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这个人,你一旦得了她的肯定,她对你的态度就会完全不同,不再是招牌式的笑容,而是干脆率直的言行举止,同时,她会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开始考虑,而不是只考虑到她自己的立场。

如此,也算是她留在萧家第一个晚上美好的,崭新的开始。

第98章 她是来警告的

当然了,这个美好的开始,就从邀月夜间穿上夜行衣,潜入某户人家开始说起。

就连龙九都不清楚邀月为何有此一举,他跟随着她出去,还以为她是接到了主子的什么命令而行事呢,却万万没想到,邀月此行竟然只是为了私事。

“苏流年,皇商苏家的庶出三公子,本名苏明轩,七岁因跟嫡母薛氏发生冲突,被嫡母杖责到差点没命,因而暗中报复苏家嫡子苏明浩,将其骗到池塘边上游玩,设计嫡子差点命丧池塘。之后,被其父苏文林禁闭关押在祠堂反省,不料嫡母派人暗害,若非你生母雪姨娘获知消息,提前将你放走,恐怕苏明轩这个人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当然了,从此之后,苏明轩离开苏家,意外拜得名师,得其收为徒弟,传授他一身医术,出道之后,名声渐显,其父亲苏文林几次派人要求回归本家,苏明轩都不愿意,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之,那就是你告诉苏家人,苏明轩在离开苏家那一年就已经不存在了,存在的是一个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苏流年,我说得对不对?”看着邀月将他的过去说得一字不差,苏流年震惊地看着邀月。

“你是谁?究竟是谁?为何会——”

“为何会那么清楚你的身份,你的资料是不是?很简单,我就是师父口中那个传闻中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大师姐,说起来,你算得上是我的师弟,可我对你,真的没办法喜欢。当年师父收下你的时候,想要将你介绍给我,可我在暗中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欢,也不愿意跟你有所接触。甚至在师父动了念头想收你为徒的是,我还劝阻过师父,让他老人家不可收下你这个徒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邀月很干脆地说出了她对苏流年的不喜欢,那苏流年呢,听闻师父说起过那个大师姐。

确实如她所言,他跟师妹简晚从未见过大师姐,只是他意外的时候,这位大师姐竟然在他小时候已经见过他了,而且还那么直白地告诉他,她不喜欢他。

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因为她的这份不喜欢,他差点就拜不成师父了。如此,他当然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师姐,为何你要反对师父收我为徒?我不明白,究竟是师弟哪里不对,竟惹得师姐这般讨厌我。”

“你不要叫我大师姐,我从未承认过有你这么一个师弟,我承认的从来只有一个师妹简晚,所以你不用叫我大师姐。至于理由,告诉你也无妨,那就是你这个人太假,从看你眼睛的第一眼开始,我便知道,你是一个极会伪装的人,几乎伪装得天衣无缝,毫不破绽,人人都看不出你的真面目,都被你的外在表现出来的所蒙蔽了,唯独我,一个素来擅长掩饰的人,自然看得穿你伪装的面具,因为,你我在某些行事上很像,同样喜欢戴着面具做人,同样喜欢忽悠蒙蔽世人。”邀月也不隐瞒苏流年,将她不喜欢他的理由说了出来。

而苏流年呢,听到这里,却是笑了笑。“既然这么说的话,那不是更应该欣赏我苏流年才是吗?毕竟我们是同一类人。”不被承认就不被承认,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师父相信他,只要师父承认他这个徒弟就好,苏流年本不觉得被邀月这位大师姐的话所刺伤了。

可是接下来邀月的话,却是真的刺到他的灵魂深处了。

“不,你错了,苏流年,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我跟你虽然都喜欢伪装,都喜欢蒙蔽世人,可我伪装那是对待敌人,是为了戒备那些想要害我的人,而不是伪装着对待亲人,朋友。你连师父都蒙蔽,我这个做徒弟的实在是看不过眼。我老实告诉你吧,当年你告诉师父你那完美无缺的凄惨身世时,却不知道,我在暗中调查了你,将你一切的过往全部都告诉了师父,本以为师父就此会放弃收你为徒的念想,没想到师父最后还是收你为徒了,你可知道,师父当时对我说了什么话吗?”

