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家大业大,先不说傅镇涛那些姨太太,单说傅家的几位公子也都已经娶了少奶奶,每逢碰上年节,各房互相走动总是要送些礼物,良沁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得自己动手包些粽子,虽免不了要被人嘲笑,但也算是尽了心意。

阿秀陪在良沁身边,良沁今日穿了件荼(tu)白色的上衣,下着水绿色的长裙,掩着一双秀气的小脚,整个人素雅而清纯,一双巧手只将一个个粽子包的小巧玲珑,惹得阿秀在一旁不住的赞叹。

良沁唇角含笑,正与阿秀说着闲话,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显是有人向着小楼走来,良沁放下了手中的粽叶,与阿秀一道站起身子,主仆两刚回过头,就见一位身穿军装的男子立在那里,那男子先是对着良沁敬了一个军礼,而后侧过身,露出身后一道挺拔魁梧的身影,正是谢承东。

015章 心动

瞧见谢承东,良沁的脸色顿时变了,西楼中的那一幕闯进脑海,只让她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骤然瞧见两个陌生男子,阿秀也是吓了一跳,见他们身上都穿着军装,尤其谢承东肩头的领章灿然生辉,即便她只是个丫头,也能瞧出两人来头不小。

阿秀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开口;“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傅家的后院是女眷住的地方,不是你们该来的吗?”

闻言,谢承东唇畔浮起几分笑意,一双黑眸却是笔直的落在良沁身上。

“阿秀!”良沁唤住了丫头,她稳住自己的心神,只轻声嘱咐;“不能对司令无礼。”

“司令?”阿秀大骇,一双眼睛不解的看着良沁,她平日里都是跟随良沁住在小楼,虽然时常听闻谢承东的名头,却从未瞧过谢承东的真容。

“这位,是江北司令。”良沁声音虽轻,吐字却十分清晰,阿秀目瞪口呆,回过神后不敢置信的看了谢承东一眼,就见眼前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眉目深隽,鼻翼挺直,看起来极是英武。

阿秀不敢细看,只瑟瑟不安的倚在良沁身旁。

谢承东一个手势,与他一起来的戎装侍从心领神会,离开了良沁的院子。

在男人的目光下,良沁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她没有吭声,只按着江南的礼节,向着谢承东俯下身子,行了一礼。

谢承东不动声色,打量的面前的女子,前两回见她,第一次是在夜色中,月下的良沁美的不似人间所有,甚至让酒醉后的谢承东生出一股错觉,那月色中的女子,只是他的一场梦。

第二回见她,是在西楼的卧室。每一次,她都是行走匆匆,而这一回,他不想再放手。

“你叫良沁,是吗?”谢承东刚向前走了两步,就见良沁眼眸中露出一丝惧意,男人看在眼里,便是停下了步子。

良沁垂着双眸,不曾与谢承东对视,她深知眼前的男子,不仅是这世间赫赫有名的江北司令,更是姐姐的丈夫,是康儿和平儿的父亲,也是她的“姐夫”。

良沁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那天在西楼,我将你认成了你姐姐,吓着你没有?”谢承东声音沉稳,一双黑眸深邃内敛,眉宇间却透出淡淡的温和。

良沁脸色有些许的苍白,她的声音轻柔,却十分恭敬,“那日是良沁莽撞,该向司令赔个不是。”

谢承东闻言便是笑了,“明明是我吓着了你,就算要赔不是,也该我向你赔才是。”

良沁的心脏仍是跳的厉害,她知道即便在傅家,谢承东也是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主,他这次骤然来到自己的小院,若是被旁人瞧见,传进了嫡母与大姐耳里,当真是让人想不误会都难。

良沁心中发慌,只盼着谢承东能速速离开这里。

谢承东望着良沁白净柔美的面容,她的长发尽数绾在脑后,虽是妇人装束,可她的身段纤细,五官娇柔,站在那里,仍如少女般让人心动。

谢承东转过目光,对着阿秀吩咐了一句,“小姑娘,劳烦倒一杯茶。”

阿秀一震,慌慌张张的开口;“司....司令稍等,我这就去。”

阿秀说完,便是匆匆进了小楼,院子里便只留下谢承东与良沁两人。

见他支走阿秀,良沁更是心慌,就连手心都是沁出一层细汗,她抬起头,就见谢承东迈开了步子,向着自己走来,她情不自禁的向后退去,谢承东见她如此,当下就是开口;“我不过去,你别动。”

