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致也知道这件事,却没来过一次,她的心结还在,心病难医,她和玉妩也生分了,明显得连王妃都看得出来,玉致成天往外跑,王妃问程慕白,程慕白隐瞒下来,没说什么。

幽禁第二天晚上,王妃把程慕白叫道自己屋里来,菊青沏上碧螺春,袅袅茶香萦绕不去,王妃看起来心事重重,母子两人相对许久,无话可说。

程慕白敏感地察觉到,她的话题和云不悔有关,且不会是他愿意听的话题。

“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吗?”

“母亲请明示。”程慕白态度恭顺。

王妃抿茶,茶盖在茶水上轻轻拂过,惊奇淡淡涟漪,香气益发浓郁,“今天我去王大夫医馆,有一名成亲十年不孕的女子来求医,她有体寒之症,不易有孕。求王大夫调理身体,王大夫说只有雪山的兰心草兴许还能有救。那女子很开心,立刻说要去求兰心草,王大夫却笑着告诉她,这兰心草怕是少见了,他让那女子别费心思了,因为这兰心草都被高价卖给另外一人。那女子求子心切,求问是谁。王大夫不愿告知,只说告诉你也没用,你见都见不到。那女子不死心,跪着磕头,慕白,你猜,王大夫说的人是谁?”

程慕白心一突,顿有不好的预感,面上清冷惯了,没什么表情,只说,“儿子愚钝,还请母亲告知。”

“你的妻子,我的儿媳,云不悔!”

已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程慕白并不吃惊,王妃一说体寒之症,不易有孕,且问他是谁,他就想起云不悔那天晚上问他的话,如果无法生育……她眸底的悲伤,他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只是以为她为旁事难过,不作他想,如今想来才知道,他的小妻子原来在担心害怕。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王妃放下茶杯,笑意微冷。

程慕白说,“母亲,不悔幼年随岳母回凤城,途中在雪地受冻,寒毒入体,落下病根,所以难以受孕,难以受孕,并非不能怀孕。”

“胡闹,这么大一件事,她竟然敢瞒着我,难怪我暗示几次,她都神色不对,我以为她是害羞,没想到……”王妃愠怒,儿媳不能受孕却瞒着婆婆,这是大罪啊。

特别是把子嗣看得非常重要的王府,更是大罪中的大罪。

程慕白淡淡一笑,“母亲,您多心了。此事不悔在婚前就和儿子坦诚,并无隐瞒,儿子不在乎,愿意和她携手相伴,是儿子不让她告诉您的,您有气就往儿子身上撒。”

“放肆!”王妃厉喝一声,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你是被她迷昏了头么?这种事也敢给她护着,睁眼说瞎话。”

程慕白哭笑不得,却一心赖到底,“母亲,怎么说呢,当时儿子娶不悔,并非为了子嗣,所以子嗣这问题,儿子也没担心过,再说,她并非不能生育,母亲就别太担心了嘛。”

“都一年还没动静,这算正常吗?”

“这怎么不算正常了。”程慕白为了妻子豁出去了,“您也不想一想,儿子这身子板,三天两头病着,能同房的日子不多。不悔嫁给儿子和活寡没差多少,哪怕不悔能正常生育,摊上儿子这么半废的人也要等好长时间吧,是儿子不争气,您怪不悔做什么?”

207

“这怎么不算正常了。”程慕白为了妻子豁出去了,“您也不想一想,儿子这身子板,三天两头病着,能同房的日子不多。不悔嫁给儿子和活寡没差多少,哪怕不悔能正常生育,摊上儿子这么半废的人也要等好长时间吧,是儿子不争气,您怪不悔做什么?”

他这一席话说得压力全无,天经地义,完全否认自己是纯野兽的事实,说得三分无奈,七分委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活生生就摆出一张委屈的脸。

“你……”王妃被他哽了一下,竟不知道要说什么,程慕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挤出两滴尴尬来,王妃本来没觉得什么,可见儿子露出这副神色,她脸上也不免燥热了。

程慕白打蛇随棍上,“母亲,我真觉得不悔挺委屈的,嫁给我这一半废人,她从没怨言,主事井井有条,对您,对儿子,对妹妹们,尽心尽意,这么好的妻子哪儿找去,您说是吧?”

“我又没让你休妻,你着急什么?”王妃没好气地说,“你别给我瞎掰,作为媳妇,不悔的确没话可挑,可慕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要想一想吧。”

“我不是说了吗?是我不争气。”

“胡扯,放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你还不中用?”王妃瞪他。

程慕白说,“母亲,这也要有心有力才行啊。”

“住口!”王妃恼了,程慕白见好就收,乖顺得不得了,王妃叹息,“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把这话和你说了说,彼此心里有个数。”

“是,儿子知道。”程慕白恭顺极了。

王妃说,“不悔啊,什么都好,我也知道,所以我没让你休妻,你也别损自己给她开脱。”

程慕白阴暗地想,从今天开始,我是不是更要努力一些才行呢,虽然他自认为在这事上他已经很勤奋,很努力,很热衷了,似乎还是不够啊……

这多做,机会总是多的,是吧?

