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了剧组的这个烟火,他们还有的用么?这样假公济私也没事么?”为了掩盖尴尬般,我抬头问宋铭元,“能给我讲讲这个道具要用在什么场景么?是个什么样的故事?需要这么恢弘的烟火?”

而宋铭元却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望着遥远的天际:“不要紧的,这些东西都可以有替代,只要是物质上的,都可以找到替代,钱可以解决这些。”然后他转身看我,“铭成现在在管理的公司是HT,这个故事,有机会你会在影院看到的。”

凌晨的海滩上有些冷,我和宋铭元的头发上都凝结上了一层露水,他把外套脱了给我,把带了的毯子也裹在我身上,自己倒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我建议我们回车上,他没有同意。

“我想在这里看到日出。”他固执的这样说完,又更加紧的搂了我的腰。

我们心照不宣,时间在流逝,我们即将分别。日出是希望,也是绝望。这一刻,我们只是小心翼翼的互相静谧着,不去提醒对方现实。

而当最后的光明降临,我们因为长时间仰望太阳,那些明亮到刺目的光线,让我们眼睛都流出眼泪。然而我们都没转开头,只是继续这样望着。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日出,却仿佛是第一次。”

恍惚间,便有这种时空交错的感觉。我记起电影里那个要变成吸血鬼的人类的最后一场日出。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年少时只觉得是一句忧伤的诗意句子,此刻,才体味到其间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日光散尽时候,便是梦境退散的时刻。我把衣服还给宋铭元,分开了两人拉着的手,跟在他身后。此刻,他正去取车,这是新的一天,他已经收到了公司两个助理的电话。短暂的逃离之后,我们终于回归到了现实。

而我转身最后看了一眼海滩,这里留下了我们太多的足迹,此刻显得紊乱而缺乏美感,而那些放过的烟火残骸就丢在垃圾桶旁。它们此刻是被烧尽以后的灰色和黑色,感觉肮脏并且冰冷,完全不再有当初绽放在天空时刻的耀眼美丽。

烟花只供一夜长。

第三十四章

回家之后便是打包,收拾行李。妈妈的病情每天都在恶化,虽然她不说,但我自己就见到她偷偷在厕所里呕吐,即便是保守的中药治疗,还是无法减轻她的痛苦,更加无法阻挡她生命的衰竭。所有剩下的这些日子里,我只想让她能过的开心轻松。

我们的计划很完整,先是去丽江一家客栈住下。那里正好缺服务员,店家同意我在那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母亲,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然后便是陪着母亲各处走走,最后再回老家安定下来。

然而一个月后,妈妈却不同意回家的计划,而是转而想继续南行。

“草草,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其实此时妈妈的身体状况已经不是最好,但望着她期盼的眼神,刚到喉咙口的拒绝就只好咽了回去。她为了我已经付出了太多。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如同一株被束缚在一片单调的土地上,再也无法飞翔的蒲公英一般。如今她在这个年纪又渴望去看看外面的天空,谁能忍心拒绝呢。

这一路的旅程来,妈妈每天都在和我回忆一些过往,分享她人生里一些重大的决定。

“我原来是一辈子不想和你讲的,各个人有各个人的命,路都是靠自己去摸索的,妈妈不可能像种盆景一样在最初就把你的未来裁剪出自认为的合适样子。你的生活应该由你自己去体验了以后选择。”她慈爱的拨弄了我的头发,“可是,草草,妈妈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能看着你长大结婚嫁人生孩子,也没法抱着你的孩子听她喊我外婆了。”

她搂了我的肩膀:“妈妈很担心你。你是个固执的孩子。还有些事情看的不开。所有妈妈能做的就是提早警告你,可能出现在你未来的那些障碍,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妈妈自己的经历和选择讲给你听,好做个参考。”

我把头往妈妈的怀里埋了埋,这样午后的时光其实是多么美好,悠闲的喝着茶,看着外面的风景,一切说一些过去的故事。我们的心境都很平和并且感到愉悦轻松。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三个月后,妈妈身体状况开始急转直下,然而她却很坚持的不愿意回老家,只想待在丽江当地的医院。

“这里有我最初那几年最开心的时光和回忆。”她微笑着对我说,尽管脸色憔悴暗淡,“草草,人都是要走的,妈妈这几个月过的是最轻松最开心的,我很满意了,我的女儿也长大了,成了一个有担当的孩子,妈妈很安心,很安心。”

我悄悄背过身去哭。妈妈终于为我感到骄傲了,我也终于成长成一个让她能有安全感的人,这明明本该是欢欣的落泪的时刻。

当然妈妈也常常有精神好的时候,每当这些时刻,她就拿出针线开始织毛衣,有时候塞着耳机,兀自听着歌,哼着破碎而简单的旋律。这些时候,她不喜欢和我说话,而是想要自己一个人的空间,我便坐在一边整理茶具。

