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伯伯!”李蓉蓉笑着应着,叫得很甜,全不曾因为挽着裤腿的叶中华满脚泥、一身脏而有半分嫌弃之色。

“梓欣,我以前还以为你是和伯伯有些什么,才不肯回家,现在看,我才真是放下心了”在叶中华先回家后,李蓉蓉才拉着叶梓欣笑着说。

她又何尝不是今日才真真正正地放下?!

叶梓欣抿唇微笑,轻轻地拥了下李蓉蓉,却没有说别的。

大黑颠颠地跟着叶中华先回家了,啸天却一直跟在叶梓欣的身后,极是温驯地用头轻轻蹭着她的小腿。

李蓉蓉看得有趣,“这条狗怎么掉毛掉得这么严重?不过看起来比城里那些贵妇有气派啊!”

叶梓欣一头汗,心道她的啸天怎么能和那些宠物狗比呢?别说贵妇,就是那些大狗,像黑背,不也打不过啸天吗?

她想得入神,倒一时忘记拉住李蓉蓉。啸天大头一晃,身子向后缩了下,呲着牙冲着李蓉蓉威胁地低叫了一声,如果不是叶梓欣在旁,说不定真要咬李蓉蓉了。

“啸天!”厉声喝着,叶梓欣当它是孩子样喝斥:“再这样乱发脾气,我可不饶你了!”

仰头,啸天的表情极富有人性化,看看叶梓欣,再看看叶梓欣,口齿微动,似乎是想叫却又强忍着,然后很委屈地低下头去。把身子往后撤了撤,看起来颇有认错之意,可是却仍是不肯让李蓉蓉摸。

李蓉蓉看得有趣,只是发笑,倒没有生气。原本站在一旁,用相机照相的李芙转过头来,看着啸天,也是大感兴趣。

“这就是那只义犬的后代?看起来果然不凡!它身上真有狼的血统?!”笑着举起相机,对着啸天就按下拍摄键,却不防啸天一声低吠,身形伏下,四肢按着地面,几乎就要扑过去。

“啸天——”厉喝一声,叶梓欣站在李芙身边,怒形于外。

啸天也是机灵,见着叶梓欣真的火了,也不再叫了,绷紧的背脊松驰下来,呜咽一声,委委屈屈地伏在地上,再不出声。虽然老实了,可那模样却不像是知悔了,反倒像是在质气。

叶梓欣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想同李芙致歉,李芙却笑着摇头:“果然是有狼的血统!倒真是有明星像…梓欣,我们拍片时让啸天也上镜,你没意见吧?”

看看啸天,叶梓欣有些迟疑,她不怕别的,只怕啸天野性难驯,再伤到来拍摄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看叶梓欣犹豫,李蓉蓉笑着一拉她,替她作主:“我们啸天出镜倒没什么,可你别忘了给出场费!我们啸天虽然不是那些明星狗,可是比起那些花架子可是厉害多了!”

看李芙笑着应了,她笑得更是灿烂:“且不说这个,还是先上山去拜拜白奶奶和啸天的娘吧!”

李芙来此,本就是为了采风,自然是立刻应了。叶梓欣笑着拍了拍啸天的狗,“我们要去看白奶奶和你娘呢!”

啸天耳朵支起来,听了听突然跳起身来往叶家方向跑去。叶梓欣也不跟去,径带着两人上山。李蓉蓉二人脚程步,用了比平时多一半的时间,三人才到白奶奶坟前,这时候山下啸天已追了上来。嘴里还叨着一只小篮子,却是装着些香烛、纸钱,又有半块新割的肉。显是叶中华帮忙放进去的。

二李一见,都是称奇,李蓉蓉更是说李芙就是给了出场费也是占了便宜。

叶梓欣只是笑,心里却也奇怪。从前啸天虽然也是聪明,可却到底不像现在聪明得好似人一般了。

许是李蓉蓉二人拜祭时显得很是恭敬,啸天竟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凶悍了。李芙在坟周遭拍了好多照片,又用笔细细记了,准备工作做得十足。叶梓欣看她模样,倒真是要来拍节目,心里也是感慨。

