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打谱吗?”

“不会。”周少瑾大言不惭地道,“所以我才要跟着您学啊!”

“你们沈大娘干什么去了?”

“她没有您教得好。”周少瑾道,“她教了我半天我也没有看清楚棋谱,可您只教了我几天,我就能看得懂简单的定式了。”

“我明天没空!”

“我又不是要您守在我身边。”周少瑾道。“我就是在您的书房打打谱,不懂的时候问您,您应我一声就是了…”

他不知道她还是个牛皮糖!

程池气极而笑,正要训斥她两句,怀山垂着眼睑走了进来,低声道:“四爷,裕泰杭州分号那边送了些花木过来了。说是给二表小姐的…”

周少瑾愕然。道:“给我的?”

怀山不敢抬头看程池的脸,恭声道:“是啊!说上次二表小姐赞他们分号里养的花好,他们当时就给二表小姐掏了几盆好花。只是二表小姐停留的时候太短了,那些花木又不是换盆的时候,怕直接送给二表小姐有个什么闪失的,就把花暂时养在了苗五师傅那里。这不。前些日子苗五师傅说这些花能搬动了,杭州分号那边就特意让人送了过来。”

“啊!”周少瑾走的时候没有收到花。早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杭州分号的千里迢迢的把花给了过来。

她朝程池望去。

程池眼底闪过一丝愠色。

这些真是有劲没处使了。

想到这么个主意巴结他。

送花就送花好了,为了在他面前讨好买乖,当时不把花送到船上。事隔一些日子了再派专人送过来…不过,他既然有意在裕泰最好的时候把裕泰卖个好价钱,裕泰是好是坏就与他没有关系了。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

周少瑾打了个寒颤。

池舅舅肯定气坏了!

她朝着怀山摆手:“我不要。你去跟他们说,我不能要。”

怀山当然不会听她的。拿了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睃着程池。

谁知道程池却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些许的温煦,笑道:“送都送来了,就收下吧!”

怀山只觉得指尖发凉。

四老爷可是越生气表现得越和颜悦色。

他战战兢兢地应“是”,小声地道:“送花的是王太太,她说,想进府给二表小姐问个安…”

“行啊!”程池淡淡地道,“你跟去吕嬷嬷说一声,让她安排安排就是了。”

怀山一溜烟地跑了。

程池轻轻地叩了叩大书案。

或者他真不是个管事的人。

别人都觉得建个票号,从歙县的那帮人口里夺食不简单,可他不过是略施手段就建成了裕泰票号。但裕泰票号建起来了,他却没有了什么兴趣,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母亲在宁波分号赞桂花树好,第二天杭州分号就知道了,还敢派人往给他身边的人送花,可见这些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许到了把裕泰票号卖出去的时候了。

之前他还有些迟疑,想着给九如巷留点东西,现在看来却是留不住了。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了银子,说不定他们还能安分些。

程池打定了主意,抬头却看见周少瑾低眉顺眼,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媳妇似的。

他讶然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周少瑾如释重负,雀跃道:“那我可以走了?”

这小丫头片子又想到哪里去了?

程池点头。

周少瑾露出了个璀璨的笑容,忙道:“池舅舅,我真的没有要他们送花。等他们把花送来了我先收下,然后再给您送过来。”她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程池喊了声“回来”。

周少瑾转身,但没等程池开口已道:“池舅舅,那个王太太来给我请安,我要给多少赏钱才不算失礼啊!她是掌柜太太又不是哪家的贴身嬷嬷!”

程池被她带歪了,冷笑道:“她既然把她当仆妇,那你就把她当仆妇好了!”

周少瑾听懂了,笑眯眯地点头,跑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指点

程池不由抚额。

自己不是应该借机斥责那小丫头片子一顿,让她以后安分点吗?怎么最后却顺着那小丫头的话告诉她应该怎么打赏起来。

周少瑾却如逃脱升天般的直奔周初瑾所在的耳房。

池舅舅发起脾气来可真吓人!

难怪集萤她们都怕他,原来是因为自己没有见到过池舅舅发脾气的时候。

以后池舅舅若是再发脾气,自己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周少瑾拍了拍胸,均了均气息,这才笑着进了耳房,把裕泰杭州分号的人给她送花的事告诉了姐姐,并道:“池舅舅也知道了,还让我像寻常的仆妇那样打赏王太太。”

周初瑾道:“这样不好吧?怎么也应该给双份才是。”

“有什么不好的!”周少瑾不以为然地道,“这可是池舅舅说的。反正他们送花给我也不过是为了讨好池舅舅,我的态度怎样对他们根本就无所谓,我只管照着池舅舅说的做就是了。”

她不敢把程池生气的事告诉姐姐,怕姐姐训斥她,以后不准她再去找池舅舅。

周初瑾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道:“要我陪着你一起见那个王太太吗?”

