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悦叹气,这个行业里资历越深的,混得越久的,越懂得做人,没有所谓的常青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换谁犯个致命的错误,都能摔下马,想再爬起来就难了。这回要是舒晨真得罪了人,将来他但凡出点事儿,那些抱团生火的媒体人,就能把他往死里踩。

能果腹的茶点钟灵没动,都留给了男同事,她端着一碗甜汤搅了两下子,对张墨清说,“对了,有件事儿我还想找你打个商量,就是不知道你年底有没有排开档期。”

他故意有些迟疑,才开口,“要不先跟我通通气,我助理一会儿才过来。”

钟灵拍了拍吃得正欢的男同事肩膀,又将张墨清请去了隔壁的小组会议室,戏足。

将甜汤搁在眼前的桌上,拉出椅子坐下,只差一点就能挨着肩膀的距离。

张墨清打量着那张美艳的脸,再与灵动的眼对视着,他牵起了唇,“想我吗?”

“想……”她拉长了音,接上说,“你怎么还没捅个大篓子呢?”

“这样啊,那下次我上节目尥个蹶子,你来美人救英雄?”

钟灵胳膊肘支在桌上,撑着脑袋瞧他,“如今男/色盛行,您这把年纪了还能分一杯羹,才是真‘美人’。”

“别人说不算,我就想让你选选,鲜肉跟腊肉,哪一个是你的口味?”他眸色深深地望着她,来的时候不巧,听见了她说的那句‘我挺喜欢这孩子的’,真是吃味。

钟灵眉间微拢地思考着,“鲜肉固然鲜美,腊肉也有风味,可难选了,不然都要了?”

话语才落,就被男人捏住了下巴,晃了晃,“你这个小贪心鬼!”

钟灵打落了他的手,瞥见白板上那些记录综艺的照片,意带轻嘲的笑了,“我们台里最近一档亲子节目挺火的,抱个娃做游戏,照顾一下吃喝拉撒,代言签到手软,个个赚的盆满钵满,你说说你结婚三年了,屁都没生出一个来,可惜了。”

这一番特地赶来膈应他的话,却没发挥半点作用,张墨清脸上仍旧一片云淡风轻,“好好一碗甜汤,非得往里撒盐巴?”

有关爱情的影视剧总有一个结局,一个可以看见的终点,若不能这样戛然而止,免不了被世俗的桥段凌迟。

她拿笔挑起桌上的一摞纸张,从下面搜出一盒烟来,点上抽了两口,就将烟灰掸进甜汤里,“我和你说过吧?别跟我玩各取所需那一套,我不像你说出戏就能出戏,我一定逼到你离婚为止。”

☆、C29

白纱帘不遮光,霜影能感觉到眼皮上亮了一层,没力气睁眼,昏昏沉沉之间,她知道男人下了床,咚的一声,他不小心踢倒了什么,过了会儿,听见他极轻地关门离开。

一直睡到了下午一点半,她放下了手机,撑着疲乏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就像一口气跑了两千米。这时,浴室里传出了水声,有人在冲澡,她心中有几分愕然,怎么他还在。

她掀开被子,带着凌乱的床单,一起挪到了床边,却不晓得该在哪儿落脚。原来温冬逸是踢倒了垃圾桶,满地狼藉,如同强迫她去回忆,十几个小时前,疯狂的一夜。

她嫌恶地捏起拖鞋上,那只做了一半,才想起来戴的安全/套,扔回桶里,犹豫一秒还是算了,赤足踩在地板上,就听一阵门铃,来人亲切的说,“Room service……”

梁霜影扯起浴袍穿在身上,开了门,以为是来打扫房间的,结果是来送午餐的,一碗海鲜粥,糖醋拌萝卜条,一杯鲜榨果汁。摆在桌上的这些,不是她点的,那就是他了。

刚刚执起筷子,洗完澡的温冬逸走了出来,头上盖着毛巾,精瘦的腰间围着浴巾,身材具有可观赏性。他揉了几下后脑勺,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坐在了她的对面,额前的头发沾着水,遮挡了眉峰。

