,我娘她还活着对不对?!你告诉她,我…”晓晓很想喊说,我马上就去救她,可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突然就觉得两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脚,如果她娘还活着,她能救出她娘么?无法去杀商棋,无法在继续看见那些身边的人一一离去,她拿什么去救她娘?

冰凌终于还是开了口,“晓晓,你娘她真的已经…离开了,我早就想告诉你,却…”她叹息了一声,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晓晓,她原本还是一脸的惊诧,渐渐成了愤怒,最后化为了悲伤,只是在那里喃喃道,“我娘…真的…真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能在喉咙里呜咽,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倒不如让她就不要在隔了四百年以后知道她娘还活着,让她带着念想,带着希望,到最后却要一一破灭。

冰凌理解晓晓的伤痛,只是看惯了这一些,看破了这一切,她反倒平静了,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

晓晓这一天遇上了太多的事,一时间觉得头脑一阵发胀,似乎有点晕眩,想起她娘,想起小舒,想起李月白…她猛然一惊,一把拉住冰凌的衣袖,“姨娘,你、你知道李月白的事么?我爹,我娘是他害的吗?”

冰凌一愣,反问道,“你做了什么?”

晓晓见她这么说,心里一揪,“我…可能杀了他。”她不知该如何说,只是将腰间的一串乾坤铃举了起来,冰凌一看,立刻明白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日与朝音的话。

“只有月白看透一切,所以他总是能淡然面对一切…”

“只怕他越是看得清楚,就是越是痛苦… 倒不如迷糊地做一个仙,起码觉得自己能入仙界,脱离六道轮回。看透了,反倒觉得一切皆是无奈,不得不为…”

“你认识朝音么?”冰凌突然说。晓晓一愣,“凤仙朝音?”她又一次听见了这个名字,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事是他唆使了小舒,但却不知难道自己爹娘的事也与他有关?

冰凌似乎觉得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她一把拉过晓晓,一跃到了东宫房顶之上,俯视着这一片红墙黄瓦,“事情得从我先你娘一步,修炼成了下仙说起,那时我入了仙界,因为性格孤僻,并不善于与人交流,所以上仙让我去看守鸾音阁。你也知道那里是关押犯了错的仙的地方,鸾,长生之鸟也,以鸟啄其皮肉却不允其死,谓之长生也。音,丝竹之声也,削其皮肉以骨奏乐…”

她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让晓晓心惊肉跳,她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似乎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她娘,她娘就是这样的死的么?因为没有了道行,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怎么可能撑得住,直到最后自己对她说“那娘你要坚持着,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她依旧笑着送别了她,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天烟雾缭绕的仙境里,一身洁白的绸缎,她浅浅地笑着,看着自己离开,一直笑着…

她总是说,晓晓,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晓晓记得她的话,一直努力的活着,可是让她一定要活着的娘,却先一步离开了呢…

第四十九章

她的手紧紧握和那串铃铛,似乎要将它们捏碎,她娘失去了道行就…那么失了道行的李月白被自己重击之后呢?她突然觉得恐惧像洪水一样向她涌来,捏着铃铛的手又紧了几分。

冰凌继续说,“那时我认识了朝音,他是一只游手好闲的凤仙,总是在仙界到处乱逛,没有事的时候也会拉着月白一起倒各处玩,就连我这没人敢来的鸾音阁,他也会来…”她说着垂下眼,叹息了一声,“那时很少有人来鸾音阁,关押仙人的地方我也很少去,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不知返那里独自走来走去,一心想着你娘要是也能来仙界与我做伴就好了。我遇上他的时候,他正拉着月白到这里玩,却在林子里迷了路,那片林子阴霾潮湿,我始终记得那天,在那片昏暗里那抹鲜艳的红色,他虽然迷了路却还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索性在那林子里睡起觉。他真是一个很潇洒的凤仙,他从不修炼,他什么事都知道,却什么都不管,只是随性的生活…”

晓晓开始回忆自己与他所见的寥寥几面,确实也是这样的印象。

“其实在仙界,下仙是很少能无情无欲的,即便是我这样的孤僻的人,也会有所思所念的人,那就是朝音…”她说着顿了一下,睁大了眼睛抬头往天看随便看了几眼似乎是不想流出眼泪,尔后才继续说,“我知道他是一个自由的凤仙,其实只要看着他那样,我也就满足了。可是后来,你娘出现了,她如仙界时只有一千年的道行,她聪明伶俐,很快就得到了上仙的赏识,赏赐了她一串乾坤铃,此铃是仙界圣物,仅有她和月白一人有一串,从那以后,她便可以自由的得到别人的道行也可以将自己的道行转给别人,几个月后,她的乾坤铃就有了一十七个。”

“几个月?!”晓晓愣住了,她娘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这么快提升道行呢?

