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问爹一些事情,却在书房找不到爹,于是就无聊,见到紫香匣子。那匣子爹曾经跟我说,里面装着我小时候第一次抄写的诗词是他珍贵的东西,我本想温习以前,没想到,我在里面却发现这个。”

她傻笑起来,不禁想起她初嫁他帮他收拾书房,随意打开一个匣子,里面便是她姐姐的手抄字。后面同样是一首诗,然而那却是一首情诗,“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知不知? ”

一切似乎就是一个轮回而已。

她抚摸起儿子的头,“记得,无论如何还是你父亲。”

谢琰不语。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开心过,那个婢女似乎就是她的劫数。

风波渐起(4)

他们的事情,似乎很微妙。只是来得太过突然,完全不在预定范畴之内。她还来不及回味的时候,已经是分别时刻。

由于谢母信中语气强硬,必须得火速回府。第二天一大早,便要收拾行李。

东山谢府门口。

谢玄取下腰间的紫罗兰香囊,递给谢安,“侄儿愿赌服输。”

谢安拿起香囊仔细瞧瞧,“羯儿甚爱此香囊吧。”

谢玄不说话,只是盯着那香囊,很久很久。

谢安命人拿一火折子过来。只见谢安把香囊放在火折子上烧了,并一贯如春风般的微笑,“羯儿,不介意吧。”

谢玄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羯儿明白,此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至少叔叔是很不喜欢。叔叔一直没训斥我,羯儿自感惭愧。”

谢安笑答,“谢家男子长相都是甚好。但无一人佩戴着女儿般的东西。你现在能懂也是好。”

敏敏看着谢安在教训谢玄,看他一副长者的样子,心里顿时填得满满的,她就喜欢成熟稳重点的。而谢安不仅如此。

只是当她欣赏谢安后,眼睛不小心瞟到刘氏的时候,心中顿时疙瘩一下。

那个女人才是属于他的人。而她…竟然不知道此时现在属于什么位置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敏敏自帘后看着谢安,却见谢安也正看着她。微眯起眼睛,炯炯有神注视着,脸带微笑,报以安慰的微笑。

她收回目光,见谢道韫欲言又止的表情。谢玄不屑地看着她,眼中多着很多轻蔑。

她乖乖低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中堵得慌。

回到谢府,不如以前一般,似乎很是压抑。门前没有谢母的迎接,只有管家见到他们回来,连忙去扶下谢道韫道,“小姐,夫人命你一回来就到主厅一趟。”

谢道韫有些吃惊,便点头,转身对敏敏道,“你把行李收拾下。”

敏敏点头,却闻管家说,“夫人说,叫敏敏姑娘一起前去。”

这…太反常了。谢道韫、敏敏都觉得奇怪。谢玄只是皱了下眉头。

一进主厅,却见谢母不苟言笑看着来人。

“母亲。”谢道韫欠身小心翼翼道。谢玄拱手道。

“夫人。”敏敏欠身。

“羯儿你到旁边坐着。”

此话一出,就知道,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只能等待剧情发展了。

谢母拍起桌子,“韫儿,你好大的胆子。”

谢道韫一惊,有点不知所措。也不记得犯过什么错,欠身问,“韫儿不知道所犯何错。”

“还跟为娘装是吗?”谢母显然气愤大了极点,命人把人压上来。

当门外一个相士打扮的人被家丁压了进来时。敏敏顿时紧张起来。

谢母道,“把你三年前谢府大小姐及笄后,所发生的事如数说出来。”

相士唯唯诺诺道,“是,小的本是个不知名的道士,一日有位丫鬟找我,说可以帮我出名,还可以给我一大笔的钱财,只要我帮她去骗一个人。”

谢母语气阴沉,“所骗何人?”

“谢府主母。”相士有丝颤抖道。

“继续。”谢母声音提高起来。

“我当时还有些怀疑。可是后来真如那丫鬟说得一样。我在建康开始小有名气。于是我就答应了那丫鬟的要求,骗谢府主母谢家小姐不宜早嫁,当缓几年。”

“很好。”谢母盯着谢道韫,“你还有什么解释的吗?”

谢道韫跪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女儿没什么话好说,任凭母亲发落。”

谢母突然狠狠瞪起一旁的敏敏,“你这个贱婢,定是你怂恿小姐干的是不是。”

敏敏连忙跪下,吓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母亲,这一切全是我一人所为,不管敏敏的事情。”谢道韫怕谢母指责敏敏,连忙解释道。

“哼,定是这个下贱丫头唆使你这么干的。你以前哪是这样?”