早上去游了个泳回来,他这么交代了一句,她一边低眸咬着萝卜,一边默着点头。再无话可说。

温冬逸起身,走到一旁拎起他的裤子,掏出了钱夹。他知道这个时机不恰当,但,“考虑到我们以后不常联系,这个你收起来……”

修长的手压着那张银/行卡,推到她的眼下,她缓缓抬眸,他干净俊朗的脸,让人产生柔情的错觉,“里头有三十万,存着,万一将来用得上。”

即使换了台词,不还是,事后甩支票的烂俗情节吗。梁霜影摇了摇头,指尖按着银/行卡,又给推了回去。

温冬逸了解她家目前的情况,不希望她为了经营生活,受苦受累,而她的不领情,使他拢了眉头,“我以为你很聪明。”

她却来了一句,“我不聪明。”然后,低下眼帘,继续对付那碗海鲜粥。

晚上七点的航班回珠江市,梁霜影填饱了肚子,不耽误地换上了长袖的卫衣,牛仔裤,开箱收拾行装,嫌热地挽起袖子。那男人不知何时又进来,倚着窗沿抽烟,她自顾自地整理,当他不存在。

她要扣上行李箱的时候,被他喊住了说,外套随身带着,落地就冷了。

霜影停顿了片刻,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翻出一件大衣搭在一旁。

温冬逸吐出一口烟,视线透过青雾,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小臂。好像她的皮肤下没有脂肪,像一株瘦樱,他的一只手就能握住她一对手腕,昨夜便是如此,将她双手制于枕上。

此刻,触及她恹恹的神情,他目光复杂,眉宇沉黯。

他掐了烟,大步走到她面前,捉了她的手,要将银/行卡强行塞进她手中。梁霜影往后抽手,挣脱无果,吸气张了嘴巴,没出声,温冬逸先指着她,眼神凶得要命,她抿唇,咽唾液。

待她虚虚折着掌心捏住了,温冬逸松开了手,“想存就存,想花就花,我会往里打钱。”

“别的话我不说了,只有一句……”

温冬逸看着她,似乎是认真的,“请你照顾好你自己。”

梁霜影觉得莫名其妙,她活了二十年,既没使自己颠沛流离,也没脆弱到卧床不起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整晚的「胡作非为」,也不至于提不起精神。

-

从四季如夏的海岛回来没几日,大三的下学期抓着冬季的尾巴,拉开序幕。课程已经少到可怜,除掉每周两次的上门家教,还有空余的时间,梁霜影寻了份简餐店的兼职,老板娘多有关照她,不算辛苦。

在她清洗一堆餐盘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霜影摘掉了塑胶手套,接了电话,那头的女人自称是某个舞剧团的人,问她是否有意向面试一个角色,听得她满头大雾,当女人说到,之前她和他们的导演见过面,才恍然记起,在汪磊的婚礼上,温冬逸介绍的那个男人。

面试地点在京川,这一趟,梁霜影只跟室友们打了声招呼,其他人都没告诉。

到了另一个城市,春天一样令人困乏,但她不熟路,不敢午睡提前从快捷酒店出来。一边用手机查着地图,一边准备穿过人行道,忽然间,她似有预感地转过头,瞳孔骤然放大,耳畔一声惊呼。

一早上,温冬逸就在跟德国的老外打交道,随行的翻译滔滔不绝,陪同的外国女郎频频向他暗送秋波,他无比专注地吃了一顿早餐。

驾车前往公司的路上,温冬逸即将养成习惯地,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没有想看见的信息,同时鄙薄自己,即刻毫不怜惜地,将手机扔到了仪表台上——

给梁霜影的银/行卡,是绑定了他的手机号码,只要她动了里面的钱,他就能收到短信提醒。

然而,小姑娘真有出息,一分不碰。

温冬逸一度怀疑是银/行系统出了问题,为了这事儿使唤助理前前后后,跑了几趟去问询,着了魔似的,谁叫那晚之后,每个欲念跳躁的夜里,赫然浮现他眼前的,是那单薄的胸腰,差点没忍住将绑定号码改成她的,天天往里打钱,天天让她的手机不得安宁,就像他的心绪一样。

