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嫣然说,“我都说了不要来,你偏要来,都这么晚了,他们一天怕是受了惊吓,早就歇下了,自讨没趣。”

她话说得刻薄了些,却是真话。

程佑天无言以对,他也不想如此,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西苑。

两人回去便相对无言,楼嫣然心中有气,扭身回了房,程佑天心情不好,命杜鹃端酒,他一杯一杯地喝,酒入愁肠愁更愁,喝得再醉,心中仍是牵挂着皓月居的人。

杜鹃见他微醉,劝他不要再喝了,程佑天推开杜鹃,拿过酒壶便灌,杜鹃不敢去抢,待他喝得一滴不剩,杜鹃才敢劝他去休息,不敢再给他端酒。

“大少爷,去歇着吧。”杜鹃劝着,扶着程佑天到内室,程佑天和楼嫣然分居而眠,他要去楼嫣然房里,两人便一起在主居,有时候他回来晚了便在偏殿歇着。

她扶着程佑天到床上,他突然一把拉着杜鹃,翻身压在杜鹃身上,他醉得迷离,有些辨不清眼前是谁,那个禁忌的名字忍不住喊出口,“不悔……”

杜鹃心惊胆战,睁大眼睛看着他,程佑天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唇……

主居。

楼嫣然辗转难眠,程佑天没有回来睡,怕是在偏殿歇了,两人成亲以来,多半是一起同床而眠,虽各有心结,表面的平静倒是过得去。

程佑天一心只关心云不悔,听说她出了事,心魂都吓没了,竟还怕惹人闲话,拉着她一起去皓月居,楼嫣然一想起便觉得胸闷。

她究竟是哪儿不如云不悔,成亲前,她爱慕程慕白,不顾大家闺秀的羞涩,写了一封信表白,他置之不理,至今仍当没收到这封信。成亲后,她已试着和程佑天好好过日子,可程佑天一颗心都在云不悔身上,她到底哪儿失败了?楼嫣然烦躁地坐起来,披上一件外袍,唤来秋霜,“大少爷呢?”

“在偏殿歇着了。”秋霜神色有些担忧,态度躲闪,楼嫣然眼眸一眯,“谁在伺候?”

秋霜不敢说,楼嫣然厉声道,“连你也敢欺瞒我了吗?”

秋霜慌忙跪下,“小姐恕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是杜鹃伺候着。”

楼嫣然紧紧地抓着帷帐,又缓缓地松开,杜鹃……她是程佑天的通房丫头,听喜鹊说,杜鹃早两年便在程佑天房内伺候了,程佑天待她和一般的侍女也不同,吃喝穿戴都较其他侍女好许多,分明是一院主子,只可惜没名没分,妾室也轮不上,她嫁过来后,自然不会让杜鹃再伺候程佑天。

楼嫣然是聪明人,她把杜鹃放在身边伺候,人在眼皮底下,杜鹃自然不会和程佑天有什么,她从来不给杜鹃机会,可今晚……

她站起来,想往外走,秋霜慌忙拦下她,“小姐,别……”

楼嫣然看秋霜的神色也知道来不及了,那杜鹃此刻一定婉转承欢,她咬着牙,指甲几乎都刺到肉里去,心脏宛若被划上好几刀。

鲜血淋漓。

“小姐,不要难过,大少爷只是喝多了,一定是杜鹃这狐媚丫头故意勾引大少爷的,您不要伤心……”秋霜劝着楼嫣然,不忍见她痛苦……

“伤心,难过?”楼嫣然冷冷一笑,挺直了背脊,脸色沉静,“谁说我难过?不,我一点都不难过,一点也不……”

秋霜不敢再说。

楼嫣然抿唇,扭身回去休息。

翌日。

程佑天早早醒来找楼嫣然,他想和楼嫣然一起去看云不悔和程慕白,他却没见到楼嫣然人影,秋霜说,楼嫣然身体抱恙,人躺着,还没起身。

程佑天蹙眉,“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抱恙了?”

秋霜说,“这阵子小姐身上本就不利落,昨晚又一人独坐几个时辰,兴许是感染风寒,这就病倒了。”

程佑天想到昨晚他和杜鹃的事,有些许内疚,可转念便想,杜鹃本就是他房内的丫头,他要杜鹃是天经地义的,这么一想,心底便没什么愧疚感了。

“请大夫了吗?”

