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无助地被程池半搂在怀里。

  她一个激灵,伸手推着程池。

  谁知道程池却比她想像的更有力量,她不仅没能推开程池,反而让程池误会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不停地轻声安慰她:“别怕,我是池舅舅!别怕,没事了…”

  原来池舅舅只是在安慰她。

  周少瑾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程池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他试探般地慢慢地放松了禁锢周少瑾的手臂。

  这小丫头看着柔柔软软的,闹腾起来却像个小猫似的又抓又挠的,她要是再这么下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小丫头乖乖地没有动弹。

  程池忍不住像安抚小动物似的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少瑾,你说过相信我的,你现在还相信我吗?”

  她当然相信池舅舅的能力。

  不然前世他也不会能从法场救走程许,今生她也不会找他帮着给程泾递话了!

  周少瑾点头。

  那就好!

  程池抿了抿嘴,温声道:“那好,少瑾,你告诉我,除了程许,程辂和程举是不是也有份?”

  周少瑾毛骨悚然。

  她还什么都没有说,池舅舅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若是她和盘说出前世的事,那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池舅舅?

  她身子僵直。

  抱着她的程池立刻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他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声音却更加的温柔了:“少瑾,你别怕,你只管跟我说实话…程许是不是拿了你什么东西,所以你才没有办法脱身了…”

  周少瑾愕然。

  池舅舅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但当年的事,也和这差不多,只是比这严重多了!

  可就算是这样,池舅舅也会觉得她没有错吗?

  也会站在她这边帮她吗?

  周少瑾紧紧地抓住了程池的衣襟。

  也就是说,自己猜对了!

  程池心里的火苗顿时蹭蹭蹭地直冒,让他都没敢开口说话,就怕自己一开口吓着了本已像惊弓之鸟的周少瑾。

  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地抚了抚周少瑾的青丝,柔声道:“少瑾,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把东西拿回来,保证不让别人知道。不过,你得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说完又怕是些极隐私的东西,道,“要不你写给我也行…”

  周少瑾眼眶立刻就湿润了。

  在她说出那样危言耸听的话之后,在她做出了那样歇斯底里的事之后,池舅舅不仅没有把她当成怪物,没有把她推开,反而像从前一样的关心她,庇护她…也许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池舅舅待她更好的了!

  她抓着程池的衣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泪水很快就打湿了程池的衣襟。

  程池神色微黯。

  小丫头本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被人这样的威胁,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惊恐,流了多少的泪水,受了多少的委屈。难怪程许走后她明显得开朗了很多,跟着他和母亲去普陀山的时候更是欢快的像只小鸟…能够暂时离开程家,离开九如巷,她肯定很高兴吧!

  不过,程许再荒唐,也不可能做出威胁小姑娘的事…

  程池想到了程辂。

  有段时间程许和程辂走得很近,或者就是那段时间程许有了变化也说不定!

  周少瑾之所以针对程辂,会不会也与这件事有关呢?

  可就算是这样,程家被满门抄斩、四皇子最后会一登大宝这类事又是谁告诉周少瑾的,那人有什么用意,他还是一无所知。

  望着哭得伤心难过的周少瑾,程池决定这件事还是缓一缓再解决为好。

  反正这些消息于程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人花心思布了局,应该不会就这样收手才是。

  他悄声地劝着周少瑾:“好了,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这件衣服就没用了。这是我今年做的新衣服,你好歹也要让我穿两次啊!我的衣服可不多…”

  周少瑾“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南屏一次性给池舅舅做十二件衣裳…他还说他没有衣服穿。

  她哽咽道:“我的女红也很好的,大不了我给池舅舅做身新衣裳好了!”

  小孩子的眼泪真像三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才两句话的功夫,她就像从前似的开始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好哄。

  这要是摊上像程笙那样刁钻的,他就只能摆出长辈的谱来了。

  程池心情大好,放开了周少瑾,道:“不难过了?”

  周少瑾一愣。

  她不是很伤心的吗,怎么转眼间就不觉得难过了呢?

  程池道:“程嘉善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你的事,多半是程辂怂恿他做的。你得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才行!”

  周少瑾呆呆地望着他,心里佩服得不行,道:“为什么您觉得不是程举呢?”

  “他还没有这个本事和能力指使程嘉善。”程池淡淡地道,“嘉善虽然有些不谙世事,可他骨子里却非常的傲气,程举出身低微,又是纨绔子弟,怎么可能和嘉善说得上话?就更谈不上怂恿了。”

  如果自己前世有池舅舅一半的聪明,事情应该是另一种结局吧?

  周少瑾默然。

  程池还以为她是想起了程辂的恩怨,劝慰她道:“少瑾,程辂以后再也不会威胁到你了——我已经跟吴知府和林教谕打过招呼了,今年的岁考,他肯定过不了关。在吴知府走之前,一定会除了他的襕衫。以后他就没有了兴风作浪的资本,也就会老实很多。”

  不过,也许会更丧心病狂。

  可这些都不必让小丫头知道。

  他会处理的。

  程池笑着指了指书案上的笔墨,悄声道:“把要我找的东西写下来。”

  周少瑾莫名的脸色绯红。

  程池轻声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道:“池舅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他们没有拿走我什么东西,我也没有被他们威胁,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您开 口…”她说完,抬头望着程池,脸上满是迷茫,“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在梦里,还是从前发生的事是在做梦。或者两个都不是梦…”她语气微顿,沉声道,“我, 我好像重活了一遍似的。”

  程池震惊地望着周少瑾,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周少瑾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把前世所经历的事地选择性地说了一部分。

  这其中当然也就省略了她和程辂、程许的事。

  程池静静地听着,表情时而冷峻,时而严肃,时而沉入短暂的思索,直到周少瑾把话说完了,他这才皱着眉道:“你是说,你知道之后十一年间都会发生些什么事?”

  周少瑾点了点头。

  程池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原以为周少瑾背后有人。

  看来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

   程池背着手,低头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这才停下了脚步,面色凝重地道:“你是说,你有预知的能力?”然后没等周少瑾回答,他又有些自言自语地 道,“我从前在黔西遇到个人,别人都把她当疯子,她说她通阴阳,看得到鬼魂的影子,我曾请她做法,她还就真有些道道…”

  周少瑾的视线有些模糊。

  池舅舅,就这样接受了她的异样?

  没有诧异,没有怀疑,没有慌乱,没有惊恐,就这样自自然然地接受了她所说的话。

  这算不算是一种相信呢?

  周少瑾心里一阵激动,很想点头附合程池的话。

  她知道,这是个很好的借口。

  可她不想骗程池,更不想永远都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里。

  而且她也自认自己也骗不了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