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氏叹道:“只耽搁了十七姑、十八姑、十九姑…她们还没来得及说亲,年纪却不小了。”

程池很随意地“哦”,没再多问,就在九臬的茶几前开始吃饭。

尚氏带着小丫鬟退了下去。

“喂喂喂!”顾九臬忙把放在茶几上的书搬到了一旁,道,“你怎么能这样?小心把油星子溅到了我的书上。”

程池哼道:“我没有嫌弃你书中到处是灰尘你倒嫌弃起我吃饭有油星子起来!”

顾九臬回首望着他,表情很是诧异。

程池道:“你怎么了?”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顾自臬拿着手中的书就走了过来,道,“我从前这么说你的时候,你通常都是冷着脸不屑一顾的,怎么今天竟然和我斗起嘴来了,这可不像平常的你啊!”

程池一愣。

怀山求见。

程池让他进来。

他看见顾九臬却欲言又止。

顾九臬放下了手中的书,道:“我出去就是,你不用这样一睃我!”

怀山眼底忍不住露出些许的笑意。

程池却毫不客气地一直等到顾九臬走了出去这才朝怀山点了点头。

怀山上前几步,低声道:“四老爷,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住在祟义坊胡尚书胡同的那位都察院御史沐大人出事了!”

程池心头一滞,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怀山道:“去年九月,大老爷调任礼部,十月,传出甲午科北直属秋闱时礼部有人泄露了试题,因之前礼部是章公的尚书,大老爷就命人彻查此案,年底,大老爷写了个奏折给皇上,皇上留中没发。等过了元宵节,当年负责甲午榜秋闱的人全都被下了大牢,这位沐大人也在其中。”

程池面沉如水,道:“沐大人曾在礼部任过什么职?”

怀山道:“仪制清吏主事。“

“仪制清吏主事是正六品,而都察院御史却是正七品。”

“所以沐大要负了主责。”怀山道,“据礼部的那些人交待,当初也有人举报。但章公考虑到慈事体大,悄悄地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但相关的人员却也没有姑息纵容,全都被调离礼部,当年考评的政绩为‘差’,其他人都是平调,只有这位沐大人是降级,所以…”

程池心里像北风呼啸而过。心里乱糟糟的。半天都没有理个头绪出来

林、沐两家到底和少瑾有没有关系?

她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沐家会出事?

樊祺到底是受她所托还是无意间闯入到这件事中来了…

如果少瑾什么也不知道,那她托集莹送樊祺去京城到底是为什么?如果这些事都是少瑾安排,那。那她接近母亲,接近他,是不是也有目的呢?

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程池想想就觉得心里像被什么揪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就像当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管九如巷庶务的时候一样…满目的凄凉。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蠢的人…

怀山看着程池脸色不对,连喊了几声“四爷”。程池才回过神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恢复了平时的温煦。可了解他的人只要一看他那双寒光四射的眼睛,就知道他此时有多愤怒。

怀山忙低下了头。

程池道:“你查清楚,樊祺为什么会去京城?为什么会插手林沐两家的婚事?”说完。他语气微顿,又道,“不要伤了樊棋。免得是我们弄错了,到时候不好跟二表小姐交待!”

怀山如遭雷击。

四爷。有什么需要向二表小姐交待的…

他急急应诺,匆匆出了顾九臬的书房。

程池突然间有些茫然。

如果周少瑾真的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脑海里浮现出她那倒映出自己身影的清澈眼眸,浮现出她狡黠却又不失俏皮的笑容,浮现出她被自己质问时愣愣的表情…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周少瑾也太会伪装了!

被这样的人骗了,那他的确只能服输。

可这一世真的只是个骗局吗?

她又想在自己的身上或是母亲的身上得到什么呢?

她若是有这样的手段,凭她的手段什么东西得不到,又何必在他和母亲身上下这么多的功夫呢?

周少瑾甜糯的笑声在自己耳边响起。

她赤着脚踏在钱塘江沙滩上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程池坐在太师椅上,呆呆地不能动弹。

书房的漏斗“沙沙沙”地落下,程池觉得自己的膝盖抖个不停。

顾九臬走了进来。

看见程池一个人坐在那里,面色铁青,笑道:“咦,你不是说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就没有资格谈论什么‘谋略’吗?怎么,你今天不摆谱了?准备在我这里撕下面具了?”

程池半晌没有做声。

顾九臬的笑容渐敛,正想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已站了起来,笑道:“我又不是木头墩子,一个表情摆久了,自然要换一副了。对了,刚才怀山找我说家里出了点事,我先回去了。等老安人六七的时候我再过来。”

“好啊!”顾九臬很了解他,隐隐觉得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正色道,“若是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开口!”

程池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了出去。

周少瑾也得到了消息。

她长舒了口气,双手合十,朝着西边默默地拜了三拜,然后在自己供奉的观世音面前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在蒲团上阖目喃喃地道着:“林公子,你的大恩我已经还了。希望你以后能和沐小姐白头偕老,子孙昌盛。”

第二百四十五章 狐疑

周少瑾默默地在蒲团上跪了片刻,这才起身出了耳房。

樊刘氏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禀道:“沔大太太过来了。”

周少瑾奇道:“大舅母过来干什么啊?”

樊刘氏笑道:“大小姐马上就要出阁了,请多少客人?摆多少桌酒席?迎亲的时候来时走哪条路?走时走哪条路…这都得和廖家商量,沔大太太不过来怎么行?”

周少瑾讪笑,换了衣服去了李氏那里。

沔大太太有十来天没有看见周少瑾了,见了周少瑾少不得要拉着她手问东问西的。

周少瑾温柔地立在旁边乖顺地作答。

李氏看了抿着嘴笑,道:“大太太待二小姐倒像亲生女儿似的。”

或许是有心留了周少瑾在家,沔大太太现在看周少瑾是越看越喜欢,闻言笑道:“我没有女儿,何止是把她们俩姐妹当亲生的女儿一样,就是以后我娶了儿媳妇,也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说着,还看了周少瑾一眼。

李氏听着心中微动,试探道:“那何家的姑娘可有福了!”

沔大太太微微地笑,拉着周少瑾的手拍了拍。

周少瑾忙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她怕沔大太太表现的太明显被李氏看出来然后告诉了父亲,惹出什么麻烦来。

沔大太太颇有些失望,道:“我还想你到时候帮我们把要注意的事写下来呢!”

周少瑾笑道:“您先和太太商量好了我再过来也不迟。”

沔大太太没有办法,只有放了周少瑾走。

周少瑾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程池却面色阴沉地站在密室幽暗的夹道里,望着被丢在密室稻草堆上昏迷不醒的樊祺问着着秦子安:“你们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秦子安眉头微蹙。

不过是个小厮。

死了又如何?

他多的是手段让这件事悄无声息。

四爷却一副怕他死了的口吻。

可他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异样,恭敬地道:“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所以请了东亭过来给他施了迷魂术。”

程池微微点头。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秦子安道:“他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