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山洞?”

郭判:“好像是天然居的暗道吧,就通到那里,估计是山底下有青门,她俩无路可逃,就一直躲在里面,我撞见的时候,正好她们被杭明哲发现。”

接下来郭判应春谨然的要求,将他所有亲见,完整道来。

郭判循着声音赶到密林深处,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人堵在个山洞口,待走近,认出为首的正是杭明哲。

“三公子!”郭判朗声打招呼,打完才发现,所有人都神色凝重。

郭判站在人群外围,顺着他们的目光去看,凭借身高优势,清楚瞧见了洞中若隐若现的两张脸。

杭明哲没有听见他的招呼,因为其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洞中的二人身上。

“出来吧,”杭三公子没了往日的草包样,沉静的脸色竟隐隐有几分杭匪的风采,“现在崇天峰上都是各派弟兄,你们就算往回跑,也一样逃不掉,何必徒劳呢。”

少顷,洞中传来靳夫人尖锐得近乎刺耳的声音:“一群大男人欺负我们两个女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

郭判只在夏侯山庄远远地见过靳夫人一次,可印象里,女人的声音柔情似水,与此刻听到的,判若两人。

围堵人群中大部分是杭家弟子,但也有一些凑热闹的江湖客,前者唯自家公子马首是瞻,杭明哲不发话,他们自然不敢多言,可后者却不管那么多,被靳夫人激得火冒三丈,恨不能杀之而后快:“这个臭娘们!杭公子,你还和她废话什么,冲进去”

江湖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了了之在杭三公子沉如水的目光里。

或许旁人看来,杭三公子只是瞥了那人一眼。可郭判看得清楚,那眼神里包含的巨大的压迫力。杭明哲自己可能都没有感觉,但郭判感觉到了,那个再不敢咋呼的江湖客也感觉到了。

郭判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眼前的杭明哲仍是那个杭家三公子,如假包换,可他似乎进入了某种从未有过的状态里,就像剑客练剑,刀客习刀,到了一定境界,再施展招式时总会有那么个“忘我”的时间段,短的一刹那,长的几天,这段时间里,他是他,也不是他。

满意于江湖客的重归安静,杭明哲浅笑一下,这笑意一直到他重新看向山洞,仍挂在脸上:“靳夫人,您仅凭一人之力,就乱了整个中原武林,怎么现在倒反咬一口,说是我们欺负您?”

“呵,呵呵呵”洞里传来女人的笑声,阴森恐怖,“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江湖世家,自诩正人君子,满口礼义廉耻,可背地里呢,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甚至亲人之间也算计陷害。我不过是为你们提供一些小小的便利,倒成了万恶之源。那些把毒丨药下给自己爹娘长辈兄弟姐妹的人,倒摇身一变,跟着来讨伐我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心都有险恶,但人之所以为人,是懂得克制恶,顺从善。”杭明哲收敛笑意,缓缓眯起眼睛,“靳夫人,天然居真的只是提供了毒丨药吗?不是。你们是抓住了那些人心里的恶,煽动它,供养它,直到它再不受控制。你的药,是在成功唤起杀意后,递上的最后一把刀。小小便利?呵,您太谦虚了。您是不动声色地操纵了所有环节,从头到尾。没有天然居,这些恶意一辈子都只会被藏在心底最深处,深到它的主人,都可能忘了。您还觉得自己无辜吗?”

洞内,没有回应。

杭明哲的尾音彻底在山间消散,窒息的寂静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杭明哲忽然嗤笑,声音不大,却在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的此刻,异常清晰。同样清晰的还有那笑意里的嘲讽。

“靳夫人,你的心太大了,大到想要装下整个武林。可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女人就该本本分分,相夫教子,以男人为天。你这样的,注定零落成泥。可惜,可叹。”

郭判皱眉,这话放在市井可以,庙堂也可以,但在江湖上,旁的不说,单玄妙派苦一师太,便是受人敬重的一代女侠。诚然,男尊女卑仍是很多江湖客深以为然的法则,但也有不少人同自己一样,并未特别在意男女。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扯那些个迂腐的世俗之念,甚至用其羞辱对手,未免落了下乘。虽与杭明哲交往不深,可他总觉得对方不该如此。

心绪正乱,洞内忽然传出一声尖叫,那是靳夫人的声音,撕心裂肺,凄厉惊悚,仿佛来自阴曹地府的恶鬼——

“你给我闭嘴!!!凭什么女人要以男人为天,凭什么女人不能一统江湖!我就是要让所有男人都像狗一样跪在我的脚下,成为我的奴才,成为我的傀儡!!!呵,呵呵,哈哈哈哈死吧,都给我去死吧!!!”