“妈,别织了,对眼睛和颈椎都不好,累,现在的毛衣买着也很便宜的。”

可惜这番话倒是起了反作用,妈妈倒嫌弃我起来,觉得我站在身边和个门神一般,还管东管西,便把我赶了。而每次我再进门帮妈妈端些水果,她便迅速的把正在织的衣服藏到了身后,像是有什么秘密般。

她俏皮的对我笑笑:“别急,草草,你会知道的。妈妈要给你个惊喜。”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个秘密被揭开的时候我却并没有惊喜的感觉,而只是无尽的悲痛。

一切来的都太突然,或者也可以说,这样的结局总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在我们游行5个月的时候,没有一点征兆的,妈妈离开了我。走的非常平静,第二天我一如既往的想去叫醒她,邀她和我一起去散步的时候,掀开被角,触碰到的却是她已经冰冷僵硬了的身体,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忘记不掉。前一晚上她还笑语嫣然的叮嘱我晚上不要踢掉被子,不要感冒,此刻却这样,不再柔软,不再有温度。

那时正是清晨,昼夜的温差还没调节完全,我缩在阴暗的房间里,手指捂着脸,不敢去看床上的妈妈,或者此时已经不能称为妈妈了。因为按照吴秦的说法,人死以后,便只是冰冷的待分解的有机物了。这种感觉陌生并且可怕,但是我只是浑身颤抖,眼眶里却流不出眼泪。

近乎6个月的时光,或许妈妈在最后都不曾真正任性过,她用这6个月,不仅仅是完成了自己想要看看世界的愿望,也是给了我一个最好的过度和缓冲。认真回想,这期间的每一天,她都在潜移默化的传递一个信息:我要离开了。

而她现在如她自己所言,真正的离开了。在给了我所有她最好的东西以后。

她在一周前和我说,她已经完成了所有愿望和梦想,觉得人生里没有什么遗憾了。然而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她来丽江的最初目的,便是缅怀。女人对一个男人总是更容易死心塌地。即便父亲这样做过,在妈妈心里,永远珍藏着最初的那些快乐时光以及爱情岁月。然而如今,

尘归尘土归土,或许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这之后的几天我过的很慌乱,时光似乎是破碎的眼镜片,无论如何拼装,总达不到最初的效果,以此看见的世界都是纽曲混乱的。我在这种混沌和麻木的悲伤里料理了妈妈的后事,继而便开始打包收拾行李。而唯有此时,我才终于见到了妈妈所说的惊喜:是一连套的小孩衣服,一共有20件。排列的整整齐齐,每件边上妈妈都有写了便签,有些写着她织毛衣时候的心情,有些仅仅一句“这个颜色你以后的孩子会喜欢么?”。

争分夺秒的,妈妈在最后的时间里,织出了这些小孩的衣服,每一年一件,最后的20岁那件显然还没有完工,还只织了一个袖子,但是已经附上了一张纸条:“我感觉我来不及了。”上面的笔画已经有些潦草,然而每一个横竖都仿佛一把利器插进了我的心里。没有人愿意死去。即便任何一个完成了所有愿望和实现了所有梦想的人,都仍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缅怀和依恋。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去模拟妈妈最后离开时的心境。

吴秦得知了妈妈去世的消息,电话里很是沉静了一会儿,但最后我仍然拒绝了他飞机赶过来看我的要求,此番的旅游已经多仰仗他的接济,他如今也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总有自己的人生。这些时刻,总要一个人度过的。

回家的机票已经买好,我还剩下在丽江的最后一晚,微凉的风里,我站在街头,最后打量这个城市,这最后的时刻,我不愿意一个人待在旅馆,而是希望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欢乐气氛冲淡内心的寂寥和悲伤。人哪里多我就往哪里去,所以最后一路随波逐流的跟着走到电影院门口也并不奇怪。这里有巨幅的电影广告牌,似乎是场露天电影,人们都搬了椅子围在一起等开播。我便也找了位置坐下。

“你也是游客么?”等待的途中,倒是旁边有个戴帽子的女孩戳了戳我的手臂询问,我对她点了点头。

她受宠若惊的对我回以大大的笑容:“你长的和林若烟真像。”然后似乎是怕我不理解,她飞快的指着电影屏幕解释,“就是这个电影的女主角,林若烟,据说HT公司花了重金特意请的,她只是个新人呢,但是HT的高层看了她的脸便定下让她主演了,真是一飞冲天的。你知道么《破城》这个片子,是HT今年的重磅的。谁出演,谁都势必要红。”

