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儿见荀卿染和齐攸正在喝茶,就拉着福生的手从外面进来。

“娘,你睡了好久。”瑄儿道,有些小小的抱怨。

“娘累了吗。”荀卿染道,两个小家伙是在是太精力充沛了。

“爹爹也这么说。”瑄儿靠在荀卿染身边,仰着头,“娘你好些了没有?”

荀卿染本就没什么事,又有女儿如此温温软软的关怀,自然心里熨帖。

许嬷嬷和桔梗又带着人送了一盘樱桃并些小点心上来。

“不如来玩投壶的游戏吧。”荀卿染建议道,“就拿这些樱桃做彩头。”

偷得浮生半日闲,齐攸自然没意见,福生和瑄儿两个更是跃跃欲试。

荀卿染让人拿了尊投壶来,又将福生平时练习射箭的羽箭也拿了来。

“投进去一只羽箭,就能赢一颗樱桃。”荀卿染简单地说了规则。

屋内十分宽敞,荀卿染将伺候的人都遣退出去,将投壶放在地中央。

一家四口人轮流投壶,齐攸身材最高,又是个神箭手。为了公平起见,他距离投壶最远,接着是荀卿染,她虽不会射箭,但是毕竟是成年人,力气更大,然后是福生,最后一个,允许站的最近的当然是瑄儿。

两轮下来,齐攸毫无悬念地百发百中。福生和瑄儿非常捧场,每当齐攸投进一只羽箭,两个小家伙都拍手叫好,四只大眼睛闪着崇拜的光,看着齐攸。齐攸脸上淡淡地,但是荀卿染看的出来,齐攸两个小家伙的仰慕崇拜那是相当的受用。

荀卿染不服输,她比齐攸要离的近一些,眼神也不错。她很认真,但是准头就,四只竹箭,只有两只险险落在投壶内。

福生因为已经开始练习射箭了,因而比荀卿染好一些,四只竹箭,投入三只。

然后是瑄儿,尽管她站的最近,还是一只都没有投进。

齐攸就走过去,纠正福生的姿势,跟他讲了一番要领。

瑄儿撅着小嘴,“爹爹,瑄儿也要学。”

荀卿染跟着点头,她也要学。

果然,经过齐攸一番教导,母子三人投壶的命中率都大大提高。尤其是瑄儿,在投进几只羽箭后,兴奋的小脸通红,一会跑去捡羽箭,一会又爬上绣墩,将玛瑙盘中的樱桃按着大家投进壶里的羽箭的数量,分到碟子里。

一个简单的小游戏,一家四口玩的津津有味,荀卿染看着盘子里的樱桃已经分的差不多,瑄儿的额头更是见了汗,便喊了停。

大家坐下来,看输赢情况。没有疑问,几乎大多半的樱桃都进了齐攸的碟子,福生和荀卿染的次之。

瑄儿低着头看着自家的碟子,那里面的樱桃,她掰着两只小手就能数清楚。她方才只顾着看爹爹、娘、还有福生哥哥投壶,忙着捡羽箭,分樱桃,完全就没注意到,她只得了这么一点樱桃。

樱桃就是她自己分的,哪里还会有错那。

瑄儿瘪了瘪嘴,眨了眨眼睛,荀卿染几乎担心女儿下一刻要哭出来。

瑄儿没有哭,只是忽闪着大眼睛看齐攸、荀卿染和福生。

荀卿染没动,齐攸也没动,福生悄悄地将自己碟子推过去,又将瑄儿的碟子挪到自己跟前。

瑄儿握了握福生的小手,却又将自己的碟子拿了回来,将福生的碟子推回给福生。

“瑄儿投进的竹箭最少,樱桃就最少,不能犯规。”瑄儿很大气地道。

荀卿染几乎要为女儿鼓掌,做人赢得起,也要输得起。

“可是,瑄儿有,有帮着爹爹、娘亲、捡回羽箭,还分了樱桃。”瑄儿抱着小手,看看齐攸又看看荀卿染。

荀卿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小丫头,还是不甘心,很会为自己争取利益啊,而且明显袒护比较“弱小”的福生,是冲着她和齐攸来的。