随着一声物体撞击的闷响,一切,归于平静。

杭明哲神色未动,只静静看着洞口。

郭判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那团倒在血泊中的人影。

忽然之间,郭判明白过来,杭明哲的口不择言并非真是心中所想,他只不过准确地抓住了靳夫人心里最痛的那个地方,就像靳夫人抓住那些下毒害人者心里的恶一样,有的放矢,正中要害。

靳夫人究竟是如何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她经历过什么?或许也受过伤害?所有的所有,都再没机会探寻。她与她的秘密,在撞向石壁的一刹那,便已不存于时,烟消云散。

有人走出了洞口。

靳梨云。

踩过靳夫人鲜血的绣花鞋底,在湛蓝色的天空映衬的地面上,留下刺目的血脚印。

“怎么出来了?”杭明哲问得温柔,仿佛对面的不是需要诛杀的妖女,而是邻家的小妹。

靳梨云淡淡地笑了:“三少爷这么有本事,小女子打也打不过,斗也斗不得,还能怎样?”

一笑,倾城。

“怎么没见四少爷?”

“四弟怕对着你不忍下手,没敢来。”

“三少爷就忍心下手吗?”

“好像还行。”

“所以梨云一直就不喜欢三少爷。”

杭明哲愣了下,也跟着笑了:“靳姑娘可不敢再往下说,这么多人看着呢,再说下去,别人该向我爹告状,说我与你打情骂俏了。”

靳梨云俏皮地眨了下眼,不说话,却好似讲了千言万语。

围观的杭家弟子也好,闲散江湖客也罢,大多感到心神一荡。无关好色与否,靳梨云就像一缕专为男人调制的香,不经意间,便能悄然侵入,撩拨于无影无形。

可惜,杭三公子不在这个“大多”里。

一个娘亲刚刚撞壁而死,便能同逼死娘亲的人谈笑风生的姑娘,杭三公子没办法有别的念头:“姑娘既已主动出来,就劳烦听话些,跟着我们走吧。”

靳梨云柳眉轻挑:“怎么,不是要杀我吗?”

杭明哲温和有礼:“杀也好,罚也罢,总要等姑娘将事情讲清楚,才能有个公正决断。”

靳梨云歪头,竟有一丝天真无邪:“你们不是都查清楚了吗,不然又怎会如此兴师动众来围剿天然居。”

杭明哲不答,只微笑。

靳梨云仿佛料到他会如此,也不恼,自顾自接下去:“是希望我亲口丨交代,好让你们灭天然居灭得更师出有名吧。”

周围的杭家弟子和江湖客们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杭三公子却面色从容,甚至在静静听完靳梨云的话后,还能神态自若地吩咐人上前用绳子绑她,同时耐心向对方解释:“以防万一,只能委屈姑娘了。”

“等一下。”面对准备上前捆自己的杭家弟子,靳梨云忽然后退半步,风情不在。

不远处的杭明哲皱眉,怀疑对方想要耍花招。

靳梨云却道:“让我跟你们走可以,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杭明哲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姑娘请问。”

靳梨云定定地看着他,第一次,没有了顾盼流转,眼底清澈如水:“夏侯赋究竟是怎么死的?”

“洞内遇袭,不幸身亡。”杭明哲回答得太快了,快到让人都觉得像敷衍。

果然,靳梨云并不买账:“你们那么多人一起去西南,怎么就他一个人客死异乡!”

杭明哲垂下脸,再抬起时,满眼沉重:“他命不好。”

“你撒谎!”

“我说的都是实话,姑娘不信,我也没办法。”

靳梨云咬破了自己的下唇,鲜血沾在嫣红的唇瓣上,竟奇异地和谐。

“求你了,”靳梨云忽然扑通一声跪地,两行清泪无声流下,“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自己了结自己。你根本也不想带我回去不是吗,你们不过是想要显得更宽厚,更有道义,我自绝,皆大欢喜!”

说到最后,靳梨云急切的语气几乎算得上哀求了。

还不曾有人见过这样的靳梨云!

那个无比骄傲的众星捧月的绝代佳人,此时此刻,只为了探求一个死因,一个心爱之人真正的死因,甘愿跪地哀求,涕泪横流。

杭明哲缓步走到靳梨云跟前,在女人希冀的目光中蹲了下来,与对方面对面。

靳梨云睁大眼睛,屏息期待。

杭明哲嘴唇开合,吐字清晰:“洞内遇袭,不幸身亡。”

靳梨云眼里的光渐渐熄灭,连同她整个人,一同归于灰暗。下个瞬间她忽然拂袖一扬!

