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霜影想起了什么,掏出了一只纸折的热带鱼递给他。她说,在你衣柜里找到的,不要扔了,我不会再折了,留个纪念。

“温冬逸……”

“之前,你问我相不相信你,我相信你,可是我知道,爱情不可能维持一辈子,多得是责任感在坚持,最后相看两生厌。”她无端笑了声,又说着,“所以,和你开始的时候,我就想,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跟你把恋爱谈完。”

什么都不要,这两天就愁这个?温冬逸觉得好笑的说,“我要是你爸,今晚我就得从国定大厦跳下去,怎么生下你这么个傻闺女哟……”

“现在我就过继给你,你去跳!去跳!”

“还说什么都不想要,看准遗产了是吧?”

梁霜影瞥他一眼,想把手从他那儿夺回来,结果徒劳,也放弃了。

今夜无风,另有寒意,他手掌温暖,路长一点没关系,让她先停下一会儿,“温冬逸,你会一直爱我吗?”

她脸干干净净,声音亦是,不拐弯抹角,执拗且生涩。是有些荒唐而疯狂,他无法相信自己确实爱上这样一个,比他小了十三岁半的女孩,计划大乱,做不到把情感和婚姻分清楚,他理智权衡,却发现她的存在,已经凌驾于这两者之上。

温冬逸遥眺江面,只回答,“我不确定会不会一直爱着你,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你想谈恋爱,想谈完了一拍两散,我不拦着你,也不威胁你留下,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

这会儿倒是很爽快,她敛眸,“万一将来你反悔了呢?”

他无奈的笑,“你仔细想想,我有没有骗过你?”

她轻松说,“多了。”

“那是逗你玩,我说正经的事儿。”

梁霜影挑不出例子来,却不服气的把唇一抿,照他这个说法,哪件算逗她,哪件算正经事儿,谁有判定标准?

温冬逸望着她,难得认真,“所以我告诉你,你记住,可以维持多久我不知道,但这辈子,我只爱你。”

以前他没有爱过谁,未来也不会有人替补她的位置,他将意思浓缩了一下,补上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气氛正好,他偏要搞破坏,梁霜影笑出声来,拽着他手继续往前走,灯光俗气的广场,也变成了金碧辉煌。

“温冬逸……”

他耐着性子答应,“哎,怎么了又?”

梁霜影低着头,另一手轻拍桥上的围栏,一边说,“以后请你少抽烟,少喝酒,别忙到太晚睡,你年纪大了……”

小朋友总爱拿年龄说事儿,有谁能长生不老是吗,他马上要发作,却听她接着说,“让我们能在一起久一点。”

梁霜影又停住脚步,看着他,“还有……”

“我想跟你结婚。”

话音刚落,冰凉点在鼻子上,她疑惑仰头,高不见顶的漆黑夜色之中,全是纸屑般的东西,正在降落,安静且触目皆是,她接住一张,马上融化于指尖。

下雪了?

☆、C52

什么是小孩?漫天纷扬的盐粒掩盖万家灯火,挡不住她满眼惊喜的亮光,消融于她羽绒服帽檐上的绒毛之中快,仰断了脖子,激动拍打他胳膊,兴奋的喊着,温冬逸,下雪了!

这就是小孩。

温冬逸抹掉她脸颊上的水迹,揽过她往前走,“是啊,赶紧走吧,知道雪多脏吗。”

对他发表的大气污染问题一点不关心,她兴高采烈的说着,“这是不是今年第一场雪?真好,让我赶上了。”

看着这一颗低不下的脑袋,温冬逸眼里戏谑,笑说,“对,全京城就你一人赶上了。”

梁霜影瞬间把头低了下来,还想挣开他的臂弯,无能为力就作罢,“你烦不烦,非要怼我一句?不跟你结婚了,你太烦了。”

他还没同意呢,这姑娘倒先反悔了。不过,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没走几步路望见购物广场,她又抬头,这次是瞧着身旁男人,单独放在他大衣兜里的手摇晃着,“我发工资了,请你吃饭。”

冬天就该下火锅,是梁霜影的人生信条。餐厅高朋满座,不少与她想法相同的食客,天越冷,酒越烈,汤越沸。鸳鸯锅摆正中,肉卷堆成小山丘,青菜作点缀,火锅家家雷同,怎么也吃不腻。

她点的一份刺身拼盘没上,先倒了一小碟酱油,挽起袖子开始挤芥末,低顺着纤长的睫毛,拿起筷子搅了搅,又把筷尖放进嘴里尝了下,再抬眸,撞上他的眼睛,他正托腮,无聊盯着她。

两人对视几秒,会莫名其妙的笑出来。

梁霜影清了清嗓子,靠近他,真诚望他,“我是说真的,和我结婚好不好?”