下了山,回到叶家,叶中华已经准备好了午饭。虽然不甚丰盛,但是菜是新摘了,腊肉是自家腌的,鸡蛋也是早上新捡的,倒也是野味十足。

李蓉蓉边吃边赞,李芙却只是微微笑,吃得并不多。叶梓欣生性敏感,留意到李芙在吃饭前还刻意先用热水烫了筷子,就知李芙多少是有些怕不干净。虽然心里不自在,面上却仍是笑着的。

正在吃饭,却突听外头啸天一阵狂叫。叶梓欣皱眉,虽然听到脚步声,就不知正走近的是什么人。

她这头沉吟着,还未放下手里的筷子,院外已经传来招呼声:“叶叔,在家吗?”

这声音?不会是李家急了,跑过来要钱的吧?

叶梓欣这头想着,叶中华已经迎了出去。她站起身来,先向外头叫了一声:“啸天!”

啸天的叫声骤停,转为低低的呜鸣。

“是大娃…不,现在得叫李队长了!”

“叫什么队长?叶叔是看着我长大的,别说我才是个小小的队长,就是真的成了什么大官,可回了乡,在叶叔这样的长辈面前还不就是李大娃!”李明光大声笑着,稍顿后,又压低了声音,“家里来了客人?我看到门口停着车——那可是好车!”

叶梓欣微微皱眉,转目看李蓉蓉和李芙都是边说边笑,根本就没有往外面看上一眼。就知道她们俩个并没有见外人的意思。

笑着告了声罪,她摸了摸牛仔裤口袋里的钱,走了出去。

“李哥,”笑着招呼,见李明光收回往屋里瞄的目光,她也只作未见,只笑着把钱递过去,“还麻烦你们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在李明光身后的李明亮哼着伸手,却被李明光有意无意的一手肘捅在腰上。“哥…”看看轻咳一声的李明光,李明亮撇了撇嘴,摆手,“算了算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说什么钱啊?!怪见外的…”

“就是!小妹别这么客气,说起来你和明亮也是朋友嘛…家里是来客了?我们也见见…”

“李哥,”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叶梓欣平声道:“来的是我大学的女同学,女孩子脸皮薄…”

“是女的?”压不下惊讶,李明光脱口而出。见叶家两父女同时看他,他忙摆手笑道:“看门口停的是悍马,还以为是意气相投的兄弟呢…”掩去失望之色,李明光笑着又说了几句,便告辞。

见两兄弟要走,叶梓欣就又把钱递过去,李明亮看看自家哥哥,见他不作声,立刻就伸手把钱接了过去。当着叶梓欣的面点了一面,才点头,“钱是对了,梓欣,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不管着这死狗,早晚让人打死在外头…”

啸天似乎是听懂了,忽地一下站起身,大叫起来。李明亮骇了一跳,不敢再说,扭身就往外跑,跑得太快,几乎一跤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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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花开了

虽然李蓉蓉想要留宿,可是叶梓欣却并未挽留。不是家里没有住处,而是看李芙的神情,是不想留下来的。

也是,她虽然最近清理过房间,可是到底也是老房子了,被褥也旧,李芙那样爱干净的人又怎么肯住呢?

送走了客人,叶梓欣才有机会把上午淘到的兰花拿出来。已经去了花盆,兰花的叶子已经有些暗斑,除了土,可以清楚地看到烂根的地方。

虽然没有试过,可是既然她体内的灵气能治好她身上的伤,能让啸天异变,那想来救治一株兰也是能的吧?

