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如此训斥大太太,何尝不是自觉到自家在此事中的责任,如今听着容氏和齐二老爷都如此说,他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这内宅之事,外人如何知道,原来是婉蓉,因有家贼,才引来的外鬼。”容氏道,就吩咐人“去将冯大奶奶请来,有些事要问问她。”

齐二夫人这时换了一身衣服,和齐二奶奶从内室中出来,正好听见容氏的吩咐。

“五丫头这些天殷勤的不同寻常,只以为她做了媳妇,知道了艰难。谁知道竟包藏了这样的祸心。我听她说身子不好,每天只让人炖了补品给她调养,又听她说冯家狭窄,还打算和大太太商量后,帮衬他们些。这孩子,真是让人伤心。”齐二夫人面有泪痕,似乎方才就哭过了。

“…关系一大家子的性命,我一个妇道人家,方才心急,又让染丫头受了些委屈吧。”齐二夫人走到荀卿染身边,握着荀卿染的手,“染丫头,我对不住你。”

齐二夫人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坦然认错。

“大家没事就好。”荀卿染笑道。

“太太这心就仿佛在滚油里煎一样。又心疼儿子、媳妇,又要想法子保住这一大家子。”齐二奶奶陪笑道。

“方才我打算好进宫去,就算磕头磕死在宫里,也要求娘娘,保住攸儿。”齐二夫人抹泪道,“如今虚惊一场,我这心,才放到肚子里。”

齐二夫人面色黄黄,脸上尤带泪痕,确实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回想刚才她确实是说过要为齐攸求情的话,而那些要处置齐攸,逐出齐家话,都是齐俭一个人说出来的。

一会功夫,就有丫头带了齐婉蓉进来。齐婉蓉这次进来,明显比方才还要不巡,眼神中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她眼神飞快地在齐二夫人脸上略过,便垂下了头。

容氏将那密折给齐婉蓉看了,问齐婉蓉这是怎么回事。

齐婉蓉一看那奏折,便哭倒在地上,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

“我并不知情,大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平日里总念叨着受了府里的大恩,不知道要如何报答的。这里面必是有什么误会。”

“你说不知情,这些事,难道不是你说给他听的?”

齐婉蓉便瞧瞧齐攸和荀卿染,“四嫂是有嘱咐,不可在外面随便说。可,大爷他,并不是外人。”

“那这奏折上所述,你愿意出堂作证,又怎么说?”

“我并不知道,大爷从未说过。”齐婉蓉矢口否认,“大爷不是这样的人,府里有事,他又没有好处。这里面该是有些误会,府里如今的富贵,外面不知多少人看着眼热,或许是这些人在里面做的手脚。”

“这密折上就是他的笔迹,他写过几封信,我那还留着那。”二老爷叹道。

齐婉蓉半晌无言,最后只呐呐地说,要见冯登科,亲自问问他。

“让她回去一趟也好,夫妻间,总该问个明白。”齐二夫人点头道。

容氏却决定暂时将齐婉蓉留下,另外派人去冯家找冯登科。

“我去吧。”齐攸起身道。

“还得写谢恩折子,咱们一同到圣上眼前谢恩。你在平西镇的所为,若还有隐瞒,也该都向圣上禀明。”二老爷道。

便由齐修带了人去冯家找冯登科。大老爷、二老爷,齐攸则到前面,由着师爷写了谢恩的折子,三人不敢耽搁,便去宫里谢恩。直到掌灯时分,才又回到府中。

众人这一天经历了几番巨大的情绪波动,各院都早早地熄了灯。荀卿染和齐攸也说了一会话,就安歇了。

……

“那时商量好的,大爷他不会真这么做的,这里面必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密折就是他写的,你还说你不知道,你们是要害死这一家子才甘心啊!”

“不,不是的。婶娘,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得。我们凡事也都听婶娘的。婶娘,我,我不会说的…”

“你,你打算说什么?”

……

晨光未露,齐府花园内突然有丫头惊叫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五姑奶奶跳湖寻了短见了。”齐婉蓉自杀了?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宁远居自然也被惊动了。荀卿染本来睡意正浓,听到了这个消息,忙和齐攸一起起身、穿衣服。

“我去就行了,你再睡一会。”齐攸看了看窗外的薄雾道。清晨露水多,这个时节已经很有些冷意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睡的着,总要过去看看。”荀卿染坚持起身。

齐攸劝不住荀卿染,只好让人拿了厚些的大氅来,将荀卿染包裹的严严实实,两个人才从宁远居中出来。

走不远,便遇到了旺财家的。

“…人已经捞上来了,却是没的救了的。”旺财家的向两人禀报道,又说齐婉蓉的尸首已经停放到她生前那小院子里了,现在府里众人都聚在宜年居。

宜年居内灯火通明,容氏等人正在询问派去看守齐婉蓉的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都受了惊吓,不过还是将实情原委清楚地交代了。原来昨天依旧安排齐婉蓉住进她原来那小院子里,齐婉蓉身边的丫头却被安排到另一处看管了起来。齐婉蓉的院子,自是也派了人看守。这两个丫头就是被派去贴身伺候或者说看守齐婉蓉的。

据这两个丫头说,齐婉蓉一直焦虑不安,昨天晚上很晚才上床入睡。这两个丫头就在齐婉蓉卧房内打了地铺。这样一个长夜,两人难免也要打个盹。每次醒来,都看见齐婉蓉好好地睡在床上。也是在快到天明的时候,两个丫头嘀咕起来,都觉得钱荣睡觉睡得沉,一点声音都没有。其中一个就起身,到床前查看。

结果这一查看,才发现,被子里塞着些衣服、枕头,做了个人形,齐婉蓉却不见了。两人马上叫起院子里的婆子们寻找,继而又惊动起了齐二奶奶和齐二夫人。结果在府里找了个遍,都不见人。还是天光渐亮的时候,一个媳妇子走到湖边,发现一只鞋子,有人认出是齐婉蓉的。想到了某种可能,众人便开始在湖中打捞,真的就捞上了齐婉蓉的尸首。

齐婉蓉的尸首被捞上来时,是早就死透了的。

事情似乎有些复杂了!荀卿染和齐攸对视了一眼。

“这孩子,只怕是想明白了,姑爷写那密折,对她也是没了顾惜的,因此觉得没有了生路,有愧对咱们,才一时想不开。可怜见的!”齐二夫人抹着眼泪,很有些悲天悯人地道。

“她这是心中有愧,自寻了短见。只是,好不好的不该死在咱们府里,真真是死了也不让人省心!”大太太道。府内连连出事,而出事的都是她那一房的人口,她的心情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