邀月的这番话对于苏流年而言似打击很深,他一直以为他在师父那里的印象都是完美无缺的,是善良质朴孝顺的好徒弟,却不想,师父在当初收下他的时候已经知晓一切了,如此,这个时候的苏流年自是被惊骇到了。

“师父他老人家,究竟,究竟说了什么?”

“师父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这个世上没人拉扯你一把,引导你向善的话,那么就是他不善,就是他在作恶,在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歧途,走向地狱之门,所以那个时候,我没再反对师父,我尊重了师父的决定。”

“原来如此。到如今,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师父有时候看着我是那样奇怪的眼神,我本以为是师父在怜悯我,在哀叹我的身世,原来不是,原来那一声声的叹息,那一次次复杂难言的眼神,其实是在告诉我,师父对我很失望,他对我很失望。”苏流年忽然苦笑着蹲了下来,

死死地双手抱头,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说吧,邀月,今晚你这么来找我,又对我说了这么多话,你有什么目的,你究竟想要让我做什么,说吧。”

老实说,师父是除了他娘亲之外最值得他尊重的一个人,他也不是故意想要蒙蔽师父的,只是撒谎撒久了,面具戴久了,他就摘不下来了,他希望在师父心目中保持着那个美好的形象,如此,为了维持这个美好的印象,久而久之,他就不得不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第一个谎言,如此,他根本是无路可选,逼得自己只能不断地朝前,朝前,无法停歇下脚步,就怕一停下来,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天,师父跟娘亲看到他的时候,眼里满是那份失望。

因而,为了不让师父跟娘亲失望,他一直都在告诉自己,要上进,要出人头地,要给师父跟娘亲争气,要做优秀的徒弟,继承师父的衣钵,名扬天下,要做出色儿子,要继承苏家给娘亲该有的荣耀,克尽孝道。

可如今,残忍的现实告诉他,其实他的谎言早就被人揭穿了,只是没人告诉过他而已,而他还跟一个小丑似的,到处蹦跶,真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苏流年在你们眼中,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是不是?我是庶出的,我就不该有反抗之心,我就该默默地承受着世人对我的嘲讽,亲人对我的践踏,甚至是要了我的性命,我也不该产生报复之心,是吗?对吗?”

“苏流年,你不要抱怨,命运对你并不是那么差的。你仔细想一想,若非你父亲苏文林的当机立断,你早就死在你嫡母的杖责之下了,若非你娘亲连夜将你放走,你恐怕也死在那碗毒药之下了,若非师父收你为徒传授你医术的话,你恐怕也成不了今日的苏流年,如此,老天待你并不差。只是你的心太不平,只是你想要拥有权势了,你一心想着踩着能助你的人往高处而去,却从未曾想过,你的所作所为是否伤害了你的亲人,你的朋友。”

“不要来跟我说什么大道理,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到我当时所受到的伤害,你永远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有多么恨,多么恨,多么恨,我恨世道对我不公,老天对我不公,我什么错都没有,只不过是投胎在姨娘肚子里,为何就要承受那么多的苦楚,如此,我要反抗,我要上进,我要出人头地,有什么错,我想有一天将那些伤害过我的人统统都踩在脚底下,让他们后悔,又有什么错?”苏流年眼睛通红通红地吼着。

而邀月呢,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吗?就因为你抱怨太多,你才会觉得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欠着你似的,可你也不想一想,这个世上,没人是欠着你的。你娘不欠你,师父不欠你,那位萧夫人,更是不欠你,可你还不是利用旁人的善心利用得心安理得吗?”

