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周镇说了相信她的为人之后,就算是周镇真是这么想的。她一点都不芥意了——反正就算她是商贾出身,周镇依旧信任她就行了。

“看老爷说的这些话!”李氏笑盈盈地道,“我这不是为二小姐高兴吗?程家四老爷可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除了年纪比少瑾大一些,不管是学识、人品、相貌、出身可都万里挑一的…”

周镇就“呸”了一口,厉声道:“你失心疯了吧?他是两榜进士,我承认他学问应该不错。可他除了学问不错。有什么人品?有人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吗?少瑾可是她外甥女。这件事只要被人知道,唾沫星子就能把他给淹死了,到时候少瑾怎么办…”

他把程池噼里啪啦地损了一通。

李氏不以为然。在心里嘀咕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至少程家四老爷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吧?不然怎么挑三拣四就是不拿程家四老爷的相貌说事!

不说别的。就凭着程家四老爷这相貌,是个女人都愿意嫁!

她突然灵机一动。

程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上前提亲?

难道他和周少瑾已两情相悦?

李氏表面上唯唯诺诺地听着周镇的长篇大论。心里却思忖着这件事。

说不定周初瑾也知道这件事呢!

不然怎么家里一点风声也以有听到。

丈夫把两个前妻生的两个女儿都如珍似宝的,如果她趁着这个机会给程池和周少瑾、周初瑾卖个好呢?

李氏见丈夫说了半天,怕他口干,上了一杯茶。等到周镇把话说话,这才温声道:“老爷,您也别生气。我知道您顾忌着程家四老爷和二小姐的身份背景。那是从前。现在九如巷和长房分了宗,我们家只是和金陵九如巷是姻亲。和京城的程氏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我们和金陵九如巷是姻亲,就不能和京城的程氏结亲了不成?那桐乡袁家算什么?舒城方家又算什么?他们哪家不是亲上加亲?凭什么我们就不成?

“再说了,江南的那些大户人家不是讲究‘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吗?我们择得是佳婿,又不是他的出身。若是这相貌学问能与二小姐相配,您又何必拘泥这些?我们家二小姐的模样,长得也太好了些,一般的人家可架不住!”

周镇心头一震。

他想起庄氏和程柏的那桩婚事。

如果程柏是个能扶得上墙的,庄氏又怎么会嫁给他?

她们母女俩,难道会走同一条路?

周镇的心开始动摇。

李氏自嫁进来就看着周镇的眼色行事,如今见他气势弱了下来,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周镇,索性继续道:“程家四老爷也是个有心人,等到长房和九如巷分了宗才提这件事。如果之前提,可就真是为难我们家二小姐了。说来说去,也是因为辈份的缘故,我看您要是还拿不定主意,不如写了信回去太太关老安人。她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要长,多问问总归不会有错。”

难道还让四房知道少瑾的事不成?

周镇心里很是犹豫,却没有作声。

李氏见劝来劝去也劝不好了,索性什么也不说,安静地坐在那里陪着周镇。

把少瑾…嫁给程池吗?

周镇心情复杂。

他去了书房。

李氏想他肯定是去给庄氏烧香去了。

每当他遇到这种事都会给庄氏的画像敬炷香,像少瑾嫁人这么重要的事,他当然要问问庄氏了。

李氏悄悄地招了李嬷嬷,让她去给程池通风报信:“…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四老爷等几天再登门拜访。”

程池重重地赏了李嬷嬷。

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之前种下的花,终于结出了果!

第四百四十八章 坚持

周镇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

想到庄氏在世的时候,他除了读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也用管。就是和九如巷的人情往来,她也办得妥妥贴贴,没有人不称赞的。

他不由地想,如果庄氏活着该有多好,少瑾的婚事哪里还用得着他操心,他只管好好赚钱给女儿添妆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躺不住了,索性起床,又去给庄氏上了炷香。

画像里的庄氏,比生前的模样实际上上寡淡了不少,这也是他有意为之。总觉得庄氏太漂亮了,和他情琴和鸣,没有一处不好的,正是应了那句“红颜薄命,深情不寿”的话。

他叹了口气。

李长贵在门口探头探头的。

周镇皱着眉头喊了他进来,喝斥道:“你就不能站直了说话?偷偷摸摸的,让人看着成什么体统?”

自昨天程家四老爷来拜访老爷之后,老爷就看什么也不顺眼了。

李长贵呵呵地笑,不敢多说一句话。

周镇就喝道:“找我有什么事?”

李长贵顿时人一缩,低声道:“是程家长房的四老爷,递了帖子过来…”

“不接!”周镇想也没想地道,“以后他们家的帖子我都不接。”

李长贵“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退下去。

周镇不耐烦地道:“还有什么事?”

李长贵的声音就更低了,道:“程家长房的四老爷…就站在衙门外等呢!”

“那就让他等着好了!”周镇听着就心烦,像挥苍蝇似的朝着李长贵挥了挥手。

李长贵忙退了下去。

初秋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火辣辣的。

程池气宇轩昂,腰间垂着的一个玉蝉通体无暇,满身贵气。

衙门的门房出来看了好几遍。却不敢上前赶程池走。

程池站在刺目的阳光下,突然想起自己七、八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阳光下站桩。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七星堂意味着什么,满身满心都是兴奋,好像站好了桩,自己就天下无敌,能拯救家族于水火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再一次站在了阳光下。

这次。他却是为了自己。

为了那个全身心都信赖着他的小丫头。

程池心情平静如水,安静地站在那里,任那些进出府衙的指指点点。

怀山却为程池委屈。

程家长房的四老爷。天之娇子,七堂堂的堂主,跺跺脚整个武林都抖三抖的人物,此时却因为周家二小姐的缘故站在这里被人打量。

他支了把伞过去。

程池笑道:“不用了!周大人估计是想和惩罚我一番。你们就不要掺和了。”

怀山不为所动。继续给他撑着伞。

程池也就随他了。

周镇一个上午都坐在前衙里处理公务,可这心总像有什么似的。有些坐立不安。

半晌他才明白过来,赶情是李长贵说程池一直站在衙门外啊…

他望了望外面明晃晃的阳光,叫了李长贵来问:“四老爷还站在外面吗?”

李长贵连连点头,道:“来衙门办事的人都在问是怎么一回事呢?老爷。您看,是不是让四老爷进来…这样让人看着,没几天说不定保定府里就会传了。万一有是有人认出四老爷的身份来…别人还以为您和程家长房有什么过节呢?”

周镇没有想到程池会这样不顾颜面。

可让他喊了程池进来坐…岂不就是认输了!

他脸一沉。道:“他愿意站在那里任上围观就让他站着好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内宅,用午膳。睡午觉。

李嬷嬷则招了李长贵问:“怎么样?老爷都说了些什么?”

李长贵有些沮丧地道:“我照着太太的话跟老爷说了,可老爷还是和昨天一样。”

“让你费心了!”李嬷嬷忙笑着塞了一块银子给李长贵,道,“太太这也是为了二小姐好,为了这个家好,还请李长随多担待点。”

李长贵假意推脱了两下,这才收了银子。

李嬷嬷一溜烟跑去了李氏那里。

李氏正翘首以待,见到李嬷嬷忙道:“怎么样了?”

李嬷嬷叹气地摇了摇头。

李氏满脸的失望。

她担心地绞着帕子,喃喃地道:“这万一要是把四老爷给气走了怎么办?”

李嬷嬷也很担心,道:“要不,您去劝劝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