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规规矩矩地在锦杌上坐下,道:“来了有一会了,见顾九太太在和您说话,就去了茶房里喝茶。在那里遇到了池舅舅,又和池舅舅说了会话。”

郭老夫人笑道:“难怪你身上隐约有‘如是我闻’的香味。”

周少瑾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才面色绯红。

定是她则才扑到池舅舅怀里时染上的。

她悄悄地睃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正拿着把靶镜在整理头发,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周少瑾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问郭老夫人:“您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郭老夫人把靶镜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叹道:“我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高兴。青鸿先生那样的人。后代还是为了名利闹纠纷,我想想都替青鸿先生不值。”

在船上郭老夫人跟周少瑾讲了很多豪门恩怨,她现在多少也能听得懂郭老夫人的话了。

把丫鬟捧过来的茶端到了郭老夫的面前。她笑道:“那些说书的女先生不是说,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吗?时间长了,有谁家能不分宗的?就算是不分宗,那么多的产业,也多半分被官衙给盯着。只要嫡支门风清,不坠前人的清誉就已经是很好了!”

郭老夫人点头,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周少瑾就笑道:“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花园里的花都开了。很漂亮的。”

郭老夫人有些犹豫。

周少瑾就拉了郭老夫人的手:“您去看看嘛!很好看的。”

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这让郭老夫人一下子就起从小在她膝下长大的程笙。

但周少瑾又不同于程笙。

程笙的撒娇的时候带着些许的娇纵,周少瑾却带着几分温婉。

郭老夫人的心情无端端地就好了起来。

她扶着周少瑾的手站了起来,笑道:“那好,我们就去花园里喝茶去!”

周少瑾抿了嘴笑。

吕嬷嬷忙低下了头。

她怕被人发现她震惊的表现。

郭老夫人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放松自己了?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表小姐就能让郭老夫人改变主意。

看来自己从前还是小瞧了周家二小姐。

她忙指使着小丫鬟带上帕子、铜壶、坐垫、交凳等物随着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去了花园。

郭老夫和周少瑾坐在水榭里吹着风,喝着茶,吃着点心,和她说起了顾家的事:“…因为许置私房,赚的钱是大家的,家里出了个读书的自然没意见,可没有读书的就觉得不公平了。让我去说。我又能说什么?这毕竟不是他们顾家的事。”

周少瑾知道郭老夫人是太烦恼顾家的事了,只是想找个说话的人,并不是要她帮着拿什么主意。只是在一旁温顺地听着,偶尔也会因为好奇问问“为什么”,既然不会让郭老夫人感觉到冷淡,也不会让郭老夫人感觉过分的热情。

两个人就在水榭说了一个下午的话。

商嬷嬷过了两次,见周少瑾和郭老夫人笑语盈盈的,不由松了口气。

这要是让二表小姐找到了听鹂馆去,发现四爷不在家,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到时候伤脑筋的只会是他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

不知道集萤什么时候回来?

二表小姐素来喜欢和集莹玩,如果集萤在。四爷有什么事出去了,二表小姐也可以和集萤玩。他们这些人也可以少

但近来四爷在江湖大开杀戒不说,还去见了几年前就已经不联系那些江湖巨擘和武林世家。颇有些重战江湖的味道,集萤要办的事十之八九与此有关…

商嬷嬷暗自琢磨着,直到掌灯时分程池才从外面回来。

他神色愉悦,跟在他身后的怀山抱着人紫檀木的匣子。

商嬷嬷忙上前行礼。

程池问她:“二表小姐什么时候回去的?我走了之后,二表小姐都做了些什么?”

“二表小姐是申时(注:下午四点)走的!”商嬷嬷笑道,“您走了之后二表小姐一直在陪着老夫人呢!”

程池有些意外,道:“没有过来听鹂馆吗?”

“让春晚姑娘过来问了一声。”周嬷嬷笑道,“听说您没在,就没再过来了。”

程池闻言神色更温和了。

他就知道,那就小丫头片子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程池遣了商嬷嬷,在书案前打开了带回来的楠木匣子。

红色的漳绒上静静地放着尊由通体白色的羊脂玉雕成的观世音跏跌像。

圆润的面庞,安祥的神色,慈悲表情,少瑾肯定会喜欢的!

他想了想。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可走到半路,他脚步微顿,又折了回去。

这个时候去和母亲商量周少瑾过来之后的住处有点早…

回到平桥街的周少瑾却气得不行。

池舅舅刚刚还答应她会在任何时候都让她找到他的。结果她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还有,她还忘记问池舅舅这些天都去干什么去了?

她想到程池和她说的话。

池舅舅好像很忙似的!

周少瑾托着腮在窗棂前坐了良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她才叹了口气,喊了春晚服侍她梳洗。

李氏过来问她要不要宵夜,随便问起她去寒碧山房的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周少瑾听出她话里有话,不由道:“太太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李氏情绪有些低落,道:“你父亲来信了,说我娘家侄女的婚事,还是不提为好。”

父亲是怕和二房成姻亲吧?

周少瑾只好道:“想必是父亲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吧?等你回了保定。好好地和父亲说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李氏叹道,“你去了长房,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就帮我留意一下。”

周少瑾有些尴尬,但还是答应了。

李氏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道:“那你快休息吧!再过两天大小姐就要回门,我还在想浴佛节那天怎么办呢?”

“你要是想去寺里烧炷香就去吧!”周少瑾道,“我在家里看着就是了。”

李氏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去了。

周少瑾不免有些感慨。

如果是亲生的母亲,不要说是浴佛日了。就算是上九日只怕也不会去吧!

最终最疼爱她的,还是和她相依为命的姐姐。

周少瑾精心地准备了席面,等到姐姐回门的那天。更是早早的就起来换了件颇为喜庆又不至于喧宾夺主的桃红色褙子,乌黑的青丝梳了双丫髻,戴了程池送给她的南珠珠花,在二门口等着。

因周镇不在家,周家只有李氏和周少瑾两个妇孺,李氏请程家四房来陪客。

有几天没有看见周少瑾的沔大太太笑眯眯地打量着她,眼底有着不容错失的满意,并道:“初瑾回门是大事,把你诣表哥也叫来了帮忙。今天他就和你沔大舅舅、诰表哥在外面待客。”

周少瑾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喃喃地道了谢。周初瑾有轿子到了。

周少瑾踮起了脚,就看见马富山家的并四、五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个穿着大红色褙子的年轻妇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姐姐!”周少瑾飞奔过去。

“少瑾!”周初瑾也喜不自己。一把抓住了周少瑾的手。

姐妹俩就对着哭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呢?”沔大太太笑着嗔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快别哭了,随我去正房坐坐去。你们姐妹俩也好说说话。”

周初瑾和周少瑾赧然地擦着眼角。

周少瑾就问周初瑾:“姐夫呢?”

周初瑾有些惊讶。

内外有别,虽然是姨妹,周少瑾也不应该问起廖绍棠呢才是。

但她还是道:“沔大舅舅陪着你姐夫在外院的花厅里喝茶呢!”

周少瑾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