“小姐说不要劳烦大夫了,她歇一会儿便好。”秋霜说,程佑天负手,嗯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也不过皓月居了,先去商行,若是少奶奶有什么不妥,立刻来通知。”

“是!”秋霜目送他离开,心中有些同情楼嫣然,程佑天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离开了,世子妃一旦有恙,世子都在床前伺候,寸步不离,也难怪小姐心中不舒坦。


161

云不悔的脚养了几日,逐渐好转,程慕白一直悉心照料,唯恐出了差错,皓月局处处可见甜蜜温馨,令旁人称羡,程慕白和云不悔感情迅速升温,少了一份过往的相敬如宾,多了一份情意绵绵, 灵溪、灵心和冰月等侍女都十分开心,都道如愿寺一事,巩固了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

王妃不在府中,一切大小事务都由云不悔做主,她养伤几日,除了腿脚不方便走动,其他地方并无不适,处理王府家事十分妥当,并无耽搁。

她担忧的是,王爷带苏林出门已数日,无一点音讯,她和程慕白提过,程慕白并不上心,说是王爷常带苏林出远门,偶尔出去一个多月也不足为奇,云不悔听他这么说,也不再过问。

这段时间,府中极是平静,王爷不在府中,几位侧妃娘娘也和平共处,终日沉闷,无一点喜气,云不悔足不出户,只关心东苑的人,他们开心即可,府中人心情如何,她并不在意。

月光如水,透过花窗落在实木地板上,点滴温润,云不悔坐在雕花浴桶里熟悉,如云长发披在白皙的肌肤上,更显得雪肤玉肌,夺人心魂,浴桶里撒了一层-茉-li-花瓣,雪白的花瓣铺在水面上,随水波微荡,仿佛一层雪花涌动,衬出云不悔如一朵出水芙蓉。

咳嗽声淡淡传来,正在泡澡的云不悔心思一凝,脸上不知因热气,或是羞涩,红晕更深,他回来了,除了听到他的咳嗽声,她还听到灵溪和灵心请安的声音。

成亲至今,她和他的洞房花烛夜还延着,两情相悦,彼此心心相属,这洞房花烛早该过了,可她的脚受了伤且不说,这几日身子也有一些不便,所以便一直耽搁着,否则回来那夜,他已想要她了。

她并不排斥把自己身心都交给程慕白,这本是她期待已久的事情,她羞涩地咬着唇,正要起身便听到脚步声,她正起了一半,骤然坐下来,茉-;-莉-,-花瓣随着水溅到浴桶外,撒在地板上,云不悔紧张地握紧了手,不知往哪儿摆。

程慕白修长的指在她的发丝上划过,这如云秀发真美,又黑又直又柔顺,抚着很舒服,也令人心悸。云不悔素来爱泡梅花裕,今日梅花没了,灵心便以mo-li花替代,撒了一盆,在水面上如一层白雪浮动,遮住了水下春光。他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看见她精致的锁骨,胸前若隐若现的春光。

修长的指从头发移到肩膀,她的肩膀小巧浑圆,肌肤细致,如新生的婴儿,在他的抚摸下,她的肌肤染了一层粉红的色泽,粉中透白,十分好看,仿若一阵电流从他的指尖透过她的肌肤,直达心脏,酥麻战栗,她的脸烧红,几欲滴出鲜血来。

“世子……”云不悔出声,握住他的手,程慕白轻笑,更握紧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问,“身子可方便了?”

云不悔脸上更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温热的唇轻轻含住她小巧的耳珠,云不悔嘤咛一声,慌忙点头……

内室,珠光柔软,人影摇曳。

“你真美!”程慕白赞美身下的女子,他的小妻子,她仿佛是造物者赐予他最完美的礼物,他俯下身子,温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眼睛,鼻尖,覆住她的唇。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青涩地回应他的吻,青涩地爱抚他的背脊,为他敞开最完整的自己,他原本很温柔,小心翼翼,唯恐伤了她,可慢慢的,动作便开始急切热烈起来,他吻过她的唇,含住她胸前的柔软逗弄,手指在她的身体内让她为他湿润……

当他进入那一刻,那种鲜明的疼痛让她咬紧了下唇,紧紧地衔着他,两人的汗水几乎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彼此的呼吸也急促沉重,她皱着眉,隐忍着这种疼痛和突如其来的幸福感……

