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姨妈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很是爱抚了一番,福生憨厚敦实,宣儿活泼机灵。

“染丫头是个有福气的。”郑姨妈感慨道,“可回去看过你父亲和母亲了?”

“父亲随了礼部的几位大人去西山皇陵办差,过两天才能回来。到时候回了老太太和太太,就和四爷过去请安。”荀卿染道。

说着话,郑好儿已经吩咐小丫头端了托盘上来,上面是两个黄橙橙的金项圈,并四个荷包。

“是我给孩子们玩的。”郑姨妈道。

郑好儿又取了两套小衣裳出来,“不知道福生和宣儿的身量,只估摸着做的,四嫂莫嫌弃。”

“好鲜亮的活计。”荀卿染赞道,“大小也合适,正可以端午的时候穿。”

“你喜欢就好。”郑姨妈笑道,“她知道你针线好,总和我说,可惜没机会跟你多学学。”

两套小衣裳,针脚细密,衣襟上俱是绣了五毒的图案,颜色鲜亮,活灵活现,不知用了多少功夫。宣儿知道这是送给她和福生的,极喜欢,见那些蝎子、蜈蚣什么的好像活的一般,伸手想摸又不敢摸,福生胆子大,伸手摸了一把。

“妹妹,没事的。”福生告诉宣儿,“不咬人。”

宣儿见福生摸了没事,也伸手去摸,觉得好玩,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这小兄妹多么和睦。”郑姨妈笑道。

正说着话,就听得一阵细细的婴儿的哭声。

“是郑二哥家的萏姐儿吧?”荀卿染问道。

“是的,”郑姨妈叹了口气,“看来是睡醒了。”

郑姨妈就叫人抱了萏姐儿过来。萏姐儿比宣儿晚生了几个月,看着却比宣儿小了许多。

荀卿染从奶妈怀里将萏姐儿接过来抱在怀里。

萏姐儿因为方才哭了一阵,小脸红红的,细眉细眼的像足了郑元朗。

桔梗已经将备好的金项圈、长命锁等送了过来,郑姨妈略一推辞,就让奶妈接了。

“好俊俏的小模样。”荀卿染笑道,萏姐儿身子虽有些瘦小,五官却是不错。

“哎,可怜见的。。。。。”郑姨妈叹气,眼圈就红了。

荀卿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自然是早就知道,黄氏生萏姐儿的时候十分艰难,还没出月子就过世了,因此萏姐儿才一直放在郑姨妈这里照顾。

“可不是,谁能想到,那么好的一个人,却如此短命,可怜了萏姐儿。好在还有姨妈照看着。”荀卿染心里也不好受,生命无常,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与黄氏不过只见了几次面,对黄氏的模样早就模糊了,如今想起来,只记得黄氏笑的很温柔,还有那只手心湿冷的手。荀卿染叹气,可怜了这个孩子,还有。。。。郑元朗。

“郑二哥,还着素服。”荀卿染道。

郑姨妈点了点头,“那孩子,是个重情的。这一年多,就没见过笑模样。每天只是忙着生意上的事,这么下去,我都怕他支撑不住。”

郑姨妈说着,越发伤心。

“。。。。朔儿是个不成器的,文不成武不就,学着做生意,他又是个实心眼,哎。”郑姨妈叹气,“朗儿样样都好,却是好好的一个媳妇又这样没了。。。。”

荀卿染在容氏那边已经听说,郑元朔自己出去做了一笔生意,吃了亏,折了本钱。

“娘,谁又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那,哥哥是第一次做生意,只当是花钱买了个教训,慢慢就好。”郑好儿劝道,“咱们家本也不缺那几两银子,娘多想想姝儿。”

“姝儿上个月刚生了个哥儿,母子平安。”郑好儿向荀卿染解释道。

郑姨妈果然好了些,抬头看看郑好儿,又触动了心事。

“不怕染丫头你笑话,多亏了还有我这个女孩儿,是最知疼知热的,平日里总开解我,我才好了些。可怜她,也是个苦命的。若是个哥儿,我这辈子也就别无所求了。”郑姨妈拉着荀卿染的手,说着就掉了泪。

看来郑姨妈这病,主要还是心病。

“姨妈,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常言道否极泰来。我看好儿也是个有福气的,姨妈只管放宽了心吧。”荀卿染安慰道。

祈年堂上房,齐二夫人躺在矮榻上,头上绑了根布带,时不时地呻吟一声,屋内几个小丫头都屏声敛气地低着头。

“张嬷嬷来了。”一个小丫头挑起帘子禀报道。

张嬷嬷被两个小丫头扶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了齐二夫人跟前,就跪了下去。

“奴才给太太磕头。”张嬷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齐二夫人从榻上抬起头来,就见张嬷嬷鬓发湿漉漉的,咬着牙跪在那里,裙子上隐约有血迹。

“奴才办事不利,连累了太太,奴才该死。”张嬷嬷磕头,又道。

齐二夫人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本打算要训斥张嬷嬷几句,只是看着张嬷嬷的惨象,又主动将过错搅在自己身上,不由的火气就消了些,说出话来也缓和了许多。

“你也知道连累了我,你也是积年的老人儿了,怎么办的事,险些被你害死。”齐二夫人数落道。

张嬷嬷有苦难言。方才她才服侍着齐二夫人从宜年居回来,就有管事媳妇传容氏的话,说她妄生是非,挑唆主子,让她去领罚。齐二夫人一回来就犯了头疼病,自然顾不了这件事,即使顾得了,又如何,容氏的命令,齐二夫人也只能听从。因此她老老实实地去领了二十板子。

她又是知道齐二夫人的性子的,知道齐二夫人必会迁怒到她身上,因此挨完了板子,也不去敷药,立刻就忍着疼过来,指望着齐二夫人看到她的可怜相,不再计较。

看来齐二夫人这次吃亏狠了,没那么容易放过她。张嬷嬷暗地里狠了狠心,跪在齐二夫人的榻前,伸出手开始抽自己的嘴巴。

“奴才该死。太太和善仁慈,奴才们跟着太太,就养成了一颗实心,平婆子那般狡猾,奴才着了她的道了。奴才该死。”

张嬷嬷手下用了力,一会功夫脸就红肿起来。

齐二夫人觉得张嬷嬷的话很入耳,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还嫌那板子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