“我说过,在仙界的下仙很少能无情不无欲,你不知道你娘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女人,她美丽,聪明,灵巧,体贴…就连月白也说她是完美的。她娘流连在那些下仙身边,很快就得到了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道行,而这其中只有两人未拿出自己的道行,一个是朝音,一个是月白。”冰凌说着从晓晓手里拿过那串铃铛,浅笑了一下,“四十九颗,若是再有一颗,你恐怕就能直接做上仙了…”

晓晓一愣,此时听到这些,让她觉得无比的讽刺。

冰凌继续说,“朝音因为没有修炼,没有道行,而月白是直接拒绝了你娘,他只是说,得到这些未必是幸福的,总该有别的东西,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等着我们舍弃一切去追求…当时的羽娘听不进去,不,或许我们都没有听进去,可是到了如今,我们才明白,月白才是那个看透一切的人,不过越是看透了,对他自己来说,只会越痛苦…”

晓晓又想起那天他说的话,他说,在他看来,世间只有自愿之事与无奈之事,而他是否一直在做那些无奈的事呢?他说,自己不是一个好人,能够坦然地说自己不是一个好人,是否他早就看透了一切呢?

“月白虽然拒绝了你娘,但是他又是最理解你娘的人,他说只有从妖一步步升仙,才会明白这条路上的艰辛,才会知道为了升仙什么都可以做的努力,所以他总是想着为你娘报仇。”

“他为我娘报仇?”晓晓惊诧地说,“不就是她害了我娘么?我娘也说她亏欠了他,自己被关进鸾音阁就再也不欠他的了。”

冰凌摇了下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朝音,爱着你娘。”晓晓愣住了,“但是爱而不得,和我一样,不过在朝音爱上你娘之前,我不怨他,同样的,在你娘爱上你爹前,朝音也不怨她,但是原本随性的他爱上了你娘,而一向为了升仙不择手段你娘为了你爹甘愿放弃仙身,我不甘心,他也不甘心。可是我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怨着,而他却直接出手了。当初你娘和月白一起奉命去灭世康朝,你娘与世康朝的太子墨渊私通生下了你,她求月白放过他们,毕竟世康朝已灭,月白便答应了,放走了你娘,主动向上仙请罪,一人抗下了罪责,被剔仙骨,被贬凡间。”

听到这里晓晓完全震惊了,这一切与她所知道的,所理解的,完全是相反的,“姨娘,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冰凌大概知道她一直以为抓她娘去鸾音阁的是月白,也猜到她对此会很吃惊,于是说道,“姨娘可曾骗过你?而且我若想骗你,就应该将你娘的事继续瞒着你,让你一直为上仙办事,替他们杀了商棋,只是姨娘再也看不下去了,这条路上,你娘,月白,九凤,无一不是走得遍体鳞伤,姨娘是不想再看着你走下去了,当年我亲手看押着你娘,难道如今我还要看着你继续走这条不归路吗?”她说着声音就呜咽了,耳边似乎响着羽娘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在鸾音阁里回荡着,知道现在,她明明已经走了,那声音却依旧缭绕在冰凌的耳边。

晓晓不再说什么,她并不是相信姨娘,只是真相让她太震惊了,一时无法接受。

冰凌抹了泪,干咳了一声,“月白请罪的事,你娘并不知道,那时她正准备和你爹逃出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也许月白本就不想再继续走这条路了,所以既是救了羽娘,也是让他自己获得了自由,所以他并不觉得这事需要说什么。可是朝音知道了这事却不甘心,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于是他下凡告诉你娘,月白已经被治罪了,她也跑不了,若要保住墨渊,最好是分道而行。羽娘信了他的话,因为她知道朝音爱着自己,可是她却不知道,最恨她的人往往是最爱她的人。和你爹分开以后,朝音派了两个小怪去杀了你爹,而却说是月白干的,因为他也怨月白,当初月白答应会帮他看着羽娘,可是他却是第一个放走了羽娘的人。你娘带着你逃去朝音安排的地方,藏匿了起来,时候朝音去找她,劝她舍弃你重回仙界,你娘拒绝了朝音,直到她得知你爹已死的消息,便心灰意冷,带着你逃去了妖界,朝音便再没了你娘的消息。他虽然不甘心,却也没了办法,一切暂时恢复了平静,直到四百年前,你误闯了人间…”

