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行走江湖,多得是风花雪月,却很少刀光剑影,别说杀人,连防身的袖里剑都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鞘。所以他不可能杀掉眼前的长须兄台,但更不愿乖乖被抓,眼下唯一能干的,只有脚底抹油。可就这样抹油,他又很不甘心

裴宵衣看出春谨然想跑,他见识过对方的轻功,眼下形势对方要跑不是难事。可为何不立即运气调息脚下生风,反而意味深长地望向自己?不,不仅是望,微动的嘴唇似还有话想说

春夜,凉风,微雨渐大。

裴宵衣在新换衣衫再次湿透的懊恼中,听见了命运崩塌的声音——

“要跑一起跑,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啊,大师兄!”

追逐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春谨然儿时被恶狗追过,少时被野狼撵过,成年后更是隔三差五便被不喜“秉烛夜谈”的江湖男儿们追打得四处逃窜,但哪一次都没有今次这般让人生不如死。“大师兄”的状况比他好一些,却也去了半条命,现在连抽鞭子都不似之前的虎虎生风,俨然病猫残喘。唯有长须兄台,一柄大斧劈天斩地,脚下轻功竟也不俗,内力源源不断,外力绵绵不绝,简直索命阎罗!

春谨然从未想过自己会遭此大难,真真是满腔悲愤,以至向来怕疼的他居然含泪咬破手指,于扯下的衣襟上血写断魂诗——

不惧长斧来追杀,

只怕轻功还上佳。

斗转星移不停步,

沧海桑田把你抓。

惟愿诸兄多牵挂,

来日上坟泪撒花。

残月,荒山,破庙。

春谨然内力耗尽,呈大字状瘫倒在地,再挪不动半分。裴宵衣可以挪动,却也知没什么大用。以长须客的脚程,不消一刻,便会赶到,即便他能跑,也跑不了多远。

“无妄之灾啊!”春谨然仰天悲叹。

破庙屋顶的瓦片已斑驳零落,点点星光透进来,让满是尘土的阴森古庙内平添几许柔和。

“可惜。”美人兄忽然也轻叹起来。

春谨然顿时感到一阵心酸:“就是,没能与你好好地把酒言欢,可惜,可惜啊。”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春谨然分明看见他缠着九节鞭的手掌又握紧了些。不过最终,春谨然也没有在“衣衫不整”的道路上滑向更远,因为男人的鞭子没有再甩出,估计确实体力不支了。

“可惜今次出门未带舒心散,”男人难得多解释一句,估计是真的有些后悔,“否则不至如此狼狈。”

“舒心散?”春谨然行走江湖多年也没听过这玩意儿,“恢复内力的灵丹?”

裴宵衣:“杀人不见血的秘药。”

春谨然:“”

三天的若干次交手中,春谨然已经看出来了,美人兄是真的想下杀手,奈何长须兄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客栈交手时因大意被自己的袖里剑钻了空子,此后的他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再难被寻到破绽。

“不过最可惜的是,”裴宵衣低头,看向一滩烂泥似的某人,“你在客栈里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杀他,为何不杀?”

躺着的春谨然仰望站着的男人,发现对方脸上既无懊恼也没有愤怒,只是疑惑。可正是这单纯的疑惑,让他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人命在对方那里只是一个随手可丢的物件,根本不值一提:“长须兄认定我俩与凶案有关,这是诬陷不假,可归根结底只是想将我俩捉拿归案,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想伤我俩的性命。退一步讲,即便被抓,我俩仍有继续分辩的机会,何至于闹到杀人的地步。”

裴宵衣轻笑,满眼嘲讽:“如果我没看错,他与你打招呼的第一斧就是奔着取你性命去的。”

春谨然:“那是因为我当时蹲在尸体旁边,他背对着我看不见我在对尸体做什么,以为我还要继续行凶!”

裴宵衣:“人已经死了,你还行什么凶?”

春谨然:“他又不清楚,只听见店小二喊杀人,哪里能够确定姑娘是死是活。”

“你非要这么煞费苦心地为他解释,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裴宵衣耸耸肩,讨论结束。

春谨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人。明明被无端地卷进凶案,却没有半点怨天尤人;明明被长须兄追得起了杀心,言语中却感觉不到半点愤怒仇恨;明明被自己一声“大师兄”活活拖下水,却不见他为此声讨一句。如果真是这人脾气好,胸襟宽广,倒也罢了,可抽在自己身上那一鞭鞭却是实实在在的啊!

“喂,”春谨然叫他,虽不自在,但还是决定说清楚,“我不是真心想要害你的,谁让你那时候不帮我说话,我一时气不过就所以如果你现在生我的气,我完全理解,而且任凭你处置!”

