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东点了点头,“不错,扶桑人卷土重来,在平顶山诛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这场仗,咱们不得不打。”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打仗。”良沁的心抽紧了,一语言毕,她微微侧过身子,不愿让谢承东看见自己眼底的凄惶。

“等将日寇打出中华,到了那时候,天下,富贵,权势,这些我全不要,我带你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只有咱们两,只有我和你。”

良沁眼睫微颤,谢承东没有再和她说下去,而是抱住她的身子,吻上了她的嘴唇。

起先,良沁有些不适应,她伸出胳膊想去推他,可她的力气压根撼动不了他分毫,辗转间,她已是让他压在了床上,良沁想起以后,只觉心底发慌,唯有身上这个男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他的气息温暖,怀抱宽厚,良沁但觉自己如同一叶浮萍,一丝柳絮,天涯海角,随同他去。

傅良澜赶来善桥的翌日,谢承东便是带着兵马,连夜奔赴了东北。

她去了良沁的院子,姐妹两近一年未见,再见时,彼此都是一怔。

“良沁....”傅良澜看见妹妹,只觉心里百感交集,良沁早知她要来善桥,此时看见她,倒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唤了一声;“姐姐。”

傅良澜走到良沁身边,近一年的日子未见,良沁看起来虽是身子孱弱,但气色比起在北阳时,却是要好看了不少,傅良澜眸心下移,看着她手中端着的汤药,遂是问道;“这是怎么了?你生病了?”

良沁摇了摇头,“娘近日身子不好,已是喝了好些时日的汤药。”

“既如此,那我随你一道去看看六姨娘。”傅良澜挽过妹妹的胳膊,当日在北阳,因着齐自贞的事,谢承东虽不曾惩治过她,可她的地位却是一落千丈,谢承东而后来到江南,就连江北军中的一些将领都是举家南迁,搬了过来,她身为正妻,谢承东却迟迟不曾下令,让她带着孩子们过来。

万般无奈下,傅良澜才带着女儿,随着张团长一家一道赶来了善桥,谁知她这边刚到,谢承东就是领兵离开了江南。

“良沁,你知道吗,齐自贞疯了。”

姐妹两缓缓走着,快到六姨太的院口时,傅良澜轻声吐出了一句话。

154章 相拥

良沁微怔,自从她回到江南,对北阳的事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可不论如何,她的安儿都已经不在了,永远都不会回来。

“司令原先是要把她囚在南院的,她现在整日里疯疯癫癫的,我也不好再把她扣着,我让人把她送去了医院,安儿在军校读书,官邸里如今就只剩下我和平儿,良沁,你和六姨娘回来吧。”

听着傅良澜的话,良沁停下了步子,她看着姐姐的眼睛,想起那一座官邸,终是摇了摇头。

傅良澜见状便是轻声叹了口气,姐妹两走进了六姨太的屋子,就见六姨太病恹恹的躺在那里,看见傅良澜,六姨太微微撑起身子,喊了句;“大小姐。”

“娘,药已经熬好了,您快趁热喝。”良沁将药碗搁下,为母亲取过软枕,垫在了母亲后腰上,这些日子,六姨太病着,虽然官邸里有丫鬟嬷嬷,医生护士,良沁却也一直在一旁服侍,眼瞧着母亲日益瘦弱,良沁每逢看着,心里都跟刀剐似得,十分担心。

傅良澜瞧着六姨太这样,也是吃了一惊,原先她只以为六姨太不过是染了风寒,或是些小毛病,此时瞧着,才知道六姨太八成是得了重病。

良沁服侍着母亲吃完了药,六姨太瞧见傅良澜,只强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良沁安顿母亲躺下,待她睡着,才与傅良澜离开了母亲的屋子。

“良沁,六姨娘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傅良澜握住妹妹的胳膊,蹙起眉头。

良沁心里难过,“姐姐,娘这病已经拖了许久,半年前,她的胸乳中时常会有隐痛,她脸面薄,连我也不说,直到现在实在拖不下去了,她才告诉我。”

“胸乳?”傅良澜微微一震,立时想起北阳杨司长家的夫人也曾和六姨太一个症状,胸乳疼痛,日益消瘦,也吃不下东西,到后来甚至从乳,头中溢出血水,不消一年,就在痛苦中死去。