坐在桌前,她凝住心神,正待调动灵气输入,却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她吃了一惊,转过头,才知是啸天挤进门来。后面照常跟着小弟大黑。

“你倒是知机,居然来得这么巧…”笑着嗔了一句,叶梓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越来越把啸天当成人来看了。

不再去理会两只蹲坐在桌前盯着她瞧的狗,叶梓欣把手覆在兰花之上,调动灵气输入兰花。虽然外人看来她只是静坐在桌上,手覆兰花。可是她自己,却能清晰地看到灵气沿着兰花的根脉缓缓流动,渐渐和兰花本身的深绿色灵气混杂作一处,向四周漫延。就在原本烂掉的根部,有一点新芽抽长而出,缓慢而坚定地生长着…

叶浓如洗,健似弓张,一点嫩绿中透着娥黄的花苞自叶间抽出,似小小雏鸟翘着嘴向往着温暖的阳光,努力向上。嫩绿的花杆,慢慢挺起,将花苞顶起,在下一秒,就轻轻绽放。无声的,仿佛怕惊动谁似的。空气中,却弥漫开无法言喻的清香…

桌下的两只狗,似乎也觉察出这简陋的房间里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大黑有些不安地转着身子,呜咽着去扒门,似乎想要逃出去似的。啸天却是仰着头定定地看着桌上盛开的兰花,仿佛若有所思般。

看着面前盛开的兰花,叶梓欣又惊又喜。而就在这时,她眼中的金莲又一次飞旋起来,竟是自动将兰花的深绿色灵气吸入眼中。

那浓厚的灵气,仿佛一剂薄荷,清凉之意让叶梓欣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株兰花也不知在山中老林静静生长了多久,汲取了多少天地灵气,这才有了这样的灵气,却是成全了她。

深吸着气,她转过头,看看把爪子搭在桌上看着兰花的啸天,心中微动,运起透视眼细看啸天体内。她知道啸天肾里的结石有所变化,但这次看却仍不由得惊住。

不过才一天,怎么那颗结石竟又会有了变化呢?原本不过有些银色光泽,而现在却完全转为银色,质感上也不再像是石头,而似流动的水银一般,好像有生命般一呼一吸,极有韵律。这哪里还是什么结石?倒像是…

内丹?!

叶梓欣沉吟,先是一惊,然后才惶惑。

传说中的内丹,可是只有妖精才有的。难道啸天这结石竟然转成内丹?怎么可能呢!虽然心中茫然,可是再看,她却更觉得真的有那种可能。

肾本是气血之本,而现在那颗银色的丹石占据肾的中间位置,吞吐之间,隐隐间红光轻溢,自肾中流入经脉、四肢,一个循环后再返回肾中,由那银色丹石吸入,再流出…

呆呆地看着那吞吐不息的银丹,叶梓欣仿佛是痴了般。最近所经历的一切,让她从小到大的认识翻天覆地般地改变。或许,小时候所听过的传说都是真的——也说不定啊!

“我很羡慕你呢!居然可以这样自己生成气血,不像我,得到的都是别人的。”摸摸啸天,她站起身拉开了门。

她一开门,原本就想出去的大黑,立刻就窜,沿着台阶往楼下去了。而啸天却仍是跟在叶梓欣的身后。

叶梓欣回眸看它,笑着拾阶而下,往外面走去。

今天恰好是阴历十五,月亮难得的又大又圆,不像往常,多是被云遮着的。虽然乡下不像城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可是这样的月夜却别有一种静谧的美。

在院子前,仰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叶梓欣想起传说中妖精们在这样的月夜中吞食月光精气的故事,不由有些发痴。

“汪、汪、汪…”不知为什么,蹲在她身边的啸天仰头看月,厉声吠叫。因为它的叫声,远处近处,响起一片狗吠。

“你啊!难道真成了这村里的狗霸王?”开着玩笑,叶梓欣看向啸天,却不由得一怔。啸天体内的银丹,银芒暴涨,好似想要透体而出,却又似被什么困住一般,怎样都出不来。

呆了好一会儿,叶梓欣才猛然扭头去看头顶的月亮。难道是因为月亮?

