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说话。

幽暗洞穴所带来的紧张压抑已被忽视,纷乱嘈杂的暗河水流声与毛骨悚然的石柱落水滴答声也被抛到了脑后,此时此刻,主宰着所有人的情绪只两种——

难过,源于同行多日的伙伴意外身亡。

恐惧,源于未来可能面对的夏侯山庄的责难与报复。

难过是真的,即便没有太深的感情,毕竟朝夕相处多日,谁都不是铁石心肠。恐惧更是真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个队伍里谁都可以出事,唯独夏侯赋不行。因为这将不会仅仅是死了个人那么简单,只要夏侯正南愿意,他可以让这趟西南之行的所有人,甚至是大半个江湖,陪葬。

最后还是春谨然蹲下来,轻轻帮昔日的伙伴阖上眼睛。

“我们带他回家吧。”

夏侯赋的身体已经僵硬,青风费了半天劲,才将他背到背上。当然青三公子也并非自告奋勇,只是输了猜拳。

“其实带不带他回去,夏侯老儿都不可能放过我们。”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让青风步履沉重,话里的意味像是自嘲,也像是认命,“咱们就等着英年早逝吧。”

春谨然皱眉,刚想出言反驳,房书路却先他一步拍了拍青风的肩膀:“夏侯正南想如何算账,是他的事情,我们既然是十五个人一起来的,总不能把同伴丢在这中原之外的冰冷地下。”

青风白他一眼:“敢情不是你背。”

房书路闻言便上手去扶夏侯赋的尸体,神色坦荡从容:“那我来吧。”

青风囧,连忙快走几步甩开他,有点气闷道:“我就那么一说,还能真把他扔这里啊。前几日还活蹦乱跳一起说话的人,就这么没了,你以为我不难受”

寻找夏侯赋用了一日半,可这回程的路,因不再需要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搜寻,只用了半日。不过走到一半时,仍不可避免地再次与怪物相遇,这次大家再没敢分散,而是由郭判打头阵,裴宵衣、戈十七殿后,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其间杭明俊被怪物咬住了脖子,挨在他身边的林巧星怕误伤不敢用剑,徒手上去生生掰开了怪物的嘴,最后杭明俊获救,姑娘的双手却鲜血淋漓。待回到地面,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青风更是浑身酸疼得几乎没了知觉,仰躺在地,头上又是一个艳阳正午,恍如隔世。

中原少侠们在七柳寨停留了两天,一来短暂休息,治疗伤口,二来为夏侯赋置办了寿衣寿材。客栈不让棺椁进入,寨里又没有义庄,所以夏侯赋的尸体一直存放在寨外的破庙之内,由众人轮流看守。那庙像是中原人修的,可不知是神明不灵验,还是地处太偏僻,已毫无香火,荒废破败。

春谨然主动请缨给夏侯赋换寿衣,并带上了丁若水打下手。

丁若水一看友人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故到了破庙也不多言,就连同春谨然还有看守尸体的白浪一同将夏侯赋换好衣服,放入棺木之中,那棺木是稀有楠木制成,比一般的木棺更能存放长久,三人又将防虫防腐的草药香包放在尸体周围,之后才盖上棺木。

告别白浪,春谨然和丁若水回到客栈。门一关好,春谨然便低声问:“如何?”

丁若水摇头:“刚刚换衣服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除了撕咬伤,没有其他可疑痕迹。”

春谨然抿紧嘴唇思索片刻,问:“那会不会是下毒呢?”

丁若水仍是摇头:“嘴唇指甲都未见异常,不太像。”

春谨然来回踱步,有些焦躁:“难道真是被那些怪物咬死的吗?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丁若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他不是被咬死的。”

春谨然骤然停下脚步,愣了神。

“他身上没有致命伤,最严重的伤口在右脚脚踝,被啃得几乎见了白骨,但也不足以致命。可他双颊凹陷,嘴唇皲裂,我想他应该是脚疼得没办法再走路,只能待在原地,而失血过多很可能让他陷入昏迷”

春谨然的心几乎拧到了一起:“你是说,他就这么在昏迷中”

活活饿死四个字,春谨然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说出来。它们是那样平淡无奇,毫无骇人听闻的噱头或者修辞,只是朴素地陈述事实,却有着可怕的杀伤力。不能说,亦不敢想,那人生最后的三日光景,独自困在洞穴的夏侯赋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丁若水不忍心看春谨然的脸,之前换衣服时,他已经偷偷掉了好多眼泪。故而此时难得比友人平静一些,便叹息似的劝:“别想了。尸体无可疑,我们又不能再回洞中找线索,一片漆黑混乱里,你还指望有什么证人或目击者吗。”