“善桥的名医都已经请了过来,这一个月来,娘日日吃药,可总不见好。”良沁说着,心都揪成了一团。

傅良澜忙道;“良沁,六姨太这病可拖不得,既然喝中药没什么用,那咱们得赶紧儿找西医。”

“姐姐,西医也找了,他们说,娘的胸乳里长了东西,要做手术。”良沁眼圈红了。

“那就赶紧儿做,这拖不得。”

良沁垂下眸子,轻轻摇头,“娘不愿意,不论我怎么劝,她都不愿开刀,我真不知道....”说到这里,良沁说不下去了,她微微转过头,泪水已是蓄满了眼眶。

傅良澜拍了拍良沁的手,“良沁,你听姐姐一句,六姨娘这病千万不能再拖下去,她若不愿开刀,我去帮着你劝,再有,国内的西医水准远远赶不上国外,六姨娘要真要做手术,还是去国外更好。”

“可是司令....”想起谢承东,良沁心如藕节,满是牵扯,就连呼吸都觉苦涩。

“司令那里你不用担心,六姨娘的病耽误不得,司令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也会同意你们出国。”

良沁没再说话,许是这些日子为了照顾母亲,不曾好好歇息,良沁只觉心头沉闷,脑袋更是晕的难受。

傅良澜当晚又是去了六姨太的屋子,与良沁一道相劝,几乎劝了半宿,直到最后良沁在母亲的床前跪下身子,呜咽起来,六姨太看着女儿单薄的身影,才终是叹了口气,松了口,在保住性命还是保全胸乳中,选了前者。

见六姨娘颔首,傅良澜没有耽误,立时让人拍了电报去前线,将六姨太的病情说了,欲送六姨娘出国做手术,让良沁陪同。电报发去后,良沁的心便是一直提着,不知谢承东究竟会不会允诺。

翌日,便有回音从东北传了回来,电报上只有一个字,“可”。

看着那一个“可”字,傅良澜舒了口气,连忙让人打点行装,医生护士俱是相陪,邵平接到谢承东的吩咐,护送良沁母女前往美利坚,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几乎眨眼间,就到了动身的日子。

良沁这几日一直都有几分恍惚,越到临行的日子,她的脸色便是越发苍白。

动身这日,一早,良沁与护士一道服侍六姨娘起身,汽车已是在门口候着,良沁与阿秀一左一右,扶着六姨太的身子,傅良澜一直将她们送到码头,良沁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下了车,看着那座轮船,她眸心有一丝挣扎划过,她咬了咬牙,停下了步子。

“沁儿,怎么了?”六姨太回过头,向着女儿看去。

“娘,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一语言毕,六姨太顿时吃了一惊,傅良澜也是不解,上前两步,“良沁,出什么事了?”

良沁看了她一眼,道;“姐姐,我有件事,还没和司令说。”

“什么事儿这样重要?”傅良澜眸心满是疑惑,良沁没有说,只向着母亲看去,“娘,您和阿秀先走,等我见过司令,我立马去美利坚找您。”

“沁儿,到底是怎么了?”六姨太握住女儿的手,怎么也弄不明白,想起之前她们娘两好容易才在贺连恺的相助下赶到了云州,正要上车时被谢承东抓了回来,如今好容易谢承东答应了下来,谁知女儿却不走了!

“娘,您别担心我,您先去美国,我要不了几日,就会去和您汇合。”

“沁儿,到底是什么事,你一定要亲口和司令说不可?”六姨太舍不下女儿,她仍是紧紧攥着女儿的手,她虽有病在身,也知道谢承东带兵去了东北,去和扶桑人打仗,女儿若要去前线找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六姨太不敢再想下去,只攥着良沁不愿撒手,“孩子,和娘一块走吧。”

良沁鼻尖一酸,她强忍着泪水,对着母亲轻声道,“娘,这件事,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六姨太听了这一句,便是叹了口气,她慢慢松开了良沁的胳膊,阿秀也是眼睛通红,不等良沁吩咐,就道;“小姐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老夫人的。”

良沁嗓音哽咽,说不出话来,只是冲着阿秀点了点头。

直到母亲与阿秀上了船,良沁的眼泪才从眼眶中滚了下来。

“良沁,你和姐姐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去见司令?”傅良澜走到妹妹身边,问出了心底话。

“姐姐,”良沁转过身,看向了傅良澜的眼睛,她动了动唇,终是与她说了一句话,傅良澜听着,先是惊愕,未过多久,那抹惊愕便是消散下去,变为怜惜,不忍,歆羡,嫉妒....

