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榆胡同那边却有丫鬟过来报信:“我们家大太太后天一早就到。前头报信的小厮已经到了双榆胡同。”

周少瑾去了李氏那里用晚膳,和她商量着招待廖大太太的事。

督促丫鬟婆子们打扫宅子,采购鸡鸭鱼肉,重新陈设家里摆设…周少瑾和李氏忙一天,竟然慢慢地知道了对方的喜好。

这也算意外的收获吧!

周少瑾觉得很有趣。决定等程池回来告诉他。

第二天用过早膳,她和李氏带着周幼瑾去了榆钱胡同。

廖绍棠已经带着管事和小厮去西直门接人去了,她们就周初瑾说着话等廖大太太。

快晌午,廖绍棠才回来。

周少瑾等人去垂花门前迎接。

廖大太太风尘仆仆的,满脸疲倦地下了马车。

周少瑾看着大吃一惊。

廖大太太比在镇江的时候看着瘦了很多,可能是因为长期皱眉,她的眉间新添了道深深的褶皱。面上敷着粉。抹了口膏,不仅没显得精神些,反而让她显得更加苍老。

周少瑾不由朝周初瑾望去。

周初瑾显然也非常的诧异。她忙上前去扶了廖大太太。

廖大太太轻轻地拍了拍周初瑾的手,任由着她扶着进了垂花门。

李氏和周少瑾上前和她见礼。

廖氏笑吟吟地应酬了几句,李氏就带着周少瑾起身告辞:“知道您平安到达我们就放心了!明天中午我在家里给您接风!”

见李氏和周少瑾没有住在榆树胡同,廖大太太难掩惊讶。

廖绍棠也乐得抬举自己的妻子。笑道:“原来岳母和两位姨妹都住在这里的,好照顾初瑾。后来您说要过来。岳母和两位姨妹觉得你在镇江做惯了大宅子,怕您初来京城不习惯,她们就搬去了少瑾名下的宅子居住,就在隔壁的榆钱胡同。离这里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今是听说您来了,岳母和两位姨妹这才一大早过来迎接您的!”

少瑾名下的宅子…这少瑾还没有出阁呢?

会不会太娇惯了些?

可这毕竟是周家的事,廖大太太素来是个心里用事的人。面上一点也不显地和李氏说话:“您帮我照顾我们家初瑾,我想起来就感激不心。你们怎么能住到榆钱胡同。这边又不是没厢房。你们还是搬回来住?我平时也有个说话的人!”

李氏婉言拒绝了,说好了明天在家里给廖大太太接风。

廖大太太很爽快地应了。

但等到李氏刚刚走出了胡同口,她立刻吩咐廖绍棠去关了大门,笑容也垮了下来,把儿子和儿媳叫到了宴息室,道:“你爹爹这个人没有救了!”

廖绍棠大窘,睃了眼周初瑾。

周初瑾忙道:“娘,我去给您沏杯茶去。”

廖大太太看儿子的样子,有些心神恍惚地点了点头。

周初瑾就在茶房里消磨了大半个时辰,寻思着母子俩有什么话也应该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端着茶盘进了屋。

廖绍棠垂头坐在那里,显得很沮丧。廖大太太则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似的。

见周初瑾进来,母子俩都打起精神来。

廖绍棠道:“你暂且安心在这里住下,正好指点少瑾怎么带官哥。以后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是有办法的。您只管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就是了。”

廖大太太苦笑,道:“没想到我好强了一辈子,最后却败在你父亲手里了。”

周初瑾不好说什么,等廖大太太喝了茶,服侍廖大太太重新梳洗了一番,干干净净了,这才陪着廖大太太去了东厢房看了官哥。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廖大太太一看眼睛就挪不开了,不住地夸奖孩子,又谢谢周初瑾给她生了个壮实的大胖小子,让站身的嬷嬷拿了个匣子进来,道,“这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送给你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周初瑾执意不要。

廖大太太笑道:“你这孩子,长辈赐,不得辞。你直管收下好了。”

廖绍棠也让她收下。

周少瑾却之不恭,收下了匣子。

廖大太太就笑道:“这就对了!过些日子嘉善成亲,正好戴了去吃喜酒!”

第四百零九章 得知

“什么?程…嘉善要成亲了?”周初瑾好不容易把“程许”两个字换成了“嘉善”,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我们难道还回去金陵观礼不成?”说完,她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忙补充道,“那官哥怎么办?留在京城吗?谁来照顾他?”

孩了这么小,肯定是不能带回金陵的。

而听廖大太太的口吻,她却得参加程许的婚礼。

廖大太太现在心烦自己家的事,对别人家的事兴趣不大,淡淡地道:“听你们的外祖母说,嘉善准备在京城成亲,也好宴请你舅舅的同僚。说是程家长房已经有快二十年没有办喜事了,嘉善又中了解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大肆操办一番。”

也就是说,这消息是从袁夫人和廖大太太的娘家方氏得来的。

周初瑾有点不敢相信,迟疑道:“可程家的祖宗祠堂都在金陵,他们在京城举办婚礼,会不会有点不好?”

