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程笳顿时脸色绯红,道:“你,你刚才不也说。要是我相信他,还试探他做什么?我要是继续试探他,岂不是告诉他我不相信他…”

周少瑾抚额。道:“你可以不让她发现啊!”

程笳追问:“那我怎么才能让他不发现啊?”

周少瑾想了又想,道:“要不,你反悔,说上次的事不算,让他再重来一次?”

程笳猛地推了她一下,生气地道:“你这算是什么主意啊?我怎么能反悔呢!”

周少瑾讪然地笑。心里却想着程池。

她在池舅舅面前说话很随意,不知道干没有干过这种临时反悔的事。可池舅舅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生过她的气…好比她在五房里放火,池舅舅就包庇了她。

那个时候池舅舅才见过她两次…

周少瑾心里嘭嘭嘭像打鼓似的。

从小到大。大家都夸奖她是个温顺漂亮的好孩子,是后来她长大了,心思渐渐多了起来,众人看她的目光虽然很惊艳,却很少再夸奖她了。

她那个时候重生不久,还没有像前世那么孤僻,池舅舅,会不会也觉得她…很好?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像被裹着蜜…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笳奇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周少瑾连连摆手,有点后悔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程笳小声地在那里嘀咕着,她也没有听清楚程笳在嘀咕些什么,也没有心情去问程笳在嘀咕些什么。

池舅舅就算是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是他一个讨他喜欢小辈而已,他迟早会娶妻生子的。

因为这个原因,这些日子郭老夫人不知道有多高兴。还赏了身边服侍的每人二两银子买零嘴,就是她,也得了两个金锞子。

到时候新舅母进了门,池舅舅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她好。

念头闪过,她的心里已被剜去了一块似的,痛彻心扉。

甚至比在花园里看见程辂藏在花树下的鞋时感觉还要痛。

周少瑾不由捂住了胸口。

她怎么会这样?

池舅舅成了家,对他的妻儿好,这,不是应该的吗?

亲疏有别。她不过隔壁房头寄居的姻亲而已。

池舅舅成了家,有了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也就和她疏远了。

就像前世,诰表哥待她再好,有了自己的妻儿也就把妻儿放在首位了。

这是常理。

可她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池舅舅待她的那些好会收回去给别人,就觉得心痛得要死了?

难道是因为这段时候池舅舅和郭老夫人把她当亲人似的,她开始得寸进尺,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满足?

她什么时候也变得了那种不知道感恩戴德的人?

周少瑾的视线开始模糊,脸上也湿漉漉的。

程笳一下子跳了起来,惊愕地大声道:“少瑾,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有真的怪你,你哭什么?”

她哭了吗?

周少瑾擦着眼睛。满手是水,眼睛像被刺痛了般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我,我没有哭!”她喃喃地道。

“你骗鬼去吧?”程笳说着,拿了条帕子塞到了她手里,佯装嫌弃地遮掩着自己的担心。恶狠狠地道,“快把眼泪擦擦,你还用手背擦眼泪呢?嬷嬷们教的规矩都哪里去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周少瑾忙擦了眼泪。

程笳又喊她的丫鬟春晚进来服侍她洗脸。

她木然然由春晚摆布着,心里拔凉拔凉的。骤然间做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来。

之后程笳说了些什么,她模模糊糊的都有些记不清楚了,只知道程笳留了她晚膳,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坚决辞了程笳,高一脚低一脚地回了浮翠阁,进门的时候不知怎地撞到了门框上,额头红了一大块。

她一下子就崩溃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她怎么做池舅舅迟早会娶妻生子,郭老夫人早迟会含饴弄孙,都会忘了她的…她又何必去讨人厌!

周少瑾有些自暴自弃地躺在了床上。无精打采地吩咐春晚:“你去跟老夫人说一声,我有些累,就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明天早上再去陪她老人家念经。”

春晚担心地道:“要不要请个大夫进来给您把把脉?”

“又不是病得起不了床了,把什么脉?”周少瑾蔫蔫地道,“你可别忘了。家里有个老人,老人是最忌讳这个。以后这种话不要再提了。知道吗?”

春晚应“是”。更担心了。

二小姐性格温和又柔顺,大家都很喜欢她。

她见着谁都会温柔地微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里的沮丧过。

不知道笳表小姐都跟二小姐说了些什么?