“瑄儿说的不错。”齐攸道,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翘了起来。

荀卿染也点头,她很严肃,“确实,瑄儿辛苦了。咱们该将樱桃分给她些。”

最后瑄儿的小碟子里也堆满了樱桃,而她竟然都吃了下去。

“这次的樱桃,特别好吃。”吃完,瑄儿还不忘说。

福生点头,“是比以往的好吃。”

入夜,齐府内各院早都掌起了灯,大太太的养年堂内外更是灯火通明。养年堂正中大厅不断地传出锣鼓点子声,小戏子或高亢或绵软地唱腔,夹杂着众人的叫好声、笑声。另有厢房内,更有哗啦啦摸牌的声音,骰子撞击的声音,人声笑语混成一片。

花园内,一群人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乘兜轿,沿着青石甬道缓缓而来。。.。 “…不知从哪里寻来这么个不知名的小戏班子,唱的几折戏都是从前没听过的,极热闹好听。大太太说老太太必定喜欢,特意打发了我来,可巧老太太也有精神…”齐二奶奶跟在兜轿旁,笑着和容氏说着话。

容氏坐在兜轿内,笑眯眯地点点头,“白天被那几个小的一闹腾,就多睡了一会,现在反而走了困,正好去瞧瞧。”

“现在时辰还早,等听完了戏,老太太正好回去睡觉。”旺财家的的跟在后面陪笑道。

“二太太那?”容氏问。

“二太太又有些头疼,只是早上过去陪着说了会话,就回祈年堂歇着了。如今早睡下了。”旺财家的忙道。

容氏嗯了一声,“染丫头也在那边听戏?”

“四奶奶方才跟着四爷过去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旺财家的回道。

“四奶奶似乎是身子不大舒服。”冬儿跟在齐二奶奶身后,说了一句。

“哦,还想着叫她一起来热闹热闹,这样也就罢了。”容氏点头道。

众人一路陪着容氏说笑着从角门出了园子,顺着芍药阁后面的甬道往前走,远远地已经能听见善年堂热热闹闹的锣鼓点子声了。

“哎呦,哪来的贼人,躲在这做甚么…,还想跑,快抓住他们。”

“抓住了,抓住了,哎呦,原来是一对**的野鸳鸯。”

一行人正走着,就听得旁边的夹道内一阵混乱。容氏的兜轿不由得慢了下来,齐二奶奶皱了皱眉,打发旺财家的过去看看。

“谁在里面吵吵嚷嚷的?”旺财家的往夹道那边走了几步,提着灯笼往里面照。

三四个上夜的婆子推搡着两个人从夹道里出来。

“是王嫂子啊。”当先一个高大的婆子上前向旺财家的陪笑,“奴才们是巡夜的。方才从这走过,听得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像好事。奴才们忙进去,就看见这一男一女搂抱在一处,被婆子们惊散了,这小厮对着婆子们拳打脚踢,将婆子们的灯笼都砸碎了,那媳妇就要跑。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的小厮和媳妇,这般没王法。多亏婆子们几个也有几分力气,才没让她们跑脱。王嫂子,您看怎么发落。”

旺财家的往这婆子身后看了一眼,这几个巡夜的婆子果真各个身高体壮,不亚于男子。

那婆子说着话,就闪开身子,让人将那两个人推到前面来。男子身材高大,竟穿着一袭绸缎长袍,女子身材娇小,穿着崭新的妆花褙子。两个人俱是低着头,蓬乱着头发,一时看不清楚脸孔。

旺财家的不过略瞧了一眼,让几个婆子押着人跟在她身后,她过去向齐二奶奶请示,该如何处置。

容氏和齐二奶奶已经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容氏面色很不好看。

“为着今个人多热闹,已经让管事媳妇们向下面的人说了,若是哪个敢趁机淘气,定要加倍责罚,因此还加派了人手巡查,谁知道,还有是出了这样的事。”