“去吧,让邵平送你。”傅良澜终是开口,哑着嗓子吐出了一句话,“等看见司令,亲口告诉他这个消息,让他....一定要好好活着。”

良沁心里难过,见傅良澜也是流下泪来,她刚喊了声;“姐姐....”傅良澜已是上前,拥住了她的身子。

“什么都别说了,良沁,你要好好保重。”傅良澜叮嘱。

良沁没再说什么,只将脸庞埋在姐姐的肩头,无声的落下泪珠。

邵平一路护送,将她送到东北,去找谢承东。

良沁先是搭乘专列,而后又是换了飞机,到了东北后,又是乘坐了汽车,一路上颠簸了两天两夜,才终于赶到了抚顺。

“夫人,您当心。”邵平将良沁扶下车,良沁经过这一折腾,只觉得头晕的厉害,下车后深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才觉得身子舒服了些。

她这次来东北,谢承东并不知情,到了行辕,守卫的侍从看见良沁,当即就是一惊,邵平示意领着良沁,也没有让人去通传,直接上了楼,来到了谢承东的办公室。

刚上走廊,就听办公室里人声鼎沸,似是将领们在为了战事争吵,邵平上前叩了叩门,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接着,便是一道男声响起,“进来。”

邵平推开门,但见办公室里坐满了江北军中的将领,一屋子烟雾缭绕,谢承东刚看见他,脸色就是一变,他从主位上站起身子,皱眉道;“你怎么回来了?”

邵平动了动口,却是什么也没说,只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良沁。

看见良沁,谢承东心中一震,他就那样盯着她,一瞬间心如擂鼓,竟是分不清自己身在梦中还是现实,久久没有回神。

办公室里的将领看见良沁,也都是连忙站起了身子,众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再看谢承东,便是知趣的行礼告退,一一离开了办公室。

良沁走进了屋,邵平将门掩上,办公室里,便只剩下谢承东与良沁两人。

谢承东倏然回过神来,他并没有问良沁为何会来此处,他折过身,第一件事就要去开窗户通风。

良沁却是上前,攥住了他的胳膊。

“谢承东....”良沁低声吐出了这三个字,刚说完,眼眶就是一阵滚热。

“我先去把窗户打开,别呛着你。”谢承东声音低哑,他刚要拨开良沁的手指,岂料良沁却不松手,她的眼眸澄如秋水,看着他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很小声的吐出了一句话来;“我怀孕了。”

“什么?”谢承东似是没有听清,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哑着嗓子问。

良沁握住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她的声音轻柔,却十分清晰,“我说,我怀孕了。”

这句话刚说完,良沁的身子轻颤着,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涌下来,“我没想到,我还会怀孕....可我知道,我一定要过来亲口告诉你。”

155章 改嫁

谢承东整个人怔住了,隔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他抚上了良沁的面容,去为她拭去泪水,他的手指颤抖着,终是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沁儿.....”谢承东嗓音沙哑,他似是有许多话想说,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晚间。

谢承东陪着良沁,回到了城中的府邸。

大夫已是候着了,谢承东守在一旁,看着大夫给良沁把脉,把完脉,那大夫只道良沁身子柔弱,眼下又是有孕初期,自然马虎不得,万事都要小心。

临去前,那大夫开了安胎的药方,让仆人去抓了药,方才与谢承东告退。

大夫走后,谢承东在良沁身边坐下,他看着她尖尖的下颚,心知她这些日子除了害喜,还要为母亲的病情忧急,不免十分疼惜,他握住她的手,道;“娘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等你们到了美利坚,我会让邵平安排好医生,尽快给娘做手术。”