说到这里,便是晓晓所知道的了,四百年前若不是她偷来人间,她娘便不会离开一直藏匿着的山洞,来人间救她,如果一切可以回头,或许就是另一番的结果了。

“月白虽然被贬凡间,但是还是一眼就忍出了你,于是放了你一条生路,那日正巧朝音来凡间找他,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月白并不知道,那时的他还相信,没有人会去害自己所爱的人,自从那件事以后,月白就开始怀疑朝音了…”

晓晓想起他那日也是这样笑着说,“不会害所爱的人,不会爱所恨之人,带着这样坚定的想法,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月白本无情,是羽娘的坚决让他有了新的想法,对此他一直感念羽娘,自是要为她报仇。那日他无心将你的行踪告诉了朝音,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朝音当时也未多说,可是那天夜里月白突然被人叫醒,那时上仙已经抓到了羽娘,特来嘉奖月白,说是他因此得以重返仙界。事后朝音向他认错,说是自己一时说漏了嘴,但是如果月白不担下这个举报之功,便是藏匿不报之罪,他便应承了下来,重回了仙界。那时上仙身边急缺你娘这样的人,若是她肯重新为上仙办事,便能赎罪,而你也要被贬为怪,永世不得翻身,你娘毅然选择了去鸾音阁,她的坚决,彻底让朝音死了心。这一切似乎再也不会起波澜了,四百年,我就守在鸾音阁中,守着不知返,守着鸾鸟,守着你娘,很久都没有人再来找过我…”冰凌说着,解下晓晓腰间的玉牌,将两块玉牌拼在一起,念了个咒语,玉牌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圆滑的没有一丝裂痕,她拿出一根红色的丝线开始编制挂玉佩的绳扣。

“后来月白来找过我,他说他遇上了你,也顺便问了一下羽娘的情况,我随口就问他这事可告诉了朝音,他说已经说了。我心中不安,因为我很清楚,那种爱而不得的心是多么的恐怖,我可以日夜看着你娘受折磨,那么朝音也可能一样,于是月白开始注意朝音,他说你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脾气暴躁,如果没有一个人来教会你如何成长,那么将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事情果真如我所料,朝音借着九凤的事来陷害你,与上次一样,依旧是把月白逼入一个不得不承认的地步,月白与我此时才明白,四百年前他绝对不会是无意说漏了嘴。而此时九凤出了事,上仙正缺人手,便趁机让你来为他们办事,以你娘为交换的条件。你一直以为月白是害了你娘和你的人,一直恨着他,我总问他为什么不去解释,他却说,你还太冲动,如果让你知道真相,也许仇未报小命就丢了,倒不如让你恨着他,学着慢慢成长,因为他是绝对不会向你出手的…”

听到这里,晓晓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冰凉的水,从头凉到了脚,连声音也哆嗦了起来,“可是他…我…”

冰凌说,“月白一直在犹豫是否要教会你这些,他说那些他曾经遗忘的情感是羽娘让他重新醒悟,那些他早就失去了的单纯念头和原则,是你让他再此记起,可是世间无常,你必须要慢慢长大,也许这个过程是残忍的,但是却是必须的…或许在你偷了他铃铛的那一刻,月白是欣慰的。”

晓晓想起那天他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用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对她说,“我会帮你的。”如今想来,却是一种沉重的悲哀。她想起李月白最后拼死的掐住自己,他是在恨她,要杀了她,还是在告诉自己,即便到了最后一秒也不能对敌手放松警惕…

“可是他恐怕没想到你能弄到咒语,对了,你是如何得到咒语的?”说到这里冰凌也觉得有点好奇,乾坤铃的咒语向来只有铃的主人才知道,月白难道会把这个也告诉晓晓。

晓晓抹掉眼泪,回道,“是韩逸之…”说到这里,一种不详的念头突然在她脑中出现,她猛地一惊,“姨娘,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先走了,一会来找你。”

冰凌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点了下头道,“你去吧。”

晓晓说完立刻就化烟而去,冰凌依旧站在那个地方,突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大胆冰凌,上仙要你立刻去清虚殿受罚。”

听到这些,冰凌却释然地一笑,转过身子,“那就走吧。”

第五十章

晓晓总觉得韩逸之隐瞒了自己什么,还有就是他和八哥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等她跑回到那间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宫室时,八哥与韩逸之都不见了踪影,她唤了几声,又在皇宫里找了一圈,也未找到,她再去找冰凌也不见了踪影,面对着这一片无尽的宫墙,她突然就蹲下身子,觉得全身冰凌,那一串乾坤铃摇晃起来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可是回荡出的却是一声声的悲凉…