丁若水的劝解之话恰恰给了春谨然提醒,之后的回程船上,他旁敲侧击地挑了几个不会起疑心的小伙伴询问,可得到的答案都是光顾着逃命了,哪里顾得上其他。

春谨然的疑心便在回程的时日里,一点点变浅,变薄,最后只剩下一道淡淡阴影,留在了脑海深处的某个地方,再不被提起。

一个月之后,夏侯山庄。

一口棺材,十四个人,棺材静静躺着,人齐齐跪着。同样的议事厅,物是,人非。

夏侯正南面无表情地听完被三哥推上堂前的杭明俊的叙述,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开棺。

随着棺材盖打开,一股混杂着药草香气的腐臭味飘散而出,不浓烈,却有种诡异的刺激性。夏侯正南起身缓步走到棺材旁边,向里去看,良久,搭在棺木边缘的手因太过用力,整体泛白,待松开,上面赫然几道凹陷的指痕。

春谨然忽然听见了女子哭声。

那声音很低,仿佛拼命压抑着,却痛彻心扉。

春谨然用余光悄悄去望,但见躲在靳夫人身后的靳梨云已泪流满面。

那悲伤是做不得假的,一如夏侯正南眼底的哀恸,极力隐藏在平静之下,却因太过汹涌,连平静都被染上了真切的痛。

除了夏侯正南与靳梨云,整个议事厅怕是再没有真正伤心之人,那些面色沉重的各派掌门,连一声“节哀”都不敢讲,生怕刺痛夏侯正南的神经,害了自家弟子,害了自家门派。

“来人,”夏侯正南忽然低沉出声,“把这些人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探视。”

山庄侍卫得令,上前便要拿人。

跪在堂下的众少侠预料过这种情况,可真等到了眼前,还是难免挣扎。众掌门也再坐不出,纷纷起身,想出手,却又艰难隐忍着。

急脾气的郭判手起斧落,将一侍卫的佩剑打掉。

咣当一声,不响,却恍若惊雷炸开,凝固了议事厅的空气。

夏侯正南瞥了眼混乱战局,一字一句,语气极轻:“我暂时还没想杀你们,别逼我改变主意。”

“孽子,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杭匪拍案大吼。

杭明俊与杭明哲看着父亲,目光愤怒且哀怨,但最终,还是将佩剑扔到了地上。

有了榜样,各掌门也纷纷效仿,而没掌门或自己就是掌门的见同伴叛变,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片刻后,侍卫们终于麻利地将少侠们架住,送往山庄私牢。

十四个人被分隔着关进牢房,谁也看不见谁,遑论说话。

是夜,春谨然被悄悄带到了夏侯正南处。

这是春谨然第一次进入夏侯正南的卧房。说是卧房,却大得像个议事厅,但让春谨然惊讶的不是它的大,而是它的郁郁葱葱。春谨然从没想过可以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卧房,各种花盆,大缸,百十来种不同的绿植,花卉,无论土生还是水养,都娇艳俏丽,枝繁叶茂。不夸张地讲,比他不久前才穿过的丛林更加茂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睡在里面的床榻上,不用幔帐,就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窗前的夏侯正南正伏案画着什么,桌案两边是大盆的翠竹,案上还一窄口青瓷瓶,插着两株不知什么品种的花枝,花骨朵粉白,正含苞待放。

“见过夏侯庄主。”春谨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几乎是行了除磕头外最大的礼。

夏侯正南放下毛笔,转过身,被春谨然的礼数意外了一下:“春少侠这是做什么。”

春谨然不敢抬头:“在下没有保护好夏侯公子,罪该万死。”

这话里有真心,也有假意。真心源于愧疚和同情,假意源于恐惧和惜命。他可以和心情尚可的夏侯正南争吵逗趣,却绝对不会不要命地在这个时候拔虎须。

“如果你死了能换回赋儿的命,那倒是可以,不用万死,一死就行。”夏侯正南淡淡地说着。

春谨然不寒而栗,这人是认真的,他知道。

“我亲自检查过了,赋儿身上确实只有被兽类撕咬的伤口。”夏侯正南忽然道,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谈论天气。

春谨然咬咬牙,对方没让他起身,他只能继续跪着,恭恭敬敬回答:“事情的经过杭明俊已经向您讲了,他说的都是实话。我也与丁若水查看过,确无可疑。”

“可是有空白。”

“地下洞穴错综复杂,幽闭黑暗,又是在被怪物追杀的混乱情况下,人人自顾不暇,除非天上的神仙,否则谁也没办法讲清夏侯公子身上发生的事情。”

“不,除了神仙,还有一个人知道。”

“”

