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宛妗心里一动,立即朝着东南方向指了指,道:“是岳姨娘和顾姨娘住的白知院。”

韩阆身后的五个侍卫立马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尚知章来不及阻止,气得脸红脖子粗,不能拿韩阆怎么样,转身就喝骂尚宛妗:“你出来做什么?这是你一个正经的小娘子该来的地方么?”

尚宛妗有些懵…她觉得她爹脑子可能不大好,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她的茬吗?真不知道他在西北那些胜仗都是怎么打的!

锦王爷不理会暴怒的尚知章,心里泛起一股子得意来…他家尚大大就是这么的聪明,什么都不知道呢,就知道该怎么配合他!

尚宛妗听着尚知章那话,想了想,哦了一声,道:“那女儿先回漱春院了。”

然后竟真的转身就走了。

尚知章一口气憋在胸口,转头狠狠的瞪了尚奚舟一眼…有这么一双儿女,他简直要折寿十年!

尚奚舟无缘无故被瞪了一眼,觉得自己稍稍有些委屈,又见锦王爷没有需要自己的样子,于是开口道:“父亲,儿子今日的功课还未做完,就先回鹤鸣院了。”

说完这话,跟在尚宛妗身上便离开了猴园,假装没有看到尚知章脸上的不悦。

到了花园,尚奚舟追上尚宛妗,道:“元娘且等一等。”

尚宛妗顿住脚步,扭头看了一下,并没有闲杂人等,于是问道:“哥哥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尚奚舟犹豫了一下,到底开了口:“锦王殿下今日来得古怪,那猴园的猴子也死得奇怪,我有些看不透这事儿,元娘怎么看?”

尚宛妗心里揣着一半明白一半糊涂,她不想影响了哥哥,于是开口就全是糊涂了:“锦王爷做事,有哪件是别人看得透的?哥哥与锦王爷相交一场都看不明白,宛妗怎么看得明白呢!”

“说得也是。”尚奚舟点了点头,觉得自己问得有些莽撞。

尚宛妗又道:“锦王爷来武威侯府有什么目的,做了什么,都不是哥哥能阻止的,也不是冲着哥哥来的,哥哥何苦多想?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做一篇文章。”

尚奚舟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有如醍醐灌顶:“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尚宛妗一番话说得尚奚舟心里开阔了许多,当下也不多说,直接跟尚宛妗告辞,就回了鹤鸣院研习起功课来。

尚宛妗则带着锦书回了漱春院。刚到漱春院门口,就遇到了朝外走的澍香。锦书皱了皱眉:“不是叫你看着屋子吗?”

澍香也没想到刚出院子就遇到了自家小姐和锦书姐姐,脸上带着被抓包的尴尬,又怕尚宛妗和锦书误会,赶紧解释:“澍荷帮婢子看着呢!”

澍荷素来澍香要稳重一些,锦书一听她这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笑着跟尚宛妗打趣澍香:“小姐快罚她,澍香哄了澍荷帮她看屋子,自己要去猴园那边看热闹呢!”

澍香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正要跪下来认错,就听到尚宛妗笑了一声,道:“我又不是不许你们玩,只要不耽搁了漱春院的事情,想看什么热闹就去看什么热闹吧!”

锦书聪慧,立马反应过来尚宛妗的意思,于是对松了口气的澍香道:“小姐体恤,你可不能当作以后偷懒的借口。这会子要看热闹就赶紧去看吧,看完了,也回来跟我和小姐讲讲有多热闹。”

澍香欢喜的谢恩,然后快步朝着猴园的方向跑去。

锦书看着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尚宛妗道:“小姐就是太惯着她们了,年纪都不小了,澍荷还好,澍香这性子这么跳脱,跟在小姐身边,如何能让人放心。”

按理说,尚宛妗这样的侯府嫡小姐身边至少应该有两个大丫鬟的。桂妮去了庄子里之后,尚宛妗身边那个大丫鬟的缺一直没有补上来。

桂妮跟着顾盼雪从庄子里回来之后,就被顾盼雪留在了留霞阁伺候尚宛仪。尚宛仪身边没有得力的大丫鬟,顾盼雪拿心疼女儿说事,就算桂妮的爹娘是常青院的人,也说不出个什么来。自然是不能再回到尚宛妗身边了的。

尚宛妗不提,尚老夫人乐得省一笔钱。她身边不但大丫鬟不够,就连二等丫鬟、三等丫鬟也是不够数的。

好在尚宛妗身边事情不多,下面的人又都不是偷懒耍滑的,所以使唤起人来也不至于捉肩见肘。

锦书作为尚宛妗的大丫鬟,要考虑的就比别人多了。她担心自己哪天出了什么事情别人照顾不好尚宛妗,所以对澍荷和澍香要求格外严格。

尚宛妗知道她所想,拍了拍锦书的手,劝道:“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顿了顿,她又道:“等哥哥有了功名咱们搬出去之后,我就多买几个丫鬟,你想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好不好?”