良沁向着他看去,即便她一直身处江南,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可也知道江北军的艰辛与不易,扶桑人的进攻日益凶猛,即使有东北军与江北军联手作战,战事仍是空前的艰苦与残酷,而谢承东作为江北军中的最高将领,身上的担子更是可想而知,通宵达旦,殚精竭虑.....即使良沁没有亲眼瞧见,她也能想象得出,谢承东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等这个孩子出世,你能打完这场仗吗?”良沁轻声问他。

谢承东垂下双目,他的视线落在良沁平坦的小腹上,他一直看了许久,才低声道;“沁儿,我不能瞒你,这场仗,就连我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说完,谢承东抬起头,看着良沁的眼睛,他动了动唇,才道;“这个孩子....”

谢承东没有说完。

良沁心中微颤,“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谢承东眼皮一跳,“我怎么会不想要他?”谢承东的掌心抚上她的小腹,与她推心置腹的开口;“自从咱们失去安儿,我就一直盼着,盼着咱们能再有一个孩子,只要咱们再有一个孩子,不论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看在孩子的面上,你都不会离开我。”

良沁不曾想他会这样说,当下有些愕然。

谢承东微微苦笑,继续说了下去,“我有时想来,也觉得自己可笑,居然要用孩子,才能把你留在身边。可如今....”说到这里,谢承东顿了顿,才开口;“我是真没想到,老天还能再给咱们一个孩子,你还能,为我再生一个孩子。”

“有了这个孩子,你不高兴吗?”良沁见他眼底并无什么喜悦,就连自己刚和他说了自己怀孕的消息时,他的眼底也只是震惊与怜惜,并无任何的欢喜。

谢承东眸心有愧痛之色闪过,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难以启齿,隔了许久,才吐出了一句话来;“我不想因为这个孩子,耽搁了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良沁大震。

谢承东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沉缓开口:“沁儿,战场上生死无常,我虽然身为江北军的总司令,也不能和你保证,我就能活着回去见你。”

“你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那样多的风风雨雨你都走过来了.....”

“沁儿,”谢承东打断了她的话,他看着她依旧柔美而白净的面容,她还那样年轻,谢承东不知该如何告诉她,自己已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他看了她好一会,才道;“我打了半辈子的仗,为了争权夺势,为了扩充自己的地盘,为了自己的野心和私欲,说来惭愧,我打的那些仗,几乎全是内战,现如今,和侵略者作战,我和江北军,都没打算能活着回去。”

“谢承东?”良沁听着他这句话,眼泪“刷”的一下从眼眶中滚了下来,“你在骗我,是不是?”

谢承东看着她的泪水,他深深叹了口气,为她将那些泪水拭去,他抵上她的额头,与她轻语,“沁儿,有了这个孩子,就算我死了,你为了这个孩子也会一直守下去。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也许你.....”

不等谢承东说完,良沁已是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她的眼睛通红,只哑声道;“你别再说了,我会和这个孩子一块等你,不论怎么样,你都要活着,好好活着,我和孩子在美利坚,等着你去找我们。”

说完,良沁吸了口气,又是说道;“谢承东,若是你死了,我不会守下去,你放心,我会带着孩子改嫁,我绝不会守你一辈子,我会让孩子跟着别人的姓,我会彻彻底底的忘记你。”

“沁儿....”

“我说到做到。”良沁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却是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谢承东闭了闭眼睛,他看着眼前的良沁,却是微微笑了,他轻柔而小心的环住良沁的身子,哑声道;“我一直以为,我还会有很多的机会能弥补你,照顾你。”

良沁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将身子埋在谢承东怀里,无声的抽噎,她有那样多的话想告诉他,可一句句到了唇边,却只化成了哽咽。

自良沁赶来东北,谢承东一连陪了她三日,无论前线的战事如何紧急,他却再没有回到战场。

这一日,是良沁动身,前往美利坚的日子。

谢承东一直陪着她,本是一早的飞机,早起时却是下了一场雨,谢承东不放心,只留下了良沁,一直等到雨停后,才送良沁向着机场赶去。

一路上,良沁都没有说话,她和谢承东一道坐在后座,谢承东揽着她的腰,外面的天色已是暗了,良沁只看着窗外出神,谢承东一直凝视着她,待车队经过城口时,却见路边摆了一个馄饨摊,热气腾腾的样子,让人看着便是勾起了食欲。