“原来你今晚是来警告我的。”苏流年似明白了邀月为何今晚会来找他,为何会跟他说那么多了。

“没错,我今晚就是来警告你的,警告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念头,对于那三个孩子也好,还是萧夫人也罢,你最好都不要想着利用他们的善心来达成你的目的,要不然,我头一个不会放过你,清理门户这种事情,我邀月也是很擅长的。”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从未想过要伤害过那三个孩子还有那个女人。”自从萧七七大变了之后,苏流年真的没有动过要伤害她的念头,当然了,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她的孩子,包括后来她收养的二个孩子,哪怕在今晚猜到了二个孩子的真正身份,他也没去想过要做些什么。

“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我希望你永远记得你今晚说得话,并且说到做到,而不是只是嘴皮子动动而已。就这样了,你我之间本来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正事办完了,我也该走了,往后,你还是当我就是那个陌生人,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提起你我之间的关系。”说完该说了,邀月果然干脆地离开了。

留下苏流年,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知道,这个夜晚,对他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99章 有些事情该糊涂就糊涂

隔天,萧七七照往常那样做了儿童营养餐,让赵大山父子二人送到童家学堂去,她又准备了早点给众人吃,等到赫老大他们几个吃完了已经出发去打听店铺消息了,萧七七才发现,饭桌上少了一个人,是苏流年。

“怎么回事?苏大夫今个儿怎么没有过来吃早点?他是不是生病了啊?”昨天晚饭的时候就见他吃得少,莫非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吗?

萧七七猜想着,却不料梅长卿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想苏大夫应该是有别的事情在忙着。”

“这位公子说得是,苏流年有别的事情在忙,他昨晚就已经告诉过我了,萧夫人,你放心好了,他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身为知情者的邀月,得知苏流年这么识相,她很满意。

“这样啊,那麻烦梅公子等下吃完早点带上这个食盒吧,反正你要回苏大夫那里去的,干脆就将他的早点带回去好了。还有啊,你告诉苏大夫一声啊,他是做大夫的,应该更清楚才是,这人啊,午饭晚饭不吃倒没什么的,早饭可一定得吃,不但得吃,还要吃好,要不然啊,很容易得胃病的。”萧七七念叨了一番,将食盒给梅长卿递送了过去,梅长卿呢,不知道为何,盯着萧七七多看了几眼,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为什么这么看我?”萧七七奇怪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蛋,发现没什么东西沾在脸上啊,不由纳闷地问着梅长卿。

而梅长卿呢,倒是没说什么,顺势接过了萧七七手中的食盒。

“行,我帮你带给苏大夫,也会将你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他的,希望他明白你的一片好意。”梅长卿这话说得好像有什么特别意思似的,因为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地飘了飘在座的邀月。

这萧七七呢,素来都是听不明白的就懒得去听,她做人可不喜欢太累,无关紧要的事情,她那是懒得去猜旁人的心思,因而她什么都没问,倒是吃着早点的邀月忽然捧着萧七七设计的盘子,惊叹地叫了一声。“萧夫人,你这盘子可真好看,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套回去,这盘子用来吃饭的话,感觉我这么俗气的人也变得高雅起来了。”邀月跟萧七七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她已经很了解萧七七这个人了,只要没有触及这位夫人底线原则的问题,她知道,这位夫人通常是不会拒绝旁人要求的。

好比现在,她这么一说,萧七七立即就应了,果然是一点意外都没有。“行啊,你若喜欢的话,我等会将这几套盘子的图样画出来给你,到时候你找个师父帮你烧制出来就行了。哦,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了。等会,梅公子,你先别急着走,等我一会儿。”

“还有什么事吗?”梅长卿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萧七七。

“你稍等片刻啊,我想起还有些东西要给苏大夫,你帮着一块儿带回去给他好了。等会儿啊,我马上就好。”说着,萧七七急着跑去后头,翻找出她当初答应了苏流年的那些瓷器设计图样,整整地一大叠,有盘子,有饭碗,有勺子,还有茶具,花瓶等的设计,每种都有一套,都是表示亲情主题的,很温馨暖人。

“喏,就是这些,你告诉苏大夫一声,他拜托我给他画的东西我都给他画好了,希望他能喜欢,也希望他娘亲收到他礼物的时候也能欢喜。”萧七七笑得一脸温和,她将那一叠的设计图样交到了梅长卿的手中,却不想邀月却从中拦截了。