锦书失笑:“小姐惯会哄人开心…婢子又不是喜欢在小丫鬟面前抖威风的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九成

澍香这回热闹也没有看多久。

尚宛妗回到房间,医书才翻了七八页,她就一脸遗憾的回来了。

尚宛妗抬起头来笑她:“被侯爷撵回来了?”

澍香摇了摇头,然后道:“那倒不是,只是接下来的热闹看不成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凑到尚宛妗跟前来:“小姐,你猜一猜,白知院里面有什么?”

“有什么?”尚宛妗随口问道。心里却是想着,她之前怀疑白知院里面藏了人并没有什么事实根据的,只是直觉不对劲,所以才想着让韩阆的人去探一探。没想到竟真的有人!

澍香一脸激动,道:“那杀猴子的贼人,就藏在白知院里面!”

就是因为有那五只猴子在,旁人才不敢随意去白知院,他们又怎么会杀掉猴子们呢!尚宛妗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做出吃惊的模样来:“你看到了?锦王爷的人抓住他们了?”

“那倒没有!”澍香有些遗憾,觉得自己要是刚刚再跑快一点,应该就能看到了。不过,她打听了一圈,就算没看到,该知道的细节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她一本正经的说给尚宛妗听:“锦王爷的人还没到白知院,那白知院里面的贼人许是听到了风声,立马就翻墙想要逃窜。他们应当不是普通的贼人,身上是有功夫的。其中一个似乎受了伤,被别人背着,眨眼功夫几个起落,就出了侯府的后墙。锦王爷的人追了上去。”

尚宛妗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了:“他们…一共有几个贼人?”

澍香道:“据说好像是七个,锦王爷说那七个贼人有些像前段时间通缉的汪洋大盗,杀人劫狱七魔王,说这是一个大案子,叫侯爷别管了,交到他手里。然后就匆匆走了,似乎是要亲自去追那七个贼人。”

她说完又问尚宛妗:“小姐,他们真的是杀人劫狱七魔王吗?”

尚宛妗摇了摇头:“我如何知晓,锦王爷说是,或许就是吧!”

心里却觉得奇怪得很,韩阆当时上一刻还在说服尚知章把猴案交给他,下一刻立马就让人去搜查白知院了。这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在场的下人又没有离开的,白知院里面的贼人是如何提前得到消息逃跑的?

再说,七个人躲在白知院里面,顾盼雪又不能出门,从哪里给他们弄那么多口粮又不引起府中众人怀疑?

尚宛妗思考良久,都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下次见了锦王爷就什么都清楚了。尚宛妗心里想着。然后继续看自己的医书。

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又开始把自己拘在漱春院不出门了,只早上武成院的请安去应付一下。当然,尚知章也不爱看到她来自己面前晃悠,于是坚持了几日之后,就不耐烦的借着尚宛妗胳膊需要休养的借口取消了每日的请安。

一直到尚知章寿辰的前一天,尚宛妗才从一堆药方中抬起头来。而她吊着的胳膊,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余萬看着尚宛妗确定下来的两张药方,目瞪口呆,一双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尚宛妗不说话,等着他回过神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样子,余萬才终于想起写这药方的人来,他激动道:“这药你试过了吗?”

“余大夫之前不是叮嘱宛妗不要随便把药方用在人身上么!”尚宛妗抿了抿嘴,道,“会死人的。”

她说这话倒不是嘲讽余萬,而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比起医术,她懂的更多的是毒术,研究出来的药方,没有杏林老手认可,她根本不敢用在人身上。

听尚宛妗这么说,余萬的情绪才稍稍冷却了一些,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尚宛妗:“尚大小姐,你把这药方给余某,余某回去试一试可好?这药虽未用在人身上,可这药材的搭配、剂量,单从药性来看,似乎真的能达到你之前的要求!若这药方真的能行,那可真是救命的仙丹啊!”

他太激动了,不等尚宛妗回答,又开始自言自语:“尚大小姐真是天才,你若是学医术,过个十几年,这全天下的神医,只怕都比不上你…不,现在已经比不上了。这两张药方若是真的能用,单凭这两张药方,你就可以名垂青史了!”