他没能料算到,再一次听见她的消息,竟是在与李鹤轩的通话之中,“冬逸,你保持冷静听我说,是这样的……”

他说,梁霜影出了车祸,目前人在医院,还说,“可能……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温冬逸无故的想起,那个晚上,被她扑进了怀里,转眼间,她又哭喊着烦透他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架不住那小姑娘的诱惑,哭哭啼啼的,只想抓过来先亲一顿再说。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敢想。

也完全没有丁点余地去思考,李鹤轩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

一个小时之前,朝着梁霜影冲来的摩托车,将她刮带了一下,她的膝盖跪磕到了路肩石上,立刻冷汗直冒,疼得起不来,是周围的路人拨打了救护车。

祸不单行,手机与她作对,摔得死活开不了机,而她只背得出覃燕的号码,远水救不了近火,反而徒增家人担忧。可是,身在异地,孤立无援的感觉,让她慌乱不已。

情急之下,霜影记起了在钱包夹层里,还有一张名片。

李鹤轩来了医院,她的诊断结果已经出来,是左腿髌骨骨折,要给膝盖打一圈石膏,其他的大事儿没有,养上十天半个月,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身为温冬逸多少年的老友,李鹤轩自然是能将那位太子爷的臭毛病,如数家珍,比方说,经常捉弄别人取乐,却不容许别人稍稍戏弄他一下。

所以,挂了电话,李鹤轩马不停蹄地溜了。

馊主意是李鹤轩随口一提,拍板同意的是梁霜影,不过,她并没有想借此图谋什么,只是单纯要折腾那个男人,以报害她多年「误入歧途」之仇。

至于这条歧途,梁霜影走了这么久,终于快要看得见尽头,因为她正尝试着,不把他锁在一个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摆在那儿,不去触碰,就任他似风筝般远走高飞,最好是带上她涉世未深的爱恋。

同时,她开始期待着,找到真正属于她的那个人,能为她阻挡,不仅仅是晚凉风,还有冬日里的风雪。

可惜,当温冬逸闻讯赶到病房,见到他的瞬间,她不得不对自己坦诚,仍有一点点孱弱的念想,牵住了那根系着他的线,还盼望着,那个人会是他。

攥着西装外套的男人,大步流星地来到病床前,脸上紧张的神色尚未消退,“你什么情况?”

山雨欲来的气息,使梁霜影回答的迟了一点,她小声地说,“……骨折。”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声,“骨折?”

温冬逸这样的笑容,让她横生毛骨悚然的感觉。

果然,他嘴角一落,眼底全是阴恻恻的怒意,“肇事的人呢?”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往门外移去,他敏锐地捕捉到答案,随即转身,迈着一双长腿出了病房。不到片刻,外头传来乒呤乓啷的响声、孩童的尖叫、女人的高呼劝阻,医院沸腾得像过年。

在这件事儿上,梁霜影实在佩服他,当着警/察的面动手揍人,完事儿扔了张名片,打了个电话,一切就仿佛没发生过一样的摆平了。于是,下一个就轮到收拾她了。

这会儿,护士畏惧他的眼神,与男人刚进门的时候,大相径庭。

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的温冬逸,衬衫衣领的扣子失踪了两颗,唇上挂着一道血痕,诡异的阴柔美,但语气明显是气急败坏的,“捡一漏三句,这招谁想的,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当下,梁霜影面前两条路,要么装作听不懂他什么意思,有可能躲过去,要么,“我。”

“是谁教你耍这种手段蒙骗人的!”

她正面还击,“你教的!”

时至今日,她仍然清晰的记得,温冬逸最后一次带着她,爬山上寺庙的那个晚上,他啰里啰嗦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记得。

“占着理就闹,我闹了啊!”

她气势汹汹地反驳了之后,余光瞥见那边的护士欲要上前劝阻,却又不敢上前的姿态。

梁霜影试图冷静下来,柔柔的嗓音里,透着对他的失望,“可我没得到我想要的,你温冬逸说的,不一定都是对的。”

温冬逸则相反,他忍耐到了极限,眼眶气红了一圈,又是笑着,又喝道,“好!就冲你这句话,这婚我他妈不结了!”