廖大太太对袁夫人也没什么好感,又是私底下和儿子儿媳妇说话,直言道:“她这个人,向来好强,郭老夫人又是个心气高的,自己的儿子尚且还有一个没成亲,哪里有心情去管孙子?想必这是袁夫人的主意,而她向来拿了主意都能得逞的。”话说到这里,她面露不解,道,“不过,她这次做的确有点过了。”廖大太太说着她又想起自家的事来,道,“管她呢!嘉善若是来京中成亲,我们就去观礼;若是在金陵成亲,随便她们谁去。反正我是不去的。”

周初瑾心里有点乱,但天色已经不早了,而且婆婆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又是船又车的,肯定很累了,她也不好多问。陪着说了几句话,夫妻俩就起身告辞了。

廖大太太却是真的稀罕这官哥这孙子。商量周初瑾夫妻今天晚上就官哥和她睡。

做祖母的喜欢孙子。周初瑾夫妻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应了。

周初瑾帮着乳娘把孩子在廖大太太屋里安顿好了这回到自己住的东厢房。

廖绍棠已经沐浴过了,盘坐在临窗的大前拿着一本书发呆。等周初瑾走近了才发现,丈夫的书都拿反了。

她没有打扰。轻手轻脚去沐浴出来,丈夫还是用同样姿势拿着书,连书页都没有翻过,如个泥塑的人似的。

周初瑾就笑着催他:“快去歇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想。你不是只请了一天假吗?翰林院的事可不出错。”

校对誊录这种事很是繁琐。却出不得半点的错。

廖绍棠笑着点头,和周初瑾上了床。

可就算是上了床。也是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发呆。

周初瑾暗暗叹了口气,想着明天还要去榆钱胡同做客,强迫自己睡了。

第二天却是被廖绍棠唤醒的。

他胡子邋遢的,低声道:“初瑾。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声音暗哑,像是一夜没有睡似的。

周初瑾吓了一大跳,忙坐起身来。正色地道:“您说!我听着呢!”

廖绍棠还是犹豫了良久,这才道:“我们成亲的时候。娘不是送了我们一个小田庄吗?我想把这个小田庄还给母亲,让她手里有些体己的银子…她在我们做子女的面前也有尊严…”

周少瑾这下子可是全醒了。

若是把这个小田庄还给婆婆能给婆婆带来“尊严”,她何乐而不为。

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陪嫁,又不是指着廖家公中的那点银子过日子。

只是她知道廖绍棠的性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拿他们的产业去讨好婆婆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定,而且还与婆婆昨天和他说得话有关。

周初瑾立刻就爽快地应了,并笑道:“那原本就是婆婆的陪嫁,家中也还有弟弟妹妹,我原就担心我们得了婆婆的陪嫁让弟弟妹妹们不高兴——为了银财弄得家中不宁,那倒不至于。您这么说,我这里可是松了口气。”

廖绍堂感激不尽,拉着周初瑾的手道:“难怪老人家都说家有贤妻,如有一宝。有些事我不是要瞒着你,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我爹他,私下把我母亲的陪嫁全给变卖了。官哥百日礼,我母亲想寻些好东西送给官哥,这才发现的…偏偏还不敢张扬,怕坏了我爹的名声,弟妹们不好议亲。如今母亲手中已没有什么好东西了,大妹又到了出嫁的年纪…母亲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她既然能知道程嘉善马上要成亲的消息,只怕是回了趟娘家找舅舅们…母亲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周初瑾索性好事做到底,道:“要不就把我陪嫁的那些金饰拿去银楼里重新融了,打几个新式的样子等大妹出嫁的时候让娘带回去?”

“不用,不用。”周绍棠搂了周初瑾,“你能答应我把田庄还给母亲我已是感激不尽,怎么还能动你的陪嫁。不用了!我,我以的事一定会争气,挣个田庄回来的。”

千金难买夫妻同心。

周初瑾打定主意,如果大姑子出嫁,她怎么也要送几套头面给她由婆婆送出去讨好讨好婆婆和大姑子。

用过早膳,夫妻俩去给廖大太太问安。

廖大太太好像也是一夜没睡,只有看见官哥的时候才会从心底冒出些许的笑意来。

廖绍棠朝着周初瑾使了个眼色。

周初瑾知道他要和廖大太太说田庄的事,找了个借口抱着官哥退了下去。

等到周初瑾再回到厅堂的时候,廖大太太和廖绍棠眼睛都红红的,廖大太太更是拉了周初瑾的手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夫妻。”

“娘说这话就见外了,这是可是相公对你的孝敬。”周初瑾是在九如巷长大的,深谙讨好长辈之道,几句话说得廖大太太感慨不已,私底下对廖绍棠道:“我从来还有点担心初瑾是丧母的长女。如今看来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样贤惠的媳妇,你以后可要对她好一点。”

廖绍棠不住地点头,眼里都是笑,自此和周少瑾的关系一直都像刚成亲那会。

这是后话了。

周初瑾和廖大太太送走了廖绍棠之后,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抱着官哥儿,坐着轿子去了榆钱胡同。

李氏带着周少瑾在垂花门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