“配出绝绝的药方也就罢了,居然还配出两张来!”余萬看着尚宛妗,心里充满了艳羡。他从医几十年,怎么就没有想过这般用药!

或许就是要尚宛妗这种入行未深的初生牛犊,才会这般大胆的用药!余萬转念一想。

尚宛妗本来对自己的这方子挺自信的,可从余萬口里说出来这事情似乎是很难,天下的神医都做不到,她心里又惶恐起来。

她不过是从药性喝毒性两个方面入手,自以为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就可以研究出自己想要的方子来,难道这些都是她自以为是?

尚宛妗抿了抿嘴,神情变得有些担忧:“余大夫,你单看觉得这药方有几成的可能能用?”

“九成!”余萬想也不想就道,似乎对这两张方子很自信。

对于一个做了几十年大夫的杏林好手而言,配不配得出一张惊世骇俗的药方不好说,但是一个药方摆在他们面前,能不能用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每一种药的药性、毒性、不同剂量对别的药材的影响、对人体的作用,他们都烂熟于心。

没有给出十成的答案,是因为余萬素来是个谨慎至极的人。

尚宛妗眼睛一亮:“真的?余大夫莫哄我!”

余萬嗤笑一声:“余某哄你一个小娘子作甚!”他嘴里说这话,手里还捏着两张药方不肯离手。

他笑眯眯的看着尚宛妗,语气中带了几分诱哄:“不如你跟我学医术…我也不占你便宜做你师父了,咱们相互讨教。”

尚宛妗心情好,又感念余萬相助的恩情,于是立马就开口答应了下来:“好呀!”

然后她一脸遗憾:“其实宛妗想跟余大夫拜师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拜寿

“余某教不了你。”余萬摆摆手,一脸遗憾的打量着尚宛妗,“教不了你。”

杏林一行有自己的规矩,他若是那种坏了良心的大夫,趁着尚宛妗不懂规矩,收了徒,她日后就算知道了规矩,师道在上,她也奈何不了他。可他是一个少有的把良心看得比声名远播还要重要的大夫。

余萬看着尚宛妗,正色道:“尚大小姐,你且记着余某的话,除非是太医院的院判,谁收你为徒都是别有用心,你一个都不能答应。”

尚宛妗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太医院的院判难道就没有沽名钓誉之徒了么,比如陆展沉。第二反应则是余大夫是真心对她好的,相比之下,她那些自私的小心机,就显得太上不得台面了。

学徒出师之前,一切本事都算做师父的本事。尚宛妗上辈子跟在陆展沉身边那么多年,这点子规矩还是懂的。她主动提出想拜余萬为师,除了想要学习医术,更大的目的,则是想要给余萬一些好处,“贿赂”他替自己保密。

她配出这两道精妙的方子,靠的主要是对药材毒性的掌控以及《天鄞论》里面的启发,在医术一道上,她却还是过蹒跚学步的孩童。只是两张药方一问世,谁会信她医术不精?到时候有哪位贵人找她看病,她又该如何推诿!

远的不说,单说这病太子,当今圣上可是********的满天下给他寻神医。

尚宛妗脸一红,觉得自己有些愧对余大夫待她的真诚。

余萬却丝毫不觉,自己拿着两张药方乐了半天,然后开口道:“这方子不管有用无用,你如今连望闻问切都不会,还是不要公开的好。且先瞒着,等过个几年十几年,你在这一道上羽翼颇丰,再宣之于世,方是送你上青云的好风!”

尚宛妗年轻,又身世堪怜,余萬没忍心告诉她,就算他现在跟全天下的人说这药方是她研究出来的,只怕信的人一个巴掌都数不出来。

余萬的提议正中尚宛妗的下怀,心里对余萬更是感激,连忙答应了下来,然后又道:“若真的能用,也不必瞒着大家,到底是造福于民的事情…只瞒着写药方的人便是。”

余萬听她这么说,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造福于民的事情,可大部分人得了这样好的方子,只会奇货可居谋取利益,根本不会考虑到百姓!尚大小姐身在泥淖,倒有一颗医者仁心。余萬手里摩挲着药方的边角,越发觉得自己眼光独到,没有看错人。

尚宛妗压根没有想到余大夫会这么想,她这么说,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给余大夫一些好处罢了。手里有两个别人没有的好方子,纵然不知晓写这方子的人是谁,也能让余大夫的医馆名气更大一些。

