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李长青父子吓了一跳,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李长青就沉着脸道:“请沈太医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英俊中年人走进屋中,先行了礼,接着也不和父子两个寒暄,直接道:“下官受皇上嘱托,前来为世子诊治,皇上还等着下官回信,恕下官不能耽搁。”

李长青心下就是一沉,这摆明了是不打算给他们试探交好的机会,因只好无奈回房,按要求将手腕伸出来,任凭沈太医为他把脉。

沈太医只是把了不到半刻钟,就收了手,淡淡道:“世子身体康健得很,为何要托病?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怎会康健?我到现在肚子还疼得很。”李长青连忙大叫,却见沈太医微笑道:“肚子疼是世子爷的事,下官诊治的结果,是下官的事,世子爷可以一口咬定您肚子疼,下官却不敢罪犯欺君。告辞了。”

“等一下,沈太医是什么意思?”

李长青沉声问道,却见沈太医淡淡道:“下官刚在宫中为皇贵妃诊病,听说贵妃娘娘不思饮食已经十几日了,皇上为此忧心焦虑,后来徐大人去,不知禀报了什么,皇上就命下官过来为世子爷诊病,下官虽不知道这其中缘故,却也能察觉几分皇上心意,所以若是平时,下官能为世子爷遮掩,没道理非要拆台,可是此时此刻,下官实在不敢。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恐怕不是世子爷可以全部买通的。言尽于此,告辞。”

“怎么办爹?听沈太医这话意思,皇上是因为皇贵妃而迁怒咱们了,不然沈太医绝不可能这般不留情面。”

李春辉立刻慌了神,李长青也是心乱如麻,父子两个在书房计议半天,也想不出万全之策,原本还可以去找王凤光刘炎越商量,可经过昨晚刺客的事情,他是再也不敢信任这两个所谓的好兄弟了,所以此时只能自己在这里抓瞎。

坐立不安到了下午,午饭也没心思吃,正觉心烦意乱时,就见管家进来禀报道:“世子爷,大理寺差人来问世子爷可不可以过堂?那人说,徐大人吩咐他给世子爷带句话,说是沈太医那里,徐大人先让其在皇上面前为您遮掩了一下,但若是今天下午还不过堂,那明日沈太医再过来,可就要据实已报了。”

李长青一咬牙,恨恨道:“显能,去取我的刀来。”

话音未落,就听管家又期期艾艾道:“世子爷,那人还说了,若是世子爷现在想弄出点什么伤痕来,他可就要去皇上面前如实禀报,到那时,这案子也不用审了,一切自有圣心裁断,圣天子英明神武,世子爷先是病遁,接着又自造伤势,为何会有这些奇怪举动,想来皇上心中自有定夺。”

“混蛋,你为什么不早说?”李长青气怒攻心。那管家瑟瑟发抖,哪敢说我起先想着您不会做这种事,说这话也是徒惹您发火,谁知您就真打了这种主意,逼得我不得不说出来。这说起来,那位徐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他怎么就能连这样细微事都料到啊。

这里李长青脸色铁青,忽听身旁李春辉问了一句:“爹,怎么办?”他正是一腔怒气无处撒,听见这话一脚就踹了过去,怒吼道:“还能怎么办?来人,给我更衣。”

这里李长青惊慌忙碌准备去刑部,那边袁术和张天都两人此时也正眼巴巴看着徐沧,张天都结结巴巴道:“徐大人,这王侯爷和刘伯爷咱们都问过了,虽说答得不能说滴水不漏,可人家就咬住说是十八年前的旧事,记不太清楚,矢口否认和秋家小姐的案子有关系,他们乃是勋贵,这……咱们也没办法啊,如今偏偏李世子又病着,您说他……肯定能来?”

