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冷,又饿,又害怕,虽然是从大理寺回到了府中,可好像还是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牢笼中。

在大理寺的狱中待了整整三天,被带到堂前受审,她见了那刑具就吓了几乎失禁,上面的官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虽然还是被打了板子,但总算没有真的挨什么酷刑。

她是山珍海味、高床软枕惯了的,那里的粗面的窝头和凉水,她如何咽的下去。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睡,再加上害怕,简直是度日如年。本来以为必死的,结果却被救了回来。果然是命不该绝啊。

她已经想通了,即便是没有了宫里的贤贵妃,齐府成了普通人家,可她他还有银子,还有齐儒和齐仪两个儿子,还有孙子、孙女。即便不能像过去那样富贵,她过的也不会太差,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外面响起一串的脚步声,门嘎吱一声打开来,灯笼微弱的灯光从门口照射进来。

齐二夫人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不禁动了动身子,终于有人给她送饭来了。闻着那香气,只怕饭菜有些粗陋,不过她现在饿了,可以暂时将就一下。

大太太全身带孝,带着几个婆子出现在门口。她向柴房内看了一眼,拿出帕子捂住了鼻子。

“你们把东西送进去,我就不进去了。”大太太吩咐道。

就有婆子端了两个托盘送到齐二夫人跟前。

齐二夫人一眼瞧见托盘上的饭菜,眼睛顿时亮了,可等她看清另一个托盘上的东西,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一条白绫与一杯浑浊的酒,她太清楚着意味着什么了。

“大太太,可肯给我换套衣服。”齐二夫人挣扎着道,“让我去给老太太守灵,尽尽孝道,我愿意为老太太服三年斩衰。”

大太太闻言不觉撇了撇嘴。

“呸,要给老太太守孝,你也配。若不是你,老太太只怕还活的好好的。齐府可是消受不起你这样的孝妇。”

齐二夫人自知理亏,这个时候只得隐忍。

“老太太救了我这条命,我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保佑老太太登仙。”

“你倒想的美。”大太太轻蔑地看了一眼齐二夫人,知道她是想活命。“老太太进宫可不是去救你的,是救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二爷。老太太恨不得你烂死在大理寺中。”

“老太太是心疼我的。”齐二夫人分辨道,“即便我也做了些错事,她总是会原谅我。我心里也是孝顺老太太的。”

大太太听的不禁发怒,吩咐身边的婆子,“替我啐她。”

果然有婆子走到齐二夫人身边,一口浓痰啐在齐二夫人脸上。

“你,你竟敢......”齐二夫人粹不及防,被吐了满脸。

大太太指着齐二夫人,“你还有脸说老太太疼你,你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因为老太太疼你,你就气死老太太,这就是你的孝道,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太太的。你也是大家子出来的,怎么还没这几个奴才知道廉耻。”

齐二夫人忍着屈辱,还想继续打动大太太。

“大太太,咱们妯娌一场,我对你总也有些好处。我这一把年纪了,就容我以后吃斋念佛吧。就看着大爷、五爷、还有璋哥儿、珍姐儿他们,不能让她们没了母亲和祖母啊。”

“啧啧,好不要脸。”大太太看着齐二夫人,“你可不是个傻的,如何不明白厉害。皇上看着老太太的面子饶了大家伙。你在太岁头上动土,给太后娘娘下药,你若活着,这一家子早晚还免不了祸事。你若真心疼你那些儿孙,早就该想法子碰死了,还会赖到现在。”

齐二夫人默然不语,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真的不想死。

“二太太,但凡你还明白些事理,真有一丝顾念你那儿孙们,便早早决断了吧。咱们妯娌一场,我也不想为难你。”大太太指着那两个托盘,“这些吃食,是送你上路的。这两样,你自己选一样。你自己了断,免得奴才们帮忙,不好看相。”

齐二夫人向墙角缩去。

“不,你不能逼我。皇上和太后已经赦免了我,你凭赦免要我死。”

“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太太气道,“我是个笨的,这么些年,这府里人都说你好,说我不好,老太太也不待见我。可是说起来,我这手上,可是没沾过血的。你差点害死了大老爷,害的我被流放,我心里恨你,但是你的血我也不想沾。这是大老爷和二老爷,齐府这一家子的决定。”

“我是堂堂侯府嫡出的姑娘,安国公府的当家二太太......”

“过去的威风就别提了。便是给你的儿孙们留条活路吧。我也给你些体面,你自己早做决断,明天自会有人来收拾。你放心,妯娌一场,你死了,你的身后事,我会尽量给安排。”

大太太说完,转身离开柴房,那几个婆子将东西放在柴房的地上,又留了一只蜡烛也退了出去,又将柴房的门锁了。

柴房内,蜡烛微弱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出齐二夫人狰狞的脸。

“皇上已经赦免了我,我不死,你们还能逼我不成。我还有儿子,孙子,我还要仪儿和好儿生孙子给我......,你们哪个敢动手,我的儿子会替我报仇。”

柴房外看守的婆子将齐二夫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不禁摇头叹息。

“都是女人,都是做娘的,看老太太对儿孙们,再看看这位二太太,哎,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啊。”

“可不是,便是她这个时候干脆些死了,大爷和五爷也被她毁了。”

“不只大爷和五爷,刚刚掌灯的时候,七姑爷送了七姑奶奶回来。”

“是来吊唁的?”