“母亲,韫儿是逼不得已。韫儿不想嫁。”

谢母愤恨道,“你可知,你已经20了,母亲纵容你到现在。当年门庭若市的求亲人已经萧条无人问津了。韫儿,你想气死我吗?”

“韫儿不敢。”她低着头,无言以对。

“来人,把当铺老板招来。”当铺老板走了进来,跪拜,“夫人。”

“飞燕珏可还在?“狠狠问起谢道韫。

“当了。”她直接说道。

“很好。真是我的好女儿啊。”然后怒瞪敏敏,“你这个贱婢真是好样的。”

敏敏咬着嘴唇,敢怒不敢言。

“怎么,不服气?”谢母道。

这时谢玄却道,“母亲,东西既然赎回来了,我看不如…”

“羯儿闭嘴。”谢道韫反而生气道。

她知道母亲现在在气头上,要是求情,肯定把无辜地谢玄也要拖累,现在自身难保了。因为她清楚自己犯得的错误有多大。

谢母冷哼,继续问敏敏,“看样子你很不服气的样子。”

敏敏继续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要是当众顶撞,必当没什么好果子吃。

“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谢母脸色青黑,“来人,把她送去柴房,严加看管。”

“是。”家丁托住敏敏,敏敏挣扎道,“拉扯干什么,我会自己走。”说罢,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谢道韫,脸上写满了担忧。而后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棍。”

家丁复又抓起敏敏。敏敏死死挣扎。

这时,谢玄站了起来,“母亲…”

谢母狠狠把谢玄的后话给瞪了回去,眼睁睁看着敏敏被拖了出去。而后传来她杀猪般的嘶吼。

她被打晕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四周是些麦穗,她蜷缩在麦穗之中,臀部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趴在地上。她咬紧牙,不让眼泪流下来。

做下人就是苦。帮着主子得罪了大主子,受罪的却是她这个做下人的。不过也不怪别人,谁叫她当初那么傲气在谢母面前。她不是当初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张敏敏了。平凡如她,只能忍气吞声了。

她突然想到谢安。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他的那啥,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会让他心疼呢?想到这里,她就惋惜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如何让他伤心?敏敏委屈起来。

这时。柴房门打开,却见燕燕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敏敏见燕燕那副厌烦的样子看她,她也只好不说话了。

燕燕把食盒仍到地上,笑到,“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我很开心。”

敏敏不理会她,自个打开食盒,准备吃饭。她有些饿了。

“你可知道是谁告的秘吗?”燕燕绕有兴趣笑道。

敏敏停顿,这个问题她可从来没考虑过。

“那日,我本想把点东西去典当,于是,我便去了当铺,见掌柜跟他伙计说,啊,这玉的当期到了。看来这次赚大了。”燕燕笑得甚是妖娆。

敏敏咬牙,“你虽然恨我,但你也不至于害小姐啊。”

燕燕笑道,“小姐甚是不喜欢我,当年胡儿少爷向小姐要我,可是小姐没有同意。她总是装着清高的样子。让我很恼火。”

敏敏呵呵地笑了,有些傻气,“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突然她很恶作剧一般,“还好,胡儿少爷抛弃你,选择了我。”

“你…”燕燕恨道,“你别得意。你不过是个贱婢,有什么资格?”

敏敏反而笑了,“彼此彼此啊。”

燕儿冷哼,“哼,你知道你以后会怎样吗?”

这个问题…她目前为止还没想过…

“听说,夫人要把你送人。”燕燕笑得奸诈起来,“你完了。”

事情确实很严重。不过,她现在担心的是…

“小姐她怎么样了?”