对于她突然提出结婚这件事儿,温冬逸一点也不惊讶,或者说,他猜不到的,是她哪天会提。这小姑娘,在陌生人面前安静沉默,熟人面前活泼天真,外冷内热,偏好生辣,实际是个被动的侵略者,只有将她逼到绝境,绝处逢生。

“你就随便这样扔一句话出来?懂不懂什么叫诚意?”温冬逸将调料碟推远了些,以免弄脏她的衣服。

“请你吃饭还不算有诚意?”

“哇,那你可太有诚意了。”

傻瓜才听不出他反讽的语气,梁霜影夸下海口,“大不了我玩命工作,请你吃到老,够不够有诚意?”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搬起椅子挪近他身旁,桌下用膝盖碰着他的腿,“你就答应了吧,保住我这张长期饭票……”

这一场雪,下了整整一夜。

天光白亮,梁霜影裹着毯子趴在飘窗上,鼻尖碰着玻璃,雾气散了又聚,高楼之下是连绵不绝的车辆,在白茫茫的城市里摇曳而过。

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男人略带凉意的大手,摸过她温暖后颈,带起一阵颤栗。她一转过头,就被捉住了嘴,唇舌和他纠缠,如同没有味道的黄油,将晨间气息软化在口中。

分开不到十厘米,她肩上绒毯滑落,抓住他的灰色围巾,再把人拉下来,口腔热得像壁炉,与雪景多般配。松开他,她抿唇笑,再说,“……拜拜。”

温冬逸外出打扮,穿戴齐全,而她宽T当睡衣,被猎豹一扑,一齐滚到飘窗下,抵挡衣冠禽兽的啃食。“你走不走了?!”梁霜影喊着他。

他却问,“你几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

他声音低沉磁性,“来得及……”说着,就从下往上脱掉了她的T恤,她尖叫要爬走,被紧紧抱住,光/裸背脊贴着他的衣服,扭头要与他吻到雪化时。

开进这一栋府邸别墅的私人车库,门前的雪已经扫除了。

温冬逸往沙发里一坐,刘妈给他倒了杯热茶,他微笑颔首,马上就接收到他母亲万女士的怨气,而这些怨气,多数来自一对姓俞的母子,“说得好听,只是让他管理小小一个分公司……”她切齿冷笑一声,“谁知道今天分公司,明天是不是就分股份了?!”

他倾身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说着,“您放一千个心,您儿子是善茬吗?如今连老家伙都不能从我这儿划拉油水,我会让一个小屁孩爬到头顶上耀武扬威?”

说完这句话,温冬逸竟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真有一个小孩,不止爬到他头顶上了,还是他亲自为她架的梯子。

万靖桐睨着他一会儿,想想也是,又把矛头指向自己丈夫,怎么见血就怎么数落,不是夫妻,是有血海深仇的怨侣。只等她歇了,他才说,“今儿个我呢,是来跟您知会一声,我准备结婚了。”

万女士眼睛圆睁,不自觉往沙发背靠去,一脸惊骇问,“和谁?”

“梁霜影。”

“哪个梁霜影?”

温冬逸拧眉,沉吟好一会儿,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理清了关系的说着,“小姨母的侄女儿?”

万靖桐倒呵了口气,差点呛着,扶住酸疼的后颈,又觉得是头疼,“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懒得探察温冬逸最近带什么女人出门,是认为他玩不了多久就要换,加上姓俞的母子太猖狂,分走了她的精力。

她愤然扁嘴,举手投降,起身绕出茶几走向厨房,一边喊着,“刘妈!燕窝炖好了没有!”

