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个出来,就不打算回去了。三哥哥,你带了我走吧。”女人紧紧地抱着男人。

女人比男人娇小许多,一双手臂并不见如何粗壮,那男人却觉得犹如被蟒蛇缠住,几乎窒息。

“你若不回去,难免打草惊蛇。”男人道。

“三哥哥舍得我回去?若是他今天回来,我这肚子里可是你的儿子。”女人挑起眉梢,幽怨地道。

那男人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好,不回去就不回去。我来安排,你先去我的别院躲一躲。我这就回家,让我父亲立刻进宫。有这个账册,他们叔侄立刻就是阶下囚。”

女人欣喜地点头。

“你乖乖在别院等我,等这边风波平息,我就为你另外安排身份,娶你进门。”男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女人见男人肯这样担当,心中甜蜜。

“可惜那么多好东西,我怕老东西起疑心,不敢偷带出来。”女人一边穿衣服,一边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男人本已往外走的脚步顿时又停了下来。

“他积攒的这些浮财,都在账册上记着。芳儿,你以后跟了我,还怕缺这些东西?”男人戏谑道。

“虽是这么说,可总是心有不甘。” 女从冲着男人抛了个媚眼。

“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到时候你又要受苦。”男人道。

“三哥哥,”女人却突然拉住了男人,“不如这样,我回去一趟,趁着他没回来,将那些东西搬几箱子出来。便只搬这账册上没记的,也足够咱们一辈子花用了。”

男人看了一眼女人,“这是不是太冒险。”

“富贵险中求”,女人咬了咬嘴唇,“三哥哥,你借我几个人。那些本该就是我的,我不能白受了这些年的苦,更不能白便宜了别人。”

看着眼露凶光的女人,男人的目光幽深起来。

“好,一切都依你,我的芳儿。”

彩鸾走到枫林染门口,轻轻敲了敲大门,那门边便向里面打开了。周嬷嬷将彩鸾迎进门里,随手又将门关上了。

彩鸾方与周嬷嬷说了两句话,就见荀淑芳已经打扮齐整从林中出来。

“你去收拾吧。”荀淑芳吩咐彩鸾,便与周嬷嬷往外走去。

荀淑芳出了枫林染,竟不去梧桐院与荀大奶奶作别,径直地出到二门,坐上了算子,出了荀家,径直往杨府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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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宜年居

暖阁内,容氏靠在软枕上,厚厚的被子一直盖到胸口。颜明月跪在榻上,正拿了把象牙梳子替容氏梳理那花白的头发。

门帘挑起,姜嬷嬷端了个个托盘进来。

“刚熬好的补气养血粥。”姜嬷嬷陪笑道,“老太太喝一点吧。”

容氏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没有胃口。

颜明月从榻上下来,将象牙梳子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又有湿帕子擦了手,这才从托盘上取了调羹和粥碗,端到容氏跟前。

“老太太,好歹吃一些吧。”颜明月柔声道,一边拿调羹在碗里搅了搅,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觉得温度正适宜,这才一勺一勺地喂给容氏。

是外孙女亲自来喂,容氏不忍推却,吃了几口,却也不肯再吃。

“明月,你伺候我一天了,去歇歇吧。你才刚好了些,若再累病了可怎么好。”容氏怜惜地看着颜明月。

“不碍事的老太太,”颜明月答道,“我已经完全好了。”

颜明月又舀了一勺粥递到容氏嘴边。

“老太太若不吃完,我便不去歇息。”

容氏叹了口气,终于拗不过外孙女,一口口真的将那碗粥喝了下去。

姜嬷嬷在旁边看了,脸上露出喜色来。

“多亏了颜姑娘。”

颜明月喂容氏吃完了粥,便走到隔间去了。

她自打从抱朴园回来,就搬到了宜年居来住,为了方便照顾容氏,如今就睡在容氏卧房旁边的隔间内。

“是个好孩子。”容氏长叹了一声,“是我耽误了她,没替她母亲照顾好她。”

容氏的声音中有着浓重的悲哀。

“老太太别这么说,”姜嬷嬷赶忙劝道,“看颜姑娘从这府里出去时的样子,多么让人担心。可颜姑娘这回来了,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像个大人了,这样孝顺又有担当,不愧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

容氏微微点头,“我见她这样,我这病也好了些。只是,更心疼她了。是我老糊涂了。”

