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的血直往上涌。

程诣。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随即她又奇怪。

程诣拿什么钱去赌博。

她想了又想,把三宝叫了过来,问他:“二爷前天晚上到底输了多少银子?”

三宝是知道周少瑾借银子给程诣的事的,他想,二表小姐既然能借银子给二爷,想必和二爷极好,二爷输了多少银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就算他此时不讲,二小姐只要到外面去一问,也能问出来。何况也不大。因而也不瞒周少瑾。笑道:“输了六两银子。”

周少瑾差点跳了起来。

难怪程诣能继续和那帮人一起赌博了,原来是自己借了二十两银子给他。

三宝见她神色带愠,忙道:“二小姐。二爷昨天赢了二两三分银子,很快就能都赢回来了。”

周少瑾听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敢情二爷还要和他们赌博?”

“不是,不是。”三宝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声道,“是我说错了话,二爷说了,不能就这样白白地被他们笑话了,等把银子赢回。请他们到九香楼吃一顿,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玩了。”

一面说。还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少瑾的神色。

周少瑾连话都不想说了,让施香送了三宝出门。

晚上昏省。她特意走慢了几步,遇到了程诰和程诣。

周少瑾笑着和程诰打了招呼,拉了程诣一边说话:“要是这次没办法把银子全都赢回来,你是不是还要继续和他们赌?”

“那怎么可能!”程诣睃了程诰一眼,悄声道,“我连输了好几场了,你把银子一借给我,我就转了手气,可见还是你的福气好,我这次肯定能把输的银子都赢回来的。”

周少瑾见程诰盯着他们面色不虞,不好和程诣多说什么,笑着和程诣分了手。

晚上,她让樊祺继续盯着程诣。

程诣和程举几个又玩到三更敲才散。他们的几个同窗更是宿在了五房。

周少瑾知道她这样劝说程诣是没用的了。

但除了劝说,她还能干什么呢?

周少瑾徘徊在静安斋的竹林,望着对面五房的水榭发呆,连潘清什么过来的她都一无所觉,要不是潘清笑着问她“少瑾妹妹在这里干什么呢”,她只怕还没有发现潘清就站在她的身边。

第五十九章 落水(粉红票120加更)

周少瑾心中微微有些不虞。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感觉到潘清太过关注她了。

她敷衍潘清地笑道:“没什么。就是站在这里吹吹风。”

湖面上吹过来的风比较凉爽。

“是吗?”潘清笑着也朝对面的水榭望去,道,“我看那边的景致倒是十分的宜人,只可惜是五房的小花园,不方便走动。”

周少瑾笑笑没有作声。

程笳摇着湘妃泥金柄大红色绣彩蝶扑花团扇走了过来,道:“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可看的?”

“只是凉快罢了。”潘清说着,笑望了周少瑾一眼。

“有毛病啊!”程笳小声地滴咕着瞥了眼潘清,然后笑着对周少瑾道,“你明天下午能不能放半天假啊!我想约了你去花园里划船。清溪河里的荷花长得花苞来,我想摘些荷叶晒了冬天的好做叫花鸡吃。”

“那可不行!”周少瑾笑道,“我既然答应了郭老夫人,就不能言而无信。你自己去吧,也给我摘点。”

公然的要求,就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程笳立刻高兴起来,道:“满塘的荷花,多得是荷叶。我到时候给我采点嫩了,除了能做叫花鸡,还能泡茶…”

两人东扯西拉了一通,硬是没让潘清插上一句话,等到翠环过来报信,说沈大娘来了,程笳挽着周少瑾的胳臂去了静安斋。

潘清目光微冷。

可惜不管是走在她前面的周少瑾还是程笳都没有注意到,到了静安斋两人还不时耳语,把她撇到了一边。

结果,程笳去采荷叶的时候差点掉到湖里。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

前世,在她出事之前,程笳都很顺利。今生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纰漏?

还好程笳被婆子及时拉住,只是受了点惊吓。

周少瑾和姐姐一起去探望程笳。

关老太太听说后把她们叫了过去,道:“…也替我问问。看笳丫头要不要收收惊。若是要收惊,我这里还有上等的朱砂。”

两人笑着应诺。和沔大太太一起去了如意轩。

如意轩位于三房的中间,东边是程证的玲珑馆,西边是三房老太太李氏的稻香院,前南边是三房的上院长青堂。景致十分的优美,布置的富丽堂皇,特别是厅堂南边有面用楠木做成的多宝阁隔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玉石的如意,熠熠生辉。一眼望去,有些睁不开眼。

她们去的时候,程笳正裹着大红丹凤朝阳的锦被靠在床头上和围坐在她床前的姜氏、李老太太说着什么,程贤和潘清站在姜氏和李老太太身后,姜氏李老太太等人的贴身的嬷嬷、丫鬟则在内室外,偌大个正房,到处是人,连呼吸间闻到的都是混合了各种脂粉的香味。

周少瑾清淡惯了,闻不得这样的味道,不由皱了皱眉。

可能是久入兰室而不香。程笳却没有任何的异样。沔大太太和李老太太等人见礼的时候,她朝着周少瑾招手:“你怎么来了?我没事,你别担心。”又高声地和周初瑾打招呼:“初瑾姐姐!”