良沁的后背抵上了院子里的桂树,她的眼睫毛微微的颤着,在瓷白的肌肤上落上淡淡的光影,谢承东想起傅良澜曾与自己说过,良沁在川渝受尽了梁建成的折磨,回府后极怕见到生人。此时,怕也是惊慌到了极点。

谢承东将脚步放缓,声音低沉有力,“我不会伤害你,你不用这样怕我。”

两人仅仅相距几步,小院里不时有微风拂过,良沁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透着薄荷的烟草味儿,与淡淡的硝烟味融合在一处,这种味道她并不陌生,先前在川渝时,梁建成的身上,也是这股味道。

谢承东身材高大,几乎将良沁整个罩住,良沁侧过身,却是无路可逃。

谢承东的眼瞳乌黑如墨,深敛似海,他看着良沁的面容,开口道;“每次看见你,你都是一副让人心疼的样子。”

016章 流言

良沁闻言,心头顿时一窒,她抬眸向着谢承东看去,刚迎上男人滚烫的黑眸,良沁的心便是沉了下去,惊惧与无措,一起向着她席卷而来。

阿秀端着茶水,从小楼中走了出来,就见良沁倚着桂树,谢承东则是笔直的站在那里,眼瞳中仿似透出亮光一般,就那样看着良沁。

阿秀压下紧张,小心翼翼向着谢承东开口;“司令,请喝茶。”

谢承东收回眸子,将眼瞳中的灼热掩下,看着那茶水,却也不接,而是走至石桌旁,就见一个个粽子趣致可人的摆在上头,透着清香。

谢承东没有出声,从军装中取出一枚耳环,搁在了石桌上。

阿秀离着近,倒是看出那耳环是良沁之物,却不晓得怎会在谢承东手里。

谢承东向着阿秀看去,阿秀刚迎上谢承东的黑眸,心中就是猛跳,连端着茶碗的手都是经不住的一抖。谢承东看在眼里,不免有几分无可奈何,只低声吐出了几个字;“照顾好你家小姐。”

“是....司令。”阿秀有些结巴,面对谢承东,果真是让人怕的慌。

谢承东向着良沁又是看了一眼,见她仍是站在那里,他终是没再开口,迈开步子离开了良沁的院落。

待谢承东走后,良沁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这一放松,竟觉得浑身失去了力气,阿秀匆忙将茶水搁下,赶来扶住了良沁的身子。

“小姐,你没事吧?”阿秀瞧着良沁脸色苍白,不免十分担心。

良沁摇了摇头,走至石凳上坐下,她的眼睛落向了那一枚耳环,只觉一颗心仿似被人捏在了手里,就连呼吸都是不畅。

“小姐,”阿秀也是六神无主,小心翼翼道;“你的耳环,怎么会在江北司令手里?”

良沁心乱如麻,她拿起了那枚耳环,心知这只耳环定是那日在西楼,自己挣扎间落下的,想起那日谢承东从身后抱住自己,良沁脸庞发烫,念起姐姐,只觉满心羞愧。

“小姐,府里面人多嘴杂,江北司令又是大小姐的夫婿,这万一被人瞧见他来了咱们这里,咱们哪怕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的。”阿秀一心只为良沁打算,她心知主子性子软,如今的身份又是尴尬,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往后良沁在府里的日子,要更难捱了。

对阿秀的心思,良沁又岂会不知,她深吸了口气,握住了阿秀的手,即便自己也是慌乱,却反而安慰起了阿秀,“阿秀,你别怕,谢司令位高权重,哪里是咱们能高攀的。他今日也不过是心血来潮,转身就会把这事忘了,咱们也不要放在心上,若是姐姐怪罪起来,我再去和姐姐解释。”

听良沁这样说,阿秀却更是难受,忍不住埋怨道;“他倒是心血来潮,可他这一心血来潮,说不定会害了小姐。”

见阿秀如此为自己着想,良沁心中一暖,面颊浮出了两分柔弱的笑意,她没再说什么,只将方才的事从心中抛下,待心绪平静,仍是拿起了粽叶,安安静静的包起了粽子。

西楼。

傅良澜散了牌,天色已是昏暗,女子刚踏进门厅,就见赵妈已是在那里守着,刚瞧见傅良澜,赵妈眼皮一跳,匆匆迎了上去。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傅良澜蹙了蹙眉,将手包递给了前来相迎的丫鬟,一面走,一面开口。

“夫人,您是不晓得,下午,有人瞧见司令往后院去了。”

傅良澜闻言,便是惊诧道;“好端端的,司令去后院做什么?”