大约说了很多话,她有些喘,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我也去面试HT这个电影的试镜啦,我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可惜这场试镜不是看演技和能力的,高层只是在看脸罢了,所以还是我命不好。对了,认识一下,我叫苏虹。”说完她朝我伸出了手。

“你长的真的和林若烟很像,唔,不,你比她更自然点,据说她的鼻子不是很得高层的喜欢,所以为了这个片子,还去微型整容了鼻子呢。”

我没想到这竟然是HT的电影,只隐约记得宋铭成似乎就是在运营这个公司,一边疑惑,一边和苏虹握了手:“你好,我叫何草草。”

“你名字很特别么,如果不是你看上去比较忧郁,刚才那个刹那我真的以为你是林若烟偷偷的跑来丽江玩,顺带看看自己片子的。”她原本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止住了,“哎哎,电影开始了,待会儿你注意看哟,真的长的太像你了,尤其是侧边!”

我随着她的声音也把脸转向了屏幕,此时围着坐的大家都安静下来,在寂静又广阔的天地里一起体味电影。不得不说,HT的重磅作品确实是商业成功的,在闲谈里,苏虹告诉我,这个片子上映2个月,票房已经击败了3年来的所有同期作品,而如今,这开场的音乐便把我吸引过去,不得不说确实制作的精良,也或者是我隔离开外界的信息太久了。

看了大约半小时,也算品出了点这个故事的情节走向,其实提炼来是很商业片的模式,相爱的男女,互相敌对的身份,很有点古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味道,但细节处理上却更融入了东方的精细。包括妆容和服饰,都可以看得出下了大手笔,然而确实如苏虹所说,女主角长的和我很像,尤其是侧面。而电影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现冲突亦或者是描摹情景,多截取了很多女主角垂着芊芊玉手,倚靠在雕花窗口的侧颜。如此直直的看过去,恍然有种自己便是故事中人物般的错乱感。

第三十五章

这是个前后很有反差的片子。开头是雕花般精致细腻的贵气,看到的是摇曳的裙摆,印花的点心,碧水里的荷花,一切的一切都是富足奢华的,但隐隐又带了颓势,像是这个王朝,掩映在繁盛下面的是行将就木的体制和亏空赤字。林若烟在剧中也直接引用了自己的原名,她是个城主的女儿,仍然叫林若烟。

所有的歌舞升平,都靠着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在维系。林若烟的父亲有嫡系的卫队和精心打造的武器,以及火药的配方。倚靠着这些,牢牢的锁住了敌国的咽喉,让他们无法进犯。而所有的故事便是从这座城池开始。这个腐朽的王朝里,唯独这片土地上,有着坚硬不可破的围城,仿佛是守卫了最后一片净土,富足安宁团结,这里的百姓因为远在边塞,不曾被王朝的苛捐杂税和腐朽连累,也不曾被敌国军队的铁蹄叨扰,没有屠城没有战火没有血和泪。

所有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小姐的闺阁故事。她一次逛庙会,救了一个被苛责鞭打的杂货铺下人。当时那个男人□着背脊,在烈日下跪在尘土中,头垂着,看不清表情,但是背上已经被血水浸润。林如烟皱了皱眉头,差下人花了一两银子买下了这个被苛责的杂役。而当她白玉般的手伸出轿子的帘帐时,跪着朝地面的那张脸抬了一下。是个英俊的男人,而且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这是林若烟唯一想到的。此后的多年里,她总是要想起这样的第一次相遇,也多次询问过“你当年为什么要跪着任凭打?”

对方的回答是万年不变的“因为老板年少时收留我养大我,于我有恩。”

每当此时,林若烟便要笑一笑这人的迂腐。自那次以后,她安排了个府里的当差给他做,也终于得知,这个男人,名字叫容木。而仗着自己对他的恩情,林若烟总是喜欢让容木帮她遮掩自己偷跑出府玩的劣迹。他是个木讷的人,沉默而寡言,但是意外的非常忠心,这从他为了报恩而不反抗任何责打就可以知道。林若烟对他非常放心,久而久之,心中的烦恼和苦闷,也都要对着他讲一讲。容木是个安静的人,但也意外是个好的倾听者,和他在一起,林若烟没有任何的负担,不需要考虑作为城主女儿需要有的礼节,以及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纠缠。这个城池有太多的人觊觎,因此,对于她的求亲便是永远的络绎不绝。这些都令林若烟烦躁并且不安。她总有种错觉,这样安逸的生活总有一天要不复存在,这样的城池总有一天要陷落。