嗯,是幸福感。

在她身体里的是他的一部分,是她今生最爱的男人给予她的疼痛,这种疼痛让每个女人都谨记一生。这种融为一体的感触是他给予她的,仿佛就如她所祈愿的那样,一生一世一个人,白首不相离,她和他是不分彼此的。

“慕白……”

他忍耐着极致的疼痛和想要冲==刺的痛苦,怜爱地吻着她的唇,他已经很小心,却仍是弄疼了她,“不悔,为我暂且疼痛一次,忍耐一次。”

他缓缓地在她体内移动,先缓后快,在她适应后,这才没有禁忌地疼爱她,激烈的肢体碰撞传达了彼此的情意,这种灵肉结合的感觉,令人为之心动,为之快活,为之幸福……

是谁说,幸福稍纵即逝,疼痛却铭记于心。

云不悔想,凡是女子,这一次的疼痛,定然铭记于心,也开始碰触到幸福的云端。

……

真正的结为夫妻后,程慕白和云不悔几乎形影不离,在外人看来,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本就极好,如今更是仿若一人,程慕白对云不悔的亲昵和宠爱,哪怕是陌生人也看得明明白白,十分羡慕。

凤城皆道,世子宠妻,世子宠妻,此话不假,府中奴仆皆可作证,世子把世子妃当成手心的珍珠,温柔呵护,万千宠爱,当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相较于府中的气死沉沉,皓月居一片春光明媚。

冰月最是开心,因为云不悔很幸福快乐,她伺候云不悔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幸福过,眉梢似乎都带着春意,哪怕是陌生人看到这样的她,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被幸福包围的女子。

这样的幸福感中和她身上的清冷和淡漠,人变得更加柔软。

“小姐,我昨日和灵心出门还遇见表四小姐,她问起你,问你在王府过得开不开心。”冰月眨眨眼睛,淘气地说,“我告诉她啊,小姐就是世子心尖上的宝贝,谁也动不得,过得风生水起呢。”

*

貌似这个文不适合太肉肉的戏份……脑部脑部哈……比魔妃好,比魔妃好,至少是有肉的。O(∩_∩)O哈哈~

162

云不悔一笑,她在王府一切安好,哥哥和姐姐定然也会觉得欣慰,府中虽说事多,她一人却能应付,哪怕东苑病的病,不受宠的不受宠,只要有她在,便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身体安康。

“哥哥和姐姐呢,过得好吗?”云不悔问,心里也想念他们了。冰月道,“表小姐倒是老样子,上门提亲的人甚多,都被她一人给回了,嗯,听说三少爷正在追求表小姐呢,那日我还看见三少爷和摇光小姐在一块,不过我看摇光小姐的神色,不是很喜欢三少爷哦。”

“你说程穆东?”

“是啊,这事可有趣了呢,据说啊,三少爷对摇光小姐一见钟情,日日寻着法子逗着表小姐开心呢。”冰月说,云不悔挑眉。程穆东和程佑天一起管理王府的商行,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然而,人风流花心,处处留情,凤城少女们对他程穆东趋之若鹜,可夫人们却极是不喜程穆东,哪怕是三夫人,也是不愿让摇光交给程穆东的。

“姐姐早有意中人,且是……”云不悔微微一笑,截了话音,这程穆东怕是要失望了,注定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冰月一笑,“小姐,还有一事呢。最近常有人到楼家说亲,要把自家闺女嫁给表二少爷,不求正室,哪怕是妾室也是好的,表二少爷全部拒绝了,且说自己有了意中人,今生只会娶一位夫人,且拒绝所有冰人再到楼家说亲,我问摇光小姐是不是真的,兴许是挡箭牌呢,摇光小姐说是真的,却不告诉我是谁,你说,表二少爷真的有意中人了吗?”

楼开阳眼光极高,连刘家的小姐都看不上,何况是别的女子,冰月很好奇,楼开阳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什么样的女子能打动这位才高八斗,情性冷漠的表少爷。

“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摇光小姐亲口说的,哪能有假,我看十成十是真的。”冰月说,“表二少爷一表人才,城中想嫁给他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不知道到底谁有福气了。”

云不悔想到玉致和玉妩,心中有些沉闷,若是哥哥有了意中人,哪怕要伤玉致和玉妩的心了,玉致且好说,人是活泼利落的,过些时日便好,可玉妩呢?