“停车。”谢承东对着司机吩咐。

良沁有些不解,她转过头向着他看去,就见谢承东对着自己微微一笑,说了句;“吃碗馄饨再走。”

良沁转过了身子,不愿让他看见自己微红的眼睛。

车队停了下来,那卖馄饨的小贩眼睁睁的看着江北的侍从簇拥着谢承东与良沁下了车,骤然看着这阵仗,那小贩只吓得面色如土,不知自己是犯了何事,直到谢承东揽着良沁走到摊前,与他十分客气的开口;“老板,劳驾来两碗馄饨。”

那小贩虽知谢承东领着江北军赶往了东北,可却从未见过谢承东本人,如今瞧着这阵仗,只当谢承东是江北军中的高官,听他这么一说,忙不迭迟的点头,“有劳军爷和夫人稍等一会,小的这就准备!”

“多谢。”谢承东声音沉稳,扶着良沁在桌子上坐下,一应侍从分散开来,倒是将这小小的馄饨摊围的水泄不通。

谢承东一直环着良沁的身子,待那老板将馄饨起锅时,他开口道;“老板,其中一碗加点醋汁。”

那老板连忙看向谢承东,点头哈腰的答应,谢承东只是一笑,“我太太怀了孩子,爱吃酸。”

“哦,恭喜军爷,恭喜夫人!”那小贩战战兢兢,终是将两碗馄饨送上了桌,并将其中加了醋汁的那碗送到了良沁面前。

谢承东端起刚出锅的馄饨,用勺子舀了一只,放在唇边吹了吹,等不烫口了,方才喂到良沁唇边。

良沁心中酸涩,只觉那馄饨碗里的热气不住的往眼睛里钻,烫的她只想落泪。

“吃吧,你不饿,孩子也该饿了。”谢承东仍是端着碗,举着那一只馄饨。

良沁张了张口,好容易才将那一只馄饨吃下,鲜香的馄饨刚入口,她的眼泪便是落进了碗里。

谢承东喂了她吃了半碗,直到她难以下咽,他方才将她余下的馄饨吃完,他根本尝不出那馄饨是什么滋味,他有意让自己吃得慢一点,可不论他吃的多慢,两碗馄饨也还是见了底。

谢承东命人给了钱,自己则是与良沁上了车,到了机场,他却没有陪良沁下车,而是与邵平叮嘱了两句,待良沁下车后,他几乎没有停留,便是让司机开车,车队一路呼啸着,离开了机场。

“夫人,请。”邵平毕恭毕敬,请良沁登机。

良沁望着远去的车队,直到车队凝结成一个黑点。

“司令,你为何不去送一送夫人?”

回去的路上,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谢承东一语不发的坐在后位,他心下不解,终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话来。

“我不敢送。”谢承东向着窗外看去,但见夜色凄清,一望无际。

“属下不太明白。”司机满目茫然。

“我怕送了她,就会想着和她一块走。”谢承东声音沉寂,说完,他将头向后仰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七个月后。

“司令,这是从美利坚发来的电报。”杨副官匆匆前来,刚进办公室,就见谢承东与几个将领正在军事地图前商讨战事,听到他的话,谢承东身子一震,向着他看去。

杨副官咽了口口水,上前将那封递到了谢承东手里。

谢承东眸心紧涩,双手不由自主的抖着,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电报打开,就见上面白纸黑字,写了十六个字;“凌晨三点,诞下女儿,母女均安,勿要牵挂。”

156章 想念

谢承东久久的看着那十六个字,他珍而重之的攥着那一张薄薄的纸,眼底却是倏然涌来一股热潮,他深吸了口气,将那股热潮压下,他的唇角慢慢露出一抹笑意,手中的电报则是折好,贴身收藏。

而前方的战事,仍是如火如荼。

美利坚。

“沁儿,这一眨眼,宁宁都满月了,司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美利坚,看看这孩子。”六姨太守在良沁母女的床前,她刚来美国没多久便是做了手术,经过这大半年的休养,六姨太的身子已是大有起色,虽失去了一对胸乳,却保全了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