“嗯?”萧七七奇怪地看着邀月的举动,邀月呢,却是嫣然一笑道:“我就看看,看看夫人你给苏大夫画了一些什么好看的,如果是好东西的话,我自然也想要一份的,只是希望夫人不要吝啬啊。”

“那是当然,如果有邀月姑娘喜欢的,我自然也会帮你画一套的,只不过这些不行,你不能从这里挑选,那是我答应苏大夫,特意给他设计的,是他要赠送给他娘亲的礼物,所以抱歉了,邀月姑娘,你还是等会想一想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再帮你设计出来,可好?”谁都喜欢收到的礼物是无法复制的,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萧七七既然答应了苏流年的要求,自然就要尽量做到完美,别让他跟他的娘亲留下任何遗憾。

而邀月呢,一听萧七七这话,倒是眼中闪过一抹极快的异光。“那也得那个人真能领会到你的一片好意才行。”邀月的声音极低,以萧七七这样非习武人的耳力自然是听不清楚的,因而她困惑地开口问了。

“邀月姑娘,你能不能说得重一点,你说得太轻,我没听清楚。”

“哦,我刚才是在说——”邀月刚想告诉萧七七实话,让萧七七别为了苏流年这么费心费力,指不定他根本就是在骗取她的信任,从她手中拿好处,谋取他自个儿的利益呢。只是她这话说了半截,却被梅长卿给打断了。

“萧夫人,其实邀月姑娘的话我听到了,你不用让她重复了,她只是在惊叹你的作品画得很好,很是羡慕,也很想拥有这么一份独一无二的图样。不过,她一个姑娘家,应该是脸皮比较薄吧,所以不好意思开口要求太多。”

萧七七听到梅长卿这么说,倒是一点怀疑都没有,毕竟梅长卿这个人,从他来到赵家村,成了她家的客人后,他从来都是挺坦诚的,哪怕是那些极为隐私的话题,他也都是跟她坦诚相对,没有欺骗过她一丁半点。

所以梅长卿这么一开口,萧七七自是解了疑惑,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我多问了。不过,邀月姑娘你放心吧,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你如果有特别的喜欢的,尽管告诉我,我抽空帮你琢磨琢磨,尽量帮你琢磨出一套你喜欢的设计图样来,如何?”

“行,既然夫人这么说的话,那邀月就不客气了,我就厚着脸皮要求了。”邀月笑嘻嘻道,倒是再也不提刚才那话题了,因为她察觉到那位梅长卿很不愿意她在萧夫人面前说起那个话题,直觉地,她便住了口,没再对苏流年多评价什么。

只是在梅长卿离去的时候,她跟了上去,问着梅长卿,为何不让她将刚才的话点明,不让她说破。

梅长卿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邀月,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若是一个人真心想着帮助朋友,想着能够让这个朋友感到欢乐,这个时候,你却要残忍地告诉那个乐意助人的人,告诉她,你的朋友在欺骗你,你的朋友其实只是想通过你谋取利益罢了,你觉得这个帮人的人心情会如何?她往后行事会如何?”

“伤心是在所难免的,往后戒备人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如果能让萧夫人有防备之心,有什么不好吗?邀月不解地望着梅长卿,而梅长卿却道:“你这么说,可见你并不是太了解萧夫人这个人,你将萧夫人看得太天真,也小看她了。其实,她一点儿都不笨,也不糊涂,相反,她聪明得很,也清晰得很,你以为她不知道苏流年要了那么多的设计图是去做什么的吗?你以为她真的不知道先前苏流年告诉她,图纸落在朋友那里的时候,她不知道事实吗?其实她都明白的,只是心里明白,嘴上没有点破而已罢了。”

“怎么可能?既然明知道苏流年想利用她的点子谋取利益的话,她怎么可能会那么坦然微笑地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邀月觉得梅长卿这话说得太荒唐了,根本不可能。

“你别不信,我跟她相处的日子比你要长,看得也比你要透,她那个人,有时候比你想象中的要来得世故复杂,有时候又比你想象中的来得要单纯简单,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她心里,一定是有底线的,只要旁人没有触及她的底线,她是不会去计较什么的。而这苏流年虽然隐瞒了部分事实,想着要利用她的设计图去谋取利益,可她心里明白却不介意,这说明,苏流年的做法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所以她不计较,也不点破什么。”