以前是万思竹,现在是他,越想越生气,万靖桐回头小跑到他身侧,大骂着,“一个二个的,怎么就跟姓梁的扯不清了!”吓了他一跳,她心情舒爽了些,再恶狠狠地指着自己儿子,“老东西不会点头!”

京川空气依旧糟糕,不见云,也不是傍晚该有的颜色,如同一片灰烬,与正在开车的温冬逸表情相似。

接下来是他父亲温省嘉,他知道是一场胜仗,却无法得意。

偌大的办公室,没有太多摆件。坐在温省嘉面前,他笑得礼貌周全,“前段时间,姓俞的那小子家里出了点事儿,我估摸着他这个傻不愣登的性子,也得罪不了什么人,就好奇找到了那几个地痞,您也知道……”

温冬逸还是笑,但眼神无法控制的冷了许多,“我办事儿通常没轻没重的,可能是狠了点儿,把他们弄傻了开始胡说八道,栽赃嫁祸,我这一生气,就叫人直接捆了扔到泰国了。”

在他父亲的认知当中,人一生只要追逐两样东西——时间和金钱,名利是金钱的附属品,而亲情,并不占据重要地位。

也许是他老了脑子糊涂了,才会渐渐对自己儿子失去信任,便记起了还有一个俞高韵,对他注入心血,想将他培养成第二个温冬逸。这首先,要打断他的善骨,仇恨才能使人变得凶残。

温冬逸很乐意做这个坏人,可是,肯定有一个前提条件。

“你找我是有事儿?”温省嘉两手交握,放在桌上,跳过了他刚刚所言,当作他从未说过什么,也接受他要提出的条件。

温冬逸缓缓点头,“老大不小,该考虑成家了。”

再听到梁霜影这个名字,温省嘉印象颇浅,只问,“她多大了?”没等到回答,桌上座机先响起,他匆匆说了句,“有时间领回家坐坐。”就拿起听筒,扬着似豁达的笑声与人寒暄。

行走在停车场里森森白光下,记忆恍惚回到那年冬天,她跑来面前,唇边口红显眼,眼瞳明亮着问他,我好看吗?温冬逸折身进了驾驶座,没着急开走,想了想,拨了通电话出去,手机贴上耳旁,嘴角轻勾。

-

今晚,覃燕烧了一桌菜,特地蒸了一条大鳜鱼,深绿葱段洒在裂开鱼身上,煞是馋人。

梁霜影才将筷尖对齐,手机先震起,她瞧了一眼来电显示,即刻将身子转到角落,掩嘴低声说,我和我爸妈吃饭呢,晚点回给你。

温冬逸跟家人摊牌,是一件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事儿,只有他自己愿不愿意放弃商业联姻的益处,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决定。轮到霜影就剩忐忑了,必须从头交代起,还预测不到父母的反应。

☆、C53

调小了电视音量,梁霜影放下遥控器,撕开酒瓶口的塑料包装,给父母倒上,再给自己倒满一杯。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所以在即将踏进自家楼道前,她又折返去了小超市,买了这一瓶白酒。

霜影饮下一口酒,杯子落下,迟了几秒,她才唤了一声爸妈,接着说,“……我有男朋友了。”

实话说,他们早就瞧出来了。独自到陌生城市打拼的孩子,哪个不是劳碌奔波,黯然的双眼写满疲惫,再看看自己女儿,养得白白净净,打扮得漂亮精致,一分钱不管家里要,还生活滋润。于是,父母同时开口——

覃燕问,“家里条件怎么样?”

梁耀荣问,“对你好吗?”

经历过心血东流和大伯去世之后,父亲明显老了,他考虑更多的是多年前那个夏天,一家人去江边河滩玩耍,因为忙着挖螃蟹,双腿陷进泥巴里拔出不来,哭着喊爸爸的小人儿。

覃燕没有被往事渲染成感性模样,依然态度强硬,“先回答我!”