赵妈欲言又止,傅良澜最烦见她这种样子,忍不住斥道;“有话快些说,吞吞吐吐的成什么样子。”

“夫人,听底下的人说,司令是往良沁小姐的小楼去了,您可别怨老奴多嘴,那日良沁小姐从卧室里跑出来,我就瞧着她和司令有些古怪,您可不能不防啊。”

傅良澜听了赵妈的话,眉心就是一跳,她倚在沙发上,沉默片刻,才道;“司令呢?”

“今晚老爷要在秦淮楼那边宴请司令和江北的军官,咱们金陵有名的几个富户也都在场,怕是要谈筹措军饷的事。”

傅良澜点了点头,对着赵妈道;“咱们府里人多,底下的人平时最爱在背地里嚼舌根,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别听风就是雨,良沁是我妹妹,别让人带累她的名声。”

见傅良澜回护良沁,赵妈心底微叹,只恭声应着,刚要退下,就听有丫鬟走了过来,对着傅良澜道;“夫人,二小姐来了。”

傅良澜微怔,站起身子,果真见良沁领着阿秀进了西楼,阿秀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搁着新包的粽子。

“姐姐。”良沁声音温和,她也是听说了谢承东不在府里,才敢带着阿秀过来。

017章 坦诚

见到妹妹,傅良澜唇角含笑,走至良沁身边,温声道;“你来的正好,待会姐姐让厨子做几个你爱吃的菜,咱们姐俩一块吃个晚饭。”

良沁答应着,从阿秀手中接过了粽子,递到了傅良澜面前,“姐姐,我下午包了些粽子,拿来给康儿和平儿尝尝。”

傅良澜看着那一篮精致小巧的鲜粽,也生出几分喜欢,示意赵妈将那些粽子拿到厨房,留给孩子们吃。

傅良澜挽过良沁的手,姐妹两一道向着餐厅走去,良沁没瞧见康儿和平儿的身影,便是有些疑惑,“姐姐,康儿和平儿去哪了?”

“康儿一大早闹着要去南大营玩,平儿听着也要跟着过去,司令被两个小家伙缠的没法子,只好让贺连恺带着他们去了,怕是要吃了晚饭才能回来。”傅良澜说完,便是停下了步子,她的眸光温柔,眉目间带着几分促狭,与妹妹笑道;“你还没和姐姐说,你瞧那贺连恺怎么样?”

良沁听姐姐说起,脸庞顿时发烫,她回忆起扬子饭店,想起那贺连恺,只觉不论多苛刻的人,也说不出人家一个“不”字。

“贺长官是个好人。”良沁声音很轻,她虽一直长在深闺,但也能瞧出贺连恺性格温和,他虽是军官,身上却有几分读书人的书卷气,全然不似梁建成那般阴戾凶狠,看起来倒更像一个谦谦君子。

傅良澜听良沁这样说,便知妹妹对这贺连恺也是没什么意见的,她舒了口气,拉着良沁在椅子上坐下,道;“贺连恺是姐姐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论品貌还是性情都与你相配,你若跟了他,姐姐敢打包票,他一定会将你捧在手心上。”

良沁听着傅良澜的话,心中却不知作何滋味,她从川渝侥幸捡回一条命,回到金陵后,就再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要嫁人,她只盼着能偏安一隅,陪着母亲度过余生,可姐姐一番好意,哪怕是为了母亲,她也没法拒绝。

“更难得的,这贺连恺家里也没姨娘,你嫁过去,自然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把你交给他,姐姐很放心。”傅良澜眼波柔和,轻轻拍了拍良沁的手。

见姐姐如此为自己着想,良沁心中自是感激,她没有说话,唯有鼻尖却是酸了。

傅良澜瞧着妹妹温婉细致的坐在那里,当真让人心生怜意,她想起了赵妈的话,心中微一思索,道;“只不过,眼下还有一事,姐姐要问你。”

“姐姐只管问便是。”良沁向着傅良澜看去,心知隐约猜到她要问的是什么。

果然,就听傅良澜开口;“我听底下的人说,下午,司令去了你的院子,有这回事吗?”

