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快去办正事要紧。”容氏道,“攸儿,也快回来了吧。”

“是的那,老太太。”荀卿染灿然一笑,似乎眼前面临的一切都不过平常。“所以,咱们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荀卿染对容氏如此说道。

容氏笑着,点了点头。荀卿染处事不惊,又能找到有力的援手,她也跟着放心不少。

荀卿染便从宜年居出来,回到宁远居,又忙忙地将品级大妆卸了,换了套寻常出门的衣裳,就带着人往康郡王府中来。

康郡王妃已经接到了荀卿染的信,又见荀卿染挺着肚子亲自来了,忙将荀卿染迎到厅中坐下。

“你的信我接到了,宝珠那丫头也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咱们都站在你这边。…这个忙,我一定会帮。你这么重的身子,何苦还亲自跑来。若是有个闪失,回头我和郡王可都没脸见小齐了。”康郡王妃笑道。

“不妨事的。”康郡王妃的热情,让荀卿染觉得心中暖暖的。

“是又出了什么事?”康郡王妃问。

荀卿染便也不隐瞒,将方才她和容氏进宫,却并没有被召见的事情都说了。

“所以,还得请鸾玉姐姐进宫一趟。”荀卿染道。

康郡王妃略一思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事若不及早说明,真的让皇上和太后被蒙在鼓里,弄出什么丑闻来,皇家的声誉也会受损,你放心,我自有法子不着痕迹地向太后说明。”康郡王妃道,又和荀卿染商量,“宁馨回来,我还没有见过她。我这就进宫去,只说听见她来了,要见她,然后…”

康郡王妃说了她的打算,荀卿染点头赞同。

“这样极妙。”

康郡王妃又向荀卿染询问齐府中的情形。

“老太太深明大义,是肯为我做主的。几个妯娌,也都不妨事。只是我们太太,却有些别的打算,老太太虽敲打了她,只怕她依旧不肯死心。”

“不如,你搬来王府,等小齐回来了,将事情解决后,你再搬回去?”康郡王妃建议。

荀卿染缓缓地摇了摇头。

“若是那样,不知这京城中会有什么传言。”荀卿染叹了口气,“老太太,第一个就不肯的。况且,也还没到非这样做不可的地步。”

康郡王妃也跟着叹了口气,“也是这个道理,安国公府,总要顾忌外面的议论,而且老人家总想着子孙们都在一处,永远和和美美。尤其你们府上的,思虑更多些。”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自然谈到宁馨,康郡王妃便有些感慨。

“世事无常,小时候任性些也就罢了,谁知道她竟变成这样,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应泽还不知道怎样,郡王爷急的不行。”康郡王妃道,“本还以为应泽只是生病,接了你的信,他立刻就忙起来了。他自己不能离京,已经另派了心腹侍卫,去迎应泽和小齐,若有事情,也能多几个帮手。”

因为宁馨单身进京献图,康郡王和王妃对应泽的病因也起了怀疑。

荀卿染的脑海里闪现出应泽的形象,那高大落拓的身影,还有那苍凉的马头琴声。

“只盼着他能吉人天相。”荀卿染道。

“他那样的身世,偏又多情重义,自是比别人更多负累。”康郡王妃道。

康郡王妃是个极为爽快的人,因此荀卿染在康郡王府并没耽搁多长时间,便回了齐府,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了宜年居,将结果告诉容氏。

“这就好,这就好。”容氏道。

“这两天,你只在宁远居安坐,祈年堂那就不必去了,若是有什么,你只要说都是我的吩咐。”容氏嘱咐荀卿染。

荀卿染点头应下。

容氏想了想,又嘱咐道:“别的院子,也暂时不要去了。你身子沉重,又忙碌了这一天,该好好歇着。且等攸儿回来,事情就明朗了。”

“都听老太太的。”荀卿染道。

这整个齐府,她的宁远居最为安全,她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等齐攸回来,就算有人要对她不利,却绝没本事将手伸到她的宁远居去。

入夜,齐府各院都慢慢地掌起了灯。

祈年堂上房西隔间

“娘娘拦下了老太太的请安折子,老太太被晾在宫门半晌,只得回来了”张嬷嬷站在榻前,低声向齐二夫人禀报着,“奴才特意躲在一旁看了,老太太的脸色啊,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齐二夫人卧在榻上,头发披散,眼睛红红的,显是哭过了的。

“娘娘知道太太受了委屈,娘娘真心疼太太那。”张嬷嬷道。

“我这个女孩,从小就贴心。”齐二夫人抹了抹眼角,又是欣慰,又有些伤感地说道。

“说起来,都是太太英明,做主将娘娘送进宫去。”张嬷嬷道。

齐二夫人点了点头。

“亏得我当初主意坚定,若没有娘娘,这府里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地。”齐二夫人道。

“那是太太第一次违逆了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毕竟是隔了一辈。只要太太心思坚定,老太太最后也只能让步。”张嬷嬷陪笑道。

齐二夫人觉得这话十分中听,但依旧扫不去她脸上的阴霾。

张嬷嬷察言观色,知道齐二夫人是心里堵了口气,为的是容氏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她板子的事。

“太太且将心放宽一些。这人一辈子,总有那不顺意的时候。可说到底,还是要看最后的结果。奴才瞧着,老太太的精神一天比不得一天。今天从宫里回来,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夫人忍过了这一时,后福无穷啊,实在不必为些小事就想不开。”

齐二夫人点头。

“自从我嫁进这府里,几十年了,在老太太跟前从不敢忘了本分。老太太今天,却如此对我,这比要了我的命还厉害,我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膝下儿女成行,今天吃了这番羞辱,让我以后怎么做人。”齐二夫人说着话,眼中的恨意越发激烈。

张嬷嬷见齐二夫人又提起这件事,只好继续好言安慰。

“太太且忍一时,如今娘娘不是为太太撑了腰吗?想来老太太这一辈子,还没栽过这样的跟头那,那还是在全京城的人眼里。”张嬷嬷道,“如今老太太知道了娘娘的态度,以后却要让太太三分了。”

“你说的不错。”齐二夫人道。

张嬷嬷见齐二夫人脸色转好,知道她的安慰起到了作用。

“娘娘在宫里这些年,多亏了你那丫头在旁边扶持着,今个她好不容易回来,府里又有事,也没见到她。”齐二夫人道,“我说的那些话,你可都与她说了?”