“还……不错。”梁霜影回答。

她不满地拧眉,“支支吾吾的,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有房没有啊?哪里的户口?父母亲是干什么工作的?”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轰炸,霜影快结巴了,“有房有车,他自己开公司,父亲也是做生意的……”从母亲表情看出遗漏,她急忙补上,“京城户口。”

虽然父亲看似平静,但母亲一听眼睛都亮了,因为照她这么说,在京川有房又是本地户口,不论生意大小,也比一般的潜力股还要高出一个层次。覃燕开心的像是要奖励小孩,给她贴朵小红花似的,夹了一块裹着糯米的肉圆放进她碗里。

筷尖刺进肉圆,梁霜影抬眸打量着父母的脸色,说,“我们打算年后领证。”

覃燕不解的说,“怎么这么着急呀?我跟你说,最近那个新闻里头,还有装富二代骗小姑娘的,你先把人带回家,爸爸妈妈瞧一瞧,婚姻大事,哪是你们说结就结的……”毕竟是吃的盐多,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哎,是不是上了年纪的,家里催得紧?”

梁霜影没有回答,不知从何答起。

想想也是,小年轻自己开公司,还有房有车,玩都来不及,哪有空惦记着谈婚论嫁。父母神情已不复前一刻的满意,却各有各的考量。

见状如此,霜影再唤一声爸妈,就说着,“其实,我男朋友你们见过……”

她大有一种壮士断腕的错觉,“就是温冬逸。”

电视突然有一瞬间应景的静音,覃燕呆滞望着她,手里筷子一松,肉圆掉进碗里,汤汁溅到脸上。从这一秒开始,原本和睦的氛围诡异地急转直下,安静得可以听见新闻频道主持人说的每一个字,却无法听进脑袋思考。

梁耀荣神色一凛,“不行。”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劝说,覃燕抢先拔高嗓门,“怎么不行!”

“你疯了吗!让女儿嫁到那种家里能有好日子过?”父亲声音像一扇苍老而沉重的门,让人莫名感到肃穆。

母亲素日听多了他的「教诲」,懒得与他争论,这节骨眼上硬气起来,“瞧这话说的,什么叫没好日子过?她是嫁过去当太太,又不是给人做保姆,大房子住着,佣人伺候着,还不够舒坦?!”

梁耀荣真是着急上火了,“找个条件相当的,将来孩子受点什么委屈,我们这做父母的还能给她撑腰,她要到了那种复杂的家庭里,让人欺负了你说话管用,还是我说话管用?你只想着在牌桌上长脸,就不担心她一辈子在婆家抬不起头?!”

嫁入豪门的灰姑娘,多得是削足适履的不幸案例。

覃燕不是不爱自己女儿,到底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只是爱的角度不同——也曾将小孩细心抱着,千辛万苦哄她吃下一口饭,却从不留意女儿偏好的口味。她更在乎自己付出了爱,之后的回报。

于是,覃燕抛出一记绝杀,“你厂子要不要了?”

“你敢说一句不要,我马上跟你离婚,带着霜影走,让她嫁给那姓温的,到时候你人财两空都没地儿哭去!”

梁耀荣将筷子重重一拍,桌上菜盘都一阵叮当,饭也不吃了,他坐到客厅沙发上,憋着叹不出的气,开始抽烟。覃燕抬起胜利者的下巴,视若无睹地拿起筷子,招呼着梁霜影继续吃。

至始至终插不上嘴的梁霜影,此刻左右为难地握着筷子,最终放下,起身。

梁父余光瞥见她坐在一旁,内心不畅,转向另一边,又吸了两口烟,才听见她说着,爸爸,我很爱他。虽然我没有把握能跟他过一辈子,但我知道如果放弃他,找个条件适合的平凡人家,将来我一定会后悔。人活着,有时候不就是赌一把吗?

梁耀荣不是被她这几句话说服,而是觉得温冬逸将她保护的太好,别人融入社会是磨练心性,她倒像是看山看水的旅游去了,也使她骨子里的固执,发酵的淋漓尽致。

父亲这一口气,几经辗转,终究是叹下来了。

新闻播完,紧接着是地方台娱乐节目的预告,梁耀荣往垃圾桶里倒烟灰,再将垃圾袋一扎;覃燕收拾碗筷,对女儿念念叨叨;她站在边上,对着洗碗池,用着刨刀七零八落地削着一颗苹果。这夜晚,也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