“只怕不是。但是他们看着府里兴旺,结了这门亲。如今,只怕有些......,李姨娘在老爷跟前哭那,哎呦......”

“哭什么......”

“你傻了,七姑爷在门外,根本就没进府,还穿的是颜色衣裳。这怕是要将七姑奶奶休回来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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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宜年居

容氏的箱笼全都被搬了出来,就摆在厅堂内。大太太坐在正中的榻上,看着人一一打开箱笼查点。

“全都在这了?”大太太问。

“回太太,都在这。太太,您看如何安排,要不就都搬到养年堂去,这丧事乱糟糟的,也好看管。”齐二奶奶陪笑道。

大太太看了齐二奶奶一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老太太陪嫁里,还有些田宅,都在谁手里管着?”大太太又问道。

姜嬷嬷捧了本账册送了过来。

“老太太已经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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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年堂

“那些田宅竟都交给了老四夫妻,咱们这一房,竟是半点也无。”大太太将账册递给大老爷道。

“祖业都是咱们继承,老太太将陪嫁填补二房,也没什么。”大老爷道。

“三爷也是要分出去过日子的,怎么也没他的?难道他不是齐家的骨肉?”

大老爷沉吟,容氏近年来是越发地不待见齐俭了。

“这也还罢了,老人家总有些偏心。不过老四并不是齐家的骨肉,却替老太太掌管着田宅,只怕不妥当吧。”大太太道。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想这些!”大老爷斥道。

“老爷,难道我是为我自己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后大家都没了差事,便是坐吃山空,要想像以往那般自在,只怕是难,这个时候不仔细些,以后可怎么过。我还不是为了老爷、和儿孙们着想吗......”

大老爷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2楼

第383章 丧服

抱朴园 齐攸和荀卿染已经吃过早饭,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因为容氏故去,夫妻两人也都换上了素服。

“…老太太身边还有两位老嬷嬷,还有老太太给咱们的那些田宅的来历,四爷若是放不下,慢慢查访着,总能知道些蛛丝马迹。”

齐攸点头,过了一夜他已经想通了。与其纠结那些虚幻的东西,自是眼前的妻儿和日子更加重要,还有就是容氏的丧事。

“我知道,这都不急。不管怎样,老太太养育了我一场,我始终当她是我祖母。”齐攸说着站起身。

“四爷这就过去?”荀卿染问,“天还冷,四爷可要保重身子。”

“恩,放心吧。”

齐攸说着话,就想去看看儿子再出门。

“四爷,那边府里派人来请四爷过去。”宝珠进来禀报道。

“何须打发人来,难道怕四爷不去不成?”荀卿染道。

齐攸略作沉吟,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

齐攸骑着马到了齐府门前,就有管事的迎上前来。齐攸下了马,四下扫了一眼。就见齐府门前,就见门前并没有别的车马。

都到了这个时辰,却依旧没用吊客上门。

如今齐府经历了这样的祸事,没用了宫里的贵妃靠山,容氏也没了,只怕从此会一蹶不振。而且皇上虽然赦免了这一家老小,但是那可是欺君之罪,人们躲避还来不及,这个时候最多只会观望,而不是凑上来。

齐攸把马交给小厮,一边往里走,一边回想方才来的路上,遇见与齐府交情不错的某户人家的公子,叫住他说话。话里话外无非是打听容氏是如何求的皇上免了齐家的罪责。这个,却是连他也不清楚,如何能回答。

“......竟有传言说四哥你不是齐家的骨血,这真真是......”那人得不到答案,就盯着他如此问道。

那天容氏病床前的话,竟然这么快就传播了开来。

他眼看这人不过是打探消息,便也懒得应酬,径直走开了。

人情就是如此的现实。就比如他,先是被齐二夫人揭露是齐府的庶子,回京后差事就没了着落,后来又离府别居,往常有些称兄道弟、想尽法子巴结他的人就都不见了踪影。

大浪淘沙,留下了的那些才是真金,才是真正的兄弟、朋友。就如他荀卿染所说的,他一直以来太过顺遂,这些人生的起伏,对他有利无害。

起码看清了身边人的心不是吗?

走到灵堂门口,就另外有管事的迎了过来,手里捧着丧服。

齐攸就要接过,待看清那衣服,却顿住了。那原来是一件缌麻的丧服,这是原本该是为外姓比较疏远的那些亲戚准备的。作为容氏的孙儿辈,为他准备的应该是斩衰的粗麻布丧服。

“你没拿错?”齐攸抬眼看那管事。

那管事见齐攸目光如刀,吓的后退了几步。

“四爷息怒,奴才们、奴才们都是奉命行事。”

看来并不是拿错了,而是有人指使。

齐攸压了压胸中的怒火。

“你别怕,我不和你为难。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