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白皙丰腴,穿着丁香色焦布比甲,看见郭老夫人眼圈一红,哽咽道:“妾身早想去拜见老夫人,只因多年不见,妾身怕老夫人早已不记得妾身了,妾身就没敢去。没想到老夫人还记得妾身…”

郭老夫人笑着让吕嬷嬷扶了陈夫人,柔声道:“你不必客气,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就不怎么出来应酬了,倒不知道你如今在镇江。前几年听说你父亲去世了,你母亲可还好?是在老家还是跟着你哥哥在广东东莞任上?你如今有几个孩子?大的多大了?是公子还是小姐?”

说话亲切,如和风细雨。

这是周少瑾从来没见过的一面。

她不禁仔细地听着。

那陈夫人一一应了,两人说着从前的旧事,等天色暗下来,那陈夫人已改口称郭老夫人为伯母,并道:“您明天就别走了,让妾身好好尽尽地主之谊,陪着您在镇江逛逛,您届时启程去杭州也不迟。”

“不用了!”郭老夫人委婉谢绝,“我是去普陀山敬香的,不能晚去。”

陈夫人很是失望。

镇江知府高耀的夫人过来拜会郭老夫人。

陈夫人忙站了起来。

郭老夫人却没有动。

陈夫人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指了周少瑾正要问什么,高夫人走了进来。

“程伯母!”高夫人恭敬地给郭老夫人行了礼。

郭老夫人欠了欠身,示意周少瑾上前还礼。

周少瑾忙上前给高夫人行了个福礼。

高夫人还记得她,笑道:“我说老夫人出行身边怎么没个服侍的人呢?原来周家二小姐跟了过来。早知道这样我就把我们家那个不安生的带过来和你见个面,也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家闺秀了。”

周少瑾红着脸羞涩地称“不敢”。

那陈夫人这才看了周少瑾一眼。

郭老夫人为周少瑾解着围:“她是小姑娘家,脸皮子薄。你就别逗她了。你们家大人和四郎是好朋友,我也就托大把你当晚辈看了,我明天一早就启程,你要真想我到你府上做客,等我从普陀回来了再说。”

高夫人呵呵地笑,道:“老夫人您可真厉害,说得我一句话都没法说的了。您既然把我当晚辈看。那我也不和您客气。等人从普陀山回来,我再给您洗尘。”

陈夫人在旁边陪着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给高夫人行礼。

高夫人自然是认识她的。笑称了声“陈夫人”,眼睛却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介绍了两家的关系。

高夫人待陈夫人就热情了几分。

陈夫人喜出望外,巴结奉承着郭老夫人和高夫人,等到高夫人告辞时。陈夫人更是虚扶着高夫人下了船。

代郭老夫人送客的周少瑾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

她身后突然传来程池的声音:“怎么了?很累吗?”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急急地转身。谁知道脚踩在披风上,披风的绳子把脖子给勒住了。

她忙解开了披风,一口气才透过来,可血已经全都涌到了脸上。火辣辣的。

程池好像没有看见似的,语气淡然地道:“时间不早了,快去歇了吧!明天还是个好天气。如果早上能起得来。可以到船头看日出。霞光满天的,和在山上看日出另一番景象。”

周少瑾低声应诺。

程池回了船舱。

周少瑾的呼吸这才通畅起来。

明天她到底要不要去看日出呢?

周少瑾想到集萤批评她不看塘湖涌潮要去参加庙会的事。决定邀了集萤一起看日出。

不曾想集萤却道:“我明天不能露面,你还是一个人去吧!”

周少瑾有些失望,但也很能理解,叮嘱集萤小心,让春晚明天早点叫醒她。

春晚应下了。

第二天天没有亮她就叫醒了周少瑾。

周少瑾出了船舱,船头有好几个陌生的男子,看那穿着打扮,像是船上的船工。

她没敢出去,开了窗盯着窗外,看着河天间渐渐泛起一道白光,然后霞光慢慢地迸射出来,缓缓地染红了东边的天空。

那些文人骚客都以能在泰山之颠看日出为傲,如果自己有哪天也能去泰山看日出那就好了。

周少瑾深深地吸着气,清晨带着凉意的空气湿润透中带着几分清新,让她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辰正(早上八点),沙船起锚。

周少瑾站在船窗前,看着镇江码头越来越小。

到了下午,郭老夫人让碧玉请她过去打叶子牌。

周少瑾头大如斗,却又不能不去。

船上多是仆妇,总不能让郭老夫人总和那些仆妇玩吧?

周少瑾硬着头皮打了一下午的叶子牌,输了七两银子。

或者看多了岸边大同小异的景象,过了两天,郭老夫人屋里又摆上了叶子牌。

这样连着几天,周少瑾的下午都消磨在了牌桌旁。

早上用早膳的时候,她求助般地望着程池。

程池好像没看见似的,神色自若地用着饭。

周少瑾不由得气馁。

到了下午,牌打到一半,程池走了进来。

郭老夫人忙招呼他:“你的事都忙完了?”

“也没什么好忙的。”程池说着,闲庭信步般地走到了周少瑾的身边,突然道,“打三文。这牌你怎么能打六索!”

像上次一样,周少瑾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不假思索地把三文打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打牌(粉红票1920张加更)

坐在郭老夫人身边帮郭老夫人看牌的翡翠见周少瑾打出了张三文,没等郭老夫人有所举动,忙喊了声“吃了”。

郭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牌,顿时笑眯眯地甩出了一对三文,打出了一张二文。

吕嬷嬷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正盯着自己手中的牌在一个个的凑顺子,哪里顾得上桌上的牌,又哪里顾得上别人打了什么牌。

吕嬷嬷看着微微地笑,吃了二文,想了想,打出张四索。

周少瑾坐在吕嬷嬷的下家。

程池喊“吃牌”。

周少瑾手中有一张二索,一张三索,一张四索,一张五索,一张六索,一张七索,再来张二索或是五索、八索她就可以胡牌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停牌了,只等胡牌了。

她看了程池一眼。

程池面无表情。

她忙低声道:“打哪一张?”

周少瑾不敢问吃哪一张,她怕被其他三家听出音来。

程池道:“打七索。”

二索、五索、八索不成,单成五索?

周少瑾觉得这样打牌成熟的机会太小了。

但程池当着这么多人让她打七索了,她怎么能抹了程池的面子?

周少瑾打了七索出来。

下家的碧玉看了看桌面上的牌,又看了看心中的牌,沉思半晌,也跟着打了个七索。

郭老夫人的面色也没有之前的轻松。

她老人家想了想,很慎重地跟着打了张七索。

吕嬷嬷想也没想地又打出了一张四索。

郭老夫人皱了眉头道:“你怎么一对对的拆了打?”

吕嬷嬷委屈道:“我等会给牌您看!我要碰的怎么都出不出来。谁知道一拆开,表二小姐就打了出来。”

郭老夫人没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