“他会来的。”徐沧点点头,李长青如果能禁得住自己这一连串逼迫,他也不会选择对方为突破口了。

“就算会来,这个……这个也不一定能问出来啊。”张天都苦着脸:“唉!我实在是怕了,这边是两家侯府一个伯爵府,那边是宁国公府,我们倒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张大人慎言,为皇上分忧,别说做风箱里的老鼠,就是做火山上的老鼠,也要鞠躬尽瘁。”

袁术淡淡道,一边就忍不住看了张天都一眼,暗道你这话说的,风箱里的老鼠只有我们俩好吗?徐大人有王爷公主皇帝太后罩着,人家会做风箱里的老鼠?所以你看他,就是比你我更智珠在握的样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色厉内荏

说了一会儿案情,就听随从前来禀报说李世子到了,张天都松了口气,看向徐沧的目光中有些惊讶,他也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从昨天一系列事情中已经看出李长青最不中用,还以为他一定会病遁在家,由王凤光刘炎越与刑部周旋,却不料徐沧说他一定会过堂,果然今日一传唤便到。他当然不认为这是徐沧的身份威严高到这个地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少卿大人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一位世子爷乖乖按照他的安排走,这手段真厉害啊。

张天都一边想着,就默默将徐沧划进了心里“惹不起”的名单中。

袁术当然也有猜测,不过此时这些都不重要了,突破口就在李长青身上,一定要趁他病要他命,争取今日就把这棘手的案子搞定,之后奏请圣裁,到时不管什么结果,和他们刑部都没有干系了。

李长青很快被带上堂来,一进门,双目就冒着火星子看向徐沧,以至于袁术和张天都都忍不住斜睨徐沧,暗道果然是你使了手段,瞅瞅这位世子爷的目光,恨不能扑你身上撕两块肉下来似得。

“李世子的病好了吗?”

徐沧却神色不动,还“和蔼”地和李长青打招呼,却听对方冷哼一声,随便一拱手,咬牙切齿道:“托大人的福,还好。”

“虽是好了,也不能大意,来人,给李世子看座。”徐沧笑地如同一只狐狸,差点没把李长青肚皮气爆了,暗道用得着你来假惺惺?我身为世子,本来就该有座位。

袁术和张天都心中却都摇头,暗道果然是个蠢货,不知不觉就堕入了徐沧圈套,他便是要故意激怒你,如此情绪外露,还怎么和我们周旋?堂堂世子,连这点城府都没有,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哦!也幸亏是这样,不然这个草包要是也和他两个兄弟一般心机深沉,抓瞎的就是我们了。

李长青在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宣素秋就被带了上来,接着门外有人禀报说秋公爷到了。

之前问询王凤光和刘炎越时,只宣了宣素秋上堂,秋家人并不在。如今要审问李长青,秋公爷忽然就到了,这无疑是给李长青本就急躁焦虑濒临崩溃的心理又压上了一捆稻草。

“袁大人,徐大人,张大人。”

秋公爷挨个儿抱拳行礼,接着落座,就听袁术道:“此案案情基本明朗,所余者,唯有十八年前那桩旧案,李长青,宣姑娘指责你伙同王凤光刘炎越其母,你可认罪?”

傻子才认罪。

李长青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站起身大义凛然道:“大人,怎么可能?我们和秋姑娘也算有过几面之缘,将她当做妹妹一般,路上看见她,救助还来不及,怎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那你说说,宣姑娘为何放着这么多勋贵不去攀咬,非一口咬定是你们三人所为?甚至还做出如此激烈的报复行动,她乃是大理寺仵作,难道不知这样做的后果?竟置自己前程于不顾,做出这样残忍事来,若非这份血海深仇,她怎会如此糊涂?”

“我怎会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十八年前的事和我们无关。”

“岂有此理,既然十八年前的事与你们无关,为何宣姑娘一纸信笺,就将你们全部骗去了关帝庙?”

袁术一拍惊堂木,吓得李长青一个哆嗦,他本就心虚,这会儿脑子就有些糊涂,连忙道:“那是……之前我们已经说过,害怕是被人诬陷,想……想解除误会……”

“解除误会需要你们一个侯爷一个伯爵一个世子亲自去么?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

“这……这种事情当然要亲自去才能……才能显示诚心。”李长青握紧拳头,强自挣扎抵赖,却听徐沧冷笑道:“好,就算你们忽然间变了性子,如此平易近人,那为何进了关帝庙,连个随从都不让跟在身边?你们就不怕有人行刺?”