然而林若烟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爱玩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更多的时候,她更喜欢踮起脚尖,脱了鞋袜,在水边嬉闹,也或者弹琴,但是弹着弹着便要恶作剧的弄出几个刺耳的音符,有时候也会跟着容木去看他干活,看他劈柴打水,看他生火做饭。容木对她总是很多纵容,有时候林若烟会悄无声息的跳到容木的背后去吓他。开始的第一次倒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那次是林若烟尾随容木去了河边,容木正在喝水,林若烟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然后突然恶作剧的拍了容木肩膀一下。而那次容木的反应很大,他飞快的转身把林若烟压在了地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林若烟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而他的双手正掐在林若烟的脖子上,如若不是看到了脸,容木这一次,是几乎要把林若烟杀死的。

这之后容木飞快的收手,脸色也带了点惊吓般的神情,林若烟清了清嗓子,安慰道:“木头,不用急啊,不会告发你想要噬主的,咳咳,反正我没事,还死不了。”说完便埋怨的对他白了一眼。而容木的反应却大的多,他先是呆愣的看了自己的手,继而竟然便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林若烟被禁锢在这个强有力的怀抱里,开始是不知所措的,继而便带了点娇羞和赧然。

朝夕的陪伴,他们的相爱似乎很是顺理成章。某个温暖的午后,林若烟躺在容木的怀里,用手心在他胸膛一圈圈的划线:“你迎娶我那天一定要万丈光芒,一定要最漂亮的烟花,其他的我也没有要求,你也没家底,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彩礼。我就不强求你了。”

容木侧着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背着阳光而点头留下的阴影。

然而林若烟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容木在这之前便失踪了,而且杳无音讯,她托了朋友四处查找,都无线索,而这个偌大的城,除非是他的父亲,不然是没有人能让一个人消失的如此无影无踪的。林若烟感到心寒并且害怕,她担忧自己的父亲知晓这样一段恋情后,用了这种最极端的方式斩断情丝。

可现实并没有容她多想,因为战争打响了。敌国又来攻城,父亲戎装迎战。她在前一晚给父亲擦洗战甲,如任何一次一样,她坚信,父亲会和往常一样,速战速决的赢着回来,甚至还能赶上晚膳。

可惜这次她错的离谱了。敌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得到了火药的配方,城门破了。父亲战败,敌国的军队很快接手了城镇,百姓们抵抗,然后倒在血泊里,自己的父亲看到这些在废弃的战场上痛哭流涕,第二天便从城门上跳了下去自尽,他守护不了自己的民众,这一切的血与泪都沉重的压在他的心间,让他无以为继。而所有这些都发生在三天里,林若烟甚至不能适应这种转变,三天前,她还生活在安宁里,担忧着她失踪的恋人,还有能力去体味儿女私情。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

两天后,她给父亲入殓,安排了后事,穿着素缟,接任了城主。而敌国的军队也开始招安。他们说,他们不会像往常一样,占领了这座城池,就开始屠城,只希望这座城里的百姓能放弃反抗,他们便也不会再伤人。而高头大马上骑着的将领,便是林若烟那失踪的恋人容木。也或者是叫慕容临。

他摘下头盔,像林若烟伸出手:“和我一起走吧。”他这样说,“我不会伤害你,你知道的。”

林若烟后退了一步,脸上显出点虚幻的笑容:“我说过要最好的烟火的。”

这之后的一切反而是温和的,慕容临占领了城池,却真的没有再开杀戒,林若烟安抚百姓说服他们不要和慕容家起冲突,换个主子,只要对他们好,也要好好的过。

那个晚上便有了一场盛大华丽的烟火。为了庆祝慕容世家终于拿下这座城池,也或者是慕容为了给她这场绚烂。她答应慕容,要他十天后来娶她。她告诉他,她失去了父亲和一切,作为一个女人,只能依靠他了。

慕容最后确实得到了林若烟,然而也只是一具尸体,并且是浸泡过度,面目都已经模糊的尸体。林若烟在那晚的烟火里便穿着最好的衣服跳了护城河。即便这种乱世里,她是个没有存活能力的女子,也断然不可能能嫁给慕容。很多人会选择依附,然而她不可以,她是城主的女儿,她的父亲为这座城做了献祭,她也一样,这是他们的骄傲和尊严。她无法随波逐流的和慕容成婚,即便她仍然爱他,他也爱她。她的父亲,却总是因他而死的。

在城门打开时候见到高头大马上的慕容,她便是清楚的了。即便这样着装是万分俊朗和气魄,他不是她的容木了,再也不是。眼前的只不过是个混进城内做了奸细,偷了火药配方的敌人。而她所要的容木,不过是个穿着麻布衣服,木讷但是诚恳的平凡人,永远对她有和煦爽朗的笑容。