“这,这还不算触及底线吗?若是我的话,明知道这个朋友这般对我,我肯定早就跟他一刀两断,划清界限了。”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不清楚之前的事情。其实苏流年说到底,本性并不坏,他只是被执念所左右罢了,在他心里,其实还是有很善良的一面,要不然,萧夫人早就跟他划清界限了。这一点,你要相信萧夫人看人的眼光,她看得比谁都准,也看得比谁都远。可能你还不知道吧?苏流年救过萧夫人,也救过她的儿子,甚至多年来,苏流年一直都有帮过她儿子,是真心的,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心灵也是最敏感的,谁对他好,他是最清楚的,所以连那个孩子都没说什么,也没提醒过萧夫人,可见苏流年确实不差。”

第100章 答案不会有意外

若非如此,这梅长卿怎么可能在旁侧袖手旁观,他定然会插手的,而他到现在都没插手,就表示苏流年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他不用替萧七七母子担心什么。

“邀月姑娘,现在你该明白为何我刚才要阻止你点破这件事情了吧。毕竟在萧夫人的心里,苏流年是他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她很感激,也觉得这个朋友比身外之物更为珍贵,所以只要苏流年没有做出过对她们母子二人实际上的伤害,她都可以不介意,不在意。而你若是在刚才点破了这件事情,对谁都没有好处,明白吗?”

“这么说来,倒是我看得太浅了。”本以为足够了解萧七七了,却没想到,她只是了解了一部分而已。

若真的按照梅长卿所言的话,那么,这位夫人的想法也实在是太令人惊叹了,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会真的是这样吗?

邀月还是带着几分怀疑的,梅长卿呢,见她如此,就知道她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所说的,因而他道:“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试试的,只是结果,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说完这话,梅长卿提着食盒,翩翩然地从邀月面前走过去了,留下邀月呢,揉着隐隐而疼的太阳穴,觉得想得都快要爆炸了。

“龙九,龙九,你过来一趟。”

“什么事?”

“是这样的啊,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来给我判断判断,是不是真的是这样的?”那邀月将先前她跟梅长卿之间的一番对白毫无遗漏地告诉了龙九,然后让龙九帮她判断判断,是不是事实果然如梅长卿所言的那般。

那龙九呢,听完邀月这番话,沉默了许久,倒是蹦出了一句话来。“其他的,我没什么好判断的,但是最后一点,梅长卿应该没有说错,苏流年不会对萧家母子做出任何实质伤害的事情来的。”

“这个谁能保证?”邀月还是不太相信苏流年人品的,她总觉得苏流年这个人心机太重,又急功近利,太有私心,难保将来会不会做出这种伤人之事来。

而龙九在这一点的看法上,却跟邀月不同。

“邀月,这种事情谁都无法保证,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你这么说,对苏流年而言太不公平了。换成是任何一个人,你就能保证这个人将来一定不会做错事做坏事?”

“龙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苏流年太过苛刻了点?”邀月问着。

“也可能是你跟他都有一个共同的师父,你很担心你师父,难免就会考虑太多从而看不清楚很多东西,倒是旁观的梅长卿,看得比你更清楚一些。你要知道,他可是人称雅公子的梅长卿,他素来最为擅长的便是揣摩人心,各种人的心思,他基本都能看出一二来,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龙九这话一说,邀月倒是不吭声,只是没有亲眼见证过,她还是怀有几分疑虑的。

如此,龙九跟梅长卿的建议一样,若是邀月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干脆就听从梅长卿的提议,去萧夫人那里探一探口风吧。

那邀月呢,听到龙九这个提议,思虑了好久,终究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她去的时候,萧七七正在厨房里忙着琢磨一道新的点心,见她来了,还以为是来跟她学习水晶红枣糕这道点心的,便道:“邀月,你来了,正好我手头上的点心已经完工了,这会儿也有一些时间,不忙了,你若是决定现在开始想要学习如何制作那水晶红枣糕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指点你如何做。”