“老太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姜嬷嬷劝解道,“只要老太太能好起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容氏没有说话,轻叹了一声。

颜明月端着一杯茶又从隔间走了回来。

“五爷、五奶奶来给老太太请安。”外面有小丫头禀报道。

颜明月端着茶碗的手似乎顿了一下。

容氏眼角扫到颜明月的异样,立即说道:“就说我睡着,让他们过一会再来。”

颜明月低头笑了笑,她知道,容氏这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

“老太太,外面冷的很既然来了,就让她们进来吧。老太太自来疼…五表哥。”

颜明月以前与齐仪多是叫名字,很少叫表哥的。

外孙女能这样,容氏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那也好,让她们进来吧。”容氏吩咐道。

小丫头出去,一会就领了齐仪和郑好儿走了进来。

因为还是新婚,郑好儿与齐仪都是一身大红,两人一进来,这屋里似乎立刻添了光彩。

齐仪一眼就瞧见容氏床边站立的颜明月,眼珠就定住了。

“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今天可好了些?”郑好儿轻轻拉了拉齐仪的衣袖,对着容氏屈膝福了一福,含笑问安。

“起来吧。”容氏道。

两人就到了容氏床前,郑好儿陪笑与容氏说话,齐仪却痴痴地看着颜明月。

“明月妹妹。”齐仪喃喃道。

“我们都要多谢明月妹妹,”郑好儿笑着道,“为了照顾老太太,明月妹妹瘦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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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年堂

齐二夫人斜倚在榻上,微闭着眼睛。

“…派人送信给老太太,奴才按着太太的吩咐,没让人进来。人已经走了,老太太那边,要不要…”一个婆子立在地下,陪笑着问道。

“老太太病成那个样子,正需要静养,这么点小事,打扰了老太太养病,谁担当的起。”齐二夫人淡淡地道。

“是,是,太太教训的是。”

“你下去吧。”

齐二夫人打发了那个婆子,便问旁边的服侍的丫头。

“五爷和五奶奶又去宜年居了?”

“回太太,是的。”

“不过是请安,这半天功夫,也该回来了。”齐二夫人道,“好儿这孩子,就是太厚道了些。你去宜年居,告诉五爷和五奶奶,我这里备好了饭,让他们过来吃,不要总是去叨扰老太太。”

小丫头领命出去,少顷便返回来。

“五爷、五奶奶说是,老太太留了她们吃饭。”小丫头向齐二夫人道。

“什么?”齐二夫人皱紧了眉头,似尧太太病成那样,如何留人用饭,你在糊弄谁

“奴才不敢说谎。”小丫头忙跪了下去,“五爷、五奶奶,都是和老太太一样喝粥,还有、还有颜姑娘。”

“这里山珍海味他们不稀罕,去那里陪着人喝粥,好,好,以前一天还肯来我这里几次,如今,晨昏定省不过是做样子,我白养了这个儿子,他将我只当做仇人了。我,我这都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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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掌灯时分,抱朴园枫林旁的小院子内灯火通明。

“怎么样,卿染。”

产房内,齐攸正扶着荀卿染在地上缓缓来回走动。

“还好,四爷你书房陪着阿泽和君晖吧,我这里没事的。”荀卿染推了推齐攸,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鸭子似地走法,十分可笑,不想被齐攸看到。

齐攸却毫无觉察,只小心扶着荀卿染,似乎生怕地面上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来,伴倒了她似地。

荀卿染有些无奈,又有些小得意,便也不再撵齐攸,只凭他在旁小心服侍。

夜色渐浓,远远地传来四更鼓响。

产房中烛光摇曳,人影瞳瞳,稳婆们来来去去地忙而不乱,有人不断地送热水进去,又有人不断地端了血水出来倒。

四个男人站在雪地里,面色都颇为镇定,但是不断移动的脚步,暴露了他们心中的不安。

“吕老,这么久了,不会有事吧。”

饶是吕太医耐心极好,被这三个明显没什么经验的男人轮流这样发问,也有些烦燥了。

又有稳婆端了盆血水出来,齐攸的忍耐到了极限,正要不管不顾抓了吕太医冲进去,就听得产房中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四个男人齐向门口拥去。

就见厚厚的门帘挑起,一个稳婆笑嘻嘻地出来,冲着齐攸就是一个万福。

“给四爷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