燕燕也许是料不到当自己未来堪忧时,还想到她小姐来。

燕燕不知怎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不再面目可憎起来,有些软化道,“似乎是被禁足了,目前翠竹打理着。”

她松口气,小姐跟丫鬟的命运果然不一样啊。随即叹口气。她以后该是啥命运啊…

前途,迷茫了…

英雄救霉

她开始有点绝望了,每日扎在麦穗里,撅着屁股,翘得高高,怕旧伤复发。这也就算了,问题是她很无聊。撅着屁股只能发呆,一天两天也就算了,她掐指算了整整十天了。她就这样,怪异姿势的保持了十天。她倒希望谢母把她早点送人。那样也不用整日跟猪一样。

终于在她撅着屁股,发呆的第十一天。在不是送饭的时间,柴门可爱的开了,阳光洒得通亮,一人在逆光中屹立。

她傻傻看着来人。逆光中,身形颀长,玉树临风般站立在其中。

她看着那人渐渐走向她,逆光渐渐消失,露出温润的笑容。

也只有一人有那样的笑容,谢安…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当看见他的时候,她竟然如孩子般哭了起来,嘤嘤哭着唤道,“安石…”

谢安听她第一次唤他的字,不免愣了下,便走到她面前,看见她撅起的屁股,皱了一下眉,“疼吗?”

敏敏连连点头。谢安二话不说,直接把敏敏横抱起来。

“啊…”料不到谢安有这样一出,失声尖叫起来,头一歪,正见到在门口的谢玄,他就那样呆呆站着门口,看着一切。眼中凝聚着一丝丝的悲伤。他其实是跟谢安一起来的,只是,敏敏只看见了谢安。

“你得感谢羯儿,要不是他通知我,不定你要关到什么。”谢安道。

敏敏愣了不知说些什么,一向嫌弃她的谢玄,也会在她困难的时候解救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谢美人…不,少爷,谢谢你。”敏敏嗫嚅出一句感谢话。

谢玄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对叔叔说,“叔叔,等下得去主厅,别忘记了。”

谢安刚点头,谢玄就鞠个躬,转身走了。背影看起来,甚是寂寞。谢安眯着眼睛看着谢玄,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敏敏愣愣看着谢玄的背影,又愣愣看谢安在重重的叹息。

谢安把敏敏直接送到了主厅,他这样堂而皇之在众目睽睽之下,横抱着敏敏似乎是在表示什么,下人们都张着嘴一副见鬼一般看着这个诡异的画面。

他们越是这样,敏敏就觉得尴尬,其实她更喜欢当地下情人。这样在阳光下暴露,她感觉自己要灰飞烟灭了。

来到主厅,谢安把敏敏放了下来,敏敏扫眼一看,却见谢母眼睛瞪着很大,下巴似乎要脱臼了。一直愣着看着他们。

地缝,她要钻进去…

“嫂嫂。”谢安拱手。

谢母回了神,点个头。谢安便率先走到谢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敏敏由于屁股的原因,只能一步步的挪。

“安石,韫儿怎么说?”谢母直接进主题。

谢安道,“甚好,点头了。”

谢母欣慰,“也就只有你出面,那个倔丫头才肯啊。”

谢安笑道,“嫂嫂,我们都是为她好。”

谢母笑着点头,眼睛扫到正一脸好奇宝宝观测他们的敏敏,笑容立马消失。狠狠瞪起敏敏。

敏敏条件反射缩缩脖子。不用对她那么凶吧。

“那你看什么时候成亲好?”谢母复问谢安。

啥?成亲?跟谁?

谢安点头道,“我已问过王家,王家说越早越好,都老大不小了。”

王家?王献之吗?敏敏顿时睁大眼睛。

谢母点点头,“难为凝之了,等韫儿这么久了。”

晴天霹雳般打到敏敏头顶。她小姐嫁的不是王献之而是王凝之?那么她以前所做的努力都打水漂了?她怎么那么糊涂?敏敏一激动,也顾不得自己屁股的疼痛,转身向清淤斋跑去。

“这个贱婢真没规矩。”谢母狠狠道,但却观察谢安的神情,虽然狠话却在收到谢安报以微笑的脸,语气变弱了些。

她跑到清淤斋,很不客气推开谢道韫的房门。

此时的谢道韫,在绣霞披,闻到门被打开,抬眼看去却是敏敏。甚是惊讶。

敏敏见谢道韫居然在霞披顿时脑袋充血,“小姐,你难道真要放弃吗?”

谢道韫看着手中的霞披,眼神中流露出一直隐忍的不舍,“敏敏,你不懂。”

“是,我不懂。我不懂一直很有思想的小姐居然如此就放弃自己的幸福。

谢道韫至若无闻般继续绣起她的霞披。

敏敏抢过她的针线,怒道,“小姐,你怎会变得如此?”

“你可听过这样一首诗?”

敏敏不言。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敏敏才疏学浅,不懂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她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