她是死心眼的少女,恐怕……云不悔看了冰月一眼,“此事莫要在府中提起,免得两位郡主知晓。”

冰月虽是不解,但点头应是。

转眼到了六月,荷花盛开,开了满池,王府中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湖,花开时分极是美丽,云不悔最爱到长廊上观赏荷花,这个荷花湖打造在四苑中间,略靠近西苑,就在梅花林旁边,有几十米的雕花长廊横架在荷花湖上,长廊曲曲折折,两边皆是荷花,荷叶无穷碧,荷花争斗艳,有粉红的,粉白的,大红的……亭亭玉立,甚是美丽。

夏日此景,当然如梦如幻。

云不悔欣赏之余,总爱作画,把这一幕描绘下来,程慕白常陪着她一起赏花,作画,荷花湖旁长有两人足迹,这一日程慕白和荆南出了门,灵心和灵溪随行伺候。云不悔午后带玉致和玉妩一起观赏荷花,冰月带着几名侍女伺候。

正赏到欢处,迎面碰上楼嫣然。

虽是妯娌,可两人却不常见面,距离上一次见面已有十日,楼嫣然身边带着秋霜和喜鹊,她见了云不悔,本想走,可最终却走过来。

云不悔十分惊讶,楼嫣然看起来憔悴许多,人消瘦得厉害,她仍然沉静,美丽,却失去了一种自信的风采,她认识楼嫣然也不是一天两天,她知道楼嫣然心性高傲,失去了什么,也不会失去她的傲气和自信,这是她最夺目的东西。

“三表姐,你也来赏花啊。”云不悔柔柔一笑,若无王府的人在场,云不悔习惯称她为三表姐。楼嫣然点头,目光远眺,落在满湖的荷花上,音色冷漠,“荷花开得真美。”

“是啊,开得很美,府景致一年四季都极美,春日有牡丹,夏日有荷花,秋天能赏菊,冬天能戏梅。真是一个好地方呢,不悔日日在此赏荷,甚少见到三表姐,最近几日身子不利落么?总见不着你。”

楼嫣然收回赏荷的目光,自嘲笑了笑,云不悔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觉得她的笑容有些自怨自艾,一点都不想她认识的楼嫣然。

她和程佑天发生什么事了?

“不悔,我真羡慕你,真的,特别羡慕你。”楼嫣然轻声说,“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我又做错了什么,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云不悔道,“怎么会呢,三表姐貌美如花,聪慧过人,且又嫁了如意郎君,怎会不如意?”

“你在讽刺我吗?”楼嫣然尖锐地问,云不悔微微一笑,她摇了摇头,“表姐多虑了,不悔并无讽刺之意,相反的,不悔希望表姐事事如意。”

楼嫣然冷哼一声,事事如意,云不悔,你真会如此好心么?谁知道你这笑容里,包藏了多少祸心,多少幸灾乐祸。她是高傲的人,哪怕有不如意,也不愿意告诉旁人,特别是告诉云不悔。

她和云不悔一起嫁进王府,两人都是风华正茂,倾国倾城的少女,云不悔如一朵傲雪红梅,傲雪迎霜,开得更艳,风华绝代,可她却如一朵过了花期的牡丹,日渐一日凋零,为何上苍如此不公平。

程慕白对云不悔三千宠爱在一身,呵护备至,时而远远看见,她都心生羡慕,总忍不住想,若是当日程慕白知道弹琴的人是她,一开始就知道是她,如今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是不是她?

她本来已打算和程佑天好好过日子,不再有奢望,程佑天也算是一名如意郎君,除了性子冷僻外,其他方便也算如她意,然而,他和杜鹃的事情把她的高傲踩在脚底下,她不甘。

楼嫣然不愿意见到如此幸福的云不悔,转身便走,玉致说,“嫂子,大嫂她对你是不是有很多误会?”

163

“没事,一家人,有些误会不要紧。”云不悔道,目光沉思,她在冰月耳边吩咐了些事,冰月走开,玉致问何事,云不悔笑道,“没什么事,让她回去先放置一些冰块在房中,天气太热了。”

赏荷后,玉致和玉妩回了自己庭院,她也回了皓月居,一回来便见冰月匆匆迎出来,一脸惊讶,“小姐,打听到了,天啊,这是大事情啊,杜鹃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