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岂不是活成了人精?”郭老夫人和长孙开着玩笑。神情愉悦。

她还以为程池说会指导程许的制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程池居然亲自给程许批改文章,看着程池这样悉心地教导程许,她想想都会觉得欣慰和高兴。

程许就扶着郭老夫人去了摆早膳的厅堂。

郭老夫人指着满满一桌碗碟中间放着的那个小竹蒸笼笑道:“你最喜欢吃的汤包,我让人做了一笼。从前你倒是最喜欢吃,去了京城两年,也不知道胃口有没有变。”

程许看着桌上只摆了两桌碗筷,心里顿时像被凉水浇透了似的。凉飕飕的,脸上不仅不敢流露分毫,还要打起精神来欢喜道:“看您说的!我去京城两年就惦记着家里的汤包了。有时候做梦都梦到,有几次读书读到半夜,就想吃家里的汤包,馋得口水直流,就算是吃得再饱也觉得饿。我回来的那天,一口气吃了七笼汤包这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还是祖母心疼我。知道我喜欢这个。”

他嬉笑着道。

郭老夫人就笑着又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就在我这里乱喊吧!什么吃了七笼汤包。明明是吃了四笼…”

“原来祖母什么都知道?”程池嗔道。

怎么就不在四叔面前帮他说说情呢?

他道:“四笼也不少了。我当时就想,我要是再去京城。怎么也得从家里带个厨子去才行。您是不知道啊,那京城的包子做的皮厚馅实,一个吃下去,你一顿饭也就解决了。开始吃的时候还觉得挺有意思,时间一长,我就挺不住了…”

说话间,程许和郭老夫人分主次坐了下来,丫鬟们也上了热帕子给两人擦手。

郭老夫人见程许还在那里唠叨,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像祖母从来没有去过京城似的?快用早膳了!你等会还要出城呢?”

程许只好拿起筷子,打住了话题。

碧玉给郭老夫人上了白粥。

珍珠笑容欢快地问程许:“今天厨房里还煮了薏米黑豆粥和百合莲子粥,做了鸭血粉丝汤,鸡丝浇面,炸酱面和担担面,大爷吃什么?要不要让厨房另做?”

程许不由道:“家里怎么会做炸酱面和担担面?我最喜欢吃的是鸭血粉丝汤了!”

珍珠道:“是四老爷吩咐下来的。说大爷孝顺,今天启程去藻园,肯定会一大早就过来陪老夫人用早膳的。怕大爷在京城两年喜欢上炸酱面,特意让翡翠姐姐去跟小厨房说了一声。我们小厨房里的人做得不太地道,还是去请了外院厨房的灶上师傅帮着做的炸酱。担担面却四老爷爱吃的。”

程许听着心惊。

他小的时候,四叔父跟着二叔祖住在京城,他对四叔父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后来四叔父回来打理庶务,每次出门都会给他带些诸如风车、滑轮之类好玩的东西回来,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四叔父。

但四叔父的性子很古怪,之后又不知怎么地对他冷淡起来。

他那个时候功课越来越紧,玩耍的时间越来越少,知道了读书和不读书的区别,渐渐地,两个人也就疏远了。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这个没读书的四叔父会泯于众人,成为一个依附家族生存的乡绅时,四叔父却如厚积薄发似的,一年一个台阶。最后竟然金榜题名成了进士。

他惊呆了。

不禁对自己的这个四叔父心生佩服。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特别是他刚刚过了县试,正准备参加第二年的府试,知道了很多考场上的事,也知道科举有多难。

考过了第一科也许是勤奋,考过了第二科也许是运气。可连续考过三科,特别是最后一场的春闱,三年一科,只取三百余名,那就不仅仅是勤奋和运气了…就像一个孩子突然发现了英雄,他开始对四叔父起了亲近之心。

四叔父对他却越发的冷淡起来。

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原因!

想和父亲说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四叔父和他接触的虽然不多,但逢年过节的红包,日常起居的嚼用却都没有少过他的,要说说他对自己不好,并不对。可若说是他对自己好。几位世伯和世叔说起四叔父,都说四叔父功底扎实,学识渊博,可四叔父却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举业,也从来没有像个长辈般的指点过他什么。

就像现在,四叔父的所作所为看上去全是为了他好,可在他看来,却是在他和周少瑾之间筑起了一道看见不的篱笆。隔离了他和周少瑾。

四叔父这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是看出了什么还是误打误撞呢?

