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快去照看夫人吧。人往高处走,嬷嬷好自为之。…嬷嬷有了闲暇,还请到馨兰院坐坐。”辛妇好对着许嬷嬷的背影说道。

许嬷嬷并没答话,一闪身就进了园子。

辛妇好坐回到石凳上。她的话,许嬷嬷应该是听到了。她话中的意思,许嬷嬷也定会明白。只是,许嬷嬷会不会依着她的意思去做,这她却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不试一试她怎么会甘心。

本来她最为倚重的大哥,明确地告诉她打消对荀卿染不利的念头。宋嬷嬷不在府内,她束手束脚,根本没有空隙可乘,眼看着…,宋嬷嬷被送去地藏庵,临走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将话说的太透彻,但是她还是明白了宋嬷嬷的意思。宋嬷嬷是嘱咐她不可轻举妄动,说是京城安国公府的人知道荀卿染怀孕的消息,会有所行动,让她只需要静观其变。

果真有了变故,但是荀卿染却毫发无伤,她却连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还不清楚。

“姑娘,婢子把帕子给您拿来了。”金铃从甬道上匆匆走来,手捧着帕子递给辛妇好。

辛妇好听见金铃说话,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

这时就听得园子内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齐攸横抱着荀卿染大步从园内出来。许嬷嬷、桔梗、麦芽等人紧紧跟随在后面。

辛妇好不由得上前了两步,张口问,“夫人…”

齐攸怀中,荀卿染微闭着眼睛,似乎是昏过去了,并不见其他什么异样。

齐攸的注意力都在荀卿染身上,因此并没看到辛妇好,只抱着荀卿染径直往主院走。

“打发人请了吕太医没有?”齐攸边走边问。

下人们一连声地答应着,又有两个腿脚快的往前院跑去。

“姑娘是好意,只是这事不是姑娘能操心的。姑娘先请回去,就等着好消息吧。”还是落在后面的一个婆子笑着对辛妇好说道。

“哦,说的是。”辛妇好哦了一声,心里大约明白,原来荀卿染是要生产了。

……

主院上房,吕太医正给荀卿染诊脉。

“嗯,”吕太医为荀卿染诊脉,“是有了要生产的迹象。不过要生,还早那。”

齐攸看着榻上的荀卿染皱了皱眉,方才在园子里,他们正沿着湖边慢慢地走动,观赏湖内的荷花,荀卿染突然捂着肚子,疼的脸色都变了。荀卿染只说是孩子在肚子里又踢了她一脚,可他不放心。

“吕老,这次疼的和以往胎动不同。”齐攸道。

吕太医捋着胡子,瞄了齐攸一眼,心里直说真是心急的父亲。

“夫人脉象极好,身体素来康健,这孩子或许会生的快一些,那就早点准备吧。”吕太医又询问了荀卿染几句,这才说道。

荀卿染生产的东西早都准备停当,这个时候不过是都找出来,安置好。又有在平西镇城内早就找下了两个经验丰富的产婆,这个时候也被接进府里,只等着荀卿染生产。

屋子内,荀卿染此时却和没事人一样,正和几个丫头说话。

 

“…有四爷在旁边,她不会有什么动作的。”荀卿染对桔梗和麦芽说道。关于这一点,荀卿染还是很肯定的。这个她,不用说,自然指的是辛妇好。

“有四爷扶着奶奶,婢子们都靠边,若让辛姑娘去扶着奶奶,那多不合适。”桔梗笑道。

“就是。”麦芽点头,“要去逛园子什么时候去不成,偏是四爷陪着奶奶的时候她也要跟去。一开始还说来找奶奶说话,打量谁看不出来,奶奶有了身孕,她来的就勤了,每次都特意打扮了,专挑着四爷在家的时候来。”

………

齐攸本以为荀卿染就要生产,可荀卿染疼了那一下,就再没别的反应,午饭晚饭都是照不常地吃。晚上,两人在卧房歇下。

“今天虚惊了一场。”睡前,荀卿染笑道。

“无妨,还是让她们准备着,两个产婆也留下。”齐攸道。

睡到半夜,荀卿染突然惊醒,静静地躺了一会,才伸手推齐攸。

“四爷。”

齐攸翻身坐起,“怎么了,可是又疼了。我这就叫人来。”

荀卿染点点头,“只怕是真的要生了。”这次疼痛与以往都不一样。

不过片刻功夫,总督府主院已经是灯火通明。

许嬷嬷第一个到了荀卿染床前,替荀卿染检查了一下。“这是要生了。”许嬷嬷道。那两个产婆也是如是说,一会功夫,吕太医也赶了过来。

“是要生了。”吕太医点头,依着白天荀卿染的脉象,应该还有个一两天的功夫。不过妇人生产这种事,提前推迟个几天都是难说的事。

“孩子很会体贴父母的心意。”吕太医又笑道。

荀卿染瞧瞧齐攸,嘴角不由得上翘,这个孩子,应该是体贴心急的父亲的心意吧。

产房内,荀卿染躺在床上,和请来的产婆说话。那产婆五十多岁的年纪,却长了张娃娃脸,不笑不说话。

“生产是费力气的事,力气要用在刀刃上,奶奶先把力气攒着。”这产婆嘱咐荀卿染不要过早使劲。

荀卿染点点头,心道这个产婆是老道的。

外间屋坐的是齐攸和吕太医,齐攸的目光总是不离产房门口。

“夫人胎位正,脉象好,大人无须太过担心。”吕太医安慰齐攸。

吕太医话音未落,屋里传出来荀卿染的叫声。

齐攸忽地站起来,就往屋里走。“卿染,你怎么了?”