压不下心中惊奇,她试探着运起灵气,直视头顶那轮明月。

今晚的月亮,离得如此近,仿佛就挂在屋脊之上、树梢枝头,一伸手就可以摸得到似的。月华如水,披泄而下,将大地也染作一层霜白。

她望着月亮,凝神,发力,看着那银白色月色里有淡淡的黄斑浮现,她说不清那究竟是种什么光芒,比太阳的金要淡上许多,暖暖的好似小鸭初生的娥黄。那些黄斑慢慢地自银色的月光中浮离,游离着,飘浮着,仿佛是被她眼中灵气牵引一般涌入她的眼中。

月华如水,那淡黄的灵气甫一入目,叶梓欣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遍体生寒,她只觉目中灵气乱窜,那新入目的月之灵气竟未如之前的木叶灵气一般,自然而然地和金莲中吸收的太阳之力融合在一起,而是两股气泾渭分明地分开两边。金莲中原本的金气,又似乎很是不甘,带着重重的戾气扑向那银光。两道灵气,冲撞在一起,叶梓欣只觉目中一痛,好似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头上,痛得她连瞳仁也觉刺痛。

身不由己地跌坐在地,她只觉意识恍惚,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没有意识。待她从疼痛中醒过神来时,才发觉在不知不觉中,她竟打了个莲花座,且指上掐了莲花吉祥指。这姿势似乎和瑜伽中的姿势很像,可是又有些细微之处并不完全相似。

最令叶梓欣震骇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摆出这样的姿势来。

深吸一口气,她忍着头痛,内视眼中那两道纠缠争斗的金银灵气。两股灵气,互不相让,扭在一处飞快地旋转不休,看得她只觉头晕。就在这时,金莲内那一点血红的花芯内,突然有红光一闪,投入那两金银两色中就不见了踪迹。

随着红光循灭,原本纠缠不清的金银二色光芒突然降下了速度。头没有那么痛了,叶梓欣轻舒一声,正待放松腿脚,却突听得一声洪亮有如吕钟大作的声音。因为声音太大,她听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可是,就在这一瞬间,那原本缠斗的金银二色灵气攸地一下投入金莲,而那朵金莲骤然收缩,竟是合上了所有的花瓣。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梓欣怔仲,还未想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那本已紧紧闭合的莲花却又慢慢绽放开来。花瓣一瓣一瓣舒展开来,徐徐绽放,只是这一次,莲花却不再似从前一般,是通体的金,而是在莲花瓣的瓣尖上镶了一圈银。

“一、二、三…怎么会这样?”当莲花通体金色时,莲瓣不过七八片,可是现在,却足有十八片之多。而且,原本莲心中那点红芯,竟已化作一颗小珠,虚浮在莲心之中。而在那颗红珠外,却又绕着一金一银二色,一重一色,流动如水,看似色差分明,却又和谐并融,好像是一对相依的情人,一刚一柔,彼此缠绵…

叶梓欣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怎么金莲竟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可清楚地知道这一定是和她吸收月华有关。

调动灵气,她试探着自己的体内,这才发觉她体内的灵气也能在身体里形成一个循环,由金莲而出,再回到金莲之中。好像,只因今夜这突生的变化,她就一如啸天一般,能自生灵气了。

又惊又怕,叶梓欣转头看看一直蹲坐在身边,默默地盯着她的啸天,无奈苦笑:“难道我也要变成个妖精?”

仰头看天上明月,她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到底这种变化应该算是什么,叶梓欣真的说不清楚。

回到家,她开了笔记本,在网上搜索了很久,关于莲花,关于佛教,可是却仍然没有找到一种完全与她相同的故事。反倒是那些天马行空的仙侠故事让她欣慰不少。有那么多的故事,千奇百怪,比她身上所发生的更古怪百倍,或许她的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吧?