-

翌日一早,梁耀荣前脚走,后脚覃玫带着她表姐冯念来了。只因昨晚覃燕耐不住喜悦,仿佛女儿嫁得好,一家都得道,四处炫耀,姐妹情分都顾不上了。

覃玫往沙发里一坐,翘起腿就说,“哟,这霜影和温冬逸要真成了,我算半个媒人呢,当初要不是我拎着东西上少峰他们家,想给小念物色个好对象,他俩哪有机会对上眼。”

“妈,你说这什么话,他俩人谈不谈的成,和你有什么关系。”今天冯念轮休,补觉的时间也牺牲了主动跟着来,就怕她母亲像现在这样,上门对人冷嘲热讽一番。

覃玫鼻孔里出气,指桑骂槐,“你倒是喜欢帮着她说话,还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人家肚里揣着精明,哪像你似的只会端着清高,到嘴边的鸭子还让人抢了!”她真是嫉妒疯了,合着忙活半天,全给他人做嫁衣。

覃燕二话没说丢了手里的水果刀,刀子摔在玻璃茶几上,好似清脆的开战信号。

空气弥散开的火药味,让梁霜影乍然回神,马上借口整理行李,要躲到自己房间去,母亲向她投来了一个「交给她搞定」的眼神,莫名其妙变成同仇敌忾,霜影有点无语却想笑。

冯念也受不住,跟着起身避难到她的房里。房间虽小五脏俱全,架上的书籍挤得满满当当,还有一罐纸折的星星,小姑娘拍了拍床让她坐下,然后打开行李箱,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她便问,“这就回去了?”

梁霜影点了点头,“快过年了公司挺忙的,只请到了两天假。”

“我妈她就这样,别往心里去。”冯念顿了顿,说着,“……她是羡慕你,我也羡慕你。”

霜影叠起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听冯念感慨着,“那样的男人,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和成长环境,还有如今的社会地位,与你我是截然不同。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深入骨髓的成见,这些他都愿意为你抛弃。”

她又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我很羡慕你。”

在梁霜影眼里,她的表姐冯念独立果敢,饱含才情,有着脱俗的理想,不需要羡慕任何人。她有感而生,不禁开口,“表姐……”

“我一直记得大伯说过,做你认为正确的选择,不要半途而废,不要怕黑,此刻周围的黑,是要让你看见前路的明亮。”

你一定要朝前方奔跑,推开那些狭隘的目光,终有一天,你会像云一样自由,像风一样广阔。

……

飞机降落在京川寒冷的夜晚,看着窗外地面跑道的灯,困意一扫而空,梁霜影回到了这座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尘嚣尾气之间存活着无数高楼的冷漠都市,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或许,是因为那个站在VIP通道出口的英俊男人。

梁霜影记起回珠江前一天,醒来时,她摸着他唇上的青色,说他有点胡子其实是好看的,像一个很帅的电影明星,她想不起来名字。今晚见他故意留着胡子,惹她一笑。

温冬逸接过她的行李箱,又将裹得厚实的小姑娘搂进怀里,亲了下她白皙的额头。她笑眯眯的抱着他,在机上昏昏欲睡,没有胃口,现在才听见五脏庙唱的空城计,“温冬逸,我好饿。”

他笑了笑,爽快说,“吃饭去。”

她怀疑,“你知道我想吃什么?”

“天天都是火锅,你还能想出什么新花样?”

梁霜影才冲他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又给机场外的寒风逼得抿住嘴巴。

驶出机场,寂寥的高速公路没有漫长太久,转眼汇入拥堵的车河。温冬逸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藏了一盒饼干在车上,像只过冬贮食的小动物,他看着发笑,马上就被强硬地塞了一片饼干。

☆、C54

东井一号院,坐落瞭望台第一峰,傲视东井山龙首,因此得名。

梁霜影坐在驶向那座大坡屋顶的车里,远远望见暮色四合下,最后一抹夕阳将银装素裹的大院,勾勒得庄严恢弘。开门的妇人是刘妈,满脸欢喜地接过她脱下的毛呢大衣,像个寻常家里蔼然亲切的母亲,说着今晚烧了什么菜,让她多吃点捧捧场。

走进客厅,吊顶有两层高,五张小牛皮沙发,茶几上摆着一盆水仙,灯光也是暖金色,只用金碧辉煌就够,其他形容词都是累赘。

温冬逸牵着她的手,对温母介绍,您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