“我们……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当……当然不怕。”是这样说的吧?当时研究出来的口供,对,是这样说的没错。

李长青心中暗自回想,说话早已结结巴巴的了,却听徐沧冷笑道:“带着随从不过是保护之举,什么时候说你们带随从是心虚了?莫说半夜赴一个陌生人的约,还是在关帝庙这样偏僻地方,就算是平日里你们出行游玩,难道因为行得正坐得端就不带随从了?”

“那……那个……”李长青头上开始冒汗,又听徐沧大声道:“之所以连随从都不带一个,无非是两点原因,第一:你们压根儿就对十八年前的旧事一清二楚,秋小姐不过是个弱女子,她知书达理,知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何况她出身世家,所受教育让她也不会行报复之举,所以就算她带着儿女,也不敢拿你们三个勋贵怎么样,所以你们不把她放在眼里,才敢独自赴约;二来,你们对秋小姐所做下的事,着实人神共愤,一旦被秋家知晓,绝对落不了好,所以你们连心腹的随从都不敢带,就是要保守住这个秘密,才会冒险独自赴约,是也不是?”

“不是。”

李长青抻着脖子,如同一只大鹅般厉声高叫,透着那么一股子色厉内荏的味儿。却听徐沧加紧了问道:“那为什么连个随从都不带?你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是……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长青狡辩,一语未完,就听徐沧大喝道:“胡说!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怎会三人一起赴约?怎会怕人攀诬?难道不闻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你们分明是心虚。”

“不……不是。”

“还敢狡辩。”徐沧一拍惊堂木:“你们以为这事儿做的滴水不漏,天不知地不知,却不料冥冥中自有天意,李长青,你可还记得赛嫦娥?当年珍翠楼的四大花仙么?”

第二百五十六章:语出惊人

赛嫦娥,珍翠楼,四大花仙这几个词从徐沧口中说出来,顿时就震得李长青一个哆嗦,他瞪圆了眼睛,喉头嗬嗬作响,好半晌才小声道:“不……不知道,想来是……几个,怎么……怎么好端端说起她们?和……和这案子又有……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李世子还真是无情啊。当年不是说对赛嫦娥一往情深,所以非要逼着,将她买回府中么?对了,听说事情非常凑巧,你和王侯爷刘伯爷,三个人一起看上了四大花仙中的三位,一起将这三个女人买回家,但是时隔不久,这三个女人就先后得病暴毙,李世子,你说这事情是不是太巧合了?为什么会这样巧合?你能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巧……巧合怎么了?有数的,无巧不成书,我……我需要给你们什么解释?”李长青方寸大乱,前两日他和王凤光刘炎越商议事情的时候,可从没想到还有个几年前的四大花仙之事,这……这徐沧怎么会知道?他难道真的能通阴阳近鬼神,跑到地狱里把这事儿给挖了出来吗?

李长青脑门上出了豆大的汗珠,却听徐沧悠悠问道:“这么说,当年三大花仙的确是被你们赎回府中了?”

“是……是又怎样?”这事儿确实无可抵赖,当年他们三人赎三大花仙的时候,京城中人尽皆知,再抵赖下去,只能说明自己心虚说谎,李长青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一个你因为喜欢就赎回府中的名妓,我最初问你的时候你竟然说不认识,这是何故?”

“爷我……我当年经手的女人多了去,一个花仙又……又算得了什么?忘了也正常。”李长青瞪着眼睛狡辩,脖子上青筋都挑出来了。

“呵呵,之前不是还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么?平生没做过坏事,怎么现在又成了经手的女人多了去?”徐沧啜了一口茶,李长青乱了,他的语调反而慢下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我……我们经手的女人多,那都是……那都是……那都是你情我愿,怎么……怎么能叫做坏事?”可总算是想出了个解释,忍不住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汗水,李长青心里直骂娘,看着桌案后悠悠品茶的袁术和张天都,这厮忽然反应过来,暗道不是应该袁侍郎主审么?什么时候竟然让徐沧喧宾夺主了,那位老爷子怎么也不生气?

