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但笑不语。

程汶忙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来的时候就下了决心。要是你和二房的打起来,我肯定帮你。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发誓。”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程池笑道。“我就是觉得你们把手里的股份卖了,然后置些田产,可能风险更小点。”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程汶拍着胸脯,“田产风险是小。可收益也不高啊。我还是决定跟着你干。”

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你跟着我干啊!

程池在心里嘀咕着,浅笑着又给程汶斟了一杯茶。

“哎哟!哎哟!”程汶忙道。“我来,我来。你是财神爷,哪有让财神爷给我倒茶的道理。”

程池手一扬,避开了程汶伸过来的手臂。笑道:“不是喝了财神爷的喝就能发财吗?我给您斟的茶,你坐下来好生喝就是了。”

“这话也有道理。”程汶嘿嘿地笑,又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程池把他的茶盅斟满了,然后殷勤地凑到了程池的面前。低声道,“四郎,你跟哥哥我说句老实话,你今年没有拿到盐引,是不是二房的老祖宗…”他指了指二房所在的方向,“我跟你说,我认识新晋的两淮运转使师爷的小舅子,你看要不要我帮着你去趟淮安,两浙的盐引我们拿不到,难道两淮的盐引我们也拿不到?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不是!”程池有些意外,笑道,“是我觉得盐引这块不太好做了,所以就放弃了。”

程汶直跺脚,道:“你嫌麻烦,我不嫌麻烦啊!你怎么没有想到把这生意给我做!你可真是饱汉不知道饿汉饥!”

程池忙抱歉地道:“我真没有想到…要不我给你搭桥,你和人合伙做海运生意?就是风险大,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程汶已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十分感慨地道:“我就说长房的三兄弟是最仗义不过的了。上次我去京城,不好意思见泾大哥,就去了你渭二哥那里,你渭二哥什么也没问,亲自带着我去了趟大相国寺,还让管事领着我把京城逛了一遍,最后还给了我一百两银票,这事我虽然没跟别人说,可心里一直记得了。这件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手里一共有二万两银子,你等会就让管事跟我去拿银票…”

“汶哥,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和对方接洽吧!”程池笑着打断了程汶的话,道,“我参与其中,不太好…对方是我的一个朋友,身家也不是十分的丰厚,他若是要我降一个点,我总不好回了他,到时候只怕会让汶哥受损失。”

“好,好,好。”程汶笑得只见两排白牙,“你让你的管事给我引见,怎么谈,那就是我的事!”

“也不能丢给你就不管了。”程池笑道,“这生意之前我没有人手打理,一直没插手,但之前我让我手下的管事算过利润,有哪些应该注意的,他应该很清楚。我等会就让那个管事跟你说说,也免得你和人谈的时候两眼一摸黑。”

“正是,正是。”程汶这次拍的是自己的大腿,“别人都说你冷清,我看你是腼腆。早知道你是这个性子,我就应该早点来拜访你的…”

怀山站在一旁,肚子都要笑得抽筋了,好不容易送走了程汶,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靠在柱子旁就笑了起来。

程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见天色不早,快到了晚膳的时候,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郭老夫人问他:“汶大老爷走了?”

“走了。”程池说着,在郭老夫人下首坐下。

郭老夫人沉吟道:“你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把几个房头都拉到了裕泰票号,怎么现在又让他们把股份卖出去?”

程池笑道:“当初是为了告诫二房的老祖宗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大哥已经站住了脚,他就是想动手脚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反而能把四房、五房分出去——要闹。就我们三家闹好了,别把他们也给牵连了进来。”

郭老夫人点头,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少瑾去找你下棋了?”

“小孩子家,没事找个乐子。”程池笑道,“我有空就应付她一下,没空就只好不理她了。”

郭老夫人笑道:“要不,你邀了九臬到家里来玩吧?你有些日子没和他聚了。”

“我只是有些日子没和他在家里聚了。”程池笑道。“我们前两天还一起在梅妍楼吃饭呢!”

“咦!”郭老夫人奇道。“你不是说梅妍楼没什么好吃的吗?怎么突然去了那里?”

程池道:“正好顺路。”

郭老夫人不好再问。

程池道:“你不是说要去普陀山上香的吗?您准备什么时候去?我这些日子正好没什么事,可以陪您一块去!”

“那赶情好!”郭老夫人的笑容就止不住地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她忙拉了儿子的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像上次似的,临出门了说有事。弄得我也没有了心情。”

结果没去成!