杭明哲下意识抬手去挡。胳膊正好挡住眼睛,可没被挡住的药粉却落到他的额头,下巴,脖颈,所到之处,瞬间灼伤!

本是一旁拿绳子等着绑人的杭家弟子,见少主受伤,怒急攻心竟一剑刺穿了靳梨云的喉咙。

之后便是一团乱了。

救治杭三少的,收尸靳家母女的,四处飞奔给其他围剿伙伴报信的,甩手大爷直接下山的,不一而足。郭判跟着甩手大爷们一起下了山,直到后来峰顶上的江湖客们闻讯下来,才终与青风、祈万贯汇合。

至于青门三公子是如何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将裴宵衣说成集天地之不幸吸日月之悲催而他们三个又是如何为这位无辜的朋友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至死不悔的,就是后话了。

第90章 血色天然(八)

春谨然救裴宵衣走的时候就知道,此次围剿,大概会是这样的收场。一来围剿军人多势众,几乎要把整座山铺满了,靳家母女实难逃脱;二来药人和供毒祸害武林帮派两件事,便足让江湖客们对天然居尤其是罪魁祸首,赶尽杀绝。但想到归想到,真听见郭判讲这些,他还是有些不好受。

这种感觉无关善恶,只是单纯对生命逝去的感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人命真是最渺小而脆弱的东西。

“经过就是这样。虽然我也觉得靳家母女死有余辜,但真等到了那个时候,还是觉得有点惨。”郭判摇摇头,长叹口气,“所以啊,我向来只抓人送官府或者直接交给苦主,审判也好,杀罚也罢,让能下得了手的人去干吧。”

春谨然惊讶于郭判与外表极不相符的心软,不免莞尔:“难怪你和祈楼主能合得来。”郭判是不杀人,祈万贯干脆是连伤人都不肯,浑身上下能摸出来的暗器里,飞蝗石占了大半江山,真正具备杀伤力的只有几根梅花针,可人家还偏只用来点穴,绝不见血。

郭判、祈万贯和丁若水要是组个队伍,春谨然好笑地想,那绝对担得上一面“情满人间”的大旗。

“谁说我和祈万贯合得来?”郭大侠毫无留情打碎春少侠的美好想象,“那就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奸商,我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

诚然,祈楼主在对钱的态度上,比旁人敏感一些,但春谨然已将对方认作自己人,再听郭判这话,就有点别扭,遂委婉替对方辩解道:“万贯楼不只是他一个人,毕竟要养活那么多弟兄嘛,难免在银钱上要多算计一些”

“这话倒是。”郭判居然认同了,只不过他还有后半句,“但是他不算计自己的,光算计别人的!”

春谨然瞬间领悟了大概:“郭兄在祈楼主那里折进去银子了?”

郭判真正实践了什么叫吹胡子瞪眼,只见美髯翻飞凌空乱舞:“整整一百两,那是我全部家当!”

春谨然心中涌起深切同情,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软,满是怜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郭判扭头看向窗外,目光幽远:“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春谨然拍拍对方肩膀,表示理解:“那就让它们随风散了吧。”

郭大侠远眺的目光更加深邃:“嗯,等那小子回来再说”

春谨然忽然觉得,对于祈楼主来讲,或许苗疆比中原更加安全。

“我还住原来那屋儿呗。”郭大侠说着站起身,很自然就要往外走。

丁若水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拦住对方:“你要住下来?”

郭判一脸理所应当:“我刚不是说了么,要在这里等祈万贯那小子。”

丁若水黑线:“我家不是客栈,你愿意等谁都行,上别地儿等去。”

郭判皱眉,不知是看还是瞪地瞅了丁若水半晌,忽然一捂肚子:“哎?”

丁若水条件反射地问:“怎么了?”

郭判对答如流:“忽然疼了一下,针扎似的。”

丁若水连忙把人往椅子那边推:“赶紧坐下,我看看!”

郭判非常配合地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解腰带。

春谨然目瞪口呆,任何事情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发生转折,但你不能转折得这么生硬啊!这是对旁观者的侮辱!

那厢郭大侠已经解完腰带,整个过程中皱眉龇牙外带倒抽冷气,表情之浮夸简直丧心病狂。

春谨然别过头,怕再看下去忍不住亲自动手让其旧伤复发。结果刚转移视线,就听见丁若水严厉的质问——

“都这样了你才觉出疼?!”

丁若水很少发脾气,一旦发了,多半是与治病救人有关。

春谨然纳闷儿地重新看过去,这才发现已经撩起上衣的郭判,腰间的布条赫然成了红色。不是染了一块两块,是他妈的全染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缠的红腰带呢!

可人家郭大侠还真是钢筋铁骨,这时候了仍纠正道:“我可没觉出疼啊,就是针扎一下那种,不算疼。”

丁若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也难为他这时候还能忍住不咆哮,只冷着声问:“那是不是得我再踹上一脚,才能真疼?”

鉴于丁神医的眼神实在太认真了,郭大侠识相地闭了嘴。

丁若水懒得再跟他费口舌,转身出去取了药箱,待重新回来,才慢慢拆开旧布条。只见不久前刚刚拆了线的伤口,不知何时又挣开了,倒也没全开,嗯,只开了八分,嫣红的嫩肉从内里翻出来,风情万种。

丁若水很想问他到底怎么作的妖,能把已经初步愈合的伤口作成这样,但现阶段他实在不想跟眼前这人说话。故而沉默着,只手上干净利落地穿针引线。

春谨然看出友人的心思,便替他问道:“郭大侠,你这到底怎么弄的?”

郭判迟疑了一下,才道:“还不是为救你的大裴,你以为那崇天峰好爬啊,光是上去再下来,就要掉我半条命。”

春谨然怀疑裴宵衣的归属问题已经有了定论,不然为嘛不管谁都一口一个“你的大裴”?呃,其实听起来还挺顺耳的哈哈哈不对,现在不是开心这个的时候!

郭判刚才犹豫的那一下,分明就是酝酿谎话的前兆!

而且跟着丁若水爬山,那运动能剧烈到哪里去!

还想再问,那头的郭判却先一步喊起来:“靠,还要缝第二遍?!”

丁若水挑眉,语调不紧不慢:“也可以不缝,那就继续裂着呗,挺好看的。”

郭大侠的气势又瞬间耷拉下来。

丁若水白他一眼,用火烧了烧针,开始二度缝合!

豆大的汗珠从郭判脸上往下淌,可同第一次一样,男人一声没吭。

春谨然忽然不想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其不想讲,而这秘密又没有危害到旁人,起码现阶段没有,那便随他去吧。这既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也是朋友之间的信任之情。

开启新一轮养伤的郭大侠,如愿在若水小筑住了下来。虽然“病患”这个身份让他的留下显得顺理成章,但春谨然还是觉得身无分文才是他赖着不走的最大理由。毕竟全部家当都搭给了祈楼主,伤财伤心又伤身,也是蛮惨的,春谨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他睦邻友好。

养伤的日子很枯燥。

郭大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陪着春少侠一起照看大裴兄弟。

春少侠给大裴兄弟擦身体,他帮着换水,春少侠喂大裴兄弟补气养身的汤药,他帮着擦嘴。照看了快一个月,郭大侠也燃起好奇——

“记得初次相识,就是我误以为你俩是杀害杭月瑶的凶手时,你俩关系似乎还没有这么好吧。在王家村,也不见他对你情谊深厚或者你对他关怀备至啥的,怎么这才一年时间,你都能为他连性命都不顾了?”

春谨然被问得一愣。他和裴宵衣怎么就从相看两厌变成看对眼,这还真是一个谜。别说裴宵衣的想法他一无所知,就连自己的心路历程,他都没琢磨明白过。好像从第一面开始,这个人就跟别的“访友”不一样,甭管这种不一样是好的坏的,反正成功地让裴宵衣与别人有了明确区分,再然后青门,夏侯山庄,雾栖大泽说缘分也好,说命运也罢,总之这个人似乎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家伙,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再放不下。

春谨然没料到这种神奇的发展,但发展出的结果,倒意外的美妙。

曾几何时,春谨然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哪怕每个夜晚都可以找不同的朋友饮酒聊天,可等天明酒散,那种孤寂感反而愈发强烈。他曾想尽一切办法赶走这种感觉,但都以失败告终,更让他苦闷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心里究竟缺了什么。

直到裴宵衣去春府找他。

直到两个人坐在郊外的田野旁。

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心里的充盈。不再空荡,不再孤寂,只有满满当当的温暖。那时候他才明白,他的心里一直缺的,只是一个人。一个他愿意不愿意,都本能地放在心里的人,一个会让他牵挂,让他惦记,让他每每想起,就快乐而满足的人。

过去,没有这个人。

现在以及未来,这个人叫裴宵衣。

“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关系没这么好,而是根本还很陌生,你在客栈与我俩初相识,我也同样在那个客栈与他初相识。”

耐心等了几乎半炷香时间的郭大侠,全程围观了春少侠的恍惚,冥想,皱眉,了然,傻笑,继续傻笑,一直傻笑就在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没成想对方开口了,而且讲的真相还十分让他意外。

“你俩也是刚认识?”

“嗯,就在你追捕我俩的半个时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