片子的最后场景是重现了林若烟自尽之前的景象。她穿着金丝镶边的华服,在城楼里走动,长裙曳地,缓缓的滑行,没有一丝声响。而城头,绚烂的烟火正在空中爆裂开来,发出巨大的响声和美丽的花火,然后星点坠落般的降下,这些烟火比任何世面上的都美,都凌厉,听说是加了火药配方进行的改进,以至于在此刻的林若烟眼里,这些烟火仿佛是战火的重现般,带了生灵涂炭的壮丽。

而过去所有的美好时光在她眼前流淌而过,那些竹林里的嬉戏,水边的追逐,那些年轻而没有忧愁的日子,所有的一切。

最后的场景是她的喃喃自语:“下辈子,不要再相遇了,再也不要了。”

我被整个电影魇住了一般,直到身边的苏虹来推我,我才反应过来。

“何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天气冷了,丽江这时候昼夜温差很大的,不要着凉呀。”然后她从包里抓了件外套出来递了给我,“是不是看完以后很闷?其实原本的结局不是这样的。”她歪了歪头和我解释,“因为我去试镜过,所以看过原先的剧本,原本是林若烟从此隐居,也消失在慕容临的眼里,慕容临遍寻无果,终日消沉,也辞去了职务,一心游历。五年后终于在一处深山里找到了林若烟,那时候她也终于原谅了他。怎么说呢,原本那个算是个好结局的,据说是制片方强烈要求那结局的,但原作者很固执,坚定觉得那个不行,戏剧冲突上和给人的震撼不够大,于是就有了目前这个版本。”

她朝我笑了笑:“何小姐喜欢哪种版本的结局?”

第三十六章

“我是个不动什么脑子的观看者,在看书和看电影上都是这样,导演愿意给我什么样的故事,我就接受什么样的故事。”我默默敛了神色,把眼睛垂下去,看着自己前面座位下的空地,片子放完后,人们就稀稀拉拉的散了场,那里如今已然空了,但却留下了一地烟头,带了莫名其妙的颓废。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半陌生的城市里,我并没有心情真心实意的品评一个电影或者推心置腹的和苏虹讲讲我的近况。

苏虹显然对我的答案很意外,但同样也很不甘心,然而她飞速的收拾了这种情绪,微笑着仰起脸:“对不起还是我唐突了。只是何小姐这张脸让我就是想问问你的看法。林若烟现在是HT重金捧的对象,我没机会和她接触,但总觉得她在这个片子里演绎的其实也不是那么游刃有余,你看最后的场景,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投入进去,我一直觉得她的长相更带了点柔媚,最后自尽那段并不适合她,也或者她自己就不喜欢那个结局。我倒觉得何小姐反而有那么点坚毅的味道。”说完她又惋惜的叹了气,“如果你也能去试镜的话,主角或许就不是林若烟了。她很自视甚高,我很不喜欢她,所以很私心的,也不希望她能发展的大红大紫。”

这之后苏虹请我去吃米线,我拒绝了:“不了,天也不早了,我想早点回去,陪陪我妈妈,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晚在丽江了。”

她了然的点点头,朝我挥了挥手:“也替我向伯母问号呢,遇到你很高兴,何小姐,有缘再见。”

我在暮色里看着她一蹦一跳的离开。她其实也仍然只是个影视学院的学生,即便因为专业原因过早的对勾心斗角有了点涉足,也并没有真正开始体会到社会上的艰辛和不易,所以连讨厌都讨厌的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光明正大。在她们的世界里,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泾渭分明。我回到旅馆,抚摸着母亲骨灰盒上的纹路,却摸不清自己心里的纹路,我再也不可能有苏虹那种情态,我的内心里,爱情和怨恨总靠在一起,像藤萝一般攀援纠缠在一起。

那个晚上,我是枕在母亲骨灰盒边入睡的。迷信的人听着或许总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然而不论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鬼魂,母亲都不可能伤害我。但这个晚上我睡的并不踏实,过去那些笑颜冲进我的梦境,过去的时光和如今的现状交替纠缠着我。后来我便直接起身,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这才发现,自己拿着杯子的手,是在发抖的。之前因为忙碌妈妈的后事,其实并没有一个人静下来细想自己的人生,而此刻,无边的寂寥和钝痛终于开始席卷过来,我在窗边坐着等待黎明,咖啡已经不再冒热气,我也开始意识到,往后的路,我都是一个人了。

