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脚步离开了山洞。

洞外秋日飒爽,金黄色的银杏叶铺了一满地,给寒冷的空气平添了一份暖意。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气。

从那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毫发无伤地走出来。感觉到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落在她身上的光影,她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似的。

相比重生的那一天,这一天更让她有重生的感觉。

她笑着挽了春晚的胳膊。道:“走,我们去给许表哥收拾碧纱橱去!”

周少瑾发自内心的笑容。比秋日的阳光还要灿烂。

春晚看得恍神。

集萤却不满地嚷道:“你还去给他收拾房屋?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周少瑾抿了嘴笑,弯弯的眉眼像一轮弦月,静谥而婉约:“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已经出了这口气,就不要计较其他的了。”说完,她俏皮地朝着集萤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是去给他收拾房子,我是去给老夫人收拾碧纱橱!”

集萤哈哈大笑,高兴地道:“好!我们去给那个人渣收拾碧纱橱去!”

拉着周少瑾就往寒碧山房去。

这样好吗?

春晚忧心忡忡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等郭老夫人和池四老爷回了寒碧山房,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吗?

马总管怎么还不来!

她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周少瑾好一会才发现春晚没有跟上。她笑着转身对春晚喊着:“快点!”

春晚“哦”了一声,这才加快脚步跟上前去。

而山洞里的程沂却气得脸色铁青。

他对程池道:“池从弟,我可是为你们好!嘉善可是你们长房的嫡孙!你就让他这样不明不白地躺在地上不成?这要是泾从兄看见了,还不知道怎样的心痛呢!”

程沂朝袁氏望去。

袁氏咬着唇,表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倒是郭老夫人一脸的平静。

程池眼底有幽幽的芒光,转瞬即逝。

他没有回答程沂的话,目光却从程泸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淡然地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有长辈在场,程诰等小字辈都低下了头。

程识却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程证。

程证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有多谨慎规矩。

他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

程泸已道:“你就这样让周家侄女走了,的确有些不对。不过,周家侄女一个弱质女子,性子也好,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动的手,等嘉善醒了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也行!”

他说得十分真诚。

第三百四十六章 蠢蠢

程沂听了冷笑。

三房从来都是墙头草,之前又是告诉他们程许将迎娶闵家嫡长女的消息,又是暗示他们程许喜欢的是周少瑾,又是把人引到山洞来…他们冒险在程许的酒里下了迷幻药,想让程许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之下轻薄轻薄周少瑾,然后他们趁机撞破,逼着长房让出宗子之位,就算不能让出宗子之位,也要抓了程许一个把柄,以图后事。没想到三房看着情况不对就把自己推了个一干二净,还在这里义正词严地两边讨好,难道这商贾做久了,就只重利益不重亲情了?

真是伪善!

但到底是谁把程许打成这样的呢?

程沂怀疑是程池身边的那个叫集萤的婢女。

她之前不是把四房的程诣打伤了吗?

可程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也太不合理了。

程许出有什么事,最丢人的可是长房。

而且就算程许失去了宗子之位,程池是“水”字辈里的老幺,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宗子,他这么做百弊而无一利,他又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程沂想不透。

但他更不喜欢曾经的同盟者赤、裸裸的背叛。

他张嘴就要反驳。

有人狠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循迹望过去,看见了儿子程识不停地朝着他使眼色,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

这怎么能行!

过了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

无论如何也要让周少瑾指责程许对她不轨才行!

程识没想到父亲这次会忍不住,居然把二房的意图全都暴露在了众人之前。

难怪高祖父让他有些事能对父亲言明就言明,不能言明就不要说了。

父亲久在金陵城,被金陵城里的那些人奉承惯了,遇事不免变得有些自大起来。

可这屋里除了程汶父亲和那个旁支程举。谁又是省油的灯!

把周少瑾逼急了,等到周镇出面,他们唯有涎着脸给周镇赔不是了。

那脸可就丢大了!

程识见父亲程沂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要和程泸争辩,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道:“爹,现在嘉善的身体要紧。有什么事。等大夫来了再说。”一面说,一面又狠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程沂一时间还是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言辞有些过激了,但曾祖父一而再。再而三是叮嘱他有什么事要和儿子多商量,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程沔松了口气。

若是二房和长房真的闹起来,遭殃的可是他们四房和五房——站在谁那边也不好。

他忙呵斥一直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的程诰和程诣:“你们两个傻傻忤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然后让人悄悄地抬架软轿过来。把你们的从兄送到寒碧山房去。”

程诰和程诣可都憋着口气呢!

明明是程许轻薄少瑾不成被少瑾揍了一顿,怎么到袁夫人嘴里就成了少瑾的错?

好在是池叔父和郭老夫人什么也没有说。不然就算是有长辈在这里,他们拼了个“不孝”的罪名也要说几句话的。

听了父亲的嘱咐,两人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分头行事。一个去催大夫,一个指使着小厮去抬软轿。

程汶见了呵呵地笑了几声,觉得该自己出面说几句话的时候了。他道:“池从弟。你也别不高兴,嘉善是什么人。我们谁不知道?要说他做了什么失德的事,打死我也不相信。周家侄女呢,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也是个懂事守礼的好孩子。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对误会,一定都是误会!等到嘉善醒过来,解释清楚就好了。”

又是个和稀泥的!

程沂气得眼睛都红了。

程池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程泸一眼,神色间更显冷淡了,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是场误会,嘉善怎么醉得不醒人事,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山洞里;周家侄女又怎么那么巧撞到嘉善…我就不掘地三尺地去查了,大家都散了吧!都这样挤在山洞里,于嘉善的病情也不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泸皱眉。

程沂、程识和程证却心中一悸!

程池这是在威胁他们吧?

难道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识和程证细细地想着从吴宝璋尖叫到他们引了众人往山洞来时程池的一举动。

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或者是自己太敏感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程汶想到自己许诺给外室的一千两银了还指望着程池给他指条明路时,立刻狗腿地道:“是啊!是啊!池从弟说得对。既然沂从兄说不可能有外面的人进来,那就是府里的人了。这府里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还能跑了不成?等嘉善醒过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就全都知道了!我们都散了吧,散了吧!”说着,推了儿子程诺一把,道,“还不领着你的媳妇回去。一个女人家的,不在家里好生呆着,满院子的乱跑做什么?”

吴宝璋听着心里一跳。

这件事就这样完了?

花了那么多的精力,用了那么多的心思,周少瑾连根头发丝都没有落就这样完了!

她咬了咬唇,飞快地睃了程辂一眼,满腹的不甘。

程辂低着头,眼角眉梢全是冷冽。

程许真是好命,居然逃脱了二房、三房的算计。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周少瑾肯定是在九如巷呆不下去了。二房、三房自然是暴跳如雷,可对他来说,却是达到了目的。至于说程许,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再这样昏庸下去,能逃得过这一次,却未必能逃得过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