“她让我替她在太太跟前请安,让她服侍娘娘,是她的福气,也是奴才一家的福气。她一刻都不敢忘记太太和娘娘的恩典。”张嬷嬷笑道,“太太的话,我一个字不漏都和她说了,她定已经一字不漏地说给了娘娘听,否则,娘娘也不会…”

齐二夫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娘娘什么都好,便是心地太纯良了些。总将别人都想的和她一样好。过去,我说荀卿染如何不孝,她还劝我,要我耐心开导荀卿染。”

“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娘娘肯定是信了太太的话,不然,老太太也不能那样从宫里回来。”张嬷嬷道。

齐二夫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十几年布下这步棋,将大女儿送进宫里,她心中指望的就是这一天,虽然这一天来的迟了些,中间经历了不少的艰难,但是这步棋,终于盘活了整盘棋局,让她终于有了希望,不至于后半生都一直活在容氏和那个女人的阴影下。

门帘挑起,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盏燕窝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地递到齐二夫人跟前。

“太太,请用燕窝。”

齐二夫人正在想心事,并未抬头,只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只听得啪地一声,精巧的瓷碗从托盘上滚落,落到地上,碎成了几片。有几滴燕窝的浓汁,溅到了齐二夫人的手上。

齐二夫人顿时竖起了双眉,挥手打在那小丫头的面上。

小丫头打了个趔趄,捂住了脸。

“作死的奴才,毛手毛脚,你在那里偷偷笑什么,你在笑谁?”齐二夫人指着小丫头尖声道,“来人啊,把这小蹄子给我拉出去,往死里打。”

下人不小心打翻了碗,这样的事情,若是平时,自然是一顿训斥,严厉些再罚一两个月的月钱,便是打板子,十板子也到头了。何况今天,本来是齐二夫人心不在焉打翻了碗,而这小丫头还是齐二夫人身边颇为得脸的。

小丫头见齐二夫人一脸凶相,恨不得掐死她似地,早就吓得瘫在地上。

“太太饶命啊,婢子不是故意的,看在婢子服侍了这么多年的份上…”

“拉出去,拉出去。”齐二夫人连声道。

就有婆子进来将那丫头拉了出去。

“嬷嬷,嬷嬷,求嬷嬷替婢子求个情,求嬷嬷…”小丫头被拖着往外走,还不忘向张嬷嬷求救。

张嬷嬷也吓了一跳,齐二夫人突然发怒,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打死人,确实是过分了些。

“太太…”张嬷嬷张了张口。

“这些没良心势利眼的奴才,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以为我不知道,她们背地里是什么想头!猪油蒙了心的,就该统统都打死了干净。”齐二夫人恨恨地道。

张嬷嬷打了个冷战,心里却明白了齐二夫人发怒的缘由,却是半句讲情的话也不敢说了。

“仪儿的婚事,却要重新思量了…”齐二夫人发泄了怒气,颓然倒在枕上。

齐仪娶的媳妇必定是大家闺秀,讲究体面规矩的。而齐二夫人这做婆婆的却在下人们面前挨过板子,如何还能在身份尊贵的媳妇跟前立起威严来。

“太太别担心,总有办法的…”张嬷嬷只好道,“郡主,还住在府里那。”

第三四九章援手(二)

宁远居

荀卿染坐在榻上,福生和箍儿一左一右挨着她.三个人看着地上摆着的大篓小篓的东西,听着来喜在那里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

“荔浦的槟榔芋,秦岭的板栗,兴安岭的核桃,松子,楱子,都是老客儿刚送上来的。二爷见这此都还洁净.就挑最新鲜、最好的、给奶奶、瑄姐儿、福哥儿尝鲜。”

荀卿染便吩咐小丫头给来喜倒茶,又让人搬了小机子给不喜坐。

来喜并不坐,只呵呵笑着将一杯茶一口就下了肚,引得旁边的小丫头吃咐地笑了起来。

“二爷最近可还好?你一直跟着二爷,最近都去了哪里?”荀卿染问来喜。

“二爷都好。因着大爷的亲事,二爷有一阵子没出远门,二爷让小的向奶奶道谢,奶奶方才送的酒席,二爷已经吃了。就是小的也跟着借光。”来喜道。

“二爷这次可要在这住些日子?”

“二爷打算趁着还不甚冷,说是要去东北走一趟,因此过来陪着太太住一两天。”

来喜将东西都交割清楚,便向荀卿染告退。枯梗那边早拿了个鼓鼓的荷包出来,来喜乐滋滋地收了。

“这么些东西,哪里吃的完那。”荀卿染看着一地的东西.吩咐枯梗,“都收起来吧!你各样拿出一些来.每个院子里送一份。”

“奶奶,依婢子看,这例是不必的。”桔梗笑着道,“郑家二爷必是都送过了,虽未必有这么些。”

荀卿染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竟一时没有想到。”

郑元朗的周到仔细贴心,历来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