在天快放亮时候,我终于支持不住,带了倦意的蜷缩在窗边睡去,然而心里的悲伤还是和湖心里的涟漪一般,一圈一圈慢慢的扩散开来放大了。

两个人一同来的丽江,如今便只有我一个人回所谓故土了,这大约也是一种极大的悲怆了。心境不好,近来几天又都没法入睡,人一下子便憔悴下来,偏偏这些心事都只能自己憋着,没人可以去诉说,也没人会郑重的对待你的诉说,那些肤浅的安慰我并不需要。然而这种压抑里,身体也渐渐的糟糕了。被飞机上的冷气一吹,人竟然都开始瑟瑟发抖,牙齿都不自觉的打颤,边上座位的一位年轻母亲侧身问了我好多次“小姐,你还好么?”倒是热心帮我按了好几次铃,要空姐给了我毯子和热水。

我喝了水之后缓解了很多,但手指仍然不自觉在抖。这个星期来,心情不好,食欲也不振,加之精神压力过大,已然是瘦的脱了形,远远望去便给人种精神不济,形销骨立的错觉,两颊上红润的颜色也消失了,取代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像是要凋谢的蔷薇花,原来最自豪的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也体会到主人心情般的,枯黄干涩起来。妈妈刚去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早上醒来最怕的便是梳头,那些长长的头发,失掉了生命般的,一束束的掉落,一抓便是一大把,甚至睫毛和眉毛都开始掉。都说身体发肤受诸父母,如今母亲去了,它们倒也像没了灵魂般。

为了缓解这种生理上的不适,我随手问空姐讨要了几张报纸。这大半年的时间远离城市,如今回去,我也是忐忑的,不知道物是人非,是否更新换代的太快到我跟不上向前的步伐。母亲去世了,我却还要继续走下去。

比如母亲需要一块体面的墓地,我需要一份工作。而如今这种穷人连死都死不起的年代里,这要一小块灵魂最后的栖息所意味着多大的一笔金钱数字,于我,简直是天文的。半年的丽江修养已经耗费掉了我的积蓄,甚至母亲的后事都已经接受了吴秦的接济才勉强支撑下来。

此刻手中的报纸上却是吴洁兰挽着我父亲笑的矜持又贵气的脸。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这篇报道,真是极尽溢美之词。如今的这些富人,也开始懂得,即便富有了,也要稍微做个样子拉近点和公众的距离的。这算是个慈善拍卖会的开幕式,吴洁兰和我的父亲便是参与者。我看着“巨力公司何总携娇妻出席开幕式,带头引领慈善风潮”这样的标语,突然间便忍不住要冷笑出来。

其实这样的慈善,也不过是借慈善之名,行炒作公司和新项目之实的。报道里大部分篇幅也并不关注到底筹集了多少善款,到底这些款项的流向何处,倒是很一致的赞美着我那为富很仁的父亲,用一种恭敬讨好的语气。倒是营造了一种成功企业家,事业爱情婚姻亲情多边兼顾的错觉。

我揉了揉报纸,想到母亲这一生的坎坷,更加觉得应该为她安置一块最好的墓地,这下便觉得这报纸来的很是时候。不知道如果大众知道了“引领慈善风潮”的何老板曾经多么“慈善”的对待过自己的前妻和女儿,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在飞机降落前,我的心情都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报复的念头而激昂着,本来病恹恹不济的精神,也被调整过来,即便只睡了几个小时,此刻倒是精神抖擞,眼睛放光的。导致最后来接机的吴秦看到这般的我倒有点不适应。

“草草,你不会是物极必反那什么精神不大对吧?我看你休息的并不好的样子。”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我的黑眼圈和消瘦的身形,“你别强撑着,有什么不好的情绪要发泄出来,然后赶紧去睡觉去。你这个样子,哪里是我原来认识的活蹦乱跳的何草草啊。”

我刚想和吴秦说出我心里所想的那番宏图大志,却不经意在候机区一侧的大厅里看到了宋铭元的身影。半年多不见,他显得更加沉稳和严肃了。吴秦推着我的行李,一路往前走,他正好背对着宋铭元,从他的角度,是看不到对方的。而宋铭元也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和吴秦由远及近,直到交错而过。他并没有上前来,如果不是他一直专注而流连在我身上的眼神,我甚至都要错觉他只是个普通的还在等人的接机人罢了。

这实际并非半年来我和宋铭元的唯一一次会面,在丽江时候,我便在客栈看到过他的身影,只是也保持着距离没有上前,远远的看我。他一直希望我过的好,而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也不会贸然的出现打乱我的生活,总是矜持而礼貌的不逾越。然而他也一定了解妈妈的事,知道我们是没有可能的了。