可惜徐沧根本不给他多想的机会,淡淡道:“罢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本官也不愿详细追问。”

“我操……”

其它脏话被及时咽回肚子里,李长青气得眼睛都红了:妈的细枝末节你还一个劲儿地问,还有脸说这叫不愿详细追问,你详细追问还想追问到哪里去?是不是连我和那赛嫦娥在床上怎么翻云覆雨的都要问仔细了?

秋国公坐在椅子上,心中直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直都听说徐沧断案如神,今日才知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那王凤光刘炎越也不见他如此逼问,分明是看准了要将李长青这个草包作为突破口,自从场上形势由他主导之后,这草包简直就是被玩弄在股掌之中啊,太惨了,这还幸亏他之前和那两个人不知商议了多久,对了多少遍的口供,不然,只怕不到片刻工夫,就要被徐沧套出口供来了。

幸好,幸好这不是自己家的敌人,而且因为素素,很可能两家日后还要亲上加亲,这位会成为自己的外孙女婿。

国公爷想到这里,颇觉欣慰,忍不住看了大堂中间站着的外孙女儿一眼,就见宣素秋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地看着堂上徐沧,激动地目中都泛起了泪光。

“咳咳……”

国公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见宣素秋看过来,就微微瞪了她一眼:傻囡囡啊,这才哪儿到哪儿?李长青还没认罪呢,就算认罪,你的判决也还没下来,现在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只顾着去崇拜你的徐了?你要不要这么没心没肺啊,豁达乐观没有错,可你这未免也太豁达乐观了点。

宣素秋看出了外祖眼中的意思,不由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心中却暗道:徐就是厉害嘛,我原以为,他知道我做下这种事,会痛心疾首,然后判我死刑,却没想到,他……他竟为了我,这样的奔走努力,我……我……”

一念及此,心中猛然一热,渐渐地那股暖流遍及全身,只让四肢百骸都发烫了。忍不住抬眼看向徐沧,却见他咳了一声,待李长青微微平复了下情绪,这才淡淡道:“三大花仙被你们赎出,先后暴毙,这内种缘由是什么,你们心知肚明,不就是因为你们酒后得意忘形,向她们吐露了当年秋小姐的事吗?第二天酒醒后,发现秘密泄露,慌张之下才把人赎出去,等把人安抚住了,就想法子害死,以为从此后这秘密就再无人知晓,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李长青嘴里大声嚷着,可事实上头皮都要炸开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秘密的事情,徐沧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你一定不明白,这样机密的事,怎么会被我知道,是也不是?”徐沧微微一笑,看着李长青渴望的双眼,沉声道:“须知隔墙有耳,你们只以为当时这秘密被三大花仙听去,却不知,门外还有一双耳朵,将你们的醉话尽收耳中,只不过她聪明,知道这秘密至关重要,所以悄悄离去了,你们毫无察觉,只把三大花仙赎出去,却不知在珍翠楼中,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是谁?”

李长青下意识就问了出来,话音落才发现自己这话十分不妥,连忙补救道:“这些都是大人凭空猜测的吧?什么漏网之鱼?我不知道,当年我们三个赎走三大花仙,也不过是因为喜欢……”

第二百五十七章:行贿

不等说完,就见徐沧抓过袁术面前的惊堂木重重一拍,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若不是有人亲耳听见,这样机密事我怎会知道?来人,带人证白霜霜……”

不等说完,忽见外面急匆匆奔进来一个衙役打扮的人,看见徐沧便大叫道:“大人,不好了,刚刚大理寺失火,咱们案卷房的案卷烧了一大半,周大人请大人赶紧回去处理,毕竟案卷不同其他……”

“什么?”