见姐姐开口,良沁心中一个“咯噔”,她不愿欺瞒姐姐,只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姐姐,司令下午,的确去了小楼。”

话音刚落,良沁又是开口;“我不知道底下的人是如何与姐姐说的,可是姐姐,我没有做对不住你的事,我也绝不会存这样的心思.....”

良沁有些着急,也有些难过,在傅家,除了生母,唯有傅良澜是唯一心疼她,对她好的人,她实在不愿因为一个男人,而让她们的姐妹之情蒙上灰霭。

傅良澜见良沁眼底隐有泪光,心中也是不忍,她握住了良沁的手,安慰道:“姐姐不过是随口一问,瞧你急的。”

见傅良澜没有丝毫怨怪的意思,良沁才微微放下了心,傅良澜想起丈夫,唇角浮起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与妹妹说了下去,“司令如今权势滔天,就连咱们傅家也要仰仗他,江南地少兵弱,若没有他给咱们家倚靠,只怕这小小的江南,早已让人攻了下去。”

傅良澜说的这些话,良沁也是知晓。

“所以良沁,我这些年在江北,也一直都是如履薄冰,我虽为司令正妻,可也要小心谨慎的过日子,整个傅家,甚至整个江南都担在我肩上,我不敢出一点儿差错。”傅良澜声音渐渐变低,眼瞳中亦是不为人知的浮出几分苦涩。

“姐.....”良沁轻声呢喃,世人都说傅家大小姐嫁给江北司令,膝下又有子女傍身,儿女双全,风光无限,直到此时,良沁才发觉傅良澜亦有她的苦楚。

“良沁,司令心系天下,像他这样的男人,身边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不是姐姐小心眼儿,你打小身子弱,性子软,姐姐,是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傅良澜望着妹妹清丽秀美的容颜,想起白燕云,顿觉脑仁发疼,她微微苦笑,道:“司令的那些姨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018章 月夜

良沁听在耳里,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她握住了傅良澜的手,眼瞳中露出的,全是对姐姐的疼惜。

她想起了父亲,傅镇涛在家里娶了十几房姨太太,她的母亲只是其中之一,这些年,在府里也是受尽了冷落。

她想起了梁建成,川渝的司令府里妻妾成群,她一心一意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从未起过害人之心,却险些被那些女人害死。

父亲如此,梁建成如此,谢承东,又何尝不是如此?

姐姐说的是,像他们这样的男人,身边永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而女人之间的斗争,向来最是可怖,良沁每逢想起,都是止不住的心寒,由此,也更能体会姐姐为自己打算的一片拳拳之心。

“姐姐,是不是司令的那些姨娘,有人欺负你?”良沁声音很轻。

闻言,傅良澜就是笑了,“怎么会,我好歹是司令正妻,那些个女人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敢欺负到我头上。”

良沁也深知姐姐的脾气,晓得她说的不假,便也放下心来,姐妹两聊了片刻,便有丫鬟们鱼贯而入,将各色佳肴端上了餐桌。

“来,多吃点。”傅良澜拾起象牙箸(筷子),夹了几片切得薄薄的云腿,送到了良沁碗底。良沁平日里住在小楼,三餐都是阿秀从厨房端来,虽算不上残羹冷饭,可比起姐姐这边的吃食,自是有着天壤之别了。

良沁拿起筷子,见阿秀与丫鬟们站在一处,她知道,姐姐这边规矩大,下人向来不能与主子同桌,不似她和阿秀,在小楼时主仆两多是在一张桌子吃饭,她没法子,只得收回目光,望着那一桌的美食,也没多少胃口,略略吃了几口,便是饱了。