“其实你也有怀疑,所以你才第一时间查看了尸体。”

“是,起初我确实怀疑有凶手。”春谨然终于抬起头,“但夏侯公子身上没有半点可疑,我们这一路的遭遇也没找不到疑点。遇见凶猛怪物时,所有人都在一起,而且怪物根本不会选择攻击对象,就是逮着谁咬谁。如果非要追根溯源,恰恰是我的落水,导致了大家放弃水路,走了旱路,最可疑的该是我。”

夏侯正南不语,只眯起眼睛看他。

春谨然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艰难道:“一路上有太多巧合,缺了哪一个,都未必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但巧合是不可控的,除非凶手操纵了每个人,但”

“我不需要你去推断行凶的可能性,”夏侯正南出言打断,“我只想知道你怀疑谁。”

春谨然静静地看着他:“没有。”

夏侯正南绕过桌案,缓缓走到春谨然的面前,然后下一刻,狠狠给了他一脚。

春谨然被踹出去几丈远,胸口痛得几近窒息,喉头腥甜。

“真的没有,”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春谨然的神情仍不卑不亢,“没有线索,没有目击,没有物证,没有人证,连动机都找不着,说有凶手尚且勉强,更别说凶手是谁。”

春谨然说的是实话。诚然,他可以随便讲一个名字,但盛怒之下的夏侯正南才不会管“凶手”与“疑凶”的区别,若那人因他蒙冤致死,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夏侯正南不再隐藏怒火,瞪向春谨然的目光几乎将他烧出个窟窿。

春谨然只能受着,迎着,退却一分,就是死。

终于,夏侯正南一声叹息,颓丧地坐到椅子里,疲惫而苍老。

春谨然第一次觉得,对方真正像一个百岁老人了,没了俾睨天下的戾气和自负,只剩暮气沉沉的衰败和虚弱。

第78章 雾栖大泽(十七)

“起来吧。”夏侯正南终于松口。

春谨然捂着胸口站起,忍了又忍,还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夏侯正南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去那边吐,别脏了睡莲。”

春谨然心中有气,但更多的是怕,和同情,故而嘴上说着“吐光了,没了”,脚下却仍是移动几步,远离了莲缸。

夏侯正南很满意他的乖巧,眼底却蒙上一层晦暗不明的光:“真想把你们都杀了。”

这仿佛随意的玩笑话,春谨然却听出了认真。

他咽下口中残留的腥甜,壮着胆子问:“为何不杀?”

夏侯正南挑眉:“你怎知我不会杀?”

春谨然:“因为你刚刚在无奈。想杀,却不能杀,所以愤恨,所以无奈。”

夏侯正南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像是想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春谨然被盯得不大自在,别开眼睛。

“你真的和他很像。”夏侯正南忽然语焉不详地叹了一句。

春谨然下意识地问:“谁?”

夏侯正南的目光有刹那的柔和:“我的一个朋友。”

春谨然不再追问。他知道这个痛失爱子的老人已起了追忆往昔的情绪,即便不问,他也会讲。在这样一个看不见月亮的夜里,回忆,总是最好的疗伤药。

然而春谨然失算了。

夏侯正南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只靠在椅子里,侧脸看着窗外。

窗外什么都没有,无星,无月,无云,一片黑暗。

春谨然想,或许在夏侯正南的眼里,那黑暗中自有一片别样天地,承载着他不为人知的内心,不可言说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正南缓缓起身,春谨然下意识后退一步,那人却根本没看他,而是回到窗前的桌案旁,认真端详案上的画纸,目不转睛,一动不动,专注得近乎迷恋。

“过来。”仍低着头的夏侯正南忽然轻唤。

这声音太轻缓温柔了,就像怕惊扰到佳人的美梦。春谨然左右环顾半天,确定屋子里再没第三人,才十分受宠若惊地上前。

桌案上是幅人像画,还有些细节没画完,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俊俏男子,已跃然纸上。男子气度文雅,不似武林侠客的飒爽,一眉一眼间,温润如玉。

“这就是,那位朋友?”春谨然问得很轻,很缓,但其实心中已有了答案。他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笃定的直觉,就好像刚刚的静默中,他也在窗外的黑暗里看见了什么似的。

夏侯正南没有回答,目光仍在画上,口中却问:“觉不觉得你和他长得很像?”