“哦,这个啊。”她来这里找萧七七,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学做水晶红枣糕的,而是心头压着的那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之前,她就始终无法释怀,所以她必须要亲自验证了才行,想着如此,她摇了摇头。

“萧夫人,其实我过来找你,并非是为了学做水晶红枣糕的,我是有一个疑问,一直盘旋在脑海中里,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这才来找萧夫人,想让萧夫人帮着我参考参考,想个法子帮我解决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样啊,也许。我虽然吧,很多方面不太懂,但是你说说看吧,如果是我可以帮得上的,我一定给你主意,可好?”萧七七笑着将锅中的点心一个个地取了出来,趁着刚出炉的,她取来放到了邀月的面前来。

“来,邀月,尝尝看,尝尝看我这新琢磨的点心,味道好不好?”邀月看到萧七七递送过来的点心,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她笑着接过,轻轻地咬了几口,而后露出笑容道:“味道很好,很好吃。”

“好吃就行了,往后就用这曲奇饼干给他们几个孩子带着,万一学习途中饿了的话,就可以填填肚子。”萧七七考虑得很周到,学堂里没有给孩子们准备什么午后点心的,而那个时候午饭过去有些时辰了,孩子们万一肚子饿了没什么吃的,恐怕会影响学习心情的,所以萧七七就一直想着要制出曲奇饼干这样既可以当零食又可以填饱肚子的点心来,如今算是配着新的厨具,制作成功了,她的心情自然不错,面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已经做好聆听邀月述说的姿态了。

那邀月呢,知道萧七七已经做好聆听准备了,她呢,自是理了理思绪,将苏流年跟萧七七之间发生的事情编成了一个江湖故事,向萧七七缓缓地说来,完了,她带着几分恼怒道:“夫人,你说说看,这事,究竟是我的决定对呢,还是龙九的决定对呢?”

“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是觉得那个江湖朋友欺骗了你们的好朋友,你觉得应该去揭穿那个人的谎言,让你们的那位好朋友能够认清楚了那位江湖朋友的真正面目,从而疏远他,跟他绝交,是这个意思,对吧?”

“没错,就那个江湖朋友的态度,如此作假,虚伪,蒙蔽着我们的好朋友,萧夫人不觉得应该直接揭穿那个虚伪的江湖朋友吗?”

“倒也不是,这得分人,得看事,关键还得看你那位江湖朋友对你们的好朋友做过什么事?如果只是无伤大雅的欺骗,如果那位江湖朋友有不得已的苦衷,没办法才撒谎骗人的话,那就不算是什么事情,哪怕他喜欢戴面具,可他若是真心想要跟你们的好朋友结交的话,你们完全没有必要去揭穿他的谎言。因为,这对谁都没有好处。”萧七七的这番言论,邀月顿时一惊。

果然若梅长卿所预料的那般,答案不会有什么意外。

只是,她依旧很难置信。

“为什么萧夫人你跟龙九看法一致,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不,你也没错,每个人立场不同,想法不同,看待事情自然也会不同,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比如,因为你跟当事人有关系,所以你可能因为过于担心,本身就牵扯在其中,可能想法上就会带有自己的偏见,自己的执念,因而看人看事会看得比较不清楚,但旁侧的人,比如龙九,他因为不涉及任何牵扯,这个人就会站在更高的地方看,他的观点也就不会偏向任何一方,看人看事就会比较客观,看得自然也就更为清晰一点。”

“原来真是我看人带了执念,带了偏见吗?”邀月喃喃自语着,像是压在心头十几年的问题本以为答案是正确的,却没想到,这个答案却是带着偏颇的,如此,她自是有些迷茫了。

“邀月,邀月?”看着邀月发愣了,萧七七在旁侧轻柔地唤了她几声。

被萧七七这么一提醒,邀月方从失态中惊醒过来,惊醒过来的她,忽而很想要另外一个答案,因此她又将苏流年跟他师父的故事,还有她对苏流年的看法,同样以一个故事的方式告诉了萧七七,请她帮忙想想办法,她该如何行事。

“萧夫人,那你告诉我,你说你若是这个故事里的姑娘的话,你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呢?”