程慕白从王妃屋里出来便去幽禁室,有侍卫看守,幽禁室不能进入,冰月在门口的台阶上拍着小手唱曲,唱得很开心,旁边的侍卫听着也美滋滋的,灵溪在一旁合着拍子。两人见程慕白来,呼啦从地上站起来,侍卫行了礼,程慕白挥挥手,他们不敢有违就离开十米之远。

灵溪和冰月也走开,云不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小白,你来啦。”

“闷了吧。”

“还成,不算闷。”云不悔说,“有这几个可人儿解闷呢。”

程慕白负手而立,站在幽禁室前,只有一门之隔,里面是他心爱的妻子,正一个人对面着漫漫长夜,无尽的黑暗,一个人被关到幽禁室三天,他能想象到这种孤独和无奈。

“不悔,我想你了。”

“明天就能见着了。”云不悔声音尚是轻快,不细听是听不到沙哑的。

“是啊,我迫不及待想天亮。”程慕白仰头,“今天的月光很美,月亮弯弯的,你的眼睛笑起来就是这样子,很美。”

“我眼睛有它亮吗?”她笑问。

程慕白说,“比它还亮。”

云不悔笑了,程慕白一人长身如玉站在月光下,那月亮里仿佛盛开了她妻子的笑脸,他的唇角也温柔起来,“不悔……”

“嗯,在呢。”

“不悔……”

“我在。”

他叫了她的名字好几次,她都笑着回答他,云不悔说,“小白,你有心事吗?”

“你就是我的心事。”

云不悔说,“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哄小姑娘的话说得真甜,我对你足够死心塌地,别再诱惑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不哄你,我哄谁。”

“说得也是,那你继续哄吧,我听着开心。”云不悔笑着,这样的快乐是冰月唱十首歌都换不来的。

这一夜,程慕白和她说了很多话,柔情蜜意的,山盟海誓的,酸不拉几的话从他嘴里如不要钱似的大奉送,他似乎不想管未来如何,只想把这一刻他对她所有的爱都倾泻出来,只想把未知的未来全部许诺掉。

她很感动,也很不安。

她敏感地察觉到,程慕白的柔情蜜意和山盟海誓后有一层很决绝的意味,云不悔在黑暗中微红了眼眸,我的爱人,你遇到什么样的难题,让你觉得如此恐惧不安,连带着对我们的未来也彷徨。

她没说,只是静静地,隔着一扇门听着她的爱人此刻许诺给她的快乐和幸福,幽禁室如开了一扇窗,无数的月光争先恐后地射进来,很美。

到后来,她睡着了……

这里分不清黑暗和白天,只有漫长的黑暗,她已经无眠两天,然后在程慕白的温柔下,缓缓地睡着。第二日正午刚过,程慕白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幽禁室的门,云不悔昏迷的黑暗中,气如浮丝。

她卷着身子躺在石床上,头发凌乱,衣服皱褶脏乱,空气中有一丝腐朽的味道,她的脚底不知道被什么咬伤了,流了一些血……冰月说是老鼠咬伤的,程慕白回头吼着荆南去请大夫。

他匆匆抱着她回皓月居,灵溪和灵心慌忙去烧热水,云不悔看起来需要好好地梳洗一次,玉妩跟着他们一起回了皓月居,玉致远远看着,咬着唇露出担忧的神色。

热水端上来,程慕白为她净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不悔爱干净,她醒来定然希望看见干净的自己,他甚至为她洗了头发,又一遍一遍地擦干水滴。

她的脸苍白如纸,人很憔悴。

程慕白揪心的疼,他起誓,就这么一次,最后一次。

不悔,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受苦,以后再不会了。

永远不会了。

这样的无力和心痛,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208

云不悔的寒毒发作,冷得她在被子里发抖,程慕白让冰月和灵溪生了好几个暖炉,又盖了一床被子,她仍冷得发抖,昏迷不醒,王大夫已开了药方,又问冰月要了兰心草当药引,可药还没熬好,他无计可施,程慕白把人赶出内室,他脱了外衫上了床,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云不悔迷迷糊糊中抓住了天然热源,小小的身子往他怀里缩,哪怕是昏迷中,她也是识时务的,窝在他怀中一动不动,惨白的唇发抖,神志不清。程慕白拥着她不敢放手,不断地亲吻她冰冷的双唇,企图把自己的热量传给她。

他和她说了许多话,甜言蜜语的,凶神恶煞的,逮着什么说什么,说得气急败坏,说得求天拜地,只盼她能听进一句,只盼她能够醒来。

药终于熬好了,冰月端进来,程慕白见不少药汁落下,都没喂进去,他仰头含了一口苦药,对着她的唇喂下去,不允她吐出一滴药。没一会儿,这药总算是完全喂进去,她的寒症没减缓,王大夫说,这要见效没这么快,他又提心吊胆地等着,总算等到药效发挥作用,她不再发抖,乖顺地躺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水。

程慕白让人隔一会就撤了一个暖炉,被子也撤去,就盖了一床被子,她出了汗,脸上也红润一些,玉妩和程穆东等人见没事回头禀报各院,众人这才算安了心。

王妃没过皓月居来,玉妩告诉她云不悔的消息,王妃抿唇,心中安定却又多忧愁,不悔这身子,真的很难有孕吧。她心想,以慕白的心思,让他休妻是断然不肯,她也没想过让云不悔离开王府,可没孩子,这慕白以后怎么办,不悔又怎么办?