饶是这样想,却到底很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手指抚弄桌上的名牌,叶梓欣迟疑了很久,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虽然不是很肯定,但或许那个宋琪真的能为她解惑呢!

第三十一章 相师

叶梓欣到“兰韵”时,宋琪并不在店里。正主不在,她本想立刻告辞的,却被自来熟的小宋硬生生留下。

“叶姐,我小宋虽然不像我堂哥长得那么美男子,可怎么看也是一枚小帅嘛!要不要一看我堂哥不在,转身就走啊!伤人自尊也不能这样做吧?”说话时沉着脸,倒可以唬唬人,可一看到叶梓欣脚步稍顿,小宋立刻就嘻笑着凑过来。

“上次太匆忙,我都没仔细看清姐姐…现在看,姐姐其实的确长得很好看——嗯,皮肤很好…”

饶是被看得心里发毛,可听到小宋的这句话,叶梓欣还是忍不住发笑。凡是说人可爱又或是皮肤好之类的话,那一定是实在找不出对方的美丽了。没想到,这个滑头的小宋居然也有这么诚实的时候。

“多谢你夸奖了…”淡淡笑着回了一句,叶梓欣不过是口头客气。

却不想小宋居然接着来了一句:“我堂哥的眼力自然是最好的!别看昨天的那两位小姐也长得漂亮,可是我琪哥根本就没相中…”

听小宋越说越不像话,叶梓欣不由皱眉,“既然宋老板不在,那我还是告辞了…”

“别啊!琪哥也没走多远,就在这市场里面呢!要是他回来知道你来了我没留住,肯定会打死我的!”

叶梓欣自然不相信小宋怎么听都不真的话,“我真的得走了——麻烦你让让…”虽然她的语气仍然温和,可笑嘻嘻挡着叶梓欣的小宋却突然眉毛一掀,好似发现新大陆似地讶然道:“你的表情好像琪哥…”

声音稍顿,他干笑着让开路,在叶梓欣穿过他身边时扬声道:“琪哥就在右边的棋摊边上,很好认的,围人围最多的就是了!”

虽然因为小宋不着调的话,叶梓欣有些不快,可是出了兰韵,犹豫了半晌却还是照着小宋的话往右边看去。

果真是很好认。右边的树荫下,有几个小摊。虽然在花鸟市场,却不是卖花卉,也不是卖宠物的。这几个摊,很杂。其中,有收旧币的,有卖所谓的古董的,有摆残谱斗旗的,还有两三个老头是看面算命的。而这摊子里,果然是有一个围人围得最多的。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叶梓欣却从人缝里看到那抹眼熟的杏黄色衣袂。看来,宋琪真的是在这里。

往前走了几步,叶梓欣就不觉皱起眉来。吵杂的人声里,宋琪才一开口,她就听得真真的。不是宋琪那清越的声音好认,而是他一开口,那些吵闹的人就立刻静气屏息,好似生怕错过宋琪说的话一样。

“小妹写的是一个‘简’字,要测的是头上金饰丢在哪里了,还能不能找回来?”宋琪的语速很慢,颇有边说话边沉吟的意思:“竹在门上,日在门中,看这个字,你要找的饰品并没有丢。回去后,在门附近或是书柜里好好找找看,应该是能找得到的。”

“师傅,您说的是真是假啊?我朋友说你算得可真了!可我怎么觉得你说得不大准呢?我那只簪子是特意打来参加汉服成人礼的,我记得那天去参加彩排,回来后就找不到了。应该就是丢在会场里,你怎么就说要我回家找呢?”

虽然坐在宋琪面前的少女一脸不快,说话也很不客气,可宋琪却仍然温然微笑,“小妹,你且回去找了再说吧!”