徐沧大惊失色,立刻站起身,都走出桌案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主审官之一,此时正在审案,于是回身对袁术和张天都抱拳道:“两位大人都听见了,下官须得立刻回衙门一趟,这件案子反正人证俱全,就请两位大人继续审下去吧。”

袁术连忙道:“不可不可,这珍翠楼之事乃是大人一手经办,自然还是要你来审讯才好。”

徐沧看上去确实是着急了,也不和袁术啰嗦,沉声道:“既如此,那一切听从大人安排。”说完大步流星和那衙役出了大堂。

李长青一下就瘫在了椅子上,就在徐沧喊出“带人证白霜霜”的时候,他真的感觉到自己一颗心差点儿飞出了嗓子眼,万幸,万幸他离开了,大理寺那把火烧得好,烧得真好,不知是哪一路好汉所为,又或许这是连上天都在帮自己的忙?

正想着,就听上面袁术和张天都议论了一下,袁术就起身对国公爷道:“国公稍坐,下官须得向马大人禀报一下案件进展,片刻就回。”

这是正当要求,秋国公自然也不能拒绝,眼看袁术去了,这里国公爷就将宣素秋叫到面前,祖孙两个含沙射影说着话,只把李长青气得半死,站起身对张天都道:“张大人,既然暂时不审问了,在下要出去透透气。”

“这怎么行?”

不等张天都说话,秋国公已经叫了起来,却听李长青冷哼道:“怎么不行?我是堂堂世子,能来过堂已经是给几位大人面子,现在你们不审案了,总不能就让我在这里枯坐吧?何况我这几天身子不好,大夫也嘱咐过要透气的。”

“呸!你不过是个侯府世子罢了,老夫还是堂堂国公呢。”秋国公一口唾沫就往李长青那里啐去,怒目圆睁道:“你莫要忘了,让你过堂不是求你请你,而是你作为被告,这是你必须做的,老夫还在这里,你摆出这么一副横行霸道的嘴脸给谁看?”

李长青被训得说不出话,脸憋成了个茄子,好半晌忽地一甩袖子,恨恨道:“既如此,我去茅房行不行?国公爷总不至于霸道的连茅房都不让我去吧?”

秋国公淡淡道:“茅房自然去得,只是须得有人跟随。”

“你不要得寸进尺。”李长青恼了,话音落,只见秋国公阴恻恻看着他,沉声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句。”

“爹,孩儿陪您去吧,有人跟着就有人跟着,十八年前的事和您无关,我们怕什么?”

李春辉拉着李长青的袖子,让他瞬间从愤怒中清醒,理智回笼,这才想起对面是一位国公爷,慢说他一个世子,就是王凤光刘炎越在人家面前也不够看。

于是也不敢再逞强,转身灰溜溜走了,两个衙役彼此看一眼,旋即跟了上去。

李长青一直在琢磨徐沧临走时候没喊完的那一句“带人证白霜霜”,因在往茅房的路上,便有意试探,对那两个衙役道:“我看戏时,都是大老爷喊一声带人证,接着人就从后台出来,却不知你们刑部这里,真正的证人是从哪里出来的,他们总该在一个地方候着吧?”

两个衙役都摇头不语,李长青冲李春辉使了个眼色,接着李春辉便笑呵呵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两个衙役,小声道:“不过是满足一下我父亲的好奇心,两位不用多虑,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两个衙役一看那银票面额是一百两,登时连呼吸都粗重起来,这相当于他们做衙役二十年的工钱了,因就有些犹豫,李春辉看出他们意动,连忙鼓励道:“今日两位帮我父子一个忙,咱们父子永世不忘,日后必然还有重谢。”

“嗨!其实这也没什么说不得的,那人证因为其特殊性,所以都是在后堂单独安置,只等大人前面叫一声,人证就可以出去了。像是大人带回来的那个白霜霜,此时就在后堂呢。当然,咱们只是为了满足侯爷的好奇心,可不是玩忽职守,这也算不上什么需要保密的消息,是不是?”