迎面交汇的时刻,我刻意调整了情绪,装出一个时过境迁的表情对他笑了笑,然后挽紧了吴秦的手。宋铭元的表情暗了暗,便被人群淹没看不到了。而被我突然抓紧了手的吴秦却是愣头愣脑的看过来:“草草你没事吧,怎么突然站不直了来拉我啊,手心里又全是汗。”

我只好对他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因为我看到,在机场的走廊里便挂着巨力公司的广告横幅,上面有我父亲的脸,还有吴洁兰的脸,这让我整个胃部都抽搐起来,只想作呕。内心里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的滋生出来。这几乎是带了同归于尽般的绝望的。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无论亲情还是爱情事业,甚至自己的身体也濒临崩溃,他们却是春风得意,蓝图宽广。此番对比下,即便是没有关联的人,都要忍不住升腾出些仇恨,更何况是被他们作践过的我。

“总要付出代价的。”我轻轻的看着横幅自语。但是这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机场嘈杂偶的背景里,吴秦大约只能看到我张合的嘴唇,于是凑过头看询问我刚才说了什么。

我对他摇了摇头。然而此刻,世界已经是不同的了,我终于怀了报复的心理站在这个机场里,胸口像是蹲进了一只邪恶的黑猫,驱使我要去做些什么,这动物才会跳出去,把我自己交还给我。

“先回去吧。”我对吴秦这样说,但他还是保持着没听清楚的茫然状。

我却觉得我被淹没掉的不仅是声音,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

第三十七章

当我怀着极大的激动情绪和吴秦说完我的计划之后,意外的却并没有得到他的大力支持。

他只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草草,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么?我知道你不能原谅你的父亲,为了伯母的后事,你也确实需要去讨要应得的部分,但是其实可以换一种不那么咄咄逼人的方式。你现在情绪不稳定,用这种方法在公众范围内让吴洁兰一家难堪,甚至身败名裂,你知道不是容易的,他们会反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你这样的方式未免太过于两败俱伤。”然后他委婉的看了我一眼,“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讨要权利。或许你可以试图私下解决。大家都各退一步,他们会给赔偿,你也不用鱼死网破。”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我便也无声的看了他一眼。半年的时间,他也不再是只会宅在家里打游戏的待业青年。现实艰险,大家都会变得世故,年少时候的激愤被理智代替,遇到事情时候,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这样理性,冰冷的计算成本和产出。这些世故和成熟让我们避免受伤害,但又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吴秦大概也在这种沉默里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半响才梗着脖子来了句:“不论怎么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站在你这边的,所有能帮上忙的,尽管和我说,但是,我还是想劝一句,草草,有更好的方法的话,也可以试试。你不知道这个社会上关系和权势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我温和的点了点头。但是心里的决定并没有改变。这是对母亲的交代,也是对自己的救赎。在不公平里压抑了太久,会特别仰望一个裁决,不能水到渠成的获得,我便只好自己伸手去够。

晚上的时候我给宋铭元打了电话,他显然对于我竟能主动联系他,显得十分吃惊并且高兴。我们把地点约在了一家咖啡厅。宋铭元在电话里尾音都带了一丝不稳的气息,而且显然的,他手边正有大量的工作,我听到轻声和秘书吩咐推后晚上的会议,却并没有为自己得到他如此的重视而开心。因为这场谈话并不可能愉快。

而实际也确实是这样的,当我低垂了眼睛把一份文件推到宋铭元面前,告诉他说:“你要帮我。”的时候,他眼眸里的光芒迅速的退散了。

待他皱着眉头看完整个文件再抬起头看我,眼神已经是疲惫并且无奈:“草草,你真的希望这样么?”他这样追问,语气里带了点恳求。

我摇了摇头:“我不能原谅,我想要他们付出代价。但是我一个人不行,完全斗不过他们。你以前说的,你会永远在我的后背,会是城墙,会是保护伞。”

“宋铭元,我现在需要你。”这次我抬了头,用力的望向他的眼睛。

我看到宋铭元的表情顿了顿:“我做了你就会原谅我么?”

我本想说“会”,这样或许更好诱骗宋铭元出手,但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却还是不忍心:“不会。”却听见对面的宋铭元轻声笑了:“听到这个答案,真是不令人高兴的,但我很开心,草草,你还是你,不会去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说谎话。”

然后他说:“我会帮你的。因为我知道你还没有迷失你自己,这个或许不是报复,只不过是个讨回公道罢了。我和吴洁兰,你的父亲,确实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面对这样的宋铭元,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苦涩的低了头,低声说了声谢谢:“我还有事,那先走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不喝完这杯咖啡么?”