她心焦如焚,王爷见她脸上不善,以为她动了气,苦笑道,“依依……”

王妃回过神来,看他一眼,人也清醒过来,笑得如冰似的,“王爷别和妾身解释,妾身也不想听解释,头发一长,见识就短了,您想必有您的理由。”

王爷摊手,她已进了内室休息,他只好随着进去,谁的妻子谁来哄。

西苑。

楼嫣然小产,仍在养着,秋霜把云不悔的消息告诉她,她这几日特别的平静,人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看得秋霜心惊不已,可见楼嫣然在程佑天面前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她的心又定了定,至少有一个人能让她笑的。她以为楼嫣然听到云不悔的惨况会很幸灾乐祸,然而,她却没有反应……

从那天晚上在程佑天怀里哭泣开始,她就变得很反常。

“出去,这种事别来烦我,我要休息。”楼嫣然把秋霜撵出去,刚一出去就听喜儿说云侧妃正发怒,秋霜知道是因为云不悔没事,云侧妃在发怒,心中暗暗庆幸,她的主子小产正在静养,没功夫应付,否则这怒火又要往她主子身上发。

南苑和北苑是一贯的平静,任你东西两苑斗得你死我活,她们似乎都不参与,偶尔参与也是不痛不痒,祸不及身。府中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

云不悔二更天后才醒来,意志慢慢的清楚,程慕白喂她喝了一些白粥垫着,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她的精神稍好一点他就灌了她一碗药。云不悔喝了药又昏昏沉沉地昏睡,这一天总算消停。

这一觉她睡得香甜,他却彻夜不眠,看着她沉静的睡脸,她一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程慕白的脸,他眼下有一片青黛,双眸却熠熠生辉。

“一夜没睡,看什么呢?”她的声音尚有点沙哑,像是破了的鼓,沙得难听,他却觉得犹如天籁,程慕白啄吻她的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看你。”

“你魔疯了,看我什么时候不能看,天还没亮透,快睡吧。”云不悔的手扣住他的肩膀,人缩在他怀里,程慕白轻轻一笑,再吻了吻她的头顶,“你陪我。”

“嗯,我陪你。”云不悔承诺,这一觉又睡到中午,她一直醒着,轮到她看着程慕白,了无睡意,云不悔心想,她的爱人有事瞒着她。

灵溪和灵心、冰月都是聪明的丫头,自是没来打扰,王妃差人来问过几次,灵溪都回世子爷和世子妃夜里睡得不安稳,精神不好,还没起呢。

王妃是心疼他们的,命人准备他们喜欢吃的送来皓月居,玉妩跟着一起来,院子外静悄悄的,几人聚在一起说悄悄话,灵心问,“小郡主,玉致郡主怎么没来?”

玉妩低着头,灵溪说,“这几日世子妃受罚,也没见着玉致郡主……”

众人一阵沉默,玉妩慌忙抬起头,用手势比划说,姐姐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呢。

冰月嘴快,“我一个时辰前就看见她出府了呢。”

灵溪和灵心相对沉默,玉妩的谎言被拆穿,脸上一阵大红,几人就聪明的没说下去。

几人正聊着天,程慕白在喊她们,灵溪和灵心就端着热水进去服侍她们梳洗,冰月准备午膳,云不悔大病初愈,人还犯沉,病怏怏的模样,食不知味。程慕白哄着她吃了一些平日自己爱吃的,他哄得很耐心,云不悔再没胃口也吃了不少,这一天过得十分平静……

吃过午膳去给王妃请安,王爷也在,程慕白面色不是很好,王爷面无表情,云不悔示意程慕白别太僵着,他却视而不见,王妃叹息,也没留他们多久,程慕白扶着云不悔回皓月居。

王爷说,“慕白是在怨我吗?”

“您说呢?”王妃面色甚冷。

“那是我儿子,我当然和他存一样的心,幸好不悔是有惊无险,否则,他今天多看你一眼都不会。”王妃淡淡说,隐去眼底的担忧。

*

今天看电影11点才回来,有点着急赶了,明天也有事要去办,所以剩下来的晚点更,晚上九点哈……不好意思。

209

她心焦如焚,王爷见她脸上不善,以为她动了气,苦笑道,“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