“两位说得没错,这又算得了什么事儿呢?”李家父子松了口气,于是李长青迅速去茅厕转了一圈,转眼间回来后,就由李春辉牵绊住两个衙役,他看看后院无人注意自己,这才一闪身进了后堂。

走廊昏暗幽长,四五个房间里,也不知那白霜霜是在哪一间屋子,从徐沧说出白霜霜这个名字开始,他就知道对方果然是找到了人证,他记得很清楚,这白霜霜当日艺名是叫赛貂蝉,因为那一晚上她不在,所以自己等人也没注意过她,却不料她当时竟然就躲在门外,还把自己等人的对话全都听了去,以至于有今日之祸。

李长青并不知道秋素娥当年并未将他们三人的身份告知宣仁乡,以至于宣素秋就是从白霜霜口中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不然他只怕活剐了对方的心都有,又怎可能在看到左手边屋中坐的白衣女人后,还笑脸相迎地溜进去呢?

“李世子……”

察觉到有人,白霜霜猛然抬起头来,接着就要叫人,声音尚未出口,就被李长青手中那张巨额银票震住,登时连点声音也没有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招供

李长青满意点头,然后阴森道:“白霜霜是吧?这么多年过去,你已是人老色衰,怎么不说淡泊度日,倒来搅这样浑水?你也不想想,这浑水是你能搅合得?宁国公府你得罪不起,难道长春侯府威灵侯府和安信伯府你就能得罪起了?不是我吓唬你,我们这三家随便一个管家,伸根小指头就能碾死你。”

“世子饶命,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您所说……徐大人找到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闭嘴,如果不是你自己说漏了嘴,徐沧就算再有本事,他能找到你?”

李长青恶狠狠地叫,并且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却见白霜霜眼泪都下来了,哭着道:“世子,难道您不知道徐大人的本事么?他可是什么都知道啊。反正,当日他找到我,就和我说我三个姐姐被你们三人赎出去,却在不久后全都死了,问我这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我吓得不敢说,可世子说,如今这事儿露馅了,我要不告诉他,紧接着你们就会来杀我灭口。我……我实在是一时害怕,就……就招供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别说徐大人,就是一个寻常官吏,我也不敢得罪啊,更何况世子刚刚您也说过,那可是宁国公府,徐大人和宁国公府的势力啊,我……我又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徐大人是最讲究公平公正的,绝不肯知法犯法,宁国公府也是慈善人家,不会和你一个下贱的计较,但是我和凤光炎越是什么性子,你该知道。若是你这一次害得我们输了官司,哼哼!我们反正是勋贵,大不了被皇上申斥一顿,丢不了命也败不了家业,等到这事儿平息,你觉着我们三个会放过你?”

“我……我……”

白霜霜果然吓得颤抖起来,忽然站起身跪了下去,泪如雨下道:“世子……世子爷,我求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我……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起来。你不想死么?这也简单,等一下徐大人回来,命人带你上堂后,你就当众反水,只说自己是鬼迷了心窍,想着能立份功劳拿份银子,所以才诬陷我们三个。我知道你定然不信我,所以先把银票给你,这是一千两,出去后你立刻远走高飞,有多远走多远,如此也不怕我们三人杀你灭口,徐沧和宁国公府也不会为你一个区区大动干戈,你的命也就保住了,如何?”

白霜霜似乎还有些犹豫,呐呐道:“可是……可是那天我都和徐大人说过了啊。”

“说过又怎样?当堂翻供的事儿还少吗?你少废话,到底拿不拿这银票?若是不拿,就说明你死了心要和我作对,哼哼!我在这里告诉你,你要真有这个胆子,不妨试试我们三人的手段。”

“是,多谢世子,我……我翻供,我翻供,就说……就说十八年前的秋小姐,是王侯爷和刘伯爷做的,跟世子没有关系。”

“笨蛋,是和我们三个都没有关系。白霜霜,你要是敢把那天晚上我们的话透露出一个字去,你就死定了,明白吗?”

“明白了。”

这话却不是白霜霜说的。随着话音落下,接着门一开,徐沧袁术张天都秋国公等人都走了进来,秋国公便问张天都道:“如何?张大人可都听清楚了吧?这李长青威胁贿赂人证,足可入罪。”

“是是是,听清楚了听清楚了。”秋国公亲自发问,张天都敢说别的吗?更何况这情况已经如此明显了,他就是李长青的爹,也没有可能为其隐瞒下去了。

“你们……你们怎么会……”

李长青完全吓呆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掐白霜霜的脖子,一边怒吼道:“贱人,你竟敢诓我。”

“还不拿下?等他杀人灭口吗?”