既然容氏撞上了,却也隐瞒不过,齐二奶奶忙向容氏陪笑道,又说都是她治下不严的过错。

“便是你三头六臂,再严厉些,也总有那奸邪不怕死的。”容氏道,自然不觉得是齐二奶奶的错处。

“…这该如何处置?”旺财家的陪笑问道。

齐二奶奶看了看容氏,容氏点头,让她自行处置。

“悄悄地带下去,每人五十板子,打死了扔出去。”齐二奶奶吩咐道。她的声音并不高,但也足够那一男一女听得清清楚楚了。

齐二奶奶这样吩咐,几乎等于是下令将这两人打死。

婆子们押了那一男一女就往前面走。

“不,不。”那女人本来低着头,任由婆子们抓着,这个时候却挣扎起来。

“老太太,是我,是我啊,这群狗奴才,她们抓错了人。”那女人冲着容氏喊冤。

几盏灯笼同时举起来,照在女人的脸上。

“三奶奶”

……

善年堂上房

“老太太还没过来?”大太太问道。

“也该快到了。”旁边一个丫头陪笑回话,“方才二奶奶打发了人来说,已经出了宜年居了。”

“嗯。”大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打发了那丫头下去。

“一会你就站在我身边。等看老太太高兴了,便装作身体不适。已经安排好了太医,到时候请进来给你诊脉,咱们府里就又添一桩喜事。”大太太对身后的蔡姨娘道。

“多谢姨妈。”蔡姨娘屈膝福了一福,娇声道。

大太太拉了蔡姨娘起来,“等在老太太跟前过了明路,也就不用再被她拿捏着了。”

蔡姨娘乖顺地点头,“全凭姨妈做主。”

“好了,咱们出去听戏吧,老太太也该到了。”大太太说着话,站起身往外走。

“太太,”迎面一个小丫头匆匆跑了过来,“太太,老太太请您过去。”

……

宁远居上房,帘子内,桔梗带着三个奶妈在榻旁照看着,福生、瑄儿和糖糖三个娃娃挨在一处坐在矮榻上,一边玩耍,一边叽叽喳喳说些童言童语。

帘子外,荀卿染和麦芽一边听着宝珠说话,一边不时往帘子里瞧上一眼。

“冬儿提点蔡姨娘小心齐二奶奶,蔡姨娘转身就将冬儿的话说给了齐二奶奶听。齐二奶奶将冬儿叫进屋去,小半个时辰才放出来。”荀卿染琢磨着宝珠方才听来的消息。

麦芽在一边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我那个时候看见冬儿,就见她一脸的死灰。我当时只怕她又受了二爷和二奶奶的气,一时想不开要寻短见,就领了她跟我回去。…原来是因为这么一回事。”

荀卿染细细地问了麦芽发生的事。

“你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荀卿染称赞麦芽。

“冬儿实在可怜。”麦芽道,“我看她看见小孩子就挪不动步子,替她想想,实在心酸。”

“冬儿姑娘性子不错,也颇能干,最难得的是心地好。只可惜了…”许嬷嬷在旁边也跟着叹气。

“这府里好多人都受过冬儿姑娘的恩惠,没人不说她好的。这蔡姨娘真是狼心狗肺,怎地这样待她?”

“我看这蔡姨娘是个傻的,将二奶奶当做知心人,不识得好人坏人。”麦芽道。

“依我看,蔡姨娘并不傻,这么做自有她的目的。她只是做了一件她自认为聪明的事。”许嬷嬷道,“是冬儿看错了人。”

“难怪冬儿姑娘会看错人,谁知道蔡姨娘是这个样子的。”宝珠道,“奴婢瞧着她话不多,看着温温柔柔,也怕她吃亏来着。”

“你这丫头也是机灵的,不过还需历练。”许嬷嬷笑道,“要做好人,是极难的。”

众人少不得感叹知人知面难知心,冬儿一片好心却被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