他的眼睛里带了挽留,于是我又坐了下来,但这个决定很快就让我后悔了,因为这杯咖啡,似乎苦的让我难以下咽。

这之后的两天,宋铭元突然高调宣布了和小佳的婚讯,第一次大方的对外进行了采访。我开始在各种杂志和报纸的封面上看到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这并不是我预期的,我有些茫然并且烦躁。

好在媒体导向在经过了近乎一周对宋家和吴家的联姻的追踪之后,便被更大的新闻而抓取了目光和热情,更确切的说,是丑闻。

再次看到报纸上的报道,我才知道宋铭元前期所作的并非不是没有道理。他是在用自己作为武器,以一种牺牲自己公众形象的手段去拖吴洁兰下水。

“宋家吴家美满联姻的背后是谁的血泪?”,“巨力何老板真面目”,“当代陈世美—我们都被欺骗了”这样巨幅标题下的,便是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往事,并且详细而且精准胜过我写给宋铭元的那份稿子。比如,在那份稿子里,并没有宋铭元的部分。

然而,这里面,却什么都有,宋铭元如何用下作的手段威胁,助纣为虐一段也极为详尽,真是不遗余力的把旧事都挖掘出来。而此时我才了解宋铭元的良苦用心。之前那高调的联姻消息和如今被鲜花和掌声掩埋下的肮脏真相,前后一对比,真是戏剧效果。都说幸福经不起晒的,太过高调的炫耀自己比别人更春风得意的人生,那么就最好期望这样的春风得意能永久保持下去。不然一个不小心翻船了,就势必要有人带着嘲讽的嘴脸迎头上来踩你几脚。这是人的天性,或者说是看客的天性。

宋铭元很好的把握了这种心理,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用两则完全不同的新闻冲击了舆论。他特意把联姻宣布拖了很大的排场,大概也是用心良苦。人们本身就对富人有不信任心理,如今这样的闹剧一出,宋铭元,吴洁兰,包括我的父亲,都是公众形象尽毁,企业股价大跌,在财经版块,甚至看到有评论说巨力面临破产重组的风险,宋铭元也是焦头烂额面对各个持股股东的谩骂和质疑。

真是很可笑的事情,几天前,这些报纸上都还是宋铭元飞扬的脸,如今便都使了劲的偷拍他狼狈的身影。而宋铭元完全没有施压去阻止。网络上都评论,他是分*身乏术强弩之末,无暇顾及自己形象了。实际我知道并不是这样,他只是带了点自我放逐的,不想去管而放任舆论对自己的伤害罢了。

中途我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但他却铁了心般的不接,很多次甚至是关机状态,也或许是为了躲避记者的骚扰。所以后来我对那唯一一次的接通便显得尤为重视了。

“你为什么那样做。”我有些难受,“不需要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让你这样。”在所有的报道里,我作为一个重要人物自然浸染整个故事,可新闻里却从来没出现过我的正面描述或者私人信息和照片。我知道媒体一直在查,最好能采访到我这个当事人,让我来一段带了血与泪的哭诉或者诅咒般的仇恨演说才更拉动新闻吸引度,但他们无论如何奔走,都没有如愿。我知道这都是宋铭元在保护我。他把自己置于舆论的反面,遭受白眼和口水,却还是把背对准了我。

宋铭元却是笑了:“这是应得的,草草。能看到你现在担心我,我也很高兴。”他的声音带了温暖的力量,仿佛自己经受的不过是小意思,但我知道,如今他出行都很难,车子和门上都被人用油漆涂满了辱骂的字眼。总有这么些人,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肆意去干涉,去自以为是的惩戒“恶人”,然而带了阴暗心理去揣测他们,也或者仅仅只是需要发泄怒气和怨气的不得志暴民罢了,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去宣泄自己的情绪,其实并没有比做恶人高尚多少。

从新闻里听说,宋铭元一次会议回来,甚至在黑暗的地下停车场里挨了窜出来的人的一蒙棍,幸而对方很快就逃了,宋铭元只是伤了背。

而如今作为局外人来听这些,却并不让我快乐。这个处于巅峰的男人,自己把自己送下泥潭了。

“你的背还好么?你为什么要公布和小佳的婚讯?不是很早前,你就和我说过解除了么。”

“不用在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草草,我不至于你想的那样蠢。我这样做只是觉得自己该受到一点教训,但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和小佳结婚,然后用这场失败的婚姻去惩罚我们彼此一生。婚讯只是个手段,把事情推到观众最喜闻乐见的平台而已,事后我便会解除的。”然后宋铭元顿了顿,似乎提了极大的勇气般,“我自己是个坏人,但我还是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个善良的好人。很多坏人可以变好的,只是没有那些愿意给机会的好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