春谨然囧,画上的人俊秀飘逸,眉目生辉,自己和他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都只有一个鼻子俩眼睛,两个耳朵一张嘴。

“似乎有那么一点像”春谨然在心里默默向画中人道歉。

夏侯正南总算抬起头,看看他,又去看看画,就这样在他与画之间来回几次,忽然笑了,有一些像是苦涩的东西在他眼里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其实我也记不太住他长什么样了,每次画的都好像不同,他走太久了,我这些年的记性又越来越差”

春谨然心里有些酸,不知该说什么。

“但是你们的眼睛很像,”夏侯正南忽然道,言辞凿凿,“尤其是眉宇间不服输的劲头最像。还有聪明,聪明也像。”

春谨然囧,虽然被夸得美滋滋,但也要实话实说:“聪明就是聪明,还能不一样到哪里去。”

夏侯正南一本正经地摇头:“聪明可太多了。有小聪明,有大智慧,有诛心计,有济世方,人心有多少种,聪明就有多少种。”语毕,看着春谨然的眼神里,仿佛带上了“你还太年轻”的叹息。

春谨然还能说啥,只好双手抱拳:“多谢夏侯庄主教诲。”

夏侯正南愣了下,可能没料到他会这么识时务,不过转瞬,又莞尔:“他有聪明,但不常用,相比之下,你鬼心眼太多了。”

春谨然不知道这是讽刺还是表扬,只好尴尬地笑:“也,也还好啦”

夏侯正南也不与他计较这个,只道:“研磨。”

春谨然没反应过来,待看清老人重新去拿画笔,方才明白,立刻按吩咐行事。

就这样,春谨然开始伺候着夏侯正南作画,待老人最后一笔落下,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

其实完成的画较之前也没有丰富很多,大部分时间里夏侯正南都在提笔发呆,以至于墨滴到纸上,方才回过神。幸而这些墨点的位置都在右侧空白处,后来,那里便伸出几枝梅花,衬着画中人的清雅。

“好看吗?”夏侯正南问。

春谨然不知道他问的是人,还是画功,只得笼统回答:“好看。”

夏侯正南将笔放下,目光却仿佛被锁到了画上,再移不开。然后春谨然听见他说:“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赋儿。”

窗外忽然吹进一阵邪风,打得春谨然几乎站不住。

夏侯正南仍对着画喃喃自语:“怎么办,把我的命赔给你够不够?不,你肯定不满意,赋儿才多大,我都多老了”

春谨然的心脏剧烈收缩,之前或许是害怕,可现在只剩下震惊。

夏侯正南风流大半生,却无子嗣,一度成为江湖客们茶余饭后的笑谈,无外乎说他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谁料到其年逾八十,竟然得子,一时间笑谈成了奇谈,镴枪头成了老当益壮。也有好事者打探过夏侯赋的生母,但不知是夏侯山庄势力太大,还是夏侯正南藏得太好,竟无一线索。到最后大家也就淡忘了,反正夏侯正南总不会将夏侯山庄这么大家业给个野种,既然是他的种,生母是高贵还是贫贱,也就无所谓了。

可现在,春谨然却有了一个疯狂的推想。

不,或许疯狂的并不是他,而是夏侯正南。

春谨然被侍卫带下去的时候,已是后半夜。夏侯正南宽慰他,放心,我不会真把你们都杀了的,只有凶手需要死。春谨然问,如果一直查不出凶手呢。得到的回答是,那就关着你们直到查出凶手。春谨然黑线,那还不如把我们都杀了。于是夏侯正南眼里又露出了“你太年轻”的叹息。

直到很多年以后,春谨然还记得夏侯正南的话——

“与谁结私怨都可以,犯众怒却不行。这是道,放在市井、江湖、庙堂皆准的道。”

这是那夜夏侯正南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也是夏侯正南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明时分,夏侯正南被婢女发现死在卧房。翠植环绕里,鸟语花香中,一代枭雄神态安详,恍如酣眠。然而他确实是走了,带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带着追忆往昔的伤怀,带着凶手必死的执念。这个百岁老人或许有着这个江湖上最高强的武功,最庞大的势力,最深藏的情感,却终是,敌不过岁月。

白幡蔽日,哀声震天。夏侯山庄,大丧。

乱作一团的侍卫婢女,逃的逃,散的散,十四位少侠被各自师父从牢里带了出来,摇身一变,倒成了守丧之人。闻讯而来的江湖客三教九流,有虎视眈眈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纯凑热闹的,也有趁火打劫的,主持祭奠的圆真大师一一应对,总是护住了夏侯山庄最后的颜面。

但谁都知道,漫天纸钱里,一代武林世家,倾塌。

打下这份家业需要多少时日,春谨然不清楚,但他却清楚地看见,湮灭,只在一瞬。

七天之后,夏侯父子下葬,仁至义尽的各大派离开夏侯山庄,各自回家。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沉痛,但心里呢?

没了夏侯山庄,谁是下一个隐形霸主?杭家?青门?寒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