妖界,青池岭。

鸭子最近依旧很寂寥,晓晓和八哥都回来了,八哥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过山洞,这是他才知道原来她与韩逸之的故事。鸭子几次想去安慰她,可是她都是在山洞里翻找着一些很旧的东西,或是一些干裂变黑的胭脂,或是一些已经破旧的裙衫,她一件件地翻找着,似乎想找出什么,却又好像永远也找不到。

晓晓与八哥不同,她几乎没有一刻在山洞里待过,一直在外面打探着李月白的消息,可是却一直没有寻到,她与上仙的约定在她得知她娘的死后就成了空话,再者晓晓一直记着八哥的话,上仙无法以名字来控制她,晓晓算是自由之身,却自由的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鸭子遇到李月白是一个偶然,那天青蛙和蛤蟆又来安慰八哥,却又是无功而返,青蛙叹息了一声,“上一次还没好,这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鸭子问,“她在找什么呢?”

蛤蟆哈欠道,“谁知道呢…”说着把目光投向了鸭子,突然啧啧嘴,“鸭子,好久不见,你这小脸还真水嫩啊!”说着趁机掐了一把。

鸭子躲闪不及,被占了便宜,“你们干什么啊…”

“八哥不去,那你就跟我们去吧。”青蛙过来拉着他,“今天我们约了青丘的九尾狐狸,她从人间搞了一副传说中无比好玩的马吊,要我们带着八哥三个人去,她不去,那你就跟我们去吧。”说着也不等鸭子反抗,就把他架了走,蛤蟆笑道,“那九尾狐狸总说自己多么妖媚,我们带着这么水嫩的鸭子去,也不丢脸。”

青丘是妖界狐狸,狸猫这类妖怪聚集的地方,倒不像青池岭或是无月山,妖怪是混杂而居的。按蛤蟆的说法,狐狸和狸猫身上饿骚味太重,只有它们自个窝在一起才不会互相嫌弃。对于蛤蟆的说法青蛙表示赞同,她觉得自己和蛤蟆每天都在池子里洗澡,去一趟青丘那种地方,简直就是自找污秽啊,但是又按捺不住对马吊的好奇,临走前,两人还各自多带一个条丝帕。

到了九尾狐狸的洞里,狐狸就开始教她们自己刚学的马吊,三人学了个一知半解,就开始玩了起来,蛤蟆道,“你怎么不找别人玩呢?这里狐狸可不少…”

狐狸道,“你们不知道,这最近的小狐狸都骚得很,听说上仙又开始选人了,一个个全部涌去映日峰上碰运气了,走了个精光,也就剩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怎么又开始选了么?”青蛙死盯着自己的牌,生怕走错一张。

“这不是听说九凤受了伤么,她的伤可不轻…”九尾狐狸是青丘的头号八婆,什么事都了如指掌。

蛤蟆摸了一张牌,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闷闷地丢了出去,“你见过她了?她回妖界了?”

九尾倒也直爽,“可不是么,就前些日子,要我说,升仙做什么呢?弄不好就遭这么大的罪,我们这里就出了两个仙,一是月白,二是她,都落得如此下场啊…”

鸭子对九凤并不熟悉,但是听见了月白,立刻就叫了起来,“怎么你还知道月白?就是狐仙月白?”

一听到这个,连青蛙和蛤蟆也叫了起来,“狐仙月白?!就是那个仙界第二美男?!”

九尾狐狸打出一张牌,不冷不热地说,“哼,狐仙也不过是这般罢了,他好像被人偷了道行,又受了重伤,那天九凤还带着他来找我借走我一支灵芝呢,要不是这样,恐怕连命都没了。”

“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青蛙问道。

狐狸摇头,“我哪里知道,她出钱我就卖呗,看看,我拿道行就去买了这副白玉马吊,你摸摸这质感,听说这是京城最好的一副了。”

“哇…”这时青蛙和蛤蟆才开始感慨原来自己打的是这种高级货,立刻无比自豪。

鸭子却把牌一丢,“他们在哪里?”

狐狸抓抓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快告诉我。”鸭子急切地说,他知道晓晓一直在找李月白,也知道她亏欠了李月白,“在哪里?”

九尾狐狸见他这么急,也就不卖关子了,“就在对面那山上的第七个洞里,不过这是我们青丘的事,你可别到处说啊…”还未等她说完,鸭子就没了踪影。

蛤蟆歪头看着空缺的那一个位子,冒了一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缺了一个腿子?”

鸭子找到那个山洞,洞口设了很高深的结界,他闯了几次都未能进去,最后还是九凤自己走了出来,她皱了下眉头,这里是青丘,就算要闯也该是狐狸来闯,怎么会是一只鸭子呢?

“我找李月白,我找他有事。”鸭子对九凤说。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九凤先是一愣,然后继续说,“他现在没空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