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七姑却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但长辈们已经这样说了,她也无意横生枝节,又因自何风萍怀孕之后,协理沔大太太管家的事就落在了顾十七姑的身上,现在顾十七姑要伺俸长辈去京城,家中的中馈需要重新交给何风萍,她就和何风落交接起家中的事来。

何风萍不住地点头,迟疑道:“要不,让相公也跟着您们一起去吧?家里没什么事,我还应付得来。”

她知道,这次周少瑾成亲,是个很好的机会,不仅能见到长房的郭老夫人,还可以在程氏兄弟间走动——她父亲能有今天,就是走了程泾的路子。

关老太太摇头,拉了何风萍的手有些内疚地道:“你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按理我和你婆婆都不应该出远门。可你也知道,九如巷如今不比从前,我们不提早打算,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艰难。这次是我们对不住你。若是把诰哥儿也叫去了京城,你生产的时候谁照顾你?这件事你不要再说了,若是你公公能和长房的搭上话,诰哥儿不去也不打紧。何况京里还有你周家两位表妹!”

何风萍只得答应。

吴宝璋若有所思地出了四房,没有去庙里,却去了汶大老爷在外院的书房。

汶大老爷正为家中的开销发愁,听说吴宝璋来见她,很是意外。

虽然汶大太太常给吴宝璋下绊子,儿子也是个不着调的,可吴宝璋却从来不曾回娘家抱怨过,更没有在他这个公公面前说婆婆和丈夫的一个不字,备受女子口舌之苦的汶大老爷因此对吴宝璋印象还是很好的。

对于吴宝璋亲自来见他而不是让贴身的嬷嬷给他传话,他也就大度地不追究了,他让小厮领了吴宝璋进来。

吴宝璋看着熬红了双眼的公公和书案堆集成山的账册,就知道公公在为什么苦恼。

垂着眼睑,恭敬地屈膝行了福礼,道:“公公。我今天原本准备去看看诰大奶奶,谁知道去了四房才知道,四房的老安人,大老爷和大太太正在收拾箱笼,准备去京城参加池四老爷的婚礼…”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汶大老爷却听着心头一震。

当初四郎在九如巷的时候大家的日子过得多好…

都怪袁氏!

这上牙齿还和下牙齿有打架的时候,不就是程识和程证妒忌程许闹了点事吗?

不是圣贤不遭人妒。

亏那袁氏还是阁老家的姑娘。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还闹什么分家?

程泾也是,让牝鸡司辰,没有个规矩。

好生生个家。被袁氏弄成了这样!

汶大老爷叹了口气。

吴宝璋看着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由在心里连骂了几声“蠢货”,这才悄声提醒他道:“公公,我还听说。四房把裕泰票号的股份都盘了出去,诰大奶奶都要生了。沔四叔他们却还要去京城…”

汶大老爷一个激灵,这才明白儿媳妇的话。

裕泰票号虽然变成了一年一分红,可他们的本早就收回来了,如今也是个下金蛋的母难了。四房也未必比他宽容多少,怎么说盘就盘了?还这个时候赶去京城…难道他们是想借着四郎的婚事有所求不成?

不行!

他不能让四房占了这个便宜去!

说起来他和四郎的关系比程沔好多了。

可再好的关系也要常走动。

他不如也去…

汶大老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草草地就想打发了吴宝璋:“这件事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吴宝璋来可不是让汶大老爷甩了自己一个人跑去京城的。

她轻声道:“公公。人家四房可是老安人和大老爷齐上阵啊!”

汶大老爷听着直皱眉。

他就是没能娶个贤妻。

吴宝璋暗示公公:“周家二小姐在九如巷的时候和我来往从密…”

汶大老爷闻言大喜,道:“那我们也去参加四郎的婚礼…让你娘留下来。我带着诺哥儿和你一起去!”

吴宝璋笑着应“是”,道:“二房和三房那边,若是公公信得过我,我去解释一番吧?长房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二房和三房也不能得罪啊!”

“不错,不错!”汶大老爷觉得这个儿媳妇真是懂事又省心,大手一挥,道,“那你就去跟二房三房说一声。”

吴宝璋笑着退出了书房,见到二房和三房的时候却把这责任推到了四房的身上,只说是汶大老爷见四房一家要去京城参加程池的婚事,眼热之下决定带了她和程诺也去京城。

二房的唐老安人听了冷笑连连,三房的姜氏却懒得管这件事——自袁氏开始闹分宗起,她心里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安,现在这种不安变成了现实,唯一的儿子程证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先前那些她看着还行的却在长房分出去之后都推诿起来,观望着长房对三房的态度。这让她恨得咬牙切齿之余却也无可奈何。

她不免抱怨儿子不应该和二房的程识搅各在一起的。

程证苦笑。

他也没有想到袁氏会拿着这件事不放,鱼死网破也要分宗。

可分宗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分宗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赧的事,至少长房就过得很好,没有遭到御史的弹劾。

但现在想和长房弥补关系已在太晚了。

念头一闪而过,他有些发愣。

不是说,什么事情都不算晚吗?