“其实答案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那故事里的师父,他做得就很好的,他那样的解决方式就不错啊,只要那个人并没有想要伤害师父之心,并没有实质上伤害过什么人的话,那么他就算在外人眼中看着不像个好人,但是作为亲人家人的话,那么就得更加好好护着他,支持他,相信他是善良的,相信他的人品是好的,帮着他向善,帮着他走上阳光之路,而不是跟外头那些带着眼光看他的人一样,跟着一块儿对他落井下石,对他也充满了戒备之心,对他也抱有怀疑态度,如此,反倒是催化了他恶劣的一面,从而将他推到了向恶的一面了。”

“这么说来,看来我是真的做错了。”邀月有些苦恼道。

“做错了也没什么的,哪个人不犯错呢。要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谢谢你,萧夫人,邀月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是去做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事去,我走了,萧夫人。”

邀月这个人是个急性子,想到了什么就立即去做,所以这会儿她一旦意识到自个儿的做法对苏流年太不公平了,便赶紧去向苏流年道歉去了。

第101章 放下之时便有资格得到

当然了,邀月临去前从萧七七这里拿走了一些曲奇饼干,算是有借口去苏流年那里。

而这个时候的苏流年呢,正从梅长卿的手中接过萧七七给他准备的早点还有一大叠的瓷器设计图样。

他翻动着一张又一张的设计图样,发现这些设计图样都是一整套的,都是亲情为主题的,有母子画面,也有父子画面,更有全家人吃团圆饭的画面,总之,她是花费心思帮他设计的,就为了他开口说要帮喜欢瓷器的娘亲收集瓷器作为生辰之礼,她竟是各式各样的瓷器全部都设计了一套给他。

她可知道,这些图样若是制成瓷器的话,价值多少吗?

她就这样毫无怀疑地将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他,苏流年真的觉得有愧,内心很羞愧,很羞愧,羞愧到面对梅长卿那淡淡的目光,第一次脸蛋竟然是晕染了红色,绯红绯红的颜色,蔓延到耳根那里,他觉得他的双颊发烫,他的双手也在发烫,烫得他竟是莫名其妙地将这叠设计图样塞回到了梅长卿的手中。

甚至为了担心他自个儿反悔,他赶紧背对过去,不想自个儿的决定发生动摇。

而梅长卿呢,望着手中的设计图样,面上竟然浮动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虽然很轻,很淡,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脸上,可他还是笑过了。

随后,他抬手,戳了戳苏流年的后背。“苏大夫,莫非你不喜欢萧夫人帮你设计的图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回去转告她,让她再帮你设计其他款式好了。”轻飘飘地落下这话,梅长卿准备走了。

那苏流年呢,一听这话,忙飞速地赶到了梅长卿的跟前,拦截了他。“不,不是这样的,梅公子,其实我很喜欢,很喜欢萧夫人帮我设计的瓷器图样。”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收下呢?”

“那是因为,因为我没有资格收下这些设计图样,是我,是我欺瞒在先,是我不配得到萧夫人的设计图样。你帮我转达一下,就说,是我苏流年对不起她,是我骗了她,其实我娘的生辰在冬天,远远没有到,是我想要她手中的设计图样,才骗了她,找了我娘喜欢瓷器这么一个借口,这是错之一,错之二,我还骗了她,其实当初她交给我的几套盘子设计图样,我根本没有遗落在朋友那里,而是派人送到了京城苏家,这会儿苏家应该已经用她的图样制成了盘子送进宫廷去了,对不起,对不起。”说完这话的苏流年,似心情放松了,好像连日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被搬走了,虽然他很可能面临着被萧夫人疏离的下场,但是他若不说的话,他憋着真的难受,他也受不起萧夫人这般的真心实意。

“等会,苏大夫。”看着神色黯然的苏流年,脚步踉跄如同行尸走肉般地移动着,梅长卿拦住了他。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觉得我的做法很可耻,如果你想为萧夫人打抱不平的话,你就揍我吧,揍我一顿好了,狠狠地揍。”也许这个时候揍他的话,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苏流年闭上眼睛,等候着疼痛传来,却不料,手心里却被塞了东西。