少女扬起眉来,还要再说,她身边的同伴已经用手拉她。又歉然对宋琪道:“宋大师,您不要怪她。她不懂事——这是卦金…”

“一百块?!”少女尖叫:“他就说这么几句话,就一百块?!开玩笑…”被同伴捂住嘴,拉住人群,少女仍回头嚷嚷:“骗子…”

正好和少女错肩而过,叶梓欣听到少女的大叫声,几乎想立刻掉头就走。她是想求教,可没想算命。

宋琪居然是个算命的?!这根本就是出乎她的想象。在印象中,所谓算命相面都不过是哄人的罢了。

转身,脚步却又定住。或许,有许多江湖术士骗人,但不代表宋琪也是个骗子?而且,她现在又怎么还能去怀疑这世上有不可解释的神秘事物存在呢?

“各位,在下今天的三卦都已经算过了。如果各位还有事要请教,明日请早…”

围着宋琪的人想是早就熟知了宋琪的习惯,虽然仍有人不甘,却也只是哀叹,却并未上前缠着宋琪,而是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转身离开。

“宋大师,明天一定得给我留上一次机会!我真的是有事情想要向您请教…”说话的人穿得西服笔挺,大腹便便,看起来也是个成功人士的模样,可在宋琪面前却是唯唯喏喏,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开罪了宋琪。

在叶梓欣印象里温文尔雅的宋琪连头都没有抬,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面前的盒子,“徐先生,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抬起头,他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可是那徐先生却已经明白了。

不再说下去,他行了一礼,只是恭声道:“宋大师,明天见。”就转身离开。

在远处迎上来,司机模样的人抱怨:“这什么人啊?徐总请都不给面子,不想混了!徐总,您等等,我去教训他…”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徐总一巴掌掴在脸上,“臭小子!你要死死远点,别连累我…对了,明天早上六点钟,你就去家里接我,再买点吃的。我要在这儿等着宋大师,一定要求他第一个帮我…”

被打得发愣,那个司机苦起脸,“那位宋大师那么早就出来摆摊吗?”

“你懂什么?人家宋大师帮人解疑是要看缘份的,指不定什么时间才会出来摆摊的。谁能等到,就是谁有缘份。”

听出点意思,叶梓欣看着不远处仍是温和微笑,与人告别的宋琪,心里有些先入主为先地觉得宋琪可能真的是传说中的高人。

慢慢走近,她看着正和身边摆棋谱的老汉说话的宋琪,没有立刻开口叫人,而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

那老汉抬头看看叶梓欣,再看看似乎没有察觉身后站着人的宋琪,歪了下头,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了,就笑起来。

“小宋,我先走了,不耽误你…呵呵…”老汉利落地起身,把一盘的棋子扫进盒子里,背起包抬脚就走。

宋琪目送老汉去得远了,才笑道:“花开了?”

叶梓欣的心一跳,虽然知道宋琪问的是那盆兰花,可是却仍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朵突然异变的金莲。

“我都说了,只是试试,哪里那么快就开花呢…”胡乱答了一句,瞥见宋琪嘴角那一抹笑,叶梓欣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上当了。

宋琪不问兰花是不是救活了,而问花开了,自然不是因为真的知道她的异能可令花木瞬间生长,而是一个巧妙的语言陷井。她一时不察,为了掩饰而说没那么快开花,等于是在说她已经救活了那盆兰花。若是普通人,又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把一盆将死的兰花救活呢?

虽然感觉到宋琪不像是有恶意,可是叶梓欣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她的确是来请教的,可是却仍然没有下定决心暴露自己的秘密。

“宋老板不是开花店的吗?怎么会给人算命呢?你不说自己不是道士吗?”

“叶小姐的问题很多啊!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宋琪回过头来,仰头,看着叶梓欣,灿烂地笑着。

今天,宋琪没有咳嗽。在灿烂的阳光下,脸色也显得红润,再加上他的笑,比起昨天来,倒是少了几分让叶梓欣有些警惕的清冷脱俗之意。

叶梓欣也知道自己问得太多了,可是不想宋琪问她,她也只能抢先一步去问他。

“宋先生想回答哪个就回答哪个好了——其实我很好奇,宋先生信命?你觉得自己算得准吗?”