两人心思不一,却因为想岔了路,看对方越来越顺眼,越来越钦佩起来。

余萬虽然是大夫,身为男子,也不好在尚宛妗的闺房久待,催着尚宛妗给两张药方分别取了名字,就起身告辞…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这药方了。

第二天便是尚知章寿辰。平日里尚知章不愿意看到尚宛妗,尚宛妗也不愿意去请安,今日却不行。

她一大早就换了身端庄大方的衣裙,然后让锦书把给尚知章准备的寿礼取出来,一同前往武成院给尚知章请安祝寿。

刚到武成院门外,就遇到了尚知章,两人一同进去。尚知章也刚起没多久,穿了身簇新的褚色长袍,袖子上绣着福寿无疆,下摆上绣着祥云仙山,腰间束着一条串了三块上好寒玉的腰带,挂着五蝠络子。钟雪盈正笑盈盈的亲自替他擦手。

猴园事件之后顾盼雪似乎受了惊吓,每天神色惶惶的,一开始尚知章还哄两句,见她还不见好就收,也不耐烦了。加上钟雪盈这些日子曲意讨好,一颗心慢慢的就开始往钟雪盈身上放。

钟雪盈见状,更是心喜,想着要孩子的事情,便越发的对尚知章好,使出浑身解数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尚宛妗请安拜寿的时候看到尚知章腰间挂着的五蝠络子,心里想着,这应该是钟雪盈亲手给他打的了。

尚知章就是再不喜欢这一双儿女,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为难他们,于是神色冷淡的听他们说完祝福的话,摆摆手,让他们起了身。

尚奚舟和尚宛妗分别送上自己准备的寿礼。尚奚舟准备的是两块绝品的含烟墨,这种含烟墨用来写文章好,用来画画更是好得不得了,许泽恺就曾经发出“易千金裘,难寻含烟墨”的感慨,基本上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尚奚舟得来这两块含烟墨也是极不容易的。

可尚知章不画画,也不写文章,自然是看不上这花了心思的含烟墨了。

尚宛妗送的东西就随便多了,是南极老人星的雕像,不大,一个手掌就能攥住,却是纯金的。尚宛妗前几日发愁不知道送什么好,锦书翻了半天箱笼,翻出个这个来,都不记得是哪里得来的了。尚宛妗一想,正好应景,别人看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大手一挥,让锦书拿到金银铺子洗了洗,换了新的锦盒装了,给尚知章送了过来。

尚知章虽然不甚看中黄白之物,却觉得这个纯金寿星比尚奚舟献上的含烟墨要好多了。

尚奚舟看着尚知章的表情,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到丝毫不关心尚知章反应的尚宛妗,心神一震,又豁然开朗起来。

尚知章还没来得及让人把纯金寿星和含烟墨收起来,就听到丫鬟在门口大声禀报道:“顾姨娘、岳姨娘、二小姐、三小姐来了!”

大家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还没开始拜寿,尚知章已经欢喜起来,脸上有了笑容。尚宛仪准备的寿礼是亲手绣的金刚经,尚宛逑准备的寿礼是亲手画的百寿图,尚知章看了,更满意了。

他觉得要这样的礼物才能表达孩子们的孺慕之情!

尚知章扭头看了眼尚奚舟和尚宛妗,眼神有些冷…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那些德行,简直是来跟自己讨债的灾星。

第一百六十三章 舅舅

正想着,就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行礼之后禀报道:“舅老爷快到门口了!”

舅老爷!是哥哥来了!钟雪盈面上一喜。

然后扭头对尚知章道:“侯爷,哥哥定是惦记着侯爷,所以这么早就来了。妾身去迎一迎哥哥可好?”

尚知章还没说话,那小厮就急了:“夫人,不是钟家舅老爷!”

不是钟家舅老爷,还有哪个舅老爷?钟雪盈好险就问出声来了,好在曲嬷嬷及时拉了一下她衣袖,回过神来,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尚宛妗和尚奚舟对视一眼,不是钟雪盈的哥哥,那定然是他们娘亲的哥哥了。只是顾家一共三个舅舅,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哪个舅舅,还是都来了?