周初瑾朝着她笑。

周少瑾先前隔得远还不觉得。此时走近了,这才发现她红光满面,笑颜如花,哪里有半点受惊的样子,倒是姜氏等人,神色比她更紧张。

沔大太太见笑道:“小孩子害真病。典型的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我们临过来的时候我们家老安人还叮嘱了又叮嘱,让我们一定要问清楚笳丫头到底怎样了,她倒好,没事人似的。只可怜了我们这些做父母的。”

“可不是!把她祖母的七魂就吓掉了三魂唬。”姜氏才缓过神来,闻言自然身同感受。眼圈一红,接过丫鬟捧过来的茶。亲手递给了沔大太太,“偏她还笑嘻嘻的,把我们老安人给急的,要不是周娘子说没事,都逼着老爷再去请个大夫来了。”

程笳赧然,嘟呶道:“那有那么夸张,不过是那采荷叶的婆子不小心踩在了船弦上,搬摇晃了几下,我没想到,有些慌神,她们又去拉我,打湿了衣袖罢了…”

“你还说!”姜氏瞪着程笳,“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你要摘茶叶,吩咐下去就是了,你倒好,自己上了船…”

李老太太听着不高兴了,道:“好了,好了,你都说多少遍了。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念叨她了。那个拉着笳丫头的仆妇叫什么来着,要重赏!不然谁还要做忠仆!”

姜氏虽然没有把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可人前人后却很是敬重,决不让人拿住把柄。

她起身恭身称“是”,果然不再说什么。

程笳就朝着周少瑾眨眼睛。

周少瑾却在心里叹气。

程笳就是这样被惯坏了的。

不过,有人惯总比没有惯得好。

李老太太就拉了周少瑾的手道:“你们自小玩得好,你笳表姐如今要在屋里休养几日,你没事就过来陪陪她,给她解解闷。”

周少瑾微笑着应了。

五房的汶大太太过来了。

她进门没有问程笳怎么,反而是拉住了姜氏的手,泪如雨下地哽咽着:“我是个苦命的人,出了这样的事,真是没脸在各房走动了。”

姜氏烦她不知道重点,引了她到旁边的太师椅坐。

长房的袁氏和二房的洪大太太、郑氏也都来了。

四房的人就提前告辞了。

姜氏亲自把她们送出了如意轩。

天上已是星星点点,皓月当空。

周初瑾挽着沔大太太的胳臂,说着家长里短,不紧不慢地往嘉树堂去。

跟着她们身后的周少瑾却想着程诣的事,满腹心事。

像程诣这个年龄,正是顽皮的时候,对赌博吃酒、宿柳眠花好奇。甚至去试一试,那是很正常的事,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就算她把这件事捅到了外祖母那里,外祖母多半也就是拘住程诣不再和那些人玩。却不会去管五房的小花园里是否还会继续的歌舞升平——那里毕竟是别人家的地方,别人家的子弟,四房既不占长又不占嫡,又得来与几房交好,没有资格,也不会去管,最多把这件事委婉地知会各家的长辈一声。等过了这阵风,他们恐怕还会聚在一起…五房的漏洞还在。

如果想堵住这漏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闹大。让程家的长辈们知道这其中的危害。

可她一个女孩子家,又怎么把事情闹到程家的长辈面前去呢?

周少瑾想到了汶大太太…她不禁苦笑。

等见到外祖母,外祖母问完程笳的事之后告诉她们姐妹以后切不可亲自动摘花采河,小心“落到水里或是摔到地上”时,她心中一动,出了嘉树堂就让春晚去叫了樊祺过来,道:“我有事要他去办?”

周初瑾奇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这么急,不能等到明天?”

“哎呀,明天上午我想请半天假。去陪陪程笳。”程笳这几天在家休息,静安斋就只剩下她和潘清了,与其对着时时找她说话的潘清。她还不如听程笳唠叨,就算潘清也请了假去陪程笳,有程笳和服侍程笳的那些丫鬟婆子在场,潘清怎么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她还要在人面扮演贤良淑德的模样,怎能让姜氏听到什么风声?

周初瑾不再多问。

周少瑾低声嘱咐樊祺:“你继续帮我盯着二爷,他们那边只要有动静,你就来告诉我。然后看看二爷他们都是怎从五房那边过来的。”

樊祺以为她是要到长辈面前去告状,拍着胸脯道:“您就放心好了,我保证不惊动一草一木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周少瑾抿了嘴笑。让施香抓了把铜钱给他,道:“你再去请几个到花园里摘些荷叶来。这些是给你请他们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