难道他就真的没有机会和长房修复关系了?

程证想到了周少瑾,想到了程笳!

她们不是向来交好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喜庆

此时远在京城的周少瑾,正斜斜地依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看着程笳给她的来信。

大红绣着丹凤朝阳的刻丝新衣金光闪闪地挂在她闺房东边的衣架上,光彩夺目。

程笳常给周少瑾写信。

她写给周少瑾的第一封信,是周少瑾刚到保定府那会,程笳写了信来问她习不习惯保定府的生活,还委婉地说起了程许和闵家大小姐定亲的事。

周少瑾给她回了信,告诉她自己没事,程许现在定了亲,她就更没有什么顾虑了。

程笳松了口气,再给程少瑾写信,就轻快了很多。特别是她嫁到洛阳去了之后,吃了什么好吃的,看到什么好玩的,都会写了信来给周少瑾分享。反而是周少瑾,心里藏着个程池,眼里也只看得见这一个人,通常是程笳的下一封信已经送了过来,她上一封信还没有回。

好在是这次周少瑾终于良心发现,和程池的事一定下来就给程笳写了一封信。

程笳在回信里把周少瑾狠狠责备了一番,说她有什么事都告诉周少瑾,周少瑾这么重要的事却没有告诉她。

周少瑾隔着封信都能想像程笳写这信里跳脚的模样。

她忍不住抿了嘴笑。

程笳告诉她,李敬在天津有生意,她在家里聊,就跟着李敬去了天津。周少瑾的信是由洛阳那边转过来的,若是再迟几天,她和李敬就启程回洛阳了。现在他们决定来京城,参加周少瑾的婚礼,还让周少瑾好好地招待她,不然休想她喊周少瑾做“婶婶”。说“我有好东西送给你,给你新婚之夜用”…

周少瑾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在心里不住地嗔怪程笳“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也不知道李敬怎么就受得了她”,把程笳的信收在了信匣子里,吩咐春晚去主有了周初瑾过来,道:“家里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笳表姐和表姐夫会过来参加婚礼。”

她的婚期将近。按理她应该回保定府待嫁。可不管是周镇还是程池,都心痛她受车马劳顿,决定让她就在京城的榆树胡同出嫁。但周镇还在任上。李氏又被诊出有了身孕,他只好委托廖绍棠夫妻帮着送周少瑾出阁,周少瑾九日回门,正巧赶上朝廷封印。正巧在保定府多住几天。

前世也是廖绍棠夫妻送得周少瑾出阁。

周少瑾倒没有多想。

周初瑾却觉得有些对不住妹妹,早早地就过来帮忙。除了指使丫鬟婆子扫除,婚礼上的酒宴、要用的东西都精挑细选,常常要比较好几家才能决定下来。

而金陵城的关老太太也来了信,说是会带着程沔等人来参加周少瑾的婚礼。

周初瑾自然是喜出望外。

周家在京城原本就没有多少亲戚朋友。四房的人过来,周少瑾的婚礼会热闹很多,也代表四房承认了这桩婚事。于周少瑾的以后大有陴益。

她早早就收拾好了客房,准备好了被褥、吃食。只等人到。

现在又出现个程笳和李敬徕,这房间只怕就有些不够了。

周少瑾想了想,道:“那就只能委屈程笳,把堆放你嫁妆的后罩房腾一间出来给程笳歇息了。至于李敬,和程诣挤一个房间好了。”

周镇照着周初瑾给周少瑾也准备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满满当当地堆在后罩房。

周少瑾红了脸,道:“那就麻烦姐姐了。”

她现在是要出阁的姑娘了,不能随便到处走动。

周初瑾呵呵地笑,道:“你倒和我客气起来!”

周少瑾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世,她就想谢谢姐姐了,只是没有机会和姐姐说。今生的这句辛苦,也包含了前世的感激。

她憨憨地笑。

周初瑾摸了摸她的头,吩咐春晚去督促婆子搬箱笼。

几个丫鬟簇拥着神色间带着几分窘然的廖大太太走了进来。

她看见周初瑾快步迎了上来,道:“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官哥呢?你要是不得闲,就把他送我屋里去好了,我帮忙看着。”

周少瑾就是周初瑾的逆鳞,自廖大太太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周初瑾对婆婆就有些淡淡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