裴宵衣低头看着他,第一次眼神如此认真:“没人想要‘处置’你。”

“”筋疲力竭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才“顿悟”会不会有点太晚了!要不是爬不起来,春谨然真想踹他两脚,“美人,此时此刻,咱们忘掉风花雪月,只谈人间正道。我就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生气?”

裴宵衣不解:“我为什么要生气?”

春谨然快急死了:“因为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会安稳地睡在自己床榻上而不是成为杀人凶手被一把斧子追得东躲西藏!”

裴宵衣笑了,虽然很浅,却让春谨然看入了迷。

然后裴宵衣开口了,带点戏谑,带点嘲讽:“之前你说我防备心过重,可结果,却正是你让本来可以脱身的我卷了进来。不过无妨。凭什么我被追杀,你却可以独善其身?换作何人都会这样想,这很寻常。”

原来如此。

春谨然有些懂这个人了。因为天底下没有好人,你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他也不是好人,你做坏事,我做坏事,他也做坏事,所以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可抱怨的。嗯,寻常,很寻常,十分寻常个鬼!

这人是被从小坑害到大的吗!

可哪家被坑害的娃会长成这样,绝美容颜已属天赐,眉宇间的英气更是难得,尤其刚才那一笑,真是让人心神荡漾,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即起身端坐,燃红烛,斟美酒,执手相望,谈经论道!

防备心强就随他去强吧,春谨然现在只迫切想要知道——

“美人兄,您贵姓?”

破庙被擒

裴宵衣的最后一丝耐心终于被春谨然闪烁着异样热切光芒的眼神磨掉。他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目光,但都来自女子,且姑娘家总有几分矜持,不至像眼前人这般万马奔腾,就差元神出窍直接扑他了。虽然相比世间诸多险恶,人心诸多算计,这份意图带来的威胁还不如严冬的一阵冷风,但冷风吹久了,也会伤寒,尤其吹风之人,内力有限,风力却不减。

不过好在,到此为止了。

春谨然等了半天,没等来美人的贵姓,却等来了对方的关心:“你还跑得动吗?”

虽然当下自己瘫躺如烂泥别人挺拔若松柏,自己气息奄奄灰头土脸别人发丝未乱星眸清明,却原来三天三夜朝夕相处不是说说的,自己的执着换来了真心!思及此,春谨然只觉鼻子发酸眼发热,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虽然就算天王老子来我也跑不动了,但在被抓之前能听你如此一问,夫复何求!”

裴宵衣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春谨然不解对方这句话所指为何,但无所谓,他现在只想挣扎着起身用小脏手去摸摸美人的脸蛋

“保重。”

“没事没事我起得来不用扶”

咻唰——

哒哒哒哒哒——

美人不是要扶他。

美人跑了!

春谨然瞪大眼睛,刚伸出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收也不是,抓又不着,简直凄凉而心酸。

若在平日,以他的轻功三两下便能追上对方,可现在,别说是内力尚存的美人兄,就是半点武功不会的丁若水,他都未必能摸到对方衣角。显然,美人兄等待得正是这个时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自己甩得一干二净。

这真是——

落花有意随流水,

流水无情恋落花。

心若蛇蝎肠似铁,

纵使倾城也白搭!

郭判追到破庙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正在断魂诗旁边补写绝情诗的春谨然。

郭判原本想从屋顶寻个空隙,悄无声息地接近,后来发现对方完全沉浸在某种激烈的情绪中,竟毫无警觉,遂大胆潜入,然后就发现对方又开始用蘸着鲜血的手指在那块破布上写狗屁不通的诗文了。

三天三夜,自己的判官斧没在“疑凶”身上留下任何伤口,倒是“疑凶”自己咬破了自己两根手指头,世风日下,人心真是太难测了。

赋诗完毕的“疑凶”将破布重新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这才抬头看向郭判:“来了?”

郭判一愣,继而了然,原来不是没察觉到自己,而是恰恰在等自己。思及此,他也不犹豫,立刻从怀中掏出绳子将对方捆了个结结实实,以免“疑凶”反悔。

春谨然听着他内力丰盈的沉稳气息,看着他矫健有力的捆绑动作,真是敬佩得五体投地,不由得脱口而出:“大侠,您贵姓?在哪个衙门当差?”

美人的芳名问不出就算了,缉拿自己的壮士总要知道叫啥啊!