徐沧大喝一声,左右立刻有衙役上前,将李长青双手扭在身后,却见这厮跳脚大吼道:“我不过是不想惹麻烦,我……我只是想拿钱换个舒心,你们凭什么抓我?徐沧,你以权谋私,我没有想要杀人灭口,我刚刚只是一时冲动。”

徐沧冷笑道:“李世子,不要挣扎了,这话你留着去对皇上说吧。实话告诉你,你这招,王侯爷和刘伯爷已经全都用过了,现在他们都在皇上那儿哭呢,你觉得皇上会不会信?皇上是什么样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承认了,皇上或许还觉着你是一个光棍性子,若一味抵赖,呵呵,你想一想,这案子到了如此地步,是你能抵赖过去的吗?”

“我……我我我……”

李长青瘫倒在地上,却听徐沧沉声道:“把他押去宫中,不怕罪犯欺君,就让他在皇上面前抵赖吧,反正我们三人会把案卷总结好,送去皇上案头,恭请圣裁。”

“不……不要。”

“罪犯欺君”四个字一下击中了李长青的全身,他挣扎跳着就要去抓徐沧,自然是抓不到的,两个衙役抓住他,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挣扎不开。

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掠过,却只看到那些带着轻蔑和恨意的目光,他终于绝望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徐大人,我招,我招,十八年前秋家妹子的案子,是我做下的……”

不等说完,就被秋国公一脚踹到地上,听他怒吼道:“你个混账东西,还有脸说那是你妹子?你对你妹子就会做下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你……你的良心都让狗吃干净了吗?混蛋,混蛋啊……”

“国公息怒,待我来问他。”徐沧连忙安抚住秋国公。

“王凤光刘炎越呢?他们没有参与?”

徐沧目光阴沉,冷冷看着李长青问,见他犹豫,便冷笑道:“怎么?你这个时候还讲兄弟义气?你怎么不想一想?皇上面前,你那两个兄弟是否会讲义气,把你撇干净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雷霆震怒

袁术也在旁边道:“就是。另外,容我再提醒世子一句,那两人不见棺材不落泪,自到皇上面前分辩去了,你想一想皇上此时会是什么心情?你不抓紧这个时间将功赎罪,是要等钢刀架颈的时候吗?”

“我……我……”李长青心里这个挣扎啊,他想起昨天王凤光的话,明明说好了,谁被问出来就自己扛下所有事的,两个人都弄到皇帝那儿去了,可见他们在徐沧等人面前终究是没有招供。偏偏自己如今招供了,还要带累他们吗?

正挣扎着,忽见袁术蹲来,轻声道:“李世子,容我再提醒你一句,若是你们三家勋贵,便连秋家也无可奈何,若是只有你一人,你确定可以扛得住宁国公府和贵妃娘娘的怒火?孰轻孰重,你要分清啊。”

操!我为什么要为他们扛下所有罪名?最后就我一个人倒霉,他们俩倒可以逍遥法外。

李长青神情一瞬间就变了,心中暗暗想着那两个所谓的好兄弟昨天晚上还派人来刺杀我,老子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还想指望老子独扛罪名?门都没有。招出来了,最多那小贱人能逃得性命;可要是独自扛了罪名,不但小贱人无罪,我大概反而要死了,指望威灵侯府一个,是绝对抗不下宁国公府和贵妃娘娘怒火的。

一念及此,再无犹豫,当即就将十八年前的旧事竹筒倒豆子全都供出来了。

徐沧和袁术张天都彼此对视一眼,终于全都松了口气,案情至此,真相大白。至于当李长青明白他是被自己等人坑了之后气得跳脚骂娘之类的,那就和他们无关了,案子破了,爱怎么骂怎么骂去呗。