程许很想去问问程池。

他问郭老夫人:“祖母,四叔父不和我们一起用早膳吗?”

郭老夫人慈祥地道:“你四叔父昨天晚上算了一夜的账,今天天亮才歇下。是我吩咐他屋里的人不许吵醒他的。我们先吃。等你四叔父醒了,我再让人给他重新做。”

程许想了想,不死心地道:“那周家二小姐呢?平时不陪着您一起用早膳的吗?”

“平时一直陪着我。”郭老夫人道,“今天嘉树堂那边有事,她过去了。”

“这么早?”程许很是怀疑。

郭老夫人笑道:“可能是有什么急事,昨天晚上我已经歇下了才派了婆子过来送信。”

程许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知道自己这次又别想见到周少瑾了。

他沮丧地辞别了郭老夫人。由秦子平护送去了藻园。

嘉树堂里,用过早膳的周少瑾正和沔大太太围坐在罗汉床边陪着关老太太说话。

关老太太道:“这天气眼看着一日比一日热。我跟你舅舅商量过了,准备在青龙山那一带买块地。盖个宅子,夏天过去避署,你到时候跟我们一块去住几天吧!”

等到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就把少瑾送去保定。

这样既对长房有了个交待,也把少瑾从那泥沼中拔出来。

周少瑾大吃一惊,道:“外祖母,您怎么突然想到在青龙山买地盖宅子?”

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正色地道:“少瑾,你今天就算是不来看我们,我也准备带个信让你回来一趟。长房和二房如今势同水火了,四房既受过长房的恩惠,也受过二房的恩惠,我们站在哪边都不好。可前几天你也看见了,三房的李老太太坐在我这里,非让我去郭老夫人那里给二房说项,我不去,她大有坐着不走,要去告诉二房的意思。君子欺之以方。郭老夫人是君子,三房的却是小人。最后我虽然去了,这里心却不好受。

“我思来想去,又和你大舅舅和大舅母商量,决定借口天气太热,暂时搬出去住些日子。等到了春节的时候再回来。

“我不想你卷入其中,你到时候就和我们一起过去避暑好了!”

周少瑾心里隐隐觉得不妥,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不妥,迟疑道:“要不,这件事你和我爹爹说说?他在官场为官,四房是避开还是做个选择,爹爹是局外人,说不定看得更清楚。”

第二百九十章 奔走

关老太太向来看重周镇这个姑老爷,听了周少瑾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吩咐沔大太太去磨墨之后,对周少瑾:“两边都不耽搁。你父亲那边的信要送,你大舅舅这边的宅子也要盖,横竖要一起过了端午节才可行事。”

周少瑾松了口气。

起身去接了沔大太太手中的墨碇——有她这个小辈在场,怎么好劳烦长辈动手。

沔大太太看了心里就更高兴了,和关老太太道:“您看午膳的时候要不要让诰哥儿和诣哥儿也陪陪?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他们表兄妹好些日子都没有见着了。”

关老太太想着这些日子程诣倒也循规蹈矩,笑道:“那就让两人过来陪陪好了。”

周少瑾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觉得自己还不如去程笳那里,至少没有这么多烦心的事。

似儿笑着去传话。

碧桃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周少瑾眼睛一亮,道:“碧桃,可是有什么事?”

碧桃进来给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行了礼,这才道:“小檀让小丫鬟带了信过来,说许大爷已经启程去了藻园。”

周少瑾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关老太太却疑道:“怎么?今天是许哥儿去藻园读书的日子吗?怎么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照理,你诰表哥他们也应该去送一程的。”又困惑道,“少瑾,你怎么没有去送许哥儿?”

周少瑾这才想起来。

读书取士是家族大事,就算是像程家这样出过好几个进士的人家,出门读书不仅要看黄历,还有请了有道行的高僧看日子的。

程许肯定是被池舅舅随随便便就打发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就露出喜悦的笑容来。

可这笑容刚刚在嘴角绽放又很快逝去。

不对啊!

如果程许是被池舅舅随便打发出去的,郭老夫人怎么会答应?

她心里一时间像被猫抓子挠似的,想去问问程池。

偏生沔大太太也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周少瑾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道:“是池舅舅说我不用去送许表哥的!”

让她们去问程池好了。

反正这个借口也是程池找的。

她才不管呢!

周少瑾抿了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