待姐妹两吃完饭,顿时有丫鬟送上了茶水,供主子们漱口,良沁看了眼天色,见时候不早,便领着阿秀告辞。

傅良澜也没有多留,姐妹两一道离开了餐厅,刚进前厅,就听一阵喧闹,细听下去,则是童音郎朗,是康儿和平儿回来了。

兄妹两疯了一天,两张小脸都是红扑扑的,瞧见了母亲和小姨,两个孩子俱是笑开了花,尤其是平儿,脆生生的喊了声“小姨”,一股脑的扑到了良沁怀里。

良沁对平儿满是怜爱,忍不住伸出柔荑,为平儿将额前的汗珠拭去,她的眉目如画,莞尔一笑时,极是扣人心弦。

贺连恺随着孩子们走进,刚巧瞧见了良沁的这一抹笑容。

当下,贺连恺只觉心中一震,竟不知不觉的停下了步子。

见到贺连恺,傅良澜唇角噙了两分笑意,轻轻地拉了拉妹妹的衣袖。

良沁抬眸,就见眼前站了一位俊朗挺拔的青年男子,他穿着军装,眉宇间满是温和。

“连恺,今天可真是辛苦你了,这两个孩子淘气的紧,没少麻烦你吧?”傅良澜揽着儿子的肩头,浅笑着与贺连恺开口。

“夫人言重了,康儿和平儿都十分懂事,并不麻烦。”贺连恺微微一笑,带着青年人独有的磊落。

傅良澜抿唇,不等她开口,八岁的康儿已是忍耐不住,和母亲说道;“妈,贺叔叔今天带我放了抢,你不晓得,他的枪法可准了!”

听着哥哥开口,偎在良沁怀里的平儿也是不甘示弱,“还有还有,贺叔叔今天还举着平儿去树上摘了好多果子,那些果子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听着兄妹两叽叽喳喳,就连一旁的嬷嬷和丫鬟也是忍俊不禁,傅良澜笑意融融,对着贺连恺道;“刚好良沁要回去,你既然来了,就替我顺道送一送良沁。”

“姐姐...”良沁微怔,府里仆人众多,让贺连恺送自己回去,委实不大方便。

“就让他送你到西楼院口。”傅良澜道。

良沁不再多说,两个孩子却是缠着良沁与贺连恺,硬是不许他们走,直到傅良澜假意动怒,呵斥了几句,两个孩子才悻悻松手。

“良沁小姐,请。”贺连恺侧过身,彬彬有礼。

良沁领了阿秀,轻声道谢,“有劳贺长官。”

出了门厅,就见这一晚月色极好,将一切都映照的十分清晰。

走到花园中心的喷泉时,良沁估摸着离房间已远,便是放缓了脚步,她思索片刻,终是鼓起勇气,与贺连恺开口;“贺长官,良沁有几句话,想与您说。”

贺连恺停下了步子,一双眼眸向着良沁看去。

“贺长官,我之前的事,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贺连恺点了点头,“不瞒良沁小姐,贺某听说了一些。”

019章 坦白

“贺长官,我不能瞒着您。”良沁抬起眼睛,向着贺连恺看去,夜色中,她的眼睛清凉如水,犹如夜空中最美的星星。

贺连恺一动未动,只望着良沁的面容,神情温和而专注的听着她说下去。

“我十六岁时,就嫁到了川渝,做了梁建成的姨娘。”良沁的声音平静而低柔,言语间并无丝毫的怨怼,只一一告诉贺连恺知晓。

“在川渝的那两年,我曾失去过两个孩子,伤了身子。”良沁说到这里,既是心酸,又是窘迫,她垂下了目光,虽说与一个青年男子说这些难免让人害臊,可此时,却又不得不与贺连恺说个清楚。

贺连恺闻言,眉心顿时拧起。

他是听说过良沁曾被傅镇涛送给梁建成做妾,也听说那梁建成因着怨恨江南与江北结盟,对良沁诸多凌辱,可怎么也不曾想到,她竟还失去过两个孩子!

难怪,她的身子如此孱弱。

贺连恺望着良沁纤瘦的身影,她虽是轻描淡写,仅仅一句“失去过两个孩子”,贺连恺却仍是能够想到她所承受过的伤害与欺辱。

良沁想起在川渝的那两年,脸庞上渐渐褪去了血色,却还是强撑着,接着说了下去,“贺长官,您尚未娶妻,我不能害了您,我知道,姐姐这些日子有心撮合,难免会让您难做,今晚是良沁冒昧,我自会和姐姐说清,您不用担心。”

良沁的话音刚落,贺连恺的眼皮顿时一跳,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已是明白了良沁的意思,她是要与傅良澜回绝了自己和她的这门亲事。

“良沁小姐....”贺连恺上前一步,有心要说个什么,恰在此时,就听前院传来一阵汽笛声,显是有汽车往西楼这边开了过来,良沁知道,能将车队开到西楼的,只会是谢承东。

“贺长官,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良沁有些慌乱,生怕会与谢承东遇上,她不曾等贺连恺再说什么,只领了阿秀,与贺连恺道别后,主仆两便是离开了西楼,向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