“大人,这是产房,大人进不得的。”一个婆子拦在门口,不让齐攸进去。

“大人第一次做父亲,还不知道这妇人生产是极疼的,夫人只叫了一声,大人就受不了了。”一个产婆笑道。

荀卿染躺在床上,听着产婆的指令使劲,已经是满头的汗,她方才觉得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她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肯定是齐攸听到了她的惨叫。

荀卿染咬着布巾,心情有点复杂。

“奶奶若是疼,就痛快叫出来吧。”一个产婆笑道,“别忍着,也该让爷们知道知道,女人为了生孩子受的苦。”

“说的是。”荀卿染点头。

“奶奶,喊的时候,记得往下使劲。”另一个产婆嘱咐。

荀卿染点点头。

“出来了,出来了。看见头了。”就听几个婆子喜道。

“奶奶再加把劲。”

荀卿染受到鼓舞,憋足了力气,狠劲往下挤压。

“哎呦,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随着婆子们的叫声,就听得哇的一声婴儿哭声。

这一声,对于产房门外的齐攸宛若天籁。

“夫人这一胎很顺。”吕太医不由得笑道。

产房内,片刻难言的疼痛后,荀卿染顿时觉得全身一片轻松,这时才觉得有些脱力,全身瘫软地躺到枕头上。

“快把孩子给我看看。”荀卿染冲产婆吩咐。

产婆手脚利落地将婴孩收拾干净,包了包被递到荀卿染跟前。

“恭喜夫人,得了个千金。”

“先开花,后结果,这可是好兆头。”产婆们说着吉祥话。

荀卿染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女婴。女婴胎发浓密漆黑,闭着眼睛,红红的一张小脸,真像刚出炉的包子。

“瞧这头发,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难得的美人。”产婆笑道。

荀卿染也笑了,片刻间就觉得身体上的疼痛,奇迹般地消失了,心中更是油然而生出感恩的心情。

“奶奶,四爷要进来,吕太医劝不住了。”许嬷嬷禀报道。

荀卿染点了点头。许嬷嬷忙带着人收拾。

齐攸迈步从外面进来,目光早越过众人,落到荀卿染还有她身边小小的襁褓上。

 

“恭喜大人,喜得千金。”产婆都向齐攸道喜。

齐攸点点头,吩咐有赏。许嬷嬷便带着几个人退了出去,给这小夫妻两个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隙

“卿染。”齐攸几步走到床前,握信荀卿染的手,替荀卿染理了理汗湿的鬓发。方才他听到荀卿染的叫声,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现在看见荀卿染疲劳的样子,更是心疼起来。

荀卿染觉得全身无力,还是回握了下齐攸的手。

齐攸低下头,在荀卿染的鬓角亲了一下。

“真的很辛苦。”荀卿染道,“不过看到她,再辛苦也觉得值得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小小的襁褓。襁褓中的女婴依旧闭着眼睛,樱红的小嘴蠕动了一下。

齐攸的目光落在女婴身上,再也挪不开。齐攸伸手,想要抱起婴孩,触到婴儿软软的身子,就是不敢抱。

荀卿染不由觉得好笑,半坐起来,抱了婴儿,递到齐攸的手掌中。齐攸两掌抱着婴儿小小的身子,低头打量着。

“咱们的女儿啊,”半晌,齐攸才说出话来,“真好看。”

荀卿染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刚出生的婴孩,闭着眼睛,红红的没长开的包子脸,不知道齐攸从哪里看出自家女儿好看的。

荀卿染如此腹诽,完全忘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家女儿是个小美人的事。

“萱萱。”齐攸将小女婴抱到胸前,低声唤着。这个小小的婴孩,肉肉的软软的,抱在怀里让他的一颗心整个软了。这是他和荀卿染的第一个孩子,是荀卿染十月怀胎,又受了分娩之苦为他生下来的。

齐家这一代的孩子,名字都是一个有玉的字。关于这个孩子的名字,齐攸和荀卿染早就开始商量,又给齐二老爷写了信回去,最后定下了一个瑄字。

说好了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齐瑄。

“女儿的小名,就叫做萱萱好不好。”齐攸征求荀卿染的意见,“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齐攸念的是《卫风伯兮》,出自《诗经》,谖草就是萱草,又名忘忧草。

“好。”荀卿染点头,和瑄字不同字却同音。

“四爷,该让奶奶歇一歇。”许嬷嬷端着碗热汤走进来,悄声提醒,“这汤是吕太医开的方子,给奶奶调补气血的。”

这时外面早已经是天光大亮,荀卿染抬手让许嬷嬷将汤端过来,又对齐攸道,“四爷,时候不早了,四爷该收拾去衙门了。”

“今天不去了。”齐攸对许嬷嬷吩咐,“去告诉唐大人,我今天不去衙门,有什么事,能处理的,就让他和董大人看着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