宋琪笑着用手指了指面前的石凳,看到叶梓欣坐下,他才温言道:“我不是道士。”

叶梓欣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不过,没有人说,不是道士就不能给人算命的——是吧?叶小姐。”明明是生疏冷淡的招呼,可是不知为什么,宋琪的表情里却透出几分极亲近的意思。

“叶小姐以前可算过命?”看叶梓欣想了又想,才摇头,他就笑了,“既然以前没算过命,又怎知算命这种事不准呢?!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算得很准——天道无常,谁又敢说自己能算得过天呢?不过是与人笑言,帮人趋吉避凶,尽一点心意,积一分阴德罢了。”

“哦…”叶梓欣应了一声,偏头去想,其实还是没有完全明白。

“那,宋先生就是相师了?!”她稍顿,“刚才我听到,宋先生一天只助三人——是吧?!看来,我得明天早点来了。”叶梓欣笑笑,其实不过是在缓解心中紧张。

宋琪看着她,却突然笑道:“叶小姐想知道什么?又或是想让人为你解惑?!如果不觉得在下孟浪,还请近前…”

第三十二章 奇门

明明生得斯文,可是说的话却又江湖气十足。

叶梓欣怔了片刻,才小心地俯近。两人相坐,原本就只是隔着一张石桌。叶梓欣这一俯近,两人的头就靠得更近了。旁人看来,很像是一对男女正亲亲热热地密谈,只有叶梓欣才知道,她这会儿有多紧张,甚至连鼻息都不自觉地屏住。

不是为这样的亲近而屏息,她也不是被男生一靠近就红脸的小女生了,只是两人离得这样近,她很怕宋琪看出些她并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

“好香…”宋琪的低语,让叶梓欣挑起眉,沉下脸来。她心生不快,也忘了紧张,待深究出来,才知原本的凝重气氛已经为之一松。

目光微闪,她看着宋琪,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为之。

宋琪却好似根本没有觉察出她的注视,仍是笑着道:“你没有闻到吗?好像莲花的香气,又有些兰花的气息…”

因为他的话,叶梓欣心中突地一跳,定定地看着宋琪,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发觉了什么。

她盯得紧,宋琪却只是笑问:“不知道叶小姐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昨天我还只闻到有莲花香气的…”

“宋先生闻错了。”叶梓欣生硬地打断他,“我什么都没有闻到。”偶尔,她会觉得自己闻到那清淡的莲香,但要细嗅,却又什么都闻不到了。

宋琪笑笑,并不在意,反倒靠近叶梓欣,一双明亮的眼眸只落在她的面上。目光游移,从她的额头,到她的眉眼,游过鼻梁,再到嘴唇,下巴…

叶梓欣觉得有些痒,恍惚觉得宋琪的目光好似有实质一般,像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嘴角,勾勒着她的面容。

抿紧唇,她闷声问:“宋大师看出了什么?”刻意用上刚才听来的称呼,她心里不无嘲讽之意。

宋琪却毫不生气,只是笑道:“叶小姐之前有过血光之灾,牢狱之痛,伤心之苦…很难捱啊!”

突然听到宋琪这样说,饶是叶梓欣已在心里想过宋琪可能是位高人,可是突然听到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大吃一惊。

“你、你调查我?!”

她脱口而出的话,让宋琪失笑出声。手肘支在桌上,他用手掌撑着面颊,斜睨着叶梓欣,“我为什么调查你?难道,你就不相信我是算出来的吗?”

叶梓欣深吸了口气,震惊之中开始有些半信半疑。

“你真的算出来的?你、你看我的脸——难道真的是相面?这些东西都写在我的脸上?!”