“大侠不敢当。在下姓郭,单名一个判字。并非衙门当差,一江湖中人罢了。”郭判行走江湖,从来都是坦坦荡荡。

春谨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名字。

郭判,江湖人称“判官”,平生立志荡尽世间不平,遇见恶徒,惩之,遇见凶犯,捕之。虽然名字和外号里都有个“判”字,但这人恰恰相反,只抓,不判,尤其是疑凶,必定要送与官府定夺,如果是官府不好或不愿插手的江湖纷争,则会将人送与他认为适合裁决的门派。然而江湖纷争错综复杂,各大门派千丝万缕,很多时候他认为“适合”的,却并非人人满意,久而久之,他的武林名声便毁誉参半了,喜欢的人说他嫉恶如仇黑白分明,厌恶的人讲他多管闲事一意孤行。但有一点,却是不管谁人都赞同的——被郭判盯上的人,就是天涯海角,也甭想跑掉。

终于,春谨然回过神儿,然后便想大哭一场:“郭兄怎么不早报名号,你要早说我何至于遭这三天三夜的罪啊,在客栈就跟你走了!”

郭判扯扯嘴角:“你上来就跑,但凡我有一丝放松,都能让你溜了,哪还顾得上报姓名。”

春谨然哀怨望天:“我就知道,不该把轻功练得这么登峰造极”

郭判:“”

要不是没有亲眼看见对方杀人,他真想直接一斧子过去把这位就地正法!

许是被春谨然扰乱了心神,直到把人从地上拎起来,郭判才发现不妥:“你那位大师兄呢?”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春谨然只觉得五内俱焚:“死了。”

郭判一头雾水,心说半个时辰前还跑得飞快怎么一转眼就死了?而且就算死,也总要留下尸体。

春谨然看出对方的迷茫,好心解释,虽然模样有些咬牙切齿:“在我心里他已经死了!”

郭判即刻明白,这是对方不顾同门先跑了。但是没关系,先将手里这个送官,剩下的再

啪!

正琢磨着的郭判只觉得手腕一酸,抓住春谨然身上绳子的手便不自觉松开了。他心叫不好,刚想去拿背后的长斧,又有数块飞蝗石凌空射来,正中他身上几处穴道,顿时让他浑身酸麻僵硬,别说运功抡斧,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极其困难!

突发的变故让春谨然一愣,但他很快发现郭判已被制住,于是仇恨立刻烟消云散,爱美之心重获自由:“我就知道美人兄你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虽然我不愿这样讲,但他看起来确实铁了心要弃你于不顾。”庙门口出现一个人影,并非美人兄,而是个长衫打扮的男子,乍看像个账房先生,“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帮你把他留住了,等下你们便会重逢。”

来人相貌端正,浓眉大眼,本该是个浩然正气的样子,奈何眼里总是闪着对银钱的痴迷之光,于是这浩然正气,便被冲得荡然无存。

“祁万贯?”春谨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熟人。不,其实他与对方也算不得熟,只是曾在丁若水的医馆有过一面之缘。

祁万贯,万贯楼的楼主,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但却绝不伤人性命。万贯楼在江湖上算不得什么正经门派,既无正统的武功秘术,也无严谨的规模组织,只是零零散散几十号人,秉着“我帮你消灾解难,你许我腰缠万贯”的宗旨,专接一些杂七杂八的江湖事。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谨然兄。”生意人就这点好,甭管什么情况,总能笑脸迎人,“谨然兄,别来无恙?”

春谨然看看自己身上的绳子,又看看他,问:“你觉得呢?”

祁万贯敛起笑容,换上歉意:“对不住,虽然我很想帮你解开,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谨然兄怕是还要忍上一日半日。”

春谨然知道祁万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地,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必定是有人拿银子找上了他,也必定还是为了三日前死在客栈的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死得那样凄惨?凌乱的衣衫,脖颈的伤口,让人不敢去细想她在死前遭遇过什么。掉落的时候经过了天字五号房的窗口,那只可能是从屋顶坠落,可之前并没有听到屋顶有打斗或者挣扎的声音,还是说因为那时他正疲于应付美人的寒铁九节鞭,所以忽略了其他声音?说到美人,也有件事让他想不通,既然没打算与他携手亡命天涯,为何不一开始便与他分道扬镳,偏要纠缠三日,再弃他而去

被郭判追的时候没有工夫想这些,如今静下心来,一个又一个谜团便像树根一样相互缠绕,相互纠结,将春谨然搅得头痛欲裂。不过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捆好?!”

祁万贯已经用掉了三条绳子,而且正准备绑第四条一个郭判而已,要不要捆得连亲娘都不认识啊!

“防患未然嘛,”祁万贯依旧笑眯眯的,满脸和气,“也望郭兄多担待,判官力拔山兮气盖世,不敢掉以轻心哪。”

郭判闻言皱眉:“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还要绑我?”