春晚在心里琢磨着,去上房禀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正要和程池用晚膳,听说周少瑾回来了,就把晚膳往后面挪了挪,准备等到周少瑾过来问安的时候问她用没用过晚膳,要不要一起吃,没想到春晚来说周少瑾有些累,先歇下了。

程池没等郭老夫人细问已道:“是不是笳小姐和你们家二小姐说了些什么?”

春晚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郭老夫人奇道:“少瑾不是去了嘉树堂吗?怎么又和笳丫头扯上了关系?”

程池道:“好像是笳丫头和泸嫂子为什么事又吵了起来,泸嫂子请了少瑾去劝和。”

可也不至于把周少瑾从嘉树堂拖到如意轩去啊?

郭老夫人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但春晚已道:“我也不知道。二小姐一进如意轩,笳表小姐就把我们都给赶了出来,只留了二小姐说话。二小姐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的。奴婢们也不好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郭老夫人来不及多想,心底的那点疑惑尽数散去,起身对程池道,“走,我们去看看少瑾去!我之前还担心你关婶婶会对少瑾说些什么,让那孩子不高兴,没想到你关婶婶没说什么,笳丫头却…哎…”

程池却笑道:“娘,小姑娘家的,您不也常说,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吗?她既然觉得不舒服,您就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好了。您去了,她要重新梳妆打扮迎接您不说,还要打起精神来和您说话。”

“也是!”郭老夫人笑着,重新坐了下来,对春晚道,“你回去跟你们家小姐说,让她好生歇着。要是明天人还很疲倦,就别陪我念经了。明天我要去顾家做客,就不带她过去了。”

郭老夫人真好!

春晚感激地退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哭泣

程池见了笑着对郭老夫人道:“娘,您看!您不过去,连个小丫鬟都感激不尽,可见那小丫头确实是累得起不来了,不然怎么会不过来陪您?”

郭老夫人失笑,道:“就你会说话!”

也不知那小丫头到底怎样了,倒是母亲这边,有了自己的这几句,她也就过关了。

程池微微地笑,吩咐小丫鬟传饭。

饭后,他又陪着郭老夫人说起顾家的事来:“…怎么就想着请了您去做客?他们家还在孝期呢!我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九臬了,明天要不要我陪您?”

他若是陪着母亲去了顾家,那小丫头就没有什么顾忌,可以自由自在地地家里歇上一天了。

郭老夫人奇道:“咦?!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感兴趣了?”

程池笑道:“若是其他的事我自然不会过问,可这是顾家的事。先不说我和九臬的关系,就是去世的老安人,我小的时候也抱过我,给我糖吃。我不希望她老人尸骨未寒,后辈就闹出这些事来,伤她老人家的心。”

郭老夫人听着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实际上我是赞成他们分家的。这样几辈子都窝在一起住着,特别是到了婚丧嫁娶的时候,公中拿不出多的银子来,各房又不好私底下拿银子出来贴补,顾家这几年的女婿、媳妇就明显不如前两辈的女婿、媳妇有出息有主见。这次去,我也是想和顾家的人商量这件事,不如像我们府上好了,分家不分居。这样既全了顾家祖上的清誉,又全了各房添犊之情。倒也两全齐美。”

这家到底分不分?怎样个分法?说到底还是得顾家的几位老太爷、老爷同意,他们也不过是过去听这些人叨唠几句,泄泄心中的不忿而已。

程池笑着哄了母亲,道:“您这主意好!若是顾家还不听。我看您也别管了,就由着他们闹腾好了。到时候大不了请了我过去给他们做个中人!”

郭老夫人闻言笑得不行,道:“你倒是个顺杆子爬的,一会儿说不去顾家看看失了多年的情份,一会儿又说由着他们闹腾,你这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呢?”

我怕您明天不出门…

这个念头就毫无征兆地从程池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微微一愣。很快又收敛了心绪,道:“我这不是一边手心一边手背,既怕顾家闹起来又怕您为难吗?”

郭老夫人大笑。

程池却流了身冷汗。

他怎么想到要把母亲也支出去…

程池再也坐不住了。

母亲的笑容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他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