他困惑不解地睁开眼睛,有些愣愣地望着手中的设计图样,不明白梅长卿为何要这么做。

“你既然这么说了,就表示你已经有资格拥有这些设计图样了。拿着吧,不要辜负了萧夫人的一片好意,她既然是真心想要给你的,是想让你讨你母亲欢喜的,那么你不要让她失望就行。说来,你应该很明白的,她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你对他们母子有恩,她是感激在心的,如今有机会帮你,她自然是欢喜的,而这份欢喜里,她是在意你这个朋友要远远地超过身外之物的。因而你若用身外之物的价值来衡量她的这份真心,那么你才是真的不配有资格拥有她的设计图样。”

“我明白了,梅公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找她坦诚一切,说明前因后果的,然后她要不要原谅我,就看她的选择了。”苏流年眼睛里闪动着晶晶亮的东西,他拼命地抬着头,努力地压制着眼里的东西飞出来。

而梅长卿呢,再次阻止了他。

“你别去了,你这一去,说穿了事情,其实对谁都不好,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人嘛,总有犯错的时候,改过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我相信,你往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做了,不是吗?”说完这话的梅长卿,施施然地走了,临走时,他还回头叮嘱了一句。

“对了,盒子里的点心还热着呢,趁热吃,别等凉了,那就不好吃了。”说来,梅长卿本不必加这么一句话的,可终究不想萧七七做得吃食被浪费了,因而也不知怎的,就莫名其妙地说了那么一句。

那苏流年呢,看着梅长卿翩然而去的背影,转而视线落在了食盒中,彼此,他的目光温软一片,暖意融融。

他比任何一次吃到美食的时候,动作都要来得小心,吃得时候也要来得缓慢,像是从品尝的点心里得到了暖人的力量,越吃,嘴角的弧度就越发弯了起来。

那邀月提着曲奇饼干到的时候,就看到苏流年吃着点心,微微而笑,整个人徜徉在安静祥和的气息里,褪去了那份不甘的怨气跟郁郁不平。

而看到这样的一幕,显然是她意外的画面,她从未想过像苏流年这样虚伪的人会有卸下面具,笑得那般温和暖人的样子,更未想过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有如此阳光明媚的一面。

果真是她看得太局限了吗?

果真是她的偏执,是她先入为主,从未公平地看待过他吗?

想到这儿的时候,她望着苏流年的侧脸,忽然有一种莫名地愧疚涌动心间。

也许师父跟萧夫人说得对,在她从未给过他机会的时候,又怎能单凭第一面就下了这样的判断?她又怎可以在旁人轻看他的时候,她不但没有鼓励支持过他,反而还跟着一块儿用世俗的眼光批判着他,苛刻着他呢?

“师,师弟。”轻轻的,几乎是没什么声音的二个字从邀月的唇中吐了出来,按理说,这样的音量,离着有一段距离的苏流年根本是听不到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苏流年似有感应一般,忽然就转了视线,直直地朝着邀月的方向看过来。

“师姐?不,邀月姑娘,你来这里,又是打算来警告我的吗?”

“哦,不,不是的。”莫名地,拿着点心的邀月竟然有些紧张,说话也变得期期艾艾起来。

她如此的态度,倒是让苏流年不解了。“如果你不是来警告我的话,那么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是的,我是有话要跟师弟说,是这样的——”邀月准备豁出去了,丢脸就丢脸吧,该做的事情要是要做的,哪怕这会儿她尴尬得要死,她也决定这么做了,一定要跟师弟道歉。

可她道歉的话还没说呢,苏流年竟是倏然惊愕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邀月。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那个,那个叫师弟啊,没错啊,你是我师弟嘛,既然是同一个师父,师父也收你为徒弟了吗,那我这个大师姐唤你一声师弟也是应该的,应该的。”好丢脸啊,她邀月还从未如此紧张过,比跟敌人交手都要紧张。

而比之她的紧张,苏流年更是不太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