“主顾要的不是凶手,而是与这件事牵扯的所有人,我也就只好见一个绑一个,见两个绑一双了。”祁万贯总算用掉了最后一条绳子,拍拍手上的灰尘,长舒口气,“其实你们应该庆幸遇上我,要是被别人抓了去,可未必会这般以礼相待。”

五花大绑究竟算不算以礼相待暂且不论,春谨然关心的是:“还有别人?!”

“是非常多的别人,”祁万贯刻意加重非常多三个字,以彰显重要性,“估计全江湖肯为钱卖命的都被找来了。”

“”春谨然不想活了。

躲得过郭判,躲不过祁万贯,躲得过祁万贯,也躲不过全江湖杭明俊你到底死哪里去了就为与你喝口酒老子现在要豁出命了啊!

“你的主顾究竟是谁?”郭判忽然问。

祁万贯愣了一下,继而仔细观察郭判,发现对方深色坦然,目光清亮,并不太像故意装傻的样子。他又看向春谨然,发现后者也一脸急切地等着答案。沉吟片刻,他缓缓道:“虽然不好由我来下这个评断,但看起来,你们似乎确实与此事无关。”

春谨然皱眉:“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知道死的是谁,就不会问这个问题。”祁万贯不再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雇我的是杭匪,死的姑娘是杭月瑶。”

听到答案的一瞬间,春谨然就明白了祁万贯的意思。

杭匪,武林两大世家之一云中杭家的家主,膝下三子两女,而杭月瑶,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据说无数人上门提亲,都被杭老爷子拒之门外,因为舍不得这个幺女,还想在身边多留几年。如今女儿惨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别说半个江湖,就是掀翻整个江湖,也不为过。

春谨然要收回之前所有对杭明俊的出言不逊。

因为这个失约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杭匪的小儿子,杭月瑶的四哥。

作者有话要说:杭夫人比较能生,咳,杭家五个娃的排行分别是大哥,二姐,三哥,四哥,五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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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紫荆猫、胖马啊喂(X2)、欣然一笑、祁迹、小执、嘿嘿嘿!的地雷!感谢二壮身强力壮的火箭炮!感谢做一只安静的渣的地雷+火箭炮套装!

春夜静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纯洁的小黑框、泠家千秋、rina的地雷! 感谢AA的手榴弹!

祁万贯暗器一绝,力气却真是不忍直视,撼不动五花大绑的郭判倒也算了,连不怎么健硕的春谨然都拖不动,磨蹭半天,三个人连破庙的门槛都没出去,也是着实心酸。

“别白费气力了,”春谨然再看不下去,好心相劝,“就凭你,再来个三天三夜也没法拿我们去交差。既然如此,又知我们并非凶手,何不放我们一条生路?”

“你以为我们万贯楼是浪得虚名的?”祁万贯瞥他一眼,然后把手指放到口中就是一记响亮的口哨!

哨声未落,破庙门口已齐刷刷多出四个壮汉,清一色夜行衣,黑布蒙面,腰挎大刀,对着祁万贯齐齐抱拳,异口同声:“大哥!”

端正的态度没能博得祁楼主欢心:“为何非要等到我呼唤,就不能主动现身?!”

四人面面相觑,犹豫再三,带头的艰难发话:“是大哥你说的,只要你出马,万无一失,让我们不要添乱,在暗处默默看着就好。”

祁万贯:“那你们没看见大哥遇到些许阻碍吗!”

四黑衣人:“我们相信大哥!”

祁万贯:“”

春谨然看向郭判,后者也是一脸郁闷。万贯楼至今仍未在江湖上闯出太大名气,和楼主绝对有着莫大的关系!而被这样的楼主活捉的自己,简直无颜面对祖宗牌位!

“废话少说,”祁万贯有些恼,拇指一点身后的两个“肉粽”,命令道,“抬人!”

下个瞬间,春谨然和郭判便被黑衣大汉们打横抬起,丢进了庙外的马车里。

车厢很大,容纳六人绰绰有余,但这会儿除了春谨然和郭判,只剩下一个人,一个春谨然即使被绳索绑着也想上去蹬两脚的“故人”。

春谨然终于明白了祁万贯说的那句“我帮你把人留住了”。

“看来命中注定咱俩分不开。”春谨然七扭八歪地费了半天劲,蹭到“故人”身边,笑得幸灾乐祸。

裴宵衣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连看他一眼都觉多余。

春谨然讨了个没趣,但又不想就此放弃,干脆将一直困扰着他的疑问直接抛出:“既然要跑,为何不在客栈便与我分道扬镳,非要纠缠三日?”

裴宵衣总算看向他,嘴角微扬,似嘲笑他的天真,又似轻蔑他的愚蠢:“如果当时便分道扬镳,被追的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我,你的轻功又不俗,我脱身的机会实在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