人活一辈子,逃不过早晚两个字。

温冬逸的这辈子,另外还有三个字,凑成他的劫难,而他如今就是在劫难逃。

但是,他的劫难,诧异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垂眸撇开头,仿佛事不关己,轻轻丢下一句,“随便你。”

☆、C30

温冬逸在一时气愤下说完那句话之后,理智瞬间恢复了一半,又被她冷淡的反应,彻底扑灭了胸口膨胀的火,坐在了隔壁的空床上。

他的愤怒消失了,场面却不知如何收拾,就说,“那行,这话儿我收回。”

“随便你!”梁霜影差点就忘记了这个男人有多烦人,出尔反尔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吧。

她把这三个字咬得很重,语气不善,明摆着心里还是在意,他轻呵了声。

另类的寒暄结束,透过窗户直射进来的阳光,或许是身处医院的关系,显得格外苍白,两人似有语言障碍般沉默了一阵,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霜影想起了一件事,“你有易骁老师的电话吗?”

温冬逸不屑的说,“他算个什么老师?”

顿了顿,又问,“你找他干什么?”

梁霜影告诉他自己上京目的是面试歌舞剧的角色,易骁便是曾经由他介绍的那位导演,她去不了面试,起码得给人一个说法,但是手机又摔坏了。他听了以后,简简单单的回了句,知道了,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不超过二十分钟,温冬逸的助理小魏赶到了医院。他先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肇事者周旋了一会儿,才走进这间病房,看见了病床上坐着的女人,根据容貌推测年纪很轻,化了妆不显得憔悴,但穿着V领的毛衣,脖颈是毫无血色的青,呈现病态。

温冬逸的前一个PA熬成了行政经理,新人小魏走马上任不到半年,头一次碰上这么棘手的事儿,肇事的男子索要医药费精神损失误工赔偿,不然就将这事儿曝光,找记者,上头条。

小魏焦头烂额的失了主意,律师游刃有余的说了一句,“你去问问温先生的意思。”

温冬逸的意思是——“你没长眼还是没带脑子,瞧见我这儿伤了吗?老子没要他掏钱,是他祖上积德!再他妈废话就让他进去蹲俩月,看他能不能喘着气出来!”

小魏被骂醒了,也是,怎么能把他当成普通的有钱人来讹诈呢。

一旁的梁霜影却蹙起了秀眉,“你说话就不能好听点?”人长得如玉如松柏,实际桀骜嚣张的一塌糊涂,连带着气质都骇人。

小魏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地位,不免替她捏把汗,虽然大boss今天是不同以往的暴躁,但平时说话的语气,也没比现在好到哪儿去,可是谁敢挑他毛病。

温冬逸抬着下颌冲她,“不能。”

霜影懒得理他,就见他向床头柜倾身,捡起上面的手机,往他助理那儿一抛,“拿去看看怎么回事儿,不行换个新的。”

助理一走,温冬逸随即问着她,“什么时候出院?”

在他揍了那个肇事男子之后,异常冷静地问了一脸受惊的医护人员,以她这个骨折的程度,不需要手术不需要住院。

她的胳膊懒洋洋抬起,指了指头顶上挂着的半瓶消炎水,“吊完。”

虽然他点了头,但是耐心没能维持几分钟,就摸出了烟盒、打火机,拇指推了支烟上来,梁霜影无奈且嫌弃,“叔叔,这里是病房,您要抽到外头抽。”

温冬逸拿下唇间的香烟,“少膈应人,谁他妈是你叔?”

没等到她扭头不搭理他,他先起身出了病房。

走道里还排着病床,上面躺着哼哼唧唧的各种人,站在窗口,呼吸之间仍然是要给气管消毒的味道,比烟草都浓烈。

温冬逸沉着神色抽烟,若有所思。

身体与心灵已经毫无保留,难道真能断得一干二净,从此再无瓜葛?算了吧,每一个不经意的触碰,都能成为激/情复燃的理由。

他必须承认,在她那儿栽了个大跟头,压根没爬起来过,更糟糕的是,有个声音一直蛊惑着他,下面是温柔乡,放弃挣扎,就死在这里吧。

护士刚刚给她拔了针,温冬逸像掐着点回到病房,还带来了一把医用拐杖。

她的膝盖不能弯,偏偏穿得是一双系带的短靴,正犯愁,他单膝叩地,拎起靴子。

他低着眼眉的轮廓,让梁霜影没出息的心头狂跳,傲气惯了的男人,突然温柔起来,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忙着绑鞋带,他没抬头,声音,“我说了不结婚了,真不结了。”