“或许啊!”宋琪笑起来,模棱两可,“叶小姐不是应该很相信这些的吗?这世上总有些不可言说的神秘事物——不是吗?”

“是,是有…”收声,叶梓欣看着微笑的宋琪,迟疑着问道:“你还看出些什么?”

嘴角的笑意更深,宋琪笑道:“我还看出,叶小姐近来有奇遇!虽然我不知道叶小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可是却是对你大有益处的好事!若不然,叶小姐也不会有这强过寻常人许多的纯净身体,更不会有这样充沛的灵气…”

“你说——灵气?!”叶梓欣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看着宋琪,狠狠地盯着,可盯了两眼后,到底还是摇头。

奇怪,为什么应该是高人的宋琪身上,气血却并不是那么旺盛呢?甚至可能比普通人还在虚上两分——也是,昨天还看到宋琪在吃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气血旺盛呢?

歪着头,叶梓欣凝神再看宋琪,终于看出些许不同之处。宋琪的确是有些气虚,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却很是——借用刚才他说过的话,很是纯净——是一种与自然很和睦的感觉。

叶梓欣说不清楚,可是她隐约觉得宋琪的气息与她的气息,在某种程度上有相近且相互呼应的感觉。

“宋大师,”这次的招呼,带出些许尊敬之意,“我想请教,什么是灵气?”

“叶小姐太谦了…”宋琪掀起眉,似乎是想嘲讽两句,可是在看到叶梓欣脸上郑重的表情时,又回复温善,“天气之气即为灵!叶小姐,我不知你到底是奇门中哪位前辈的弟子。但既然同属一脉,就不必这样遮遮掩掩的了!说到底,咱们奇门中人,在这个世上已经不多了…”

“奇门?!什么奇门?”叶梓欣的问题,让宋琪皱眉。

“欺师灭祖可是大忌…”凝目注视,宋琪看着叶梓欣,忽然问道:“你真不是奇门中人?连奇门都没有听过?”他学的乃是相术,最擅长的就是察颜观色,自然看得出叶梓欣说的都是真话。

昨日在兰韵中看到叶梓欣第一眼,他就已经觉察出这个女人有不同之处。心里先认定了她必也是奇门中人,这才出言相试,又特意留了不常示人的号码。他原本想着既是同类,总会来寻他。可是却没有想到叶梓欣来是来了,带给他的答案却并非他所想象。

凝神细看叶梓欣,宋琪眉心紧锁,迟疑了下才道:“叶小姐可愿相告八字,我可以为你算上一命,可知以后十年的运程。”他自觉相术了得,单只看面相,就可将一人的一生说个八九不离十。可是今天,他看得出叶梓欣的过去,却看不出叶梓欣的未来。所以才破例求问八字。

叶梓欣却不知道宋琪的想法,更不知有很多有钱人捧着真金白银,大把钞票也请不动宋琪去为他们推算八字测运程。她所关心的,只是:

“宋大师,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什么是奇门呢?你说,你是奇门中人!那这个所谓的奇门,是不是就是算命的?不、不会,青城山上算命的道士多了,就连山门前都那么多算命的,要是个个都是奇门中人,就不会胡乱哄人了…”

“叶小姐,”打断叶梓欣的胡言乱语,宋琪沉声道:“叶小姐既然根本没有听过奇门二字,又何必再去打听呢?”

叶梓欣挑起眉,突然道:“既然你不想我打听,又为什么要同我说呢?!”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在看到宋琪皱眉时,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嗓门高了。

之前他们说话一直是低声细语,旁边仍摆摊的人倒没怎么在意,这会儿却有人扭头看过来。被人看,叶梓欣便压低了声音,“你为何说,我便为何问。宋大师应该明白的…人总是好奇的!”

宋琪垂下眼帘,想想,便苦笑起来。的确,他昨天的确是因好奇而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