接下来李长青也被关进了监牢,随即王凤光和刘炎越也被“捉拿归案”,两人知道真相后,差点儿没把监牢的墙捶塌了,其凄惨愤怒形状,笔墨形容不出之万一,以至于整个监牢都被震动了,倒让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宁有神一般的对手,也别有一般的队友,瞅瞅这两位,连徐大人都拿他们没办法,眼看就能逃脱法律制裁,结果最后就让队友坑了,全军覆没啊,啧啧,太惨了。

接下来自然还要有无数的扯皮口水仗,徐沧所料不错,哪怕宁国公府有皇贵妃和皇帝在背后撑腰,但全京城的勋贵依然纷纷上折子指斥宣素秋“残害其生身之父,实是忤逆人伦,丧尽天良,理当严惩,否则忤逆之风怕无可遏止,子女弑父杀母之悲剧将愈演愈烈,所以必须杀宣素秋以儆效尤。”

“看看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皇帝陛下气得一胳膊扫落了案上所有奏折,当着几个太监朝臣的面儿怒斥道:“父母天伦,血浓于水,世间任何情分都可以断,唯独亲情不能断,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些都没错,然而宣素秋残害李王刘三人,是为母报仇,罪犯律法却情有可原,她难道愿意有这样不如的生父?这分明是大义灭亲。结果让这些人说成什么了?难道朕的天下,全是想着弑父杀母的畜生吗?全都是不如的父母吗?他们平日里歌功颂德的太平盛世,如今在他们的折子里,因为宣素秋这一件事,就要变成人间地狱吗?教化之功在哪里?礼义廉耻在哪里?这些勋贵将心比心,他们家人受此大辱,他们是不是就要做缩头乌龟了?还要和残害他们家人的凶手称兄道弟虚与委蛇?若人利欲熏心至此,那真真是连半点人情味都没有了。朕的功臣勋贵,难道就是这样一群心中半点人情味没有只有利弊得失的铁人吗?”

皇帝这话传出去,就再没有人上折子了。徐沧在大理寺得到这个消息,不由冷笑道:“哪里是什么义愤填膺,为李王刘三家鸣不平?不过是自己都有些龌龊事,生怕被仇家有样学样报复了,所以被这三家一串联,便顺水推舟虚张声势,美其名曰为同气连枝,我呸!一群肮脏东西。正好借着这个事,让那些贵族也收敛收敛,这终究是太平盛世,阴暗的事情,自然越少越好。”

“大人,这事儿是不是就完了?”初一初二在旁边为徐沧倒着茶水:“这端午都过了,咱们小宣还在牢里关着呢,那地方到了夏天就闷热,蚊子苍蝇什么的也多,小宣哪里受得了这个罪啊。”

徐沧叹息道:“你们以为我不想将她早点弄出来么?可是有什么办法?到底那是三家勋贵,树大根深,你看皇帝那样一番训斥,可裁决圣旨到现在还没下来呢,皇贵妃和秋家不比咱们还急切?唉!奈何皇上投鼠忌器,此事不好办啊。”

“那大人,咱们就眼睁睁看着?”

“当然不能。”徐沧沉声道:“这些日子我让你们奔走四方,所做的那些工作,便是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的。我料着那三家人势必不肯干休,只要他们再掀风浪,本官就可以将他们彻底的一锤子拍死,到那时,小宣也为她的错误付出代价,足够了。”

“大人,那三家还会不消停?皇上都这样说了,他们……他们还想怎么着啊?”

徐沧冷笑道:“人心难测,小宣断了他们的子孙根,如今贵族中大半知道了,他们还怎么有脸做人?皇家也不可能让这样几个人位列勋贵,又有皇贵妃推波助澜,一年之内,他们就会被相继寻个错处夺爵,如此奇耻大辱,加上荣华富贵不保,你觉着他们能够忍受?”

初一默默想了想,点头道:“大人说的没错,这种事,换谁都难以忍受。但是他们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会落得这样下场。十八年前他们见色起意,连秋家小姐这落难孤女都不放过,那还是称呼他们兄长的女孩子,怎么就能下得去这个手?想想真是让人不齿,如今不过是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罢了,早从他们做下那样事的一刻起,他们就该知道一旦此事暴露,会祸害无穷的啊。如今还要风浪,难道他们心中就一点儿悔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