“温冬逸……”

他打断,“骗你我就是你孙子。”

霜影没忍住哧笑了一声,又咳了一声遮掩过去,纯粹是笑点奇特,却不想对他示软。

他独自居住在商务区的一处高级公寓,所处路段不能用繁华形容,是富人皆向往的风水宝地,是身份显赫的象征,而温冬逸购入的原因是离办公地点近上班方便,隐私极佳没人打扰,酒店式服务有人伺候。

梁霜影不懂房市门道,在她眼前就是个大平层,大到不可思议,家私颇有讲究,物件摆设不少,堆放得不算特别整齐,倒是添了些烟火气。

温冬逸将一张沙发凳推到合适的位置,扶着她坐下,把不能弯曲的左腿放在上面,再一边递给她电视的遥控器,一边拨打了助理的电话,指示着人去快捷酒店搬她的行李。

梁霜影听见了忙说,“房卡在我这儿……”

他即刻朝手机补了句,“回来拿房卡!”

“当你助理工资很高吧。”不然谁要受这气。

温冬逸坐下,手机往茶几一扔,同时说着,“怎么,你感兴趣?”

她还没出声,男人的身躯先压了过来,搂住她就说,“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工作……”

被他贴耳低语了后半句,霜影感觉脸颊腾地烧起来,折起胳膊抵开他,“……忙你的去吧!”

温冬逸不依不饶,亲她的脸、她的唇。抗拒不能,舌尖灵活地拐走了她的心神,才刚入春,她身上单穿一件针织毛衣,大手从衣摆往里一探,哪里都是捷径,趁机吃她豆腐。

-

在一家靠价位筛选食客的餐厅里,透过落地的玻璃墙,得见夜幕下的京城,浓雾消散或者隐藏,比白天看着舒服点,人们翻了那张怒斥环境的脸,笙歌达旦。

钟灵转回头,直视对面长相俊美瘦削,眼神无情而从容的男人,而他将一只首饰盒打开,慢慢推了过来,里头安静的躺着一枚,仅仅戴过一次的订婚戒指。

意思很明显,他想解除婚约。

钟灵深感惊讶、好奇,唯独没有伤心、愤怒,任何一种身为未婚妻该有的情绪。

在她看来,温冬逸这样的利己主义者,吸人骨髓作养料,瞧不上人间情爱,眼里只有真金白银,不会做出今日这番选择。此刻,她有千言万语,最终汇成好笑的问了一句,“你没看新闻?”

看他露出的表情,就知道没有。

她讳莫如深的笑了笑,用手机打开微博,直接举到他的眼前——下午三点,著名狗仔爆张墨清出轨制作导演女,附上一组拍摄于酒店的照片,新闻见诸报端,网络炸锅,热度第一。

钟灵晓得他在想什么,消除他的忧虑,“放心吧,消息是我捅出去的,挖我背景的都找人删了,连累不到你们头上。”

温冬逸疑惑的挑眉,“你要毁他前程,方法有很多,何必走到破釜沉舟这一步,现在的媒体不好对付了,你不嫌烦?”

“我没破斧呀,不上网生活照旧,像他这种靠形象吃饭的,倒是快沉了。”

回想刚刚接触张墨清那会儿,正是她对电视业满怀憧憬与冲劲儿的时候,收集了很多关于此人的资料、风评,粉丝说他不在乎名利,拍戏只因兴趣与工作,吹得跟谪仙似的,到头来,还不是凡夫俗子一个。

钟灵扣上了首饰盒,指间点了点,说道,“这事儿我来开口,一来是给我个面子,二来,我说比较容易,有个由头嘛。”

温冬逸端着酒杯,微微颔首,就听她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早想跟你谈谈婚约的事儿,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