周初瑾想了想,道:“还是我自己去吧!王太太主要还是来探池舅舅口气的,免得她见以了你打起你的主意来,让池舅舅误会我们狐假虎威。”

看杭州分号院子中间那新植的桂花树就知道这些人有多精明了。

周初瑾点头。

周少瑾回了畹香居,换了件衣裳,重新梳了个头,吕嬷嬷亲自陪着王太太过来了。

王太太见周少瑾乌黑的青丝只是简单的挽了个纂儿。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玫瑰紫二色金比甲,只在耳朵上坠了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朵,看上去随意大方又不失雍容华贵,和船上的精致矜持又大不相同,好像此时要显得更自在些。

或者是因为这是她自幼生活的地方吧!

王太太猜测着,笑盈盈地屈膝给周少瑾行了礼。

丫鬟上了茶点。

周少瑾客气道:“还请王太太代我多谢你们分号的大掌柜,礼轻人意重。这分礼可太贵重了。不说别的,就凭这几千里的路,这个人情我就领了。”

如果不是为了让你领这个人情。他们又何必把花从杭州府送到这里来呢?当时岂不把花木往她的船上一送就不完了吧?

王太太腹诽着,脸上却全是笑,道:“二表小姐客气了,早就应该把花木送给你带走的。谁知道苗五那里又培育出一盆十八学士,就是为了等这盆十八学士。所以才耽搁的。还好苗五师傅的手艺了解,那花在路上已结了花蕾。为了保持这盆十八学士春节的时候能开,我们掌柜的还请了苗五师傅的大弟子同行照顾这花。等会只怕还要叮嘱你们家花房的管事几声。”

又弄了盘十八学士!

周少瑾暗暗咋舌,对杭州分号的掌柜佩服不已。笑着向王太太道了谢,吩咐小丫鬟去请了花房的管事过来。

王太太就趁机道:“我们掌柜的听说明年大爷要下场,寻思着是不是早点在苗五师傅那里再定几盆十八学士。到时候来拜年的人见了也算是个吉祥事了!”

这位掌柜考虑得可真是周到!

周少瑾笑道:“这件事可得问问池舅舅才是。这毕竟是你们的主意。”

王太太闻言大喜。

他们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在程池心里留个好印象。而他们之所以决定在周少瑾的身上打开缺口就是觉得周少瑾年纪小。遇到这样事肯定会请长辈出主意的,这样一来他们既试探了程池的态度,进可攻退可守,又找了个给他们说好话的人。

王太太对周少瑾谢了又谢,说起了另外几盆花:“…那墨菊虽过了花期,却带了苗过来,等到明天春天发了芽,还可以分出几盆来送人;一盆大一品,一盆六角大红都已是含苞欲放。又想着快过年了,各色的水仙、兰花也都送了些来。保证二表小姐屋里花团锦簇的,漂亮极了。”说完,她面露难色。

她这是等着自己去接话吧?

周少瑾装作没有看见的,笑着请她喝茶:“这是我们本地的雨花茶,你尝尝味道如何?”

王太太只好喝了口茶,赞扬了半天。

春晚进来禀道:“苗五师傅的大弟子已经把话和花房的管事说清楚了,花房的管事如今亲自指使着小厮在搬花。”

周少瑾点头,笑盈盈地春晚道:“王太太你也认识。我在听雨轩那边还有差事。她难得来一次,你就陪着王太太在金陵城里转转吧。要马车还是要轿子,直管吩咐下去就是了。”

春晚笑上前给王太太行礼,恭声地应“是”。

王太太大急,也顾不得什么了,忙道:“二表小姐,我们既然来了,也不好不去给老夫人问个安,还有几盆水仙和兰花是特意送给老夫人的。”

周少瑾嗔道:“你怎么不早说!你看哪几盆花是送给老夫人,我这就让小厮分出来,等会送过去。”

王太太就道:“那老夫人那里…”

周少瑾讶然,道:“你刚才不是遇到了吕嬷嬷吗?怎么?老夫人地边你还没有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