望着母亲像抓着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程池心里酸酸的。

等到母亲知道他一去不复返。他现在就可以想象母亲的伤心。

要不,等母亲驾鹤西去了再说?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又很快地被他否定了。

萧镇海能找到金陵,就能找到九如巷来。

他不走。只能为母亲带来更大的伤害。

“我一定陪您去普陀山拜访。”程池的声音比他自己想像的还要柔和,温暖,“我也和母亲一起出去走走。说起来。我们已有十年没有一起出过门了…”

“嗯,嗯。嗯。”郭老夫人不住地点头,道,“少瑾的经书应该很快就要抄完了。到时候我们把这孩子也带上,她路上还可以代替我陪着你下几盘棋…哎呀,这么一算时间上还有点赶。外面的事我就交给你不管了,我这边除了少瑾,史嬷嬷也要去,她服侍了我一辈子,年纪也不小了,这次跟着我去了普陀山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出门,还有碧玉和翡翠她们,我惯用了的,也带上,那留谁在家里看家呢…”

郭老夫人那么刚强的人,一时间居然欢喜的有些语无伦次。

程池看着更是伤心,笑道:“娘,你不用那么急,我这几个月都闲着,随时都可以陪您出门。您先看个好日子,我再让秦子平过来帮你您点琐事,保证您能顺顺利利地出门。”

听说儿子这几个月都闲着,郭老夫人高兴之余也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出行的事宜。

不过半个时辰,在佛堂里抄书的周少瑾就知道了。

碧玉亲自过来告诉她:“…老夫人说了,您和我们一块去!”

“真的吗?”周少瑾雀跃拉了碧玉的手。

“真的!”碧玉笑道,“老夫人已让人去四房传话了,明天会去四房拜访老安人,就是去说这件事的。”

“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姐姐也带上。”周少瑾喃喃地道,“我两世为人都没有去过普陀寺呢!”

“你和你们家老安人说说。”碧玉帮她出主意,“你那边少带几个服侍的不就行了。”

出行的人只觉得人多热闹,至于花销什么的,全然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内。

周少瑾坐不住了,提前回了嘉树堂。

第一百八十四章 暴毙

嘉树堂里,沔大太太在和关老太太说话:“…老爷出来的时候和五房汶大老爷擦身而过。汶大老爷嘻嘻的笑,问他去干什么,他左顾右盼的,就是不说,老爷猜,他可能也是去说股份的事去的。倒是三房,一直没有动静,既没有去找长房,也没有和二房接触,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似的。老爷已经让人盯着了,那边一有消息我们就会知道的。”

关老太太道:“就怕此时三房打定主意和二房站在一起。”

四房和五房向来式微,若是三房和二房联手,长房想随心所欲的行事,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一时间屋子里就陷入了沉思。

关老太太道:“不管怎样,做人诚信为本,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沔大太太点头。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告说周少瑾回过来了。

两人齐齐打住了话题,关老太太更是朝着沔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孩子们还小,知道事情重大就行了,用不着交待的那么仔细,小心把她们吓着了。”

沔大太太连连点头,笑着迎了周少瑾进来。

周少瑾觉得屋里的气氛有点奇怪,猜测外祖母和大舅母刚才可能说了些什么要紧的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去普陀山的事告诉关老太太——反正明天郭老夫人就会来拜会关老太太,她就是不说,关老太太也会知道。谁知道关老太太已笑道:“你这急冲冲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严肃紧张的气氛就一下子被冲淡了。

周少瑾忍不住心中的雀跃,还是笑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外祖母和大舅母。

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都为她高兴,沔大太太甚至拉了周少瑾的手上下打量着她,道:“那得赶紧做几件新衣裳才是。还有跟过去服侍的,人不仅要选那些老成忠心的,还要选个会与人打交道的。去普陀山要经过杭州府,然后从杭州府到舟山,再从舟山上岛,去一趟得月余,可不能马虎。”

“少瑾是跟着郭老夫人一道过去的。路上的事自然有长房操心。”关老太太打断了儿媳妇的话,笑道,“你只要给她准备打赏的银子、选几个服侍的仆妇。再叫了人进来做几件新衣裳就行了。别啰啰嗦嗦地说个没完没了。”

沔大太太和周少瑾都笑了起来。

周少瑾趁机问能不能和姐姐一起去。

关老太太一口回绝了周少瑾的提议:“你帮着郭老夫人抄经书,得了郭老夫人的青睐,跟着郭老夫人去普陀山敬香,那是你的福气。我们却不可得陇望蜀。提出和郭老夫人一起去普陀山敬香的事。”

周少瑾很是失望,却也不得不承认外祖母的话有道理。

关老太太安慰她道:“你也别这么沮丧。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等到你诰表哥和你诣表哥都成了亲,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老封君了,到时候我和你大舅母一起去普陀山敬香,就把你留在家里看门。”

周少瑾根本没有听出这句话的病语来。呵呵呵地笑着连声应“好”。

关老太太就催她快把经书抄完了:“现在就看你的了。你什么时候把经书抄完了,郭老夫人就什么时候启程。你要是抄不完,她们就得都等着。”

这责任。也太重大了些!

周少瑾顿时觉得自己的背上像压了座山似的,她不敢和关老太太多说。又折回了佛堂,专心致志地抄起经书来。

郭老夫人听了在周少瑾去向她辞行的时候看着周少瑾直笑,道:“傻丫头,你看见谁三伏天里赶路?你只管慢慢的抄,我们就是启程,也要到秋天了。”

但周少瑾还是赧然。

要不是她放慢了速度,又怎么会现在还没有抄完。

她忙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抄写的。这可是供捧给菩萨的,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郭老夫人很是满意,赏了她一筐桑果。

周少瑾拿回去给嘉树堂里的人品尝。

关老太太让人送了一碟子给程诰,送了一碟子去涵秋馆,自己留了一碟,其他的都让周少瑾带回了畹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