尚宛妗扭头去看顾盼雪,只见她也有些吃惊,心里便明了了,舅舅来锦都,顾盼雪是不知情的。也就是说,这件事不在她们的预估范围之内。

顾家是彭州那边的大家族,与尚家不同,顾家是传承了几朝几代的诗礼之家,虽然远离庙堂,却深受历朝皇帝喜爱。尤其是当今圣上齐宣帝重文轻武,更是喜欢这些读书人。

尚知章再不喜欢尚奚舟和尚宛妗这一双儿女,也不敢冷落了顾家老爷。

尚宛逑的母亲是顾盼霜身边的丫鬟,尚宛仪的母亲顾盼雪是顾家的庶女,可以说,尚知章膝下所有的子嗣,都跟顾家是扯不开关系的。

于是他强压着心里的不悦,抬脚朝前走了一步,然后道:“元娘、二娘、三娘、舟哥儿,跟我一起去迎一迎你们舅舅。”

他心里盼着来的不是大舅哥和二舅哥,这两个人醉心学问,迂腐得不行,他也就刚成亲的时候见过那么几次,每次都拉着他的手说要多读书,能文会武才能真正的撑起尚家门庭。

也没见他们撑起顾家的门庭啊,要不是顾吟风会做生意,顾家早就败落了。

尚知章撇撇嘴,心里有些不屑。

一行人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致。转眼间就到了大门口,正好看见一遛马车停在了武威侯府门口。

这会子府里众人还没有用早饭呢!顾家人来这么早,要么是一早就进城了,要么是昨天已经到了住在客栈。

当头的马车二马齐驱,马车车辕用的是上好的青榆木,车厢外面裹着锦缎。尚宛妗看着,倒觉得跟锦王韩阆的马车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样华丽招眼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总不会是大舅舅和二舅舅两个读书人吧?

果然,只见车厢帘子一掀,里面伸出一双指节出带着薄茧的手来,然后便见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钻了出来。

尚宛妗愣愣的盯着看,然后就对上一双含笑的双眼。

这人的长相明明是她毫无印象的,长得又不与谁相似,可不必谁提醒,尚宛妗就是知晓,这个人,一定是她那个据说不爱读书爱做生意的三舅舅。

顾吟风干脆利落的跳下马车,然后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朗声道:“姐夫,祝您福如东海,日月昌明!”

顿了顿,又道:“十几年未见姐夫,姐夫看起来丝毫不显老态,比十几年前又要威武许多了!吟风心里羡慕不已!”

他看了眼尚奚舟和三个小娘子:“连外甥外甥女都出落得这般不凡,果然是姐夫教子有方!”

他这一顿夸赞没有给尚知章谦虚的机会,尚知章听了心里服帖得很。要说顾家三兄弟,他也就只待见顾吟风,说话总能说到别人心里的痒处。

尚知章笑道:“说笑,说笑,吟风这一路辛苦了,咱们就别在这门口站着了,先进屋。”

尚知章是三十九岁的寿辰,大齐朝有逢九年办宴席的传统。与整数寿辰不同的是,逢九年的寿宴只请亲朋,不请好友和同僚。

顾吟风点了头,然后转头吩咐自己跟着来的那些人,道:“前面五车送到侯府库房,后面三车送到舟哥儿的院子。”

尚知章闻言,扭头看了看身边,发现机灵周到的,就只有曲嬷嬷距离自己最近,于是吩咐道:“曲嬷嬷跟着去带路。”

嘴里说着这话,心里却有些不高兴了。二娘和三娘的生母也跟顾家有关系,把东西都送到鹤鸣院去,不是故意给顾姨娘和岳姨娘没脸么!

他看了眼神色黯然的二女儿和三女儿,正要开口。

就见顾吟风笑了笑,转头跟他解释:“后面三车都是装的一些家乡的小玩意儿,想着锦都可能没有,便带了来给哥儿姐儿们玩。小娘子的院落不好让下人们搬着东西进进出出,舟哥儿的院子倒不用担心了。”

尚知章听了,到嘴边的话又憋回去了,顾吟风这么说,便是告诉他东西也是有二娘和三娘的份的,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心了两分,那点子不愉快也消弭殆尽。

尚宛仪和尚宛逑听了这话,心里也欢喜了几分。

顾吟风又扭头去嘱咐自己带来的下人:“别弄错了,第一辆马车里的是给舟哥儿和元娘的东西,后面两马车里面的是给二娘和三娘的!”

这下,尚宛仪和尚宛逑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尚宛逑趁着没人注意,扭头对尚宛妗做了个鬼脸,像是炫耀。

尚宛妗倒不看重那么点东西,她心里在想另外一件事…十几年没见,这才刚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舅舅就把在场众人的性格摸了个清楚。别人还没开口,他就知道别人要说什么话了。

三舅舅真是